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坑爹小萌物】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不得做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妖孽皇叔追爱记 作者:卿非语 听说她曾经当众殴打太子被屈打三十大板却没有吭一声; 听说她曾调戏昭华国最美艳无双的王爷,她的皇叔; 听说她曾一不小心让昭华国最勇猛将军的儿子差点丢了命根子,却还招摇大摆的宣扬他那里的弱小。 她?她?她?没听过吗? 她就是昭华国独一无二天下无敌无恶不作的东霓笙是也! PS:谢谢涂鸦乐园的美工大人 火酱 内容标签: 江湖恩怨 三教九流 青梅竹马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东燕启东霓笙 ┃ 配角:江上雪楚天阔任玉山 ┃ 其它:养成记 ================== ☆、楔子   今年冬日的雪来的格外早一些,稀稀落落的下了一整个晚上,地面铺了厚厚一层,踩在上面能听见底下的枯树枝清脆的断裂声。      琼楼宫里走出的奴才婢女个个神色紧张,手端水盆,脚步匆匆,一个身着藏色宦官长衫的男子从后门悄悄溜了出来,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之后才压低身子快速走了出去。      才出了琼楼宫小跑便成了疾奔,雪蔓延至了脚踝处,走起来不方便也顾不上,只得撩了裤脚。      在看见前面红色朱漆木门时才松了口气,门前站着两位门神,神情如这寒冬的天气般冷的能让人发颤,他走到门前喘了口气,扶着木门问了句:“主子今日可曾去别的宫?”      门前一位长得白皙一点的士兵见是皇上门前当红的绮户大人,松动了表情,嘴角带了些暖意:“原来是绮户大人,这么急跑来我还以为是哪个宫的娘娘又来唤皇上呢!放心吧,今个皇上什么宫也没去,一直呆在书房呢!”      被换做绮户大人的宦官,正是昭华国燕皇跟前的当红之人,长的清秀雅致,面如冠玉,若不看他身上那身宦官官服大多人都会以为此公子是哪家富家子弟,唉···可惜了!      “绮户大人,又在为琼楼宫里的那位奔波了,要是再这么下去皇上恐怕会连绮户大人都软禁起来呢!”刚才那个答话的白面士兵看着消失在门口的身影不由感慨了一句。      却惹的身边令一男子的怒目而视:“皇上的事岂是你能随便乱猜的?不要命了是不?”      白面士兵被他一喝顿时吓得收回了目光,站直了身子继续自己的岗位。      绮户在书房门口徘徊了许久,心下不定,目光一会看向书房内一会看向琼楼宫的方向,似在权衡什么,又似在揣测什么,白润的肌肤在寒冬的烈风下吹刺的红剌剌的疼。      书房门此时从里面被打开,一位做书童模样的小女孩从里面探出了半个脑袋,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在看见门口徘徊的绮户时,隐隐闪过笑意,只不过这笑意委实有点讥嘲了。      “绮户大人,你在门口都转了几圈了?皇上都被你转头晕啦!有什么事吗?皇上处理政务的时候一般不喜欢人打扰的,绮户大人难道连这点也忘了?”小女孩从屋里走出来,悄悄带上门,生恐外面的一点声响就传入到里面的那位耳里去。      绮户一见是彤心丫头面上的阴郁之色更甚,也卸了犹豫之心,这样的男人连小女孩都不放过,他不明白有什么好的?为什么她会如此死心塌地的跟随他回来,放着南云国好好的皇位不要,放着天魔教好好的教主之位不要,甘心回来成为他后宫里众嫔妃中的一个,他到今日也没想明白为什么。      俯视盯了小女孩好一会,绮户才欠身恭敬道:“麻烦彤心丫头去回了皇上,就说琼楼宫里的娘娘已经顺产。”      “哦?”小女孩挑了眉貌似很感兴趣,“是小王爷还是小公主?”      攒在袖中的手一紧,心口仿似被人用千把刀在剜割,生疼生疼的,沉默许久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可还是免不了颤抖:“你···去回了···皇上,小王爷无福享受皇上的恩宠了。”      这下连彤心也惊住了,呆愣半响才应了声,转身便急匆匆踏进了书房。      雪似乎下的更大了,比起昨晚,却没有了那份寒至心骨的寒冷了。缓缓勾了唇,他再也没有任何犹豫的回了身朝门口走去,回去的路比来时要漫长许多,一步一个脚印,伴随纷纷扬扬的雪花,背影显得寥寂而萧索。      啪,棋子落在玉脂棋盘上敲击出清冷的声音,随同内心那一份焦灼一起,他腾的站起,却又坐下,双手慌得不知放在何处,唯有不断的握紧手中的茶杯,直到杯碎血溅,他才惊觉,原来心口处的痛比预期的来的深来的猛。      颤抖的声音中再也找不出当初一如惯常的优雅慵懒,“死···婴···?”仿佛不敢相信,或者不愿相信,眼睛里蒙上了一层薄雾,看不清棋盘上的棋子落在了何处,分不清刚才下的棋子是对还是错。      心口处像是裂了个口子,呼呼的北风一贯到底,“死婴?死婴?居然是死婴?呵呵···死婴?”他不断的呢喃,不断的回诉彤心刚才传达给他的讯息。      彤心毕竟是个小丫头,虽然侍奉皇上已经有三年了,可是却从未见着皇上如此慌张无措过,害怕的无以复加不知该如何是好······      是的,她清清楚楚的感觉到眼前这位昭华国才华横溢英明决断的皇上正在害怕······原来,皇上真的是很爱琼楼宫里的那位主子的。      “皇上!你···”彤心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捂着唇,“皇上,你哭了???”      哭了?他哭了吗?怎么可能?他东燕启怎么可能会为了别人而哭?一双柔腻的小手抚摸上自己的脸颊时,他才察觉原来自己真的很没用的哭了!      “彤心丫头,你说她怎么就那么狠心呢?为什么连这最后的希望也不给我?那可是我们唯一的骨肉啊,她怎么可以那么狠心?难道是我错了吗?我只不过是想,我只不过是想让她尝一尝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而已,谁叫她和东凤城那家伙好的?谁允许的!?为什么她可以如此的绝情?为什么···到头来疼的是这里呢!”他的手捂着心口处,英俊的眉轩起,似乎在强忍着某种喷薄而出的喧嚣。      这一年是昭华国正值繁荣昌盛的年代,物阜丰饶,东氏燕皇登基三载,前所未有的繁华正一步步走向昭华国。可,自古皇帝多无情,皇宫宫闱之事经常被人拿来当茶饭之资。      绮户颠颠撞撞回到了琼楼宫,隔着帘幔,里面的人身姿绰约,颤抖着手掀起纱帘——屋内静悄悄的,下人们早已不见踪影,地上狼藉一片,瓷碗碎裂,青白玉地板上那颗曾被她视作最爱的琉璃玲珑珠正冷冷的躺在那,似乎也在讽刺着这一切。      她一身白纱锦织长坠裙,单薄的身影,那一头乌黑的头发没有绾起,任由三千青丝洒了一肩。      微仰着头,细白如陶瓷的脖颈,仅是一个脖颈就能让男人生出无数的绮念。绮户时常在想,若是她生的不那么美,自己是不是就不会被迷住了呢?若是她如一般女子那样安安分分,待字闺中,到了适合的年龄遵从父母的遗愿嫁个富贵人家,是不是现在就没了那样的折磨?      她低了头,额前的发丝遮了眼,音色柔美醇和,已经少了惯有的邪气,“去告诉他了?”      “嗯。”他沉默良久还是如实回答了。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别再为我的事白费心机了,我跟他不是用这种方式就能和好的,过去的就过去了吧,以后日子还长,他有他的江山,我有我的人生,总不能老这样纠缠不清啊!”      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可是他几乎不用想就能感觉到她笑里的苦涩。      其实,她早已不是那个她!只因她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他很想问她一句你可曾后悔,可是每每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也许这个答案连他自己都惶恐知道。 ☆、小恶魔东霓笙是也   “你们听说了吗?那个东霓笙似乎要来我们皇家学院上课了。”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孩子压低声音对身边的人说道,尽管是压低的声音,但在这静悄悄的屋内还是引起了不小的动静。   这是一所学府,雕梁画栋,红漆灰瓦,周围假山林立,溪水涓涓,画鹃低鸣。   皇家学府在昭华国是出了名的严打严出,不同于一般的学府,名义上是皇家学院,实际上也收了不少民间学子,只要你有实力便可进,在这里完全是靠实力说话的。   教授知识的是前朝遗留下来的一代忠臣,以笔立志,以笔穿透朝政腐败,可是在古代这样的文人却是虚职一名,当今皇上没有手刃在外人看来已是对他莫大的恩赐,并且还给他按了这样一个职位。   林白从外面走进来便看到里面乌压压一片,小脑袋几乎压在桌上,对那个东霓笙,大家似乎都兴致颇浓。想起那个印象中白白净净的小丫头,自己的嘴角也不禁弯起了弧度。真是一个有趣的丫头呢!   不知道来到这里又要闹出多大的糗事了···   “别说了别说了,先生来了!”其中一个眼力灵活点的小家伙立马坐正了身子,用手肘推了推旁边的家伙。   顿时,本一锅端的屋内立马安静了下来。   林白翻开教本,捋了捋虚白的胡子,作势咳嗽了一声:“今日我们的课程是······”   “先生,那个东霓笙怎么没来?”一个小家伙站了起来,身穿柏图华贵短锦袍,外罩雪貂小坎肩,粉嫩的小脸上是假装的一本正经。   这里的孩子不是王爷公主就是皇宫中就职高官的小公子小姐,身份高贵自是不说。林白掀眼看了他一眼,“无花啊·····”   话还没说完,底下便爆出了如往常一般的笑声,震耳欲聋。   宓无花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最后还是咬牙直视着林白,林白只能无奈道:“你先坐下吧。关于东霓笙学生可能会和太子明日一起来。”   “啊···和太子一起来呢?”   “那太子不是又要倒霉了?”   “我看不会,听说那个太子脾气怪的很,况且人家是太子嘛!”   林白听着底下这群小家伙的窃窃私语,眉头皱了皱,手中的书卷啪的按在桌上,“是为师教的不好还是你们的领悟能力太低?为师说过什么?”   “大智若愚。”清脆的嗓音,虽夹着少年的稚嫩,却已有少见的冷沉。   林白朝角落中的位置看过去,眼中的赞赏显而易见,还未夸上一句,却被门前巨大的动静给震住了。   伴随而来的是一个张狂的笑声:“哈哈哈,让老子上学?老子就炸了你们这群书呆子。”   又是一阵地动山摇,房顶上簌簌而下的灰尘,惊得满堂乌鸦乱飞。   即使是皇家的后裔,再好的修养学识在此时也抵不住心底的恐惧,瞬时一窝蜂都作鸟兽状。   林白护着大家逃到门外,烟雾弥漫间才看清,屋前站着一个个子矮矮,穿着华丽,小公子打扮的小丫头。林白一阵头疼,这个土恶霸真真是眼睛长到头顶上去,连皇家学府也敢闹腾!   东霓笙手中攒着一个用油纸包裹的大包,张狂的笑着,嘴里一边喃喃诅咒一边仍炸药仍的起劲,“竟然要我读书?本姑奶奶就不读,今日我就把你这学府炸飞了看你还怎么让我读书!”   随着她手起手落间,无数的黑色物什在空旷的地面上升腾起烟雾袅袅······   莹白如玉的脸上挂着最邪恶的笑,无论谁也没有办法把这样一个漂亮的小孩子想象成京城一霸!而且是个女孩!她的父亲,也就是昭华国的三王爷,举国上下闻名的贤王,没想到生出的孩子却是如此的毫无教条。   林白一把老骨头也经不起折腾,上跳下窜了一会也没能接近霓笙也就放弃了劝说,只好让屋外的侍卫进来收拾残局。   谁料,那小恶魔信守甩了手中的炸药包,对着众人做了一个鬼脸,摇了摇屁股,“想抓我?就凭你们这群——废物!”嗤之以鼻的嘲弄,废物两个字咬的特别重。   这里毕竟是皇宫后院,守卫森严,不一会就来了不少夹枪带棍的守卫,可一看这情况也一时没了主意。三王爷家的千金谁人不知,连皇上都喜爱三分的孩子谁又敢惹?   左右为难之际,一个清冷的声音似从天而降:“东霓笙,过来。”   小家伙疑惑的回头,正好对上那双似蛊惑似妖媚的眼睛,黑色的瞳仁像是最黑的夜,能让人不断的沉沦。啊,她惊呼一声,“漂亮皇叔!”   大家都把视线移向人堆中,倾城绝色,水漾明眸,一转一睇间无限风情,小小年纪就已经展现出如此的风采,还不知道长大后会成为什么样的妖孽呢!   侍卫们放下手中的□□,恭敬的问候:“九王爷!”   远望去,那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一身白色长衫包裹他稍显瘦弱的身材,长的极为漂亮,就像东霓笙第一次见到他时,就忍不住亲了他一口,奴才们看了都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把自家小姐从人家身上拉下来,可是东霓笙好色啊,任是拉扯了半个时辰才把她从神魂颠倒的状态中拍醒过来。   从此东霓笙这好色的名声名扬远播,就连南云和蛮夷之地都把这位未曾谋面的郡主渲染成了“天下第一色女”。   若说昭华国有谁能降东霓笙,那也便只有眼前这位少年了!   “你们都退下吧!”少年淡淡一笑,顿时如月辉璀璨穿透阴霾,众人回过神后便渐渐退了下去。   经此一闹,林白索性放了学生回去,看着不远处一大一小的身影,心里七上八下的,重重叹了口气便出了学府。   “漂亮皇叔!”她亲昵的拉着他的衣袖,水灵灵的大眼睛眨啊眨,无辜又可怜,像是被丢弃的小狗。   东燕启无奈的叹道:“你这丫头怎么越来越不知好歹了,这可还是皇宫你就大胆如斯,若是别人告到皇后娘娘那里去有你好受的。”   “不怕,我有九皇叔和大皇叔呢!”闹腾了这么久,小脸蛋红扑扑的,大冬天的脸上也能沁出汗来,他好笑的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你呀,给我少调皮一点,若是照你这么闹法,说不定你九叔都保不了你。”   哇,真香!她嗅了嗅鼻子,九叔身上总是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好好闻!   “九叔···”从他怀里抬起头,可怜兮兮的眨了眨眼,那眼里写满了邪恶的念头。   东燕启嘴角几不可见的一抽,这丫头还真是···   “唉,你这丫头,都快及笄的人了怎么还长不大似的。”   “就一下!”说着,动作迅疾的在他脸上留下了口水印子,九叔的皮肤真滑,无论亲多少口都不会腻!小丫头像是偷吃了全天下最好吃的东西,躲在他的怀里闷闷的笑出了声。   这一年他十三岁,这一年她八岁。   他是昭华国举国皆知的九王爷,倾城绝世的容颜,才华横溢的学识,驰骋沙场的英勇。   她是昭华国无人不知的恶霸,三岁就知道帮母亲踢除父亲后院佳丽无数,五岁开始在京城无恶不作,六岁开始知道美色,第一个被调戏的当然是她的九王叔,乃至以后落了病根下来也不自知,一日不亲方泽一日心难安。   他叫东燕启,她叫东霓笙。   昭华国的皇上老来时变得奢侈糜烂,后宫在短短三年内改变了无数女人的命运,九王爷的母亲就是后来宠冠后宫的妖栗贵妃,姿色自是不在话下,气质更是在众妃嫔中鹤立鸡群,据稗官野史记载先皇对妖栗贵妃的宠爱已经到了为她舍弃天下的地步。   当然,这只是传言。   但是有一点却是所有老臣都证实过的,那就是现在的九王爷的风姿尤胜当年的妖栗贵妃。   走在大街上身边只要有东燕启的身影她永远只有做垫背的份,东霓笙不觉磨了磨牙,暗中掐了他一把,十三岁的东燕启已经知道自己的微笑对别人有多大的伤害力,所以他总是会笑的温润和煦。   在自家门前东霓笙才松了他的手臂,小小的脸上满是甜蜜的笑意:“九叔,谢谢你送我回来!”   东燕启习惯性的伸手在她头顶摸了摸,那双幽深的瞳眸仿似最古老的墨玉,那掩藏在里面的东西让霓笙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尽管那时她才八岁,可是她已经知道自己的这位王叔定是了不起的人物。   直到后来,她才渐渐明白了,那是一种蛰伏灵魂的野心。只是被掩藏的太深。   “坏丫头!”他柔柔一笑,却可以让路边无数的人注目,“是不是觉得九叔特别好欺负?”   她嘿嘿一笑,“九叔不是好欺负,而是太聪明了,所以不需要解释太多,九叔自是会懂的。”   “让三哥知道了你又得挨揍了,可还吃的消?”说这话时,眼底流淌过的怜惜连他自己也不曾多察觉。   东霓笙夸张的摸了摸屁股,脸上一副仍沉浸在痛苦中的模样,“九叔,你不知道三疯子下手有多重,上次要不是我娘替我求情,他可真的会把我给打死了。”   “谁叫你好端端的把三哥坐骑的毛给拔光了。”想到上次见到的情景,他都有点忍俊不住。   她也偷笑了几下,刚想发表点什么,却闻身后风声嚯嚯,凭借多年与三疯子斗争的经验,即使她现在没有半点武功也能轻而易举的躲过三疯子的鞭子。   就连六丑也如此评价过她:武之鬼才,学之庸才。   六丑是三王府内一等一等的高手,听下人们说六丑曾经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六指夺命,霓笙一直以为六指是六根手指可是真正见到六丑时才发现六丑一共只有四个手指,并且六丑并不如他的名字那般,相反他长得颇为书卷气,虽不算出众可也算不上丑。    ☆、要嫁就嫁九王叔   “你这个孽子,本王的脸都给你丢尽了,你到底还想闯多少祸出来?皇家后院你也敢胡闹!到底谁借你的胆?”三王爷,昭华国出了名的贤王,只有在面对自己的女儿时才会一而再再而三控制不住的发狂。   小丫头生来就是恶魔的性子,自是不怕她那老子的,当即扯了喉咙便在门口喊起来:“三疯子,你又发的什么疯啊!看看你,你女儿我才八岁你就用鞭子伺候我,还贤王呢,我看是闲着没事做的大王。”   东千陌气的手一抖,嘴角一抽,手上一鞭子又甩了出去,东霓笙边做鬼脸边灵巧的躲闪,眼底那一丝狡黠自是没逃过他九王爷的眼睛,东燕启无奈扯起唇角,如艳花般欲滴的红唇微启:“三哥,笙儿毕竟还小,你别太跟她较真了,又是女孩子,云英未嫁的姑娘,这叫她以后如何去婆家?”   明知道东燕启是为臭丫头在说情,可是东千陌手上的动作还是停了下来。   一双阴冷的眼睛咄咄逼人,东霓笙这厮似看准了有九王叔在自家的老子不会太过分,或者又是想借此机会把自己的名声更加远播一下,于是乎她呼喊出了如下豪言壮语:“我才不要嫁那些凡夫俗子呢,要嫁就要嫁九王叔······”   后面的话尽数被鞭子的狠厉所取代。   尽管知道她说的话是在激动东千陌,可是心底的某处还是不可遏止的颤抖了一下,看着那道上蹿下跳的身影,有细微的失神。   八岁的身体永远不可能和成年人相抗衡,即使是被六丑预言为鬼才的东霓笙也不例外。不一会形势逐渐下滑,那霍霍的黑色鞭影眼看就要打在她的脸上,出于本能反应,早在下一秒他就已经接住了那个幼小的身体。   东千陌年轻时驰骋沙场,臂力自是不言而喻,这一记他是实打实的下的手,所以闻得那声皮开肉绽的闷声,他也不由微微愣住了。   他冷哼一声,遥指那个兔崽子下了最后的通牒令:“你要是再给本王胡言乱语,别怪本王不念父女之情。明天给本王好好去皇府听林先生的书。”   鞭子甩在地上,霓笙躲在他的怀中许久才抬头,见三疯子走了才舒了口气,“九叔,你可真是我的福星啊!你···受伤了?”   手上黏腻的液体,刺鼻的血腥,她惊得愣了愣,小小的脸上立马变的一本正经,“笙儿给九叔上药。”   他侧头凝望着她假正经的小脸,黑黢的瞳眸深处闪过一丝诡谲。   大概是平时受伤的次数多的很,小丫头的房间内都备了药箱,清洗、上药、绷带一系列的动作自一个八岁的小丫头做来竟是如此的干净利落。   “好了。”她在上面打了一个大大的蝴蝶结,满意的左右看了看,对着漂亮的九叔展露了自以为很美的笑脸。   东燕启抬头望着她那张纯真无邪的小脸蛋,眼里脸上都是笑意,带着无限的宠溺,伸手点了点她的小鼻子:“你这丫头也忒大胆了些,如今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看三哥以后怎么驯你,你就等着挨鞭子吧!”   她挠挠后脑勺刚想说不要紧之类的话,身体却被整个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霓笙愣了愣然后便在九叔的怀中咯咯的笑起来。   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他语声温柔似水:“笑什么?”   她仍旧笑,笑的连他的胸腔也在震动,笑完后停下来她仰头,眉眼弯弯,皓辉凝月,“九叔,你身上的香味真好闻,我听后院的大婶常常闻大叔身上的衣服,她老嘀咕什么臭老头子又去会花姑娘了。九叔,你是不是也经常去和花姑娘玩啊?”   东燕启怔了一会,然后用力揉她的头发,“你这小脑袋里整天都在想什么呢?”又想起她刚才说的“要嫁就嫁九王叔”,心里有块湖田还是不经意间出现了皲裂。   古墨似的眼眸,闪动着晦暗不明的光,薄艳的红唇抿了又张,似是下了决心般:“笙儿,九叔要离开一段时间。”   怀中的人儿立马跳了起来:“九叔你要去哪?”   “一个很远的地方。”   小屁孩故作深沉般低了头然后又抬头:“那九叔什么时候回来?”   他伸手在她白皙的小脸上滑过,“笙儿及笄之年,九叔就回来。”   “一言为定。”   “嗯,一言为定。”   在等到肯定的答案后小屁孩又重新躲进了他的怀中,极力的嗅那好闻的味道。九叔要去哪呢?肯定是很危险的地方吧?九叔从来不会瞒着自己去不知道的地方。   记得六岁那年九叔去池南壁的时候自己抱着他哭了好长时间,只因那时自己好色之心太浓,一日不见九叔心里慌得很。直到后来才从下人口中知晓了池南壁的荒芜,听说那是皇上关押皇室重犯的地方。   天色渐渐暗淡了下来,屋内昏黄的光线投射在两人身上,窗纸上影影绰绰的身影是如此的相得益彰。   以它独有的方式捆绑着世人,倔强的毫不屈服的向命运宣战。   第二日霓笙照常睡了个懒觉,被她口中的三疯子用皮鞭从被窝里抽了出来,一边哇哇乱叫一边直往六丑的房间跑,完全不顾什么身份礼仪,三疯子气的甩手走人,丢了一句话给护卫:“今日绑也要把她绑去皇家学府。”   六丑最近收了个徒弟,听说资质相当的高,霓笙一开始并不放在心上,因为六丑说过凭天赋资质世上是很少有人能胜于她的,这也是导致她尾巴翘起来的根本原因。   小丫头一路哭哭啼啼跑进了六丑的大院,初春的早晨还是带了干燥的寒冷,她却是跑的一身汗水,一脚踢开红木门后,却是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霓笙当时就想:六丑是个大骗子!   她从来没见过有人可以把剑舞的那么漂亮,简直可以和娘亲的倾城之舞相媲美了。   她呆呆的走过去,完全被对方的剑术迷住,浑然不知对方的剑气是何等的强大,直到六丑的惊喊声刺激了她呆滞的神经。   对方的剑只要再前进一点点,霓笙相信她可以去见传说中的怪脸伯伯了。   六丑一直弹开眼前的血剑,一脸紧张的把她从上到下看了遍,转身劈头盖脸就把对方训斥了一遍,在印象中霓笙还没见过六丑发这么大的火呢,六丑一直是冷漠的,冷漠的没有半点情绪。   “六叔叔,你别骂他了,是我自己不好,不该在他练剑的时候进来。”她可怜兮兮的瞪大双眼,果然这一招是百试百灵的,六丑沉默了半响,然后对她弯了弯腰:“小姐,可是又被三王爷打了?”   她嘿嘿一笑,拉了拉六丑的衣袖,目光灼灼的望向对面,“六叔,这就是你收的徒弟?”   “嗯。”六丑回头淡漠的忘了一眼站立一旁的少年。   “你叫什么名字?”她走过去,仰起头,有细密的阳光透过枝桠照在她的脸上,小脸蛋初露那种精致的绝艳,一双宝石般的大眼睛熠熠生辉,似会说话,眼底有若有似无的邪气流过。   绮户静静的观察她,目光仿似镌刻在她的小脸上,他并没有回答她,而是很傲慢的别过头,鼻子里清清楚楚的哼了声。   霓笙有点惊愕,随即却又觉得有趣。长的倒颇为清秀,肤色滑润,唇红齿白的,也算是个美色,当下有了戏谑之心,可还没等她有所动作,身后的六丑却是隔空一指,空气割裂开的声响。   眼前的人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六丑专横冷漠的声音如雷灌耳:“聪明人,不会搞不清自己的身份。”   少年咬牙低头,脸色有点苍白,霓笙本想替他说几句好话,可是看到他倔强抿起的唇线,又升起了捉弄之意。 ☆、游戏规则   她单手挑起他的下颌,让他的视线迎向自己,小小年纪的她就已经开始用眼神挑衅人了,“听说你是六叔收的徒弟?”   手下的人不动弹,任由她扼住自己的下巴,丰润的唇苍白一片,眼神却倔强的不肯认输。   “我们来玩个游戏吧!”似是想起什么好玩的东西,她挑起唇角坏坏的笑出声,绮户转头对上她晶亮的眼眸,眸光微闪,不语,算是默认。   霓笙放开他,退开一步,笑的无邪而灿烂:“我刚才看见你舞剑了,很漂亮。”她笑,地上的少年似乎对她的夸奖毫不在意,却在她吐出后面一句话后勃然大怒。   “可是不实用。”她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他倏然跃起,手中的剑捏的紧紧的,眼中秉射而出的利芒能把她身上穿好几个洞出来。   她竖起一个手指对他摇了摇,“现在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如果你输了,你就得当我的贴身侍卫,伺候我一辈子,不离不弃。”   少年眼中有了明显的嘲讽,勾了唇,想说什么却被对面的小丫头抢了白:“别跟我说如是你赢了,因为根本就没有这种可能。”   身后的六丑却是眉头一皱,走到她身边关切道:“小姐?”   这个小姐是个什么性子的人他六丑怎会不知?她是他看着长大的,肚子里的那点心思连他这个行走江湖数十年的人都猜不透,可是却深知她脾性的。   看她脸上的笑,就已经是毛骨悚然了。   她转身对六丑露出一个放心的微笑,然后对少年宣布了游戏规则:“我说你舞剑舞的不实用不是没有道理的,现在我们就来验证一下。在三招之内你拿不下我这个小孩,你说,你的剑术是不是只是花里胡哨的?”   少年微讶异,但随即勾唇讽刺一笑,“小姐说的是。”   “来吧!”   音落,雪剑折射出刺人的白光,光影绰绰,快的几乎连呼吸的时间都没有。六丑在旁边看的心惊胆战,他虽知道霓笙是个武学天才,可是却从来没有传授过武功给她,一是因为这丫头天性散漫惯了,学不来这种苦活,二来是三王爷那边查的紧,仿佛怕这丫头学了武艺以后更加的无法无天。   白色光影迅疾如雷,猛如虎兽,在碰上那小小人影的时候却恰到好处的落了空,时间掐算的刚刚好,多一秒不行少一秒也不行。   尽管如此,小人儿身上还是隐现出了许多血痕,一剑砍下,势如破竹,千钧一刻之际一道黑色人影阻隔在了他们之间,六丑两指夹着那把雪剑,冷冷道:“三招已过。”   少年似是不甘却又无可奈何,气愤的丢掉剑,掉头就走,身后那个恶魔般的声音如影随形:“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见绮户已经走远,六丑回身一把抱起霓笙就往房中走去,“小姐,你也太大胆了,绮户的武艺虽不至于精湛,但也是个中翘楚了,下次再也不要用这种方法了。”   小家伙躲在他的怀中咯咯的笑起来:“六叔,笙儿心里有数的,这些年被那三疯子也逼出点潜力来,虽没有十层把握,六层把握也是有的,他再厉害也没有三疯子厉害不是?”   六丑无奈,只好摇头。帮她包扎好后,小丫头就被三王爷那边的护卫押送进了皇家学府,走之前还在那嚷嚷什么没天理没人性之类的,可是三疯子的护卫岂是一般的护卫,对她的呼喊自是置之不理。   霓笙到学府的时候已是中日,因为是被强行押过来的,所以霓笙一路上那是扯开嗓子乱叫,宫里的奴仆都对这个新主子起了好奇之心。   “你们听说了吗?那是三王爷家的郡主。”   “是的,就是那个恶魔嘛!真想不到小小年纪就如此邪恶了。”   “啊···叩见太子殿下。”   东凤城满脸寒霜的看着跪在面前的两个人,心里一阵烦躁,本想训斥的话到了嘴边也被咽了回去,金丝鞋靴在地上打了个弯从他们跟前绕了过去。   地上的两人小心翼翼的抬头,面面相觑,心里还有点胆战心惊。   太子殿下的性子是出了名的古怪阴厉,照顾他的奴才从来没有完好无损走出鸾凤殿的,那个苍白乖戾的少年给人的感觉太过沉重,沉重到让人不觉有了恐惧之心。   今日,听说是他正式拜林白大人为师的日子。也不知道皇后娘娘是如何说服这个倔强的孩子的。   霓笙被人夹在腋下,气血上涌,一股子火气没处发,才一停下她就开始了连环炮:“你们这群狗奴才是不是看本小姐好欺负啊?会不会照顾人啊?干嘛要用绑的方法啊?本小姐有说不来吗?你们看看那群小屁孩都在看着我呢,你们叫我以后的脸往哪放啊?”   越想越来气,越想越窝火,不时那眼往树下瞥了两眼,她分明看见几个幸灾乐祸等着看她出丑的破小孩。   “属下只负责把小姐安全送到学府,其他的事不管、不问。”对方酷酷的抛下一句话便身影一闪,消失在原地。   她恼火的朝地上呸了一声,却恰巧不巧的把口水吐在一个穿蓝锦薄衣的少年身上,抬眸的瞬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冷若冰霜却又极致妖异的脸,轮廓细致勾画,这是一个很耐看的少年。   霓笙似乎能从他眼里看到雪山上开放的冰雪妖莲,浑身冰冷,连眼底都是冰封的湖面。   他身边一个太监模样的人狗势仗人欺,上前就推了霓笙一把,“小兔崽子,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连太子殿下都敢无视?你是哪个宫的?主子没教你规矩吗?”   霓笙个子虽小,身手还算灵活,灵巧的避开了那只咸猪手,眼底浓浓的讽刺扫向这两人,再看向他们身后,林白先生已经赶往这边了,嘴角微微弯起一个弧度,她礼数周到的欠身行礼,却不是对东凤城的,而是对那个太监的:“对不起公公,刚才是小的得罪了,小的一时气愤情绪小激动了下,没看到还有这么大一只公狗在。”   “你——”   “丹桂,退下!”他的声音如他的人般也冷的让人发寒,眸光向霓笙射来时顿时冷了几度,审视撺掇近乎挑剔,语气里的傲慢似乎是与生俱来的,“你就是三皇叔的女儿东霓笙?”   东霓笙自小狂妄惯了,自是听不得他语气里的挑衅,于是也用同等的语调回他:“你就是大皇叔那个无能的儿子?”   丹桂再一次被这臭丫头气的吐血:“你--”   小妮子眼睛朝他一瞪,大有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的架势:“你什么你?没看到我正和你主子说话吗?这么没规矩?你主子难道没教过你什么叫规矩吗?见到玲珑郡主也不下跪的吗?”   丹桂的脸色顿时一时青一时白,一声嗤笑声响起,东凤城冷冷的勾唇:“好一个牙尖嘴利的丫头。”   “太子殿下···”霓笙正想反驳两句,林白却是噗通一声挡住了自己的视线,“太子殿下,还望恕罪,玲珑郡主平时里被宠坏了些,还请太子殿下不要放在心上。”   霓笙微微一愣,这个林白搞什么?   就连东凤城也是满脸狐疑,看向东霓笙的眼神多了几分探测,再望向地上的林白时语气自是冷了几分:“本宫还真不知道林白和三皇叔的关系如此亲密了。”   林白的脸色霎时惨白,跪在地上的身子也僵了僵,东凤城似是对他的反应很满意,笑容里也多了几分邪恶出来:“算了,林先生,我们还是上课去吧!今日可是本太子第一次来呢!都说林白先生的书教的好,今日本太子倒要看看好在什么地方。”   学堂被霓笙炸的屋梁歪斜了,房屋前也炸出了无数个坑,所以一大群学生只能将就在旁边的池塘边上课。初春季节,满堂香,柳叶芽儿满絮飞,池塘里的各色的鲤鱼在某人的喂食下渐渐起了躁动之心。   鱼尾拍打水面的声音越来越大,在安静的课堂上自是引起了不小的动静。林白抚了抚白色的胡须无奈的朝角落中看去:“玲珑郡主可是对老夫的想法有意见?”   她伏趴在栏杆上懒散的眯着眼睛,阳光密密麻麻的照在她的小脸上,更显得那张小脸隐露出的罕见惊艳。她的肤色白皙,红润如上等的玉石,睁开眼时黑黢黢的大眼睛能牵动灵魂最深处的撼动。   东凤城坐在她的斜对面,对她这一副懒洋洋的态度早就习以为常了,进宫十多天来每次上课她都是如此,也不见得她多用心听先生的讲课,可是却总能一针见血的指点出弊处。   真看不出来她还只是一个只有八岁的孩子。东凤城似乎对她越来越关注,他很想知道这个小脑袋里到底装着什么东西。   那日自己的一时冲动看来并不是错误的。他如此想。   “先生的那些思想霓笙小所以还不明白,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先生,你认为这样的人真的能胜任重要的官位?”   小小的脸上满是讽刺揶揄,看的对面的林白一愣,随即抚着胡须来到她身边低声问:“那依玲珑郡主的看法呢?”   小家伙咯咯笑个不停,“霓笙自是没什么高见,但是九叔跟霓笙说过居高位者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官家出生,所谓官官相护,哪来那么多高洁之士?自古以来又有那几位登皇位者是农户出生的?他能苦的了心志劳的了筋骨,如果他的敌人足够强大,强大到他这辈子再怎么苦心志都无法战胜呢?”   林白被她说的一阵呛,虽不能苟同这种思想但是这毕竟是现实,所谓忍,不过是还没有实力去对强者说个不字,所以有时不得不忍。居高位者永远是用悲悯的姿态体恤老百姓的,而自己永远是端坐金腾龙椅,金勺药羹。   微风拂面,她欢快的笑声让在场的人都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转首遥望天边,白云朵朵,“所以,强者永远不会面临那样的局面。”   似是想到自己的处境,林白面色一阵惨白,却被很好的掩藏起来,捋了捋胡须,叹了口气回到座位上继续讲下面的文章。   东凤城却坐在那望着她的背影深深思索,眸光闪烁不定,阴冷的面部曲线从侧面看去更加的冷凝。   她是在暗示什么?强者?是在说现在的皇室不够强大?还是她以为凭她的九叔现在就可以踩在他们的头上去了?   用过膳之后,霓笙就蹦蹦跳跳想去池塘里捉几条肥大的鲫鱼回去,想到九叔几日后的离别心里一阵难过,她没别的送,那就烤几条鱼给他!   扳着手指数数,都已经好几条没见到九皇叔,也不知道最近在干嘛!在收拾行李还是在解决京城的一些事呢?   “唉···”赤脚在池塘里摸索了一会半条鱼也没捉到,心里越来越烦躁,满脑子都是九皇叔的事满脑子都是九皇叔那张漂亮的人神共愤的脸,还有满脑子都是九皇叔身上淡淡的香味···   人还没离开就这般想念,要真走个几年还不把她霓笙给想死啊?   及笄之年回来,呃,还有三年呢!   “你在想什么?”耳边突然冒出一个声音差点没把她吓死,脚下的鹅软石可是很滑的。   猛拍了一会胸脯她才回头,恶狠狠的盯视着来人,“我说太子哥哥,你为什么总是喜欢在我身后吓我呢?”   东凤城冷冷弯起唇角,就近一块干净的地坐了下来,地上柔软的青草在微风的吹拂下飘散出独特的清香。霓笙仰面看他,其实她的这个表哥长的还是挺好看的,整张脸像是被精心雕琢过一般,找不到任何瑕疵。   “我猜你心里正在想,太子哥哥长的好看是好看就是比九皇叔差了点。”   霓笙没想到这个冰山似的太子竟然会说出如此好笑的话来,顿时噗的一声反问:“太子哥哥你太可爱了,是不是有人这么跟你说过啊?”    ☆、巧言辨色   东凤城闻言面色一僵,霓笙的眼色极尖正好扑捉到这位太子殿下的尴尬,正想嘲笑两句,却被一下人匆匆赶来打断了下文。   来人先是朝东凤城恭敬一拜,“属下叩见太子殿下,见过玲珑郡主。”   霓笙笑嘻嘻的从池塘中蹦了出来,拍了拍小短裙走过去:“你是来找我的吗?”   来人一愣,没想到这个小丫头极懂得眼色,顿时低了头道:“是的,玲珑郡主。九王爷正在乾金殿候着郡主呢。”   霓笙闻言眉梢眼角都溢满了笑意,连忙跟对方道了谢就急忙赶去了乾金殿,完全忘记了太子殿下还在她的身后,此时的东凤城正一脸愁思的望着霓笙奔去的那个方向,眼底的冷漠越发无底。   那个报信的小太监见太子殿下并没有任何吩咐便起身想退下,动作却在下一秒凝滞。   上头传来的声音并不大,还夹着未成熟的稚嫩,却有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压迫感:“九王爷来皇宫了?”   “是的。”小太监一时摸不清主子的想法,只能唯唯诺诺的应了声。   耳边又是一阵轻笑声,“你退下吧!”小太监闻得此话顿时如获大赦般逃离了这个魔般的少年。   清风徐拂,撩起他耳鬓微乱的发丝,头顶上簪着一根碧绿明月珠,碎发下那张冷冽浓霜的脸上满是讥讽嘲笑,东凤城只比东燕启小三岁,无论外貌气质还是性格上都是天壤之别。   然,那个东燕启,昭华国最小的王爷,却是昭华国众所周知的皇室污点。有人说他是妖栗贵妃与别的男子私通才生下的,因为当时的皇上已经根本没有生育能力。也有人说他是前朝遗珠,传闻那位妖栗贵妃曾是前朝皇上的女人。   种种传闻也不知怎样的版本才是最真实的那个···东凤城从小面对着这位光华四射的王叔,心里的不郁一天天浓重,凭什么受尽天下赞美的是这样一个人?他才是将来继承这个天下的人!   东霓笙一路风风火火的奔向乾金殿,太监宫女被她撞翻了一大片,一进乾金殿的大门她就放开喉咙喊出了那个念了好几遍的称呼:“九叔!九叔!笙儿来看你啦!”   三王爷的玲珑郡主在昭华国是出了名的好色之徒,尤其是还惦记自家九叔的美貌,如此一喊,自是更加确定了皇宫中那些爱嚼舌根人的猜想。   乾金殿是皇上处理完政务休息的地方,守卫自是森严,门口的士兵见过霓笙好几次自是认得她,当是一位士兵低了身子对她说:“玲珑郡主,九王爷刚走了,说是去你学府找你呢!怎么,你没碰上吗?”   霓笙一愣,然后对那个士兵露出了一个超级大的笑脸,“啊···可能是错过了,不要紧,我再回去便是了。”   “是霓笙丫头吗?”她才转身,身后便传来一道浓厚的沧桑之音,心底没有来的一沉,但还是扯了笑回首对那个从屋里走出来的人撒娇道:“大皇叔,你可好久没宣霓笙来见你啦!”   昭华国的人中之龙脚踏紫羽冰绡靴,稳重而缓慢的从乾金殿内走向她,俯身,那双拥有绝对压迫力的眼睛正一顺不顺的盯着不到他半腰的东霓笙。   红扑扑的脸蛋,长而卷的睫毛,忽闪忽闪的水眸下是纯洁无辜的眼神,乌黑如琉璃宝石的黑瞳,忽然脸上多了一双长满手茧的手,一下一下的抚摸她光滑细腻的小脸蛋,声音中夹了情不自禁的温柔:“真像啊,真像当年的她,朕记得她小时候也是这般看着朕的······”   蜷在衣袖中的小手几不可见的一僵,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些,语音也腻的很:“大皇叔,你在说谁啊?是皇后娘娘吗?”   头顶上的那双手停止了动作,然后轻笑出声,“是啊,已经很久以前的事了呢,朕倒是跟你这小孩子说了起来。”   霓笙心生焦急,可又不能表现的太明显,只好压下心底的恐慌对东翟影福了一礼:“大皇叔,笙儿要去林先生那上课啦!笙儿下次一定好好陪皇叔聊聊天解解闷。”   她年纪虽小可是打出生便在王府皇宫中打滚,对人的行为处事方面都是略知一二的,对这位大皇叔心里虽然喜欢可是还是会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感。   低着头仍能感受到头顶那道逼人的视线,仿佛能刺透人的身体直看到心里去,良久后才闻得那声低沉浓厚的嗓音道:“笙儿,这皇宫内也就只有你这小丫头能体贴朕的心了。罢了,你去吧!”   语音缭绕似雾,分不清真假,辨不清情绪,霓笙也不想去深究敛了裙袂边挥手边向远处奔去。   “皇上,不碍事吗?玲珑郡主去的方向可是玉凤殿。”一个老太监出口提醒尚在沉思中的皇上,皇上的心思越来越深了,他这个服侍了大半辈子的人根本就没看透过皇上的心思。   东翟影仿似根本没听到外界的声音,呆滞的视线依旧紧随那个消失的身影,小小的身影,跑着跑着就变成了那个窈窕的身姿,那个有着清丽绝伦的女子会回眸对他粲然一笑,高举手中的鲜花:“影哥哥,我们来玩捉迷藏好不好?”   心不知何时已经开始疼痛了起来,自以为结疤的伤口又开始淌出猩红血液······   时至晌午时刻,炎热的空气开始蒸腾开,玉凤殿内一片寂静,青葱欲滴的树叶上残留半透明的水珠,一些奴才端着木盆从矮木丛中站了起来,摸了一把头顶的汗,余光瞄见一道黑影从眼前飘过,速度很快,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霓笙停下脚步,逮住一个才从偏殿走出来的丫鬟,急急道:“有看到九王爷吗?”   那个丫鬟先是一惊,然后便扯唇一笑,敛袂低首恭敬道:“奴才见过玲珑郡主,奴才没见过九王爷,这里是玉凤殿,是皇后娘娘的后宫,九王爷怎会来此地呢?玲珑郡主是不是搞错了?”   好厉害的一个丫头!霓笙倒退了一步,仰起脖子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丫鬟,眸光闪烁着蜇人的毒光,跪拜着的紫霄不由后背一凛,转念一想不过是个女娃,随即抬了头与那双忽明忽暗的眼眸对上。   “紫霄姐姐,笙儿素来闻得你伶牙俐齿,今日看来果真所言非虚啊。”   紫霄对上她忽烁的眸光,背上冷汗淋淋,嘴角却勾起完美的弧度:“哪里,玲珑郡主折煞奴才了,都是那些个爱嚼舌根的人乱讲。紫霄只是个知事说事的,不懂得方寸,若惹郡主生气了还莫怪罪了紫霄才是。”   “呵呵,紫霄姐姐真是见怪了,笙儿只是想来皇后娘娘一声,大皇叔让笙儿来跟九皇叔道个别,大皇叔说九皇叔就要被送去边关保卫疆土了,将会成为了不起的大人物呢!在战场杀过人的人都是男子汉!”   她的模样纯真到了极点,蝴蝶翅膀似的睫毛上下煽动,漂亮极了,只是这漂亮的外表下却潜伏着一颗玲珑八面的心,或凌厉如剑,或温柔如风,或冷漠如冰,无形无影。   霓笙故意忽视掉跪在地上之人僵硬的背脊,大步走过去,朝玉凤殿的偏殿走去。   呼啦一声,风声猎猎,眼前身影一闪,一道黑影已经挡在了她的面前,紫霄满面平静,却难掩眼底的焦躁,“郡主,恕奴才无理,可是娘娘正在午休,之前特地嘱咐奴才看管着,若有人来此便通报了。”   “好啊!”她毫不迟疑便答应了。   紫霄似是舒了口气,意识到自己的失礼,站直身子后又是一福身,“郡主在此等候一会,奴才这就去通传一声。”   霓笙冷睇着她走远的方向,嘴角溢出一声冷哼,果断转身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步子越走越急,最后干脆用跑的,她心里一阵慌张,面上却强忍那种惊惧下产生的战栗。九叔是从来不进皇宫的,自从妖栗贵妃在先皇驾崩之后殉了葬他便再也没有跨入这座冰冷的皇宫,东翟影对这位九弟也是不怎么待见的。   宫中之人都不知道皇上为什么不喜欢九王爷,在九王爷十一岁那年还把九王爷送到池南壁那种死人之地。而东燕启在池南壁被囚两年后被释放,回来后便再也没有进入过皇宫。   霓笙从小虽然顽劣,大小事搁在她那里都会大而化小,可是有些传闻她并不是不听,只是听在耳里记在心里而已,对于九叔和这个皇宫的秘密,她年纪小不明白,可是潜在的某些本能还是在提醒她——九叔在皇宫中很危险!    ☆、潜藏的杀机      玉凤殿奢华而瑰丽,是整个后宫最庞大的庭院,金莲满塘,玫瑰牡丹在艳阳下散发出诱人的香味,青草树枝都被剪裁得体,霓笙一脚蹿进皇后的寝殿,目光却被庭院里那个惹人注目的身影给吸引住了。   那人衣着普通,也就是一下人的打扮,粗糙的麻布衣,头上扎着头巾,手上正拿着一把修剪刀,埋首在花草间仔细的修剪花草。   霓笙跑过去的时候在他跟前稍微停顿了一下,在看见这个人的时候总感觉怪怪的,可是也不知怪在哪里。心下急着去皇后的寝宫,也顾不了那么多只能暂且放一边。   寝宫内传出女人的娇笑声,还有女人间断的□□声,那是三疯子和他的贴身丫鬟在一起时经常发出的声音,霓笙有一次无意间看见后,去翻了春宫图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现在在这里听来,霓笙不免有些奇怪,一颗小心脏也扑通扑通的乱跳,难道九叔在和皇后娘娘做着春宫图里的事?   走到窗户边犹豫了半响还是沾了口水戳了洞,皇后娘娘一身白色素衣裹脚,衣袖上那朵白色的牡丹随着她的动作随波摇曳,而她的对面坐着一个唇红齿白的美少年,少年的脸上是一片冷静,稠密的睫毛挡住了他眼底的情绪,薄润的红唇紧抿一线。   “看的也该差不多了,听说九王爷的才华在昭华国可是数一数二的,这么简单的事恐怕也入不了九王爷的眼啊,等一下可别让本宫失望哦。”昭华国的皇后是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拥有着一切女人引以为豪的资本,不过二八年华,是朝中左相的独生女儿。   东翟影在登基之后长达十年都没有立后,其中的原尾也无人得知,上官明璐能坐上这个位置并不是没有理由的,除了她老爹的权势她本身也有一定的手腕,这一点,霓笙当时年纪尚小,直到她明白的时候却差点送了自己的命。   她轻轻抚上少年白皙的脸庞,美眸中竟是贪婪的欲望,手上的触感让她流连忘返恨不得现在就吃了他,反正正宫的那人对他也是起了杀心的,要是自己动手了,说不定那人还得感谢自己呢!   “真是很喜欢你呢!怎么办,九王爷,本宫真想把你藏起来。”她托起他的下巴,转了视线,床上正有两个□□的人奋力作战,女人不断吟出的魅惑的声音,夹杂着男人粗重的喘息声。   霓笙只瞄了一眼就没看,那两个人真恶心!长成那副德行还好意思在那卖力奋战!   上官明璐凑近东燕启的脸颊边,却被他一撇头从脸颊上擦过,她轻笑出声,似乎心情好的没话说,金色雕纹护甲闪过一道明光,“听说三王爷家的那个死丫头也经常亲吻你啊,为什么你就不给我亲一下呢?”   白色的素裙在起身间抖动出漂亮的弧度,素手在腰间一扯,本就披在身上的素裙一下子滑落在地,女人独有的曼妙身姿陡然出现在他的眼前,东燕启淡淡扫了一眼便又低下头去,嘴角漾出似有若无的涟漪。   上官明璐被他似笑非笑的表情激了一下,弯腰屈身侧躺在他的臂腕中,湿润薄热的气息吞吐在他的耳边,混淆着无数的暧昧,“本宫的陋姿入不了九王爷的眼?”   霓笙在外面看的一阵心惊,这个皇后比自己可大胆多了,原来自己跟她比起来根本不算色女嘛!   九皇叔也真是的,一点反应也没有,看的她这个局外人在外面都有点心痒痒的。完全忘了她这厮是来救人的而不是来观赏的。   “听说,皇后娘娘的弟弟此次是幕督参军带领的?”他的话语轻柔如羽毛挠痒痒,听在耳里却有别样的魅惑,那是霓笙第一次听他用如此邪肆的音色弹奏出诱人的话语。   霓笙不知这句话是何意思,但这句话很明显能让皇后娘娘制止将要行的恶行。   纤薄柔软的身躯一僵,眼神骤然冰冷如水,“九王爷这是在威胁本宫?”   “不算,只是提醒皇后娘娘,行事之前先考虑考虑后果,你入住后宫也有些年头了,这性子怎还不见改些?”乌黑如墨玉的眸子对上那双明显有了杀意的美瞳,室内旖旎的气氛顿时有了改变,床上的那两人似乎也感觉了他们主子的心情。   霓笙在窗外看着那两人连爬带滚的从床上摔了下来,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谁?”   霓笙心下一惊,暗呼不好,眼前白影一闪,脖子已经被人扼住身体连提带抓就被甩了出去。她想人果然是不能有坏心眼的,刚才还在笑那两人连爬带滚呢现下就轮到自己连提被抓了。   身体重重的被摔在地板上,连呼痛的时间都没有就闻得耳边一声尖利的笑声:“哟,本宫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家的小侄女来了!本宫的玉凤殿平时连路过都免了,今日是什么日子竟然把你们一个个都吹往本宫的玉凤殿。”   霓笙忍着痛站起来,看了一眼那张狂的女人,然后噌噌跑向九皇叔。   他墨玉似的眼眸深处暗藏的汹涌在接触到小家伙担忧的眼神时,随即化为一滩柔水,双手被缚于身后无法检查她的伤势,只好哄她自己按按身上哪处疼,“哪疼跟九叔说,别憋着。”   她甩了他一个大白眼,一副自己把自己照顾好的模样,顿时让他哑然失笑。   她小小的身躯站在他的面前,螳臂挡车似的护犊,用小的几乎只有他们俩之间才听到的声音说:“九叔,等一下她若是要打你,你就拼命往我身后躲,笙儿被三疯子打惯了身手可灵活了,她打不到我的。”   心莫名的一滞,他微扬起头,向那个背影望去,只见那身影小的几乎不能挡住他的视线,可是倔强挺直的背脊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力量,那是一种信念!誓死要保护自己最重要人的信念!   而,霓笙此时心里却没想那么多,她只觉得自己的命真倒霉,没想到皇后的武功竟然如此之高,若是平时跟着六丑学个几招武艺说不定这时还有些底,唉,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绝对不能让那个女魔头伤害了自己的九叔!九叔是自己的!谁都不能霸占去!她还没亲够呢!   上官明璐斜眼瞥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女,双手抱臂以一种极其轻蔑的姿态对向霓笙,殷红的唇像是要滴出血来般,“本宫可不喜欢有人和我抢人!”   霓笙一时气结,双目瞪得大大的:“皇后娘娘,霓笙虽小,可是还是知道伦理常纲的,娘娘这是要抢九叔吗?”   上官明璐鼻子哼了一声,“伦理常纲?本宫从来不知这世界上还有这种东西,本宫知道这世上有男人女人之分,贪婪丑恶是人的本性,只有那些伪善之人才会满口正义却做些有违常理的事。”   霓笙挠挠头,傻傻一笑:“霓笙不是太懂,但是霓笙知道皇后娘娘现在就在做有违常理的事。”   “那你要如何阻止我呢?”香肩上半揽的衣衫尽显妩媚之态,霓笙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是除了母亲之外另一个美丽的女人,可是母亲却美的高贵不容侵犯。   “小心!”就在她慌神间对方已经以手为爪兜头就罩了过来,霓笙两眼一转刚想用她平时最擅长的躲闪功,那本该紧闭的木门被砰然撞开,一道黑影以更加快的速度制服了上官明璐。   而那个人赫然是霓笙刚才在外面悠闲修剪花草的花匠,他手上拿着的明晃晃的大剪刀,让她没由来的一阵发笑。   “你···”上官明璐倒在地上,嘴角沁出丝丝鲜血,不可置信的望着那位擅闯者。   那个大剪刀大叔却是恍若未闻般的径直走到东燕启身前,咔嚓一声,绳子断裂,霓笙看见那人给九叔塞了一颗黑色的药丸,脑袋极速运转,大大的眼睛眨巴眨巴。   东燕启伸手拨开身上的绳子,然后以极其优雅的起身,嘴角至始至终都噙着若有似无的笑,他走到霓笙的身前弯腰抱起犹在发愣的小丫头,低头以额亲昵的碰了她的额,“下次再也不许随随便便挡在我的前面知道吗?”   黑玉似的双眸有着一股神奇的力量能轻易的蛊惑人心,霓笙傻傻的盯着他的眼睛,奇异的发现那双眼睛竟然能绽放出比星星还要漂亮的光,口中呢喃:“九叔···”   “东燕启,你放肆!竟敢伤了本宫?你以为你还走得出这玉凤殿吗?”上官明璐怒视着三人从她面前恍若无人的离开,气血翻涌,一口鲜血又吐在了地上,阴森诡异。   东燕启停下了脚步,背对着地上的那人,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吞吐而出的言词却让人心生畏惧:“皇后娘娘,今日来,本殿下是给了皇上一个面子,聪明人要懂得守时藏拙,若是逼人太甚最后的结果往往会惹祸上身。”   言尽于此,迈开步子大大方方的走出庭院。上官明璐张口便想喊人,那一声低低的叹息似惋惜又似无奈:“幕督参军怎么还没到呢?”   霓笙从九叔的臂腕往后看,瞧见那张漂亮的脸上满是惊慌和恐惧,心下疑惑,却紧咬嘴唇没有问出口,直觉告诉自己后宫中的事知道的越少越好。 ☆、你可想那位置   出了玉凤殿,霓笙嚷嚷着要下来,她又没受伤九叔这般抱着自己,一向厚脸皮的她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因为一路上实在收到太多异样的眼神了。   霓笙以为那些人是觉得自己那么大了还要九叔抱,所以更加呕了一口气,她又不是小孩了,自己有手有脚的。   东燕启完全忽视怀中人的捶打,嘴角勾起一抹灿烂的笑,太过绚丽,只看得霓笙晃了眼,小小的手探出摸上那张出尘绝世的脸,“九叔,你真的要走了吗?”   小家伙有点哭鼻子的架势,他嘴角的笑更甚了,眼底深处晕染开的光晕璀璨夺目,可是下一秒小家伙又把那光晕给定格住了,“九叔如果走了,笙儿还得花力气再找个人让笙儿亲亲。”   似乎某人只是在意没有偷腥的机会了···   明月偷偷溜出浓黑的云层,害羞的眨了眨眼又躲了回去,黑夜像是最浓稠的墨汁,直射入人的灵魂深处。   霓笙抓的那几只黄色鲫鱼还是被当成了正餐,她没想到九叔的烧烤厨艺还如此的高超,早知道应该早些日子就让他为自己服务的,可是现在人都要走了。   “九叔,你是去疆域吗?”   东燕启抹掉她嘴角的油渍,笑的温柔似水:“嗯。”   小家伙大眼睛一转,然后抓着他的衣袖说:“要不笙儿去求大皇叔吧?大皇叔最疼笙儿了,说不定九叔就不用去了。”   她说的极认真,东燕启无奈的揉了揉她的碎发,倾城绝世的俊脸上更多的是不舍,这个小家伙竟不知何时已经走进了自己的内心呢!居然有点割舍不下呢!   “笙儿平时最聪明,今日怎么犯糊涂了?”他的声音轻轻的,轻的能让她落下泪来。   霓笙小,但是正如六丑所说的她是个鬼才,或许在六丑眼里她只是个武学上的鬼才,但是在东燕启眼里她却是个真正的阴谋鬼才。   她从小就把自己的名声弄的如此臭,胆大妄为、乖张恣睢、行事更是毫无章法,在外人眼里或许这个恶魔的特质,但在他的眼里却是如此的清晰,清晰的看着她一点点为自己谋划出路。   东千陌并不如外表看上去那般贤良,关于这一点霓笙比谁都清楚,她口上喊着三疯子,别人都以为是因为三王爷对她太过苛刻了点,其实谁又知道这一声“三疯子”后面的含义呢?   但,他懂!他,东燕启懂!   因为正如她懂三王爷的野心一般,他也是如此清楚自己三哥的野心。   “九叔···”她低头啃着鱼骨头,一直啃到鱼刺卡了嘴,才把那该死的鱼骨头吐了出来,东燕启轻侧脑袋,优雅的笑伴随在唇畔,似乎在等她把梗在心里两年的疑问问出来。   他等这一天其实很久了!这小丫头总算不再对自己心存芥蒂了。   “九叔也想要那个位置吗?”   霓笙并没有得到预料之中的沉默,而是尚夹着年少稚幼的笑声,偏头入目的是一张满含笑意,眼柔似水的漆黑双瞳,那张漂亮的过分的脸,此刻看来却是多了一份温暖的。   头顶被一张手盖住,头发在□□下终于没有了整齐光滑,“终于肯问出来了?我还以为你这丫头打算就这么憋上几年,等哪天若是见不到我时才后悔没有问出来。”   原来他知道?!她微微惊诧,可是心里的涟漪早在他意味不明的笑中平静了,她也露出一抹至今真正到达眼底的笑,还是问了那个始终如一的问题:“九叔,你想要那个位置吗?”   那个俯瞰天地的位置,那个呼风唤雨的位置,那个埋葬无数英雄美人的位置······   朝中局势她一直不闻不问,但并不代表她什么都不知道,看着东千陌每天早起晚归,暗地里勾结多少人她不知道,但是绝对不会低于大半个朝廷重臣。   瞒的再小心再仔细,有时都抵不住聪明人的一眼。   显然,东霓笙太过聪明,太懂得审时度势,太懂得人心和贪婪。   对于东燕启说不喜欢,说完全是演戏,那不全然,对九叔的喜欢,自己是真心实意的,所以才会放下一下顾虑,在这个时候问他一句真心话。   ——你,可想爬上那个位置。   “笙儿,你知道为什么有些人那么喜欢那个位置吗?”东燕启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话,只是压低了声音低了头认真的看着她,眼底铺满的笑意如最烂漫的樱花飞舞。   她一愣,扯唇一笑,“因为人都是脆弱的,总是以为坐在最高处才能让自己高人一等,生杀予夺,呼风唤雨,让太多的人匍匐在地上才能让那些人的欲望得到满足。”   呵呵~他轻笑出声:“我的笙儿总是太聪明了。是啊,人都是脆弱的,不敢坦诚的面对自己的卑微,总是让太多的等级划分自己与别人的区别。可是,笙儿,你知道吗?这世上还有一种人,并不需要坐个虚假的位置才能让生杀予夺。”   那语气中的斩钉截铁让她蓦然一凛,扬起脖子,正好看见他深深的凝视着自己,扬起一抹灿烂之极的笑,又恢复了那个顽皮捣蛋的小家伙,飞扑进他的怀中,在白皙的脸颊上吧唧一口,口水直流,一脸色相:“九叔,你好厉害啊!笙儿就知道九叔是个厉害的人!”   他宠溺的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啊,少不得三哥的鞭子,鬼灵精怪的。”念及未来,双目一沉,语气中也对了一份厚重:“笙儿···”   “嗯?”舒服的窝在那温暖的怀中尽情的汲取温暖,这么温暖的怀抱马上就要走了呢!三年啊,她从来没觉得三年原来是如此的长。   “答应我,等到我回来!”   九叔走的那天霓笙旷了一天课程,偷偷溜了出去,可是偌大的皇宫哪是她这个小妮子能走的出去的?且不说半步不离的守卫侍卫,光是那个可恶的东凤城就够她头疼的,一天到晚把目光黏在自己身上,害的不少官家公子小姐都在谣传自己和太子的关系。   而三疯子那里更是不靠谱,能不把鞭子甩进皇宫抽打她就不错,还能指望他帮这个女儿?在他眼里恐怖自己早就成了他的笑柄了。   还有就是六丑,这倒是有点靠谱,问题是不知道怎么联系啊!   唉···真是烦死了烦死了!!!   “你又在干嘛?”这一声清冽冰冷的声音可是把草丛中的霓笙吓的差点惊叫了出来,拜托!这家伙就不知道走路出点声音吗?自己哪天非得死在他的手里不可!   “太子殿下,你还真是闲得很哪!”有空没空老跟在我的后面想死啊!想跟你套近乎的人一大截你老一个不理,总是跟着我干嘛?你难道不知道我有多讨厌你吗?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东凤城看着那个白瓷娃娃般的小女孩两眼翻天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冷硬的嘴角也抹上了一点笑意,“你似乎并不怎么待见我。”   霓笙正生着闷气,根本没注意到对方的口气已经软了下来,反而省去了高贵的称呼,用起来平等的“我”字。   “你是太子殿下嘛!”   东凤城虽然只有十岁,但身高还是比她高了半个脑袋的,走到她身边正好遮住了阳光,霓笙抬起头,他的脸隐在阴影中看不太真切,但那阴柔的面部曲线还是让她忍不住抖了三抖。   霓笙自是不知道他的气从何而来,但是她现在也懒得去理他,她赶着去送九叔呢!   “让开!”她拨开他的身体,毫不客气的从他身边走过去,鼻子朝天狠狠一哼,太子了不起啊!别以为本姑娘会买你的账!   他站的不稳,此时被她一推搡差点摔倒在地,听着耳边近乎讽刺般的冷哼,心底一股怒气油然而生,嘴角冷冷的笑意颇有点疾世愤俗的味道,“我是太子怎么了?至少我是正统嫡子,他算什么?只不过有个狐媚子的母妃勾了先皇的魂而已,不然你以为他还能来到这个世界上?你这么喜欢他也不就是因为他长的好看了点?他有什么本事?只会靠外表去迷惑······”   话还没说完脸上‘啪’的一声挨了一记火辣辣的巴掌,小小的手并不见得有多少力道,可是那里面蕴藏的愤怒却是显而易见的。   他勾了唇笑的轻无缥缈,眼神乜视着她惨白的脸颊,狷狂藐视:“我说的不对吗?前几日宫里还传出他去勾引我母后此等丑闻,此等不知廉耻的人以为会点才华会打几场仗就能坐上宫里的那张位置了?简直是痴心妄想!”   好!很好!   霓笙气的浑身颤抖,一双琉璃般的眼睛恶狠狠的盯着面前笑的肆无忌惮的脸,她竟然忘了这个家伙是那个恶毒的女人的儿子了!嘴巴可真够毒的啊!   她还一直在想呢,怎么那件事没有一点风声,还是被皇后自己给压了下去,毕竟皇上也是有意让九叔死在那的,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后来改变了主意!可是她现在知道了! ☆、皮开肉绽   东燕启在昭华国的名声一向很好,文武全才,天赋极高,又长的极为标致,一身白色儒衫不知让多少闺中女子许了芳心,现在只等他及笄之年有意相许的人恐怕从梦漯河排到城墙外都不为过。   东霓笙岂会不知自家皇叔在民间的影响力,长的比她家皇叔好看,才华比她家皇叔高的人恐怕还未出生呢!现在的她还不懂眼前的太子为何会对自家的九叔如此憎恶,她只知道有人玷污了她心目中那神一般的九叔,那个温柔多情的九叔!   东霓笙生气的后果很严重,这在昭华国几乎是众所周知的事,可是东凤城仍然没有料到她居然会如此直接,一拳便呼呼招呼了过来。   一个措手不及便被打了个正着,左眼立刻疼的眼泪直冒,这小丫头年纪虽小可不知哪来的蛮力,而且又是在盛怒下拼尽全力挥出的一拳!   “你···好大的胆子!”毕竟是十岁的孩子,皇族出生,天生条件优越的他怎能受得了如此的无礼?   岂止是无礼简直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   只见那个小小声影在他话音刚落之际便跳了起来,身形极快的冲到了他的面前,朝他的腹部打了下去。   除却东燕启的光辉照映,东凤城在皇族中也算是个佼佼者,骨骼清奇,五岁就已经拜入雪上老人门下,若不是形式所逼恐怕他还是雪山上那个年幼的童生门徒吧!   但见他捂着眼睛,身子灵巧的往后一退便避开了小丫头怒气煞煞的一拳,冷漠的脸也出现了皲裂,张嘴便道:“哪来的疯丫头,三叔乃是昭华国出了名的贤王德王,怎会生出你这样不懂规矩的丫头?”   想来也是气急了,一向尊贵从不恶言相向的太子殿下竟然也像市井边的疯孩子撒泼般的扯了嗓子乱喊。他是气急了,可是霓笙那丫头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张清秀的小脸更是满脸通红,双目圆眦,恨不得一口把他给吞下肚去。   她不懂武,只会凭着蛮力和怒气一股脑的乱打,揪住他的头发发了狠的扯,“叫你说我九叔的坏话,你个坏小孩!叫你说我九叔的坏话,我恨你···讨厌你···”   她脚下的力道掌控不好,一记发狠踢在东凤城的膝盖窝上,东凤城没料到她还真的来狠劲,也未料到她竟真的大胆如此,一时吃疼,双眼冒金星,额上的汗珠沁了出来,一个“你”字说了好久愣是没有后文。   “啊呀!”有人从后花园中穿过正好看见此幕,顿时丢了手中的杯盏,一路狂奔到太子的身边,把还揪扯着太子殿下的疯子给丢到了旁边。   “太子殿下,你这···”来人是皇后娘娘跟前的紫霄,她本来是前往太园殿请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一起用膳的,却见到如此情形心下一窒,转眼朝身后的肇事者望去。   然下一秒,扶着东凤城的双手却是一紧,东凤城敏锐的捕捉到了紫霄的停滞,右眼捎去,却也是被那样的目光给呆住了。   说是愤怒不全然是愤怒,那是杀气极重的一双眼眸,可是却掩藏在清澈如水的光华之下,她只是神情严肃的凝望着眼前的两个人,本是乌黑琉璃般的眼珠此刻隐隐发红。   此刻的东霓笙就像是被关押在牢笼中困兽,屏息沉气,等待致命一发!   那时的东凤城虽然只有十岁,他的眼力何等惊人,在那样一双眼睛下,他突然生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似乎——这辈子都逃不开这一双眸子了。   东燕启起程了,晨旭的光辉宛如羽毛般轻轻擦过他白瓷似的脸颊,古墨般的黑眸一顺不顺的盯着某处,路的尽头却是没有那个小小的身子。   皇上并没有来送行,来的人只有在朝中的一些官员,明的暗的都是有些抱有看热闹的心思,可见皇上也没有饯行,大家都有些兴致恹恹,喝了几杯送行酒送上几句“一路顺风”“凯旋而归”的话,便也匆匆走了。   时辰差不多的时候,他跨上马,清风和煦的吹起垂在肩上的丝绸柔发,清俊的脸上依旧是温暖和煦的浅笑,扬起鞭子的那一刻,有一人影从暗中走了出来。   凤眸一眯,低了声对来人有了警告之意:“子清,我是怎么对你说的?”   子清一低头,快速的在主子耳边送上一句“小主殴打太子已被软禁”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东燕启手中的缰绳在空中停顿了片刻,重新扬起狠狠的在马肚上挥下,马儿吃痛,扬起四蹄奔向了城门外。   这丫头还真是不让人省心啊!连太子都打,叫她事事都想想后果,以前仗着他宠她,仗着父亲的身份,行事总是不知天高地厚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他早就跟她说过会吃亏,这丫头就是不听,现下朝中风云一起,又是一番硝烟再起,还真的要替这丫头捏把冷汗呢!   可是想起那丫头倔强骄傲的下巴,嘴角不有自主的弯起小小的弧度,手上挥鞭的幅度大了些,心情却是畅快无比。   那个誓言,不是假的,笙儿,等我回来!我必会给你另一番天地,我定会支起一片让你畅通无阻的天空!   太原殿内最近闹心的很,前些日子太子被殴打弄的人心惶惶,一些皇族贵公子小姐都被禁止入宫,生恐那些个还没懂规矩的官公子官小姐一不顺心就和太子比拼起来。   皇上对此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只是招了东凤城去书房问了句:“依凤儿的看法朕应该怎么处置笙儿那丫头?”   而所有事情也都在东凤城沉默半响后回了一句“无碍”便沉入大海。   上官明璐却是放了风声出去一定要将此等顽劣儿童鞭笞三天三夜,但是这风声也是光声响大了些,后面的雨滴愣是没下的下来。   霓笙被接回了府,一直大吵大闹的性子也转变了,见到三疯子也不嚷着要拔他胡子也不哭着要掀了瓦重新盖了,一张小脸没有任何表情,跪在地上硬生生挨了三疯子三十鞭子,打的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整。   平时素来吃不得一点疼的丫头这次却是咬着牙哼都哼一声,东千陌自是奇怪,下手也没以前那么重了,但是这皮肉之苦还是要受的,省的她以后性子越来越烈,连太子都给她端上了,是不是连正宫中的那位也要给她端了?   他把鞭子狠狠摔在地上,“看看你这样子,哪点有个郡主的样子?这教训你也记着点,若是有下次就不是三十鞭的问题了。”   她冷冷的望着三疯子眼底隐现的杀意和警告,嘲讽的哼了声,撇了头不予理会。   其实东霓笙并不后悔殴打太子,想起东凤城那张可恶的嘴脸,若是再来一次她还是会打的他满地找牙。   倒是东凤城,即使被一个小丫头打青了鼻眼还是照样冷着一张脸进出东宫,下人偶尔也会看见太子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春暖花开的笑颜,吓的东宫之中一时人心惶惶。   一日午后,艳阳高照当空,夏日的炎热已经开始让周围的人床上了单薄的外衫,然只有三王府中有一处阁苑显得异常的冷清。   每日只闻得里面呼呼的风声和喝声,夹着打斗声,异常的激烈。   奴仆们在院外垫脚频频遥望,却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道六丑师傅近日在研训弟子,那个长的清秀俊雅的少年。   犹记得六丑师傅把那个少年从外面带回来时,浑身上下每一处好的,睁眼后眼底那一抹惊魂般的死寂让很多人印象极深。   已经很久没再见到那个少年了呢!   六丑师傅似乎不太喜欢他出来!   “就你这样还想出师?”她轻佻眉毛,唇角的笑似是而非,就是这样一副表情总是会让人忍不住的愤怒。   绮户握着剑柄的手忍不住的颤抖,一半是由于气的,还有一半竟然是···   他没想到她的进步如此的神速,一年,居然只用了一年,武功就臻至如此境界,她还只是一个年仅九岁的孩子而已!难怪师傅常说她是武林中难得一见的学武奇才,当初他还不信,可现在恐怕也没有不信的理由了。   一旁的六丑看的满眼欣慰,这个孩子果然如他所料,是块不错的材料!只不过···唉···   “笙儿,以后不许再顽皮了。”六丑斜眼瞥了一眼气的浑身发抖的绮户,本是英姿飒爽的少年,此刻身上只挂着的那几块遮挡重要部位布条,地上凌乱不堪的场景可以想象情况的激烈。   听的师傅如此一说霓笙更加毫无顾忌的笑了出来,爆笑声响彻天空,连带起某人终于怒不可遏的怒火一起爆发了。   绮户红着脸愤怒一甩剑转身就往屋内走去,空荡荡的几块布条哪能遮得住底下光滑如绸的肌肤,闻得身后那个厚颜无耻的声音他的脸更加的红了。   “小绮户,不要害羞嘛!过来让本大爷好好疼!”她口无遮拦,说起话来更是肆无忌惮,三教九条她根本就没放在眼里。   六丑在一旁看着也是无奈的直摇头,这孩子天分是高了点,可是这性子···唉,恐怕也只有那个笑如春风的男子能治得了了。   “笙儿,莫在撒泼了,若是给你那爹听了去恐怕等一下又免不了一顿鞭子了。你这孩子,真是一点都不长记性!”师傅在她的眼里亦师亦友,有时更像一个长辈,霓笙喜欢六丑,因为他的眼里也会时常流露出和九叔一样温柔的目光来。   小丫头咯咯的笑着,扑身到他的怀中撒娇,“师傅,你又瘦啦!你看你,身上一点肉都没有了,改明我叫人给你送点补品来,人常说练武强身健体,你倒好,越练越没了以前的精神了。”   这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语调也只有专属她的说话特点,六丑摸了摸她的脑袋,唇瓣露出一抹苦笑,嘴里还是应了下来:“笙儿有这份心为师就知足了。”   笙儿这小丫头自从一年前那场意外,被三王爷一顿鞭子抽的收了几天性子,所有人都以为她会改变,可是谁知休整了一个月她又笑嘻嘻出来祸害人间了。    ☆、不自量力   六丑往房间里看了一眼,摸了摸她的脑袋瓜,叹了口气:“小主···”   “笙儿!”怀中的人抗议,霓笙忍不住翻了几个白眼,都已经跟他说了好几次了,要叫笙儿才会显得亲切,真不知六丑为什么老是会脱口而出的喊自己“小主”。   “笙儿,你的这番心意恐怕户儿现在还不能理解。你自小就聪明伶俐,虽然在外人眼里你行事怪异,可是为师知道你有一颗玲珑之极的心,先皇赠赐的‘玲珑郡主’你是当之无愧啊!”   东霓笙挣开六丑的怀抱,仍是眨着一双天真无辜的大眼睛,水灵灵的,煞是可爱。“霓笙不知师傅在说什么呢!”   “啊,三疯子貌似过来了,我得赶紧溜了!”侧耳一听脚步声,她故作惊慌的跳起,一双灵气的大眼却闪着狡黠的光,六丑莫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她的身形极快,晨风卷烟,眨眼间便消失在了原地,惹的六丑又是一愣:“这丫头轻功又长进了不少啊!”真不知是被三疯子追赶出来的,还是为了躲避三疯子而训练出来的。   霓笙前脚才走,回澜苑的大门便被吱嘎一声打开了,虽至中年却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站立门口,脸上是和煦的谦恭,“六,笙儿可在此处?”   六丑此刻已经冷了脸部曲线,瞬间移至东千陌跟前,恭敬一礼:“王爷!郡主不在这!”   东千陌一边听他说,目光在院子中逡巡了一圈,点头道:“笙儿那丫头最近总是见不到踪影,本王放心不下,还以为她会在你这呢,毕竟在这府中她还是和你比较亲。”似是叹了口气,脸上出现一抹失望:“既然如此,本王就先走了,若碰见了笙儿便告诉她,去书房等我,皇上后日生辰,宫里已经派人来送谏了。”   六丑顿时一愣,未语只是依言点了点头。   东千陌含笑转身离去,临别时那一抹意味深长的眸光却是没逃过屋顶某人的眼睛。   还真是一只狡猾的狐狸呢!   霓笙拍了拍手,从屋顶上跃下正好落入绮户的房中,少年正在重新穿衣,听的响动本能抽剑刺去,他的身手在一年间也是长进不少,饶是如此还是扑了个空,头顶上方传来一声戏谑的笑声。   心中大怒,运气拔足而上,手中的剑舞的更加风生水起却是伤不得对方一毫,那清越朗音毫不留情的讽刺道:“一年前我就跟你说过,你的剑术华而不实,你却不信。”   落下身子,霓笙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在桌边坐下,托腮望着袒胸露乳的男子,笑的更加欢畅:“还不快把衣服穿起来?还想让我再吃你豆腐不成?”   听的她话中的“再”字,耳根又霎时红了起来,绮户冷着脸转身迅速扣上扣子。   再转身时,她已经坐到窗户下趴在窗沿呆呆望着头顶的天空,眼里是满满的愁死和一种···思念吧!   感受到身后某人的目光,她说:“小旗子,你知道我半年前去哪了吗?”   绮户闻言眸底精光一闪,他自是知道半年前这个家伙的消失,几乎惊动了整个皇朝倾巢出动,这也是让他更加嗤之以鼻的地方,说到底她还是一个千金小姐而已,若是江湖儿女即便你消失个一年半载也不会引起如此大的轰动。   精贵不足!   他冷哼出声,扯了唇角半丝冷笑。   她似乎没有期待他的回答,扬起脑袋眯眼望着湛蓝苍穹:“我去了瑞东国。”   短短的几个字让他的身子猛的一颤!瞪大了双眸不可置信的望着那个人,那个此刻看来如此萧瑟凄凉的背影。   “绮户,其实我一向自负,六丑是我见过武功最强的人,在他手下半年基本学的他的绝学,所以我以为凭我的身手再怎么行走江湖,自保那自是没问题的。”她回过头来,双目晶亮,难掩眸底的那份自傲。   她望着他许久,见他皱起眉才道:“你一定在想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是吗?”   “可是半年前,黄泉命岛上我差点就身亡了。我败了,绮户。”   她说,我败了,绮户。   他的胸口一滞,不为那句平淡无奇的话,只为那声音中夹着的凄凉无助。他很难想象当时一个幼童在那样的环境下是如何生存的,又是怎么逃回来的。   枝头上颤抖的阳光透过罅隙穿过指缝投射在斑驳的地面,她睁着呆愣的双眼出神,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生死徘徊的一个月中。   声音也带了点颤音:“绮户,不要不自量力。”她站起身,小小的身子挺拔孤傲,淡眸扫过他没有表情的脸,“否则你不会像我这般好命。斩杀敌人,也得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谁的身上没有一两个难解的结呢!”   直到此刻绮户才深深体会到身在皇家的人从小都是不一般的,心思慎密,完全不似一般幼童所想。   那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六丑才从角落中缓步走出,眼神内蕴着复杂的神采,不知是赞赏还是无奈责备,许久才吐出一口浊气。   这个丫头,行事素来毫无章法,但是又聪明的过分,眼神犀利如剑,通常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眼神都能让她揣测出其中的含义。   转首朝屋中望去,希望霓笙丫头能收的住这小子。从见到绮户的第一眼开始他就知道这个孩子眼中有浓重的杀气,他欣赏他的天赋,但同样也惧怕他的天赋,带着阴暗的天赋往往是一把双刃剑。   天色渐暗,夏日虫鸣,府中的地面上洒了些水渍,驱除了空气中的沉闷,霓笙踏着一个个水洼不停的往前跳,心里却在盘算着等一下要怎么拒绝三疯子带她去皇宫。   若是往年霓笙这时候却最迫不及待的,大皇叔生辰对霓笙来说是件最开心不过的事了,好吃的好玩的,还有一位漂亮的九叔陪伴,每次看到那些从不同角度投射过来的妒忌目光,她就开心的合不拢嘴。   “爹!”小脑袋悄悄探进屋中左右瞄了两眼,在看到书案后的三疯子之后,小丫头不似平日那般咋呼的喊‘三疯子’了,那副乖巧的不得的样子明眼人一看便知道这丫头不安好心。   东千陌重重一哼,手中的书啪的往桌上一按,“还知道我这个爹呢?这些日子你又疯哪去了?”   霓笙打哈哈的轻笑,双手撑在长木椅上爬了上去,抓了盘子里的一块糕点塞进嘴里,含糊道:“太原殿都不让进了,我不是无聊嘛就出去逛了逛。爹,你这是想我了?”   “想跟我贫,一个女孩子整天只知道顽皮打架,女红琴棋书画样样不会,后年就及笄了,我看你拿什么出来让长辈们心服口服,若是连及笄都过不了我看有哪家人会要你。”东千陌对这个不学无术的女儿实在是头疼的很。   他在昭华百姓心目中是个贤王,脾气温顺良德,仁慈仁爱,却独独对这个女儿动武,不是以前没想过以容德教育,可是这孩子像是猴子转世,怎么也管不住,连一向温柔的贤王也不得不遵从古训“鞭子下出孝子”。   霓笙一听三疯子跟她提及笄便头疼,若不是为了等九叔回来给自己过个及笄,她才懒得跟这群老头子废话呢!想到此,她有点迫不及待的问道:“爹,可有九叔的书信?都去了一年了,怎么都没给笙儿寄信呢?”   东千陌深知自家女儿和九弟感情很好,也只有九弟那种温良性子能治得了她,可是···   “唉,莫说你了,这一年内九弟似是从世界上蒸发了,刚去的半年还能知晓他的踪迹,这半年来是一点踪迹都寻不到了,皇上那不透口风也无人敢问,也不知是不是···”东千陌敛了眸,状似不经意的转移了话题:“后日皇上生辰了,你好好准备准备,皇上一向疼爱你,你也花点心思给皇上个惊喜。”   看来还是逃不过此劫啊!霓笙顿时耷拉了脑袋一副委屈的可怜样,东千陌见了怎会不知她的心思,开口为这两个孩子当了和事老:“太子那边,你也别放在心上了。凤城那孩子我是看着长大的,他的脾气我也了解一些,你上次的无礼他恐怕也没放在心上,要不然也不会在听说我打了你后闹着要出宫看你了。”   霓笙闻言一愣,这个坏小子居然要出宫看她?开什么玩笑?她才不信呢!嘴巴那么毒,以后生了儿子没□□!她小心眼的想。   左思右想后,霓笙突然眼睛一亮,小心翼翼的看向上座的东千陌,口气几欲乞求:“爹······”   “怎么?”   “能让娘也一起去不?”她问的着实小心,生恐惊扰了笼中的困兽,一向胆大包天的她却是对于娘这一事格外的小心。   三疯子在别的事上无论多么的愤怒都会出手鞭打她,打到他自个心里舒畅了,可是唯独娘,一提到娘,他便会沉默,那样的沉默让幼小的她莫名的恐慌。   在漫长的沉默之后,霓笙差点就要憋过气去,耳边却传来低沉复杂的语音缭绕:“她,不会出来的。”   霓笙心急,吐口而出:“爹你不试试怎么会知道呢?”   被他一个眼神便住了嘴,嗫噜了半天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好从藤花雕木椅上爬了下来,拍了拍衣袍对上座阴沉不定的男人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东千陌冷眼看着房门被关上,胸口疼痛翻搅却是怎么也排解不了,想起那个女人比冰还冷的眸子心口像是被人剜了一大块,这么多年了她终是不肯原谅自己,这么多年了,她也始终不相信自己是真心爱着她的。   她的心底还是容不下他!他一生廉洁,却终是过不了她那道坎!    ☆、宴无好宴   昭华国位处人杰地灵的中南海地中,四面山水环绕,东临瑾兹国胥扇国,皆是富庶国家,商绸之路极为开拓,昭华国继承了秦桑国的富饶,却也发展了军事上的强悍。   昭华先皇有九子,个个都是人中之龙,民间传闻先皇得龙之庇佑,九子皆文武双全,生的龙章凤姿,一看便不是凡间之人。   尤其是老来得的九儿子更是龙中翘楚,昭华国开国三十年内都未安定,秦桑国之余臣大肆渲染东氏一族如何的忘恩负义不知廉耻,惹的先皇当下一怒,斩杀了大批忠臣之士,民众间也有不少人被牵连,在当时被称为“桑华之乱”。   然,昭华国年纪最小的九王爷却在当时以血上谏了“臣之君”的辩论,引起了一场不小的轰动。   先皇对这最小的儿子起了惜才之心,坦然让他全权接管了当时的“桑华之乱”,没想到只年仅六岁的东燕启在短短一年的时间便举足踏平了骚乱,用他的容德之量惜才之心让朝中上下新老旧臣无不佩服的五体投地。   可是享年先皇驾崩,昭华国迎来了第一次换血之路——东翟影登基,这位手段狠辣的皇帝一上任便以他的铁血政策整饬了军队,朝野,民众。强权压制怨怒,即使在如此铁血之下民众怨载,可是却也安居乐业。   直至九王爷十一岁那年,皇室的安宁被打破,九子中被削藩的削藩,斩杀的斩杀,东燕启却是被送到了皇室著名的囚室——池南壁。   换来的短暂安稳,是否终将这么安稳下去呢?   潜在的因子还在,贤王东千陌并未被动摇,九王爷虽被关押一年却仍被放行,却在一年后又再次被送往疆域,至今踪迹不可寻。   霓笙安坐在团蒲上,眼观鼻鼻观心的吹着茶盏中的茶叶,碧绿青翠的叶子在经热水冲泡后蜷曲着叶子形成一个个极具分量的物体,在水面上载浮载沉。   耳边尽是歌舞升平的乐曲,吹来吹去也就那么几个调调,听的着实乏味,昨夜在院中练了一宿的武,现在是极困的,却碍于身份不得不强撑起眼皮。   倒是身后的绮户,亏得他还能站的比青松还笔直,真不知他的精力是从哪里来的。   压低了嗓子问:“可要下去休息?”昨夜他可是陪了她一宿,今个又主动提出要跟随她进宫,倒真是让她大大吃了一惊。   他,却面不改色的答道:“愿赌服输。一辈子,贴身保护。”   忆起初次见面时的一时逞强,霓笙白玉似的面颊难得露出一丝羞赧,还真的要做她的贴身护卫啊?这么清灵神秀的少年做自己的贴身护卫是委屈了,不过她倒是乐得其成。   绮户听的她现在还能分神来关心自己,内心的某个角落不自觉的触动了一下,侧脸望去,那张稚气中绝美的脸上是真诚的关心,语气软了三分,“属下不累。”   想了想,问:“小姐,可是累了?”   见她眼底浮现疲惫之色,想来是昨夜的后遗症。明知今天有宴会还在晚上出去练武,真是不知她心底是怎么想的。   霓笙对他的反问也是一愣,随即释然一笑,摇了摇头转首望向池中歌舞,心底宛如被一刀割裂,呼呼的风声一直贯彻到底。   “小小年纪便有如此的深机,不枉是他的女儿。”薄美的唇勾勒的却是最讽刺的笑,那双全天下最美的眼睛里是满满的嘲弄。   霓笙站在窗户外,脸上的笑冻结,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害怕吗?或许吧!   那个人就是自己的母亲吗?为什么她会用如此冰冷的眼神审视自己呢?那个美的仿佛不似人间的女子,却有着最冷酷残忍的心。   从她懂事起便已经知道自己的母亲是极其讨厌自己的,记忆中那栋雕梁画柱的围墙是如此的高不可攀,小小的脚步每前进一步越觉得那是跨不过去的槛。   一声尖啸响起把她从深思中拉了回来,全场所有人都把视线挪向了门口处,一个浑身鲜血的士兵脚步错乱的走至亭中,神智昏沉前努力将手中的信笺递给上座的东翟影。   霓笙没有来的一阵恐慌,双手紧握手中的茶杯,两眼死死的盯住那封尚且沾有血渍的信笺。   东翟影身边的太监连忙赶下去捡起那封掉落地上的信笺,递给满脸冰霜的皇上,底下的人顿抽一口冷气,无一人敢发声。   大堂之内诡异的沉默,过了半响,东翟影咳嗽一声对路总管道:“念出来听听。”   路雨手一抖,强自压下心底的战栗尖了嗓子开始宣读“八百里加急”上的内容:“九王爷勾结南云,突袭内部中队,南滨全军覆没。”   短短三句话,滴血之言,一时间让大殿内更是如死般沉寂。   众朝臣顿时汗如雨下,噗通噗通声不断,夹带着翻倒桌上的碗筷,手上被割裂出细小的裂缝犹不自觉。   霓笙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上,眼睁睁的看着那些怕死的大臣们都臣服在皇上的面前,自己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余光瞧见三疯子也是一脸凝重。   “呵呵,你们这是做什么?想替九王爷求情吗?还是想请朕让军机处查明此事再来定夺?”东翟影的声音低沉慵懒,却在无形中又压了一罩铁闸下来,虽至中年尚能看得出英俊轮廓的侧面隐没在扇蒲中,那双深沉如古墓的瞳眸闪灼不定。   霓笙有种错觉,九叔似乎继承了那双眼睛九分九的邪魅,好看到能蛊惑人。   利眸一转,凝目箍住端坐在左下方的东千陌,他沉了声音却不失温柔道:“三弟,你怎么说?”突然一阵猛烈的咳嗽声从上方传来,东翟影苍白了脸换了个姿势,对他的三弟说道:“这些年,我们兄弟也散落的差不多了,也就属你定的住性子耐的住朕的臭脾气,人说兄弟手足,朕却是一天也没体会到啊。父皇驾崩的那一年,撂下一大推烂摊子等着朕收拾,朕也承认那时手段残忍了些,可是不残忍这天下还能保的住?”   “朕现在老了没年轻时的那股子狠劲了,九弟朕也知道,是个好苗子。可是终还是年纪轻了些,想坐这个位置,朕也能理解,可是朕百岁之后,怎么放心把这江山交给一个韧性不足的小孩呢?”   霓笙眼尖的瞧见那抹藏青色衣袍一顿,随后定然跪下,“皇上说的是什么话?!臣等还等着您带领昭华国走向千秋万代呢!”   东翟影凄凉一笑,站起身从九腾龙椅上缓步走下来,百官朝野头低的更低了,恨不得在地上挖个地洞钻进去。   耳畔那人的声音宛如从苍穹降临,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鬼魅:“你们这些人啊,总是说着这些荒唐话,呵呵···千秋万代?繁荣昌盛?你们当真希望朕活万年?恐怕在场的人都希望朕这一刻能死在这里吧!”   “臣等惶恐!”   “臣等惶恐!”   “惶恐?你们还会惶恐?真当朕这些年瞎了是不是?要不要朕让人下去那些证据上来?”他一撩黄金底纹衣袍,愤怒余韵,凤眸中隐射的怒意让在场的人都汗流浃背。   每个人都在颤抖,每个人都在祈祷,希望今日不是自己活在世上的最后一天。   东翟影早年的残酷手段在昭华国的影响颇深,稍惧一些的人现在已经晕了过去,希望能避过这个关口,可是东翟影是谁?他怎会不知这些人的计量。   他从路雨手中拿过那封信笺,抖开,白色宣纸上还残留着送信之人的血液,“你们就这么急着让朕杀了自己的九皇弟?”   青丝底足靴在青色地板上踩出极具规律的节奏,听在人耳中仿似来自地狱的夺命之锁,“别以为朕不知你们整天在想什么,朕这些年身子骨的确是差了些,却也没你们想的那般无用!”提高了尾音,震的所有人心胆俱裂,同声吼出:“吾皇英明!吾皇英明!”   “哼”东翟影甩了手中的宣纸,冷漠转身离开,独留一室心怀叵测的人在那面面相觑。   上座的皇后此时缓缓起身,明晃晃的虚眀指套显示着身份的尊贵,那抹傲慢高贵的笑自始至终都未曾消失,“好了,戏也该散了,众朝臣该干嘛干嘛去!皇上今日许是心情不好了些,本宫去劝几句也就没事了。”   “谢皇后娘娘!”   “谢皇后娘娘!”   眼底溜过一丝讥诮深意,上官明璐迈着轻巧的步子从霓笙身边走过,交臂之时,勾起了浓浓的戏谑之情:“玲珑郡主可要保重了!”   霓笙冷眼看着那女人从自己面前大笑着离开,心里无喜无悲,敛了心神,一抹颇具深意的笑爬上脸颊,偷眼瞥向自己的老爹,正瞧见三疯子也看向自己,目光交接,东千陌却是愣住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女儿年纪小,不懂事,加上她平素来的日常习惯让他对自己的女儿是越看越不顺眼,可是从刚才那一眼,看来似乎不是那么一回事! ☆、太子失踪   连绵细雨下了好几天,青砖石子铺就的地面沁出微薄水珠,垂檐坠挂的雨幕滴落成串,清脆的响声交织成无节奏的乐谱,搅的人这几日都不得安宁。   路雨从小丫鬟手中接过药碗,挥退了旁人,望着沉重的红木雕门,一口浑浊之气自胸口吐出。   “咳咳”沉闷的咳嗽声似被压抑到了极点,听着那苍白痛苦的声音,路雨不禁摇头叹气。   前阵子马太医已经劝诫过他不能再让皇上如此烦劳了,皇上的身子骨一年不如一年,这些年边域地区大小战争不断,关河一带年年颗粒不收,民怨载道,拨发的官银却是一个子也未落到下面。   官官相护,这其中千丝万缕的关系岂是一时间能抽离的。皇上烦,身心疲惫不说,后宫中的那档子事也不让他安生,这身子也是一拖再拖,拖成了劳累成疾。   “怎么端着碗不进来?”内阁中传来沙哑的问话,把他从浮想联翩中拉了回来,赶紧端了药碗从侧拱门处进入。   昏暗的光线笼罩了整个房间,东翟影身披九爪金龙黄色披风,埋头挥毫处理桌上的诤谏。   路雨把碗轻放在木桌上,轻言道:“皇上,药膳堂给您把药送过来了,趁热喝了吧。”   “嗯。”淡淡的应答声,一股子猛烈的咳嗽声再次充斥了豪华大殿,空荡的语音缭绕房梁。路雨听的心一滞,眉头不禁皱起:怎么咳的越来越凶猛了?马太医的药都没有效果了吗?   候了半天也没见皇上抬起头来,路雨大了胆子压低声音问道:“皇上,今夜可翻牌子?”   手中的笔停顿了一秒,一抹讽刺之极的笑悄然挂上嘴角,然后继续处理今日左相呈上来的信谏,“连你都被虞妃蛊惑了?”   “皇上!”路雨一惊,膝下一软,连忙跪拜:“奴才的忠心您还怀疑吗?奴才只是担心兵部侍郎那边···”   压抑的低笑声裹挟了太多的不可诉之意,听在路雨耳中又是另一番意思,东翟影放下手中的狼毫,站起身,拢了拢肩头的披风,“行了,你们这些奴才整天把忠心挂在嘴边,朕都不知该不该信了。”   端起药碗把那苦的不能下咽的药喝下后,东翟影轻声嗫噜:“今晚···就不去了。”   路雨刚想说什么,门外响起一阵紧锣密鼓的敲击声,路雨蹙了眉怒喝:“哪个不懂事的奴才?书房重地容的这般喧哗?”   “皇上···皇上···不好了!皇上,不好了!”   路雨腾地站起身,唰的拉开门,沟壑纵横的脸上笼罩阴霾:“狗奴才,大半天的瞎嚷嚷什么呢,什么皇上不好了?!”   门口噗通一声下跪声,来人声泪俱下,颤抖的嗓音如风中的落叶般止不住外泄恐惧:“皇上!!!”   东翟影皱了眉朝门口看去,目光在来人身上定格,一抹不祥之感油然而生。   路雨也是一愣,随即压下声叱道:“丹桂?你不在东宫照顾太子跑到这来喧哗什么?”   东翟影赶到玉凤殿的时候上官明璐正用头上细小的发簪猛戳紫霄,口中咒骂:“死奴才,本宫现在的话是不是可以当成耳旁风了?啊?”   “奴才不敢。”   “不敢?那为什么那个小贱人可以一再的进出本宫的寝殿?还盗走了本宫的玉凤印!”上官明璐气的头脑发晕,下手越发没了轻重。紫霄只能咬牙等待主子的气消停,额上不断掉落汗珠,眉眼间隐忍的痛苦却不是只有十六岁少女所拥有的。   站在门口的东翟影凤眼一凝,撩起袍子跨了进来一掌挥开她的手,冷声道:“这就是你治理后宫所用的方法?”   上官明璐抚着手腕被捏处,白皙的肌肤上顷刻间已布满红痕,东翟影这两年身体不好,但终究是练武之人,武功之高连上官明璐都摸不清他的路数,所以面对东翟影时,上官明璐还是有三分惧意的。   随便福了一礼,姣好容颜上满是不羁之色,“皇上这又是怜的哪门子香玉啊?臣妾只不过教训个奴才而已,皇上不但不帮着臣妾还护着这小蹄子。”   “收起你的蛮不讲理,别以为你在后宫中的一些行为朕不知道,朕只是看在凤城的面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别把朕的放纵当成你横行后宫的资本!”   他紧紧捏着她的下颚,凤目里淌出的阴狠让人不寒而栗。   她有一瞬间的呆愣,被那无形的压迫感逼压的喘不过气来,直到他狠狠的把自己甩出,疼痛才让自己晃觉——那一丝一闪而逝的杀意。   浑身开始止不住的颤抖,当年的宫闱之事是否他都知道?只是一直碍着朝中形势没有整治自己,想到这种可能性,手中的绢帛突的被自己撕裂成碎片。   东翟影冷冷的觑了她一眼,甩头走了出去,一脚跨出门槛却又停下,声音中弥漫的阴煞绝不会有人怀疑它的可能性:“凤儿那边,你休想再动手!朕会让你后悔坐上这个位置。”   “皇后娘娘···您莫要再生气了。”紫霄跪下,呆板的面容上无喜无悲。   上官明璐被唤回神智,一双利眸狠狠的刺过来,“贱奴才,仅凭姿色您还爬不到本宫头上去。”   紫霄伏低了身子,耳边充斥的谩骂声似乎到不了她的耳里,头上一疼,头发已经被人狠狠揪住,迫不得已微微仰起头,清秀的面庞上依然没有被恐惧所替代。   “你到底是谁?谁派你来的?”   “皇后娘娘,奴才不知您在讲什么。奴才自小跟了您,难道连皇后娘娘也不认识奴才了吗?”紫霄低垂眼眸,不卑不亢。   上官明璐心中气愤,却也无话可说,紫霄说的没错,她自小便是自己身边的贴身丫鬟,嫁入皇宫后更是一直贴身随侍,从没离身过。   可是,她讨厌她脸上的表情。   “玉凤印真的不是你给那小贱人的?”伸出葱指白玉,斜眼朝身边的丫鬟望去。   紫霄会意,立刻上前迎上,“皇后娘娘,不是奴才。”   “那那个小贱人怎会有本宫龛镜上的钥匙?”虽是问话,可声音明显已经低了下去,倒像是自言自语,对于紫霄的回答显然信了几分。   东凤城是在一阵颠簸中醒过来的,睁眼,入眼的是一片浓重的漆黑,鼻端嗅到阵阵恶心的臭味,强忍着腹内的翻涌,第一时间冷静了下来,脑袋也快速进入思考范围。   他当然明白自己的状况——他被人劫持了。   想起倒下时最后一眼是某人眯着桃花眼阴谋得逞的狡猾,东凤城再一次迷惑于那个狡黠如狐的女子。小小年纪却如此的狡诈阴险,手段层出不穷,那次被她炸掉的太原殿前阵子才修好,而现在他又被她连人带走,他真的在怀疑:她是不是只是为了不上林先生的课而挟持他?   冥思间门帘被掀开,从极度的黑到极度的亮,眼睛一直没适应过来,眯了眼只能瞧见来人是个男子,身材颀长削瘦,冷硬的面部曲线不失英俊。   “醒了就出来吧!”低沉不含任何敬意的语气,少年以剑撑起帘幕,帘外刺眼的阳光照了进来,顿时狭小的空间内暴露的坦然无余。   在看清眼前的一切时,东凤城差点就呕吐了出来,一个箭步冲了出去扶着围栏就干呕了起来。   耳边传来糯糯的撒娇声:“凤城哥哥,你醒啦?”清风过,怀中已经多了一个小小的身躯,小脑袋在自己的怀中蹭了蹭,像只小狗。   东凤城满脸黑线,“你···你···”   ‘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什么,霓笙扬起小脑袋瞪着清澈无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一副我什么也不知道的表情,气的他差点晕过去。   “凤城哥哥,是在怪我把你放在粪车里吗?”一只手抵着下唇,嘟着小嘴思考了半天才状似关心的问。   东凤城气结,这丫头装无辜装的炉火纯青简直找不到任何罅隙,但是他就知道她是故意的,还有,谁能告诉他他现在身处的这片荒郊野外是什么地方?   “你绑我到这地方来干嘛?”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他本就生的极阴柔,下唇微撇更添了一份独具的妩媚,但浑身散发的与生俱来的威严却不得不让人退舍三步。   秋水明眸立马挤出几滴清澈泪水,一副委屈到了极致的模样,上前想牵他的手却又不敢,伸至半空又缩了回来,声音中夹了怯懦:“凤城哥哥,霓笙想和你去柳塘城看难得一见的霓火节的,霓笙怕凤城哥哥不答应,只好出此下策了。”   霓火节,东凤城当然有所耳闻,柳塘城的霓火节在昭华国甚至各个小国都名扬远播,只是柳塘城地处偏僻,路遥漫漫,极其难行,所以前往的人也就相较于预想中减少了一半,再加上柳塘城的人并不是很好客,导致前往的人更少了。   东凤城此刻一听霓笙居然要和他去柳塘城看传闻中的霓火节,顿感诧异,可是又不好反驳什么。   可是东霓笙的个性他岂是不了解?冷了眸子,衣袍下的灰尘让他的眉头微蹙,“东霓笙,别在我面前演戏,有什么阴谋就说出来吧!我认识你又不是一天两天!”   斩钉截铁!   霓笙不禁歪了脑袋,对身边的黑衣少年问道:“绮户,我不够楚楚可怜吗?”   黑衣少年淡淡扫了她一眼,冷哼一声撇头不理会。但是答案显而易见。    ☆、诱拐出宫   东凤城适才定睛看去,来人是十六七岁的少年,长的极为英气,暗蓝色眸子无波无澜,他仿佛已经融入了黑暗中,在他身上完全体会不出一点活人该有的气息,只有在霓笙跟他说话时才会有点反应。   霓笙见东凤城一直盯着自家的绮户看,小脸鼓的圆圆,一把抱住绮户的手臂先宣布自己的占有权:“看什么看啊,不要钱啊?绮户是我的,别打我家绮户的主意,你有龙阳之好,我家绮户可是清清白白的。”   一句话顿时让两人都红了脸,东凤城气的浑身冷气直冒,拳头捏的咯咯响,这个丫头总是有办法让他在一瞬间炸毛。   也不知是为她那句“绮户是我的”,还是为那句“你有龙阳之好”。   绮户有点尴尬的想拔出被她抱的死死的手臂,却是被她拽的更紧了。另一只握剑的手忍不住的攥紧,内心却为那句“绮户是我的”震撼感动不已。   无论是否是戏言,总是有了那么一个人站出来承认了自己。与他,已经知足。   “这位小姐,您这···”一道不合时宜的粗哑嗓音插了进来,霓笙这才想起还有一人在旁边,顿时收了戏谑之心,转首看向老人,“谢谢老爷爷,诺,这是给你的工钱。”   满头白发的老者笑呵呵的接过她手中的工钱,又是鞠躬又是道谢才驾了车离去。在这战火漫漫的天下,孱弱的老人隐射了整个天下的残局。   霓笙有些呆怔的凝视着那个老人的背影,脑海中想起的却是另外一个白色翩然身影,谪仙般英俊的脸上永远是和煦如春风的笑靥,可是霓笙知道九叔的心不是温柔的,即使他对每一个人都温柔如斯。   战争连绵,战场上的他是否还是如此的谈笑风生?   东霓笙在消失的半年中曾途经柳塘城,柳塘城的老城主倒是对她喜爱有加,霓笙心血来潮也就认了个干爹,那次生死归来也多亏了老城主的帮忙。想起那张风霜满面的老脸,霓笙从心中由衷的升起一股暖意。   柳塘城风景如画,小桥流水,阆苑奇葩,来过柳塘城的人几乎都不会想要离开的,因为这里实在是太美了,街上人流攒动,显然今日的热闹更甚以往。   霓火节在柳塘城算是数一数二不可多得的节日,老城主怎会不重视呢。   这两日东霓笙带着他们两人西穿山脉东越溪流,右拐小沟左拐小塘,终于在今日到达了目的地。   东凤城虽是昭华国的太子,却是从未出过宫的,此刻第一次被人强拽着到了一座陌生的城市,心底涌出的是一种异样的陌生感。   两日风尘仆仆的赶路后让原本衣着华丽的三人都显出了狼狈之态,但是那种与生俱来的贵族之气却是怎么也挡不住的。   柳塘城戒备森严,对于任何一个陌生人都会盘根究底,更何况是这样一支气度不凡的少年队伍。   很快被人给拦截了下来,“哪来的?柳塘城今年不欢迎外来人士。”   霓笙抬头,一虬髯大汉,浓重的黑胡子被编成小辫子扎了起来,她忍不住伸手拽了拽,大汉吃疼手中的大锤惯性往下砸去。   电光火石间,一道白光横空出世阻隔了大汉臂力不小的一击,膀臂一震,手中的大锤失重‘咣当’一声掉落在地面上。   路人纷纷停住侧目,对于霓笙这三个外来人都抱有一种排斥心理,瞥见黑衣少年手中的雪剑更是毫无好感。   三人容貌都极其出众,身手也不凡,一身着装虽经路途邋遢了些却难掩身上的贵族之气。人群中眼尖心灵颇剔透的人已经暗暗潜回城主府苑通报去了。   留下的一些群人纯粹是看热闹的,当然,他们是完全不把这三个孩子放在眼里的,毕竟这是柳塘城。   大汉被绮户一击而恼:“哪来的混小子?竟然敢到柳塘城来撒,野?本大爷的胡子也是你这黄毛丫头能拽的?!”   霓笙看他两眼凸出,血丝弥漫双眼,宽厚的嘴唇上泛着青紫色明显是气虚肾亏之相,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不顾众人的诧异坦然而道:“永奎叔叔,你怎么还流连花丛啊?永奎嫂子的小鞭子打的不够狠嘛!”   “你···”永奎大汉一阵气结,被当众点出丑态一时让他气愤难当,正想出言教训几句,转念一想,黝黑的脸上露出憨厚的疑惑:“你这丫头怎么知道我叫永奎的?”   听这丫头的语气倒是跟自己很熟的,可是眼前这位水灵灵的小丫头自己的确没见过啊!年纪虽小,却已透露出极致的美艳,那双灵动的眼睛中闪烁的狡黠却是如此熟悉。   “是你这丫头?!”永奎有点不相信,他不敢把眼前的小女孩跟半年前那个浑身是血躺在总堂前的身影重叠在一起,那个黑不溜秋的丫头怎么变的如此美丽了?   霓笙状似羞涩的点了点头,仿佛被人戳破女儿家的心事般,可爱娇怜自然不过。   人群中也纷纷起了议论,有人疑惑的问永奎:“永奎,这小丫头是谁啊?你认识?”   永奎此时已经惊讶的瞠目结舌,嘴巴张的大大的,愣了半响才颤抖的指着眼前的人儿道:“是···是柳城主家的丑丫头···”   “永奎,你不会认错吧?”有人惊呼出声。   “对啊,那个丑丫头可是黑的找不到南北的,晚上出来都能吓死一头牛的。”   永奎咽了咽口水,捕捉到那道再熟悉不过的狡黠如狐的目光,他狠命的点头:“是这丫头没错!那个丑丫头又回来了!”   “啊···”   “啊···”   众人一致张大嘴巴,吃惊不可耐,头顶飞过无数的乌鸦,嘎嘎嘎的飞过。   在静默三秒后,有人开始疯狂的往回跑:“小黑没了我可不想再把小黄给弄丢了。”   “赶快通知遗香院的姑娘们把门锁锁好,丑丫头又回来给她们剃光头了。”   “今天我要关闭营业···”   本来热闹的大街在一瞬间人去楼空,树上的几片叶子被众人离去的狂风卷起飘舞,坠地、安定。   东凤城愣愣的张望着这一奇观,本来阴冷的眸光也有了几分疑惑,望向身边的黑衣少年时,隐隐能窥见少年脸上羞赧的红晕···   说实话东霓笙的名声真的不太好,这个不太好的程度大概也只有绮户会了解,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老是被一个小屁孩捉弄也就算了,还成天被人吃豆腐,吃豆腐也就算了,还整天唧唧哇哇说他的皮肤没有九叔的好,摸起来没有九叔舒服。   东凤城虽然对霓笙的传闻略有耳闻,但是也没把一个小女孩的名声想的太坏,印象中她也只是脾气坏了点,倔了点,鬼点子多了点,真的也不是太差···   柳塘城的老城主是个耄耋之年的老人,须发苍白,身子骨却很硬朗,几里外便能闻得他爽快的笑声,一听说丑丫头回来了,手中的事物都搁下专程出城来迎接这位消失已久的干女儿。   书房内,柳宗唐笑眯眯地围着这个倩丽女孩左右走了三圈,停住后笑的眼睛都瞧不见缝了,“你这丫头,明明是个如此好看的女娃为何要把自己弄的那副样子?现在这模样多好看!”   霓笙大喇喇的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悠闲的吃着弄姨做的冰镇葡萄,咂咂嘴满意道:“半年多不见弄姨的手艺还是如此的好。”   柳宗唐知她在转移话题也不深究,捋着胡须笑呵呵:“丑丫头,怎么想起回来了?”   小手习惯性的扯住那把粗厚的白须拽了拽,笑的同样贼精:“丑丫头想干爹了呗!”   他一把拍掉她粉嫩的爪子,可怜兮兮的啐了她一口:“就你这没心没肺的丫头还会想我这老头子?哼,没忘记我这老头子就不错了。”边说眼睛边往旁边瞄了瞄,努努嘴问:“哪个是正门女婿?”   东凤城冷眼看着这两个一大一小胡七八扯,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的样子,心里别扭之极,听的老头子这一问,本来冰霜女气的脸上瞬间也有了丝红晕。   不说还好,一说还真像女孩把心仪男子带回家的感觉···   一边的绮户倒是镇定自若,对霓笙的一些言语都已经习惯,自然对她身边的人也有了一些免疫力。   她吐了一颗葡萄籽出来,顺手在柳宗唐的青色马褂上擦了擦,自有一股傲气:“哼,本姑娘的夫君怎会是这个样子的,一个阴沉,一个木头。” 一副完全不屑的样子。   东凤城气的在那咬牙切齿,脸色更加的阴沉,丹凤眼噌噌的几簇烈火直往外冒,霓笙选择自动忽视,小手拍在柳宗唐的肩上,正色道:“干爹,笙儿是来看霓火节的。”   柳宗唐顿时一阵恶寒,背上一股凉气袭来,他有股不祥的预感——这丫头来看霓火节准没好事!   “好啦!笙儿就下去休息了。赶了两天的路程累死我了。”她边打哈欠边揉眼睛,拉着一边的绮户便往外走,徒留东凤城在那和老城主干瞪眼睛。   老城主自是不认识太子的,但这小男孩身上那种皇者气息他却是一嗅就能嗅出来。想起那丫头离开时那别有深意的一眼,老城主颇有点无奈又无力,这丫头看上去漫不经心,实则心机深的很,这次来恐怕也不是来看霓火节那么简单! ☆、他,一直都在   柳宗唐端着老脸假装不认识太子殿下,说话客气有礼,寒暄了几句便亲自送东凤城下去休息。   阁中院子不大,长年没什么人来,中阁苑也没打算扩建,柳宗唐只好把上阁腾出来让东凤城住进去。上阁位于最东面,琅琊庭院,柳叶飞絮,环境自是没的说。   柳宗唐从院中走出,抚着胡须自叹一口气:“活了一大把年纪居然斗不过一个孩子。”   清悦的童声从角落中传出,“干爹,这又是发的哪门子牢骚?东凤城那小子冷性的很,若是得罪了干爹,干爹也别放在心上。”   “你啊···”柳宗唐无奈的点了点她的额头,负手走在青石小道上,语气里多了一份凝重:“笙儿,老头子我一直知道你是个聪明伶俐的丫头,可是没想到你竟会通透到如此地步。”脚步顿了顿,转首望向一边笑的贼兮兮的女孩,问:“什么时候知晓的?”   霓笙摸了摸鼻子,前行几步轻松跃上一块大石头,双手撑着下巴,双目晶亮晶亮,闪着一份自信与傲然:“因为你太了解我了。”   柳宗唐困惑一挑眉:太了解?   “因为太了解,所以不得不让我怀疑是不是有人在你见到我之前就已经向你陈述了我的脾性,半年前我负伤晕倒在总堂前,柳城主你却恰好救了我,我一直以为那是我的命好,可是后来我才知道总堂离城中还有好长一段距离,而且按照城中规矩,总堂祭祀是每半年才举行一次,可是我受伤那段时间你们才刚举行完一场盛大的祭祀。你说,我能不怀疑这是一场蓄意的阴谋吗?”她拖着下巴,小脑袋左右摇晃,说出的话却足以让一个成年人吃惊诧异。   柳宗唐愣了半响才笑了出来,眼里闪过欣慰赞赏,“笙儿,你果然如主子说的那般聪明机智,若是你能助主子夺得天下···”   “不会!”东霓笙第一次出口严厉至此,语气中的截然让柳宗唐又是一怔,她从岩石上跳下,站在他的面前仰起头,一字一字道:“不会,我不会助他夺得天下!”   “小主?”柳宗唐吐口喊出,却见小女孩眼中的眸光坚定异常,她转身,站定,抬头——一片苍蓝的纯净天空,幼嫩的声音中却含着绝不容质疑的坚定:“他跟我说过,他不想要那个位置。我知道,他要的一直都不是那个位置,他想要的只是一片属于他的天空。”   能让他自由自在的飞翔,能让他真正展颜而笑的快乐,她的九叔其实一直都是个很脆弱的人,她知道,她就是知道。   “那你有问过现在的形势吗?”沉默半响后,柳宗唐轻声提醒。   她是一个聪明的丫头,小小年纪便能想透很多事情,生在皇家自是有一些谋智的,她和主子的关系注定这两人要相伴而行,错综复杂的皇家衍生出的纯粹亲情是如此的不易,他们怎会轻易的放弃彼此。   果然,此话一举击中东霓笙心中的软处,怔怔的盯着地面发呆,身后柳宗唐无奈自叹转身便离开了。   霓笙不是笨蛋,所以她很清楚的知道,现在不是九叔说不要那个位置就可以不要的,皇宴上大皇叔的那番话不是平白无故的就说的——可是朕百岁之后,怎么放心把这江山交给一个韧性不足的小孩呢?   三疯子理当明白大皇叔的意思,太子现在韧性不足,手段不成,朝中簇拥的人没有几个,所以若真的皇上西去他也只会把皇位传给东千陌,无论这话的可信度有多少,但至少给了东千陌一剂兴奋剂。   霓笙能明白贤王面具下的野心,大皇叔东翟影怎会不明白?怎会看不清?恐怕比她这个智齿幼女看的更加清楚吧?   但是,霓笙不明白,为什么大皇叔那么讨厌九叔呢?好歹他也是自己的九弟吧?为什么就不能把皇位给九叔呢?他哪点比不上三疯子了?除了年纪点,才能天赋领兵打仗哪点输给三疯子了?   目光落在东阁苑处,一触即发的怒意陡然而生,那帮自以为身份高贵的纯正血统,总是带着异常的眼光看待别人,她讨厌别人用这样的眼光看九叔!很讨厌!   念起那人温柔如絮的笑,那双乌黑如墨玉的眼眸,专注看着自己的眼神,那张好看到让她妒忌发狂的俊脸,一切的一切都如此的温暖。   他,一直都在呢!无论自己在哪无论自己在何处,他的一双手总是罩在自己的头顶,为自己遮风挡雨。他的一双眼,千里之外看着自己摔倒看着自己咬牙站起来,看着自己一天天成长。   九叔,笙儿何时才能见到你呢?   ——————————————————————   南云临界边城的一个小镇上,天幕还未黑,街上已经稀落的没几个人,近日来南云和昭华的关系越来越紧张,南滨一战,死伤无数,虽然南云未吃多少亏,但还是损兵折将了不少。   南云皇没有昭华国如此狠心,战争的挑端本不是南云本身,所以在没有吃亏的前提下也并未趁胜追击,停了战,想把南云边境的城市好好整饬一番。   经过战争的洗涤,街道荒凉,人丁稀落,长长的街道上一道黑色人影以一种奇异的速度往角落中的方向奔去。   上起下落间,人已经落至一个破旧的荒苑中,脚点地的刹那,本来寂静无声的院中刀光剑影而过,来人已经被人夹之在刀下,若是差一秒,就魂归异处了。   子清收起手中的铜牌,心中轻吐口气,每次来每次都会被如此严密的天罗地网给逮住,自己好歹是皇朝中数一数二的高手,可是在九皇爷的七大暗卫面前自己根本连拔剑的时间都没有。   “原来是子清啊!”娇媚嗤笑的女子之声,虚影晃过,原地哪还有半个人影?只留空中半含轻蔑之意的余音:“身手还是不见长,真没劲!”   子清知道,那是七大暗卫中的魅罗,也是唯一的女人,性感而又危险的女人! ☆、霓火节   他性子本就淡,对这类毫无意义的嘲笑也从不放在心上,身形一闪进了空苑中的凉亭处。   亭内端坐一位白袍少年,背对门外,身姿风华,骨骼削瘦,却不是病弱的书生模样,柔软的黑发轻松绾起,发间简单别着一支青玉簪,细看这簪子,做工粗劣,玉质倒是上等汉白玉,若是行家肯定会唏嘘一番,好好的一块玉就这么被人毁了。   子清在一尺外单膝跪地,“主子!”   少年转首微微一笑,刹那间繁华飘落,天地之色都为之一撼,眉目间流转的光晕让人移不开眼,“到柳塘城了?”   “小主前日已到。”子清俯首应道。   “哦?”上头的声音似乎含着惊喜,“这丫头倒是会赶时间。”一如既往的无奈,一如既往的宠溺,如今,却是夹了太多的思念。   东燕启也从未想到自己竟然会对这个小侄女如此的想念,总是会想起那双闪着狡黠之光的眼睛,那个聪明却又狡猾如狐的丫头···一年了,个子也该长了吧?   他情不自禁的想,嘴角无意识的扬起,那笑落在别人眼里是那样的温暖。   子清对主子的事一向都不猜测,也不想去猜测,低了头想了半响道:“小主已经知道柳宗唐的背后是主子了。”   “知道也不足为怪。”这丫头本身就聪颖过人,若是猜不出才叫人觉得不正常呢!   抚了抚左手指上的白玉戒,如墨般的眼眸深沉如海,桃花殷红的唇轻轻勾起:“皇城那边状况如何?”   子清了然主子的心思,立即接了下去:“皇宫内并没有什么动静,倒是皇后暗中派了死士在昭华国大肆搜查呢,似乎下了锁魂令。”   皓月明眸挑染一丝玩味,细长的眉毛一扬,语声中萦着高深莫测:“呵呵,皇后终是耐不住了,看来丫头也有失策的时候,她这一拐带太子,恐怕皇宫中又要乱了套了。”   她为何要把东凤城带出宫去?——昭华国的九皇爷似乎对这一点有点耿耿于怀。   “主子,可要断了这锁魂令?”   他站起身,单手撑在石桌上,修长的五指有节奏的敲击,半响后才笑道:“还是不用了,这锁魂令可是难得一出,皇后既然有兴致玩就让她玩个尽兴,只要护住那丫头就可以了。至于太子那边,就看正宫中的那位了。”   子清颔首,刚想离去却闻得上方传来犹疑的声音:“柳宗唐的霓火节可准备好了?”   在怀中摸索出一块白色绢布递上,子清再也没有多留一刻黑影闪动间便消失在了原地。   白袍少年目注白绢良久,唇瓣那抹笑足以让天地失色。   ——丫头,原来我也很想你呢!   霓火节,顾名思义霓之火,灯之宴,璀璨焰火绽放在漆黑的上空照亮整个苍穹,那一瞬间的繁华纵使是皇城中的东凤城也为之一颤。   五颜六色的烟火,形形□□的形状,令人眼花缭乱的彩状,黑夜不再是黑夜,失去了原本的安宁。   这些还远不足以让柳塘城外的人挤破脑袋想进来一观其景。柳塘城柳塘城,重在柳塘,然这柳塘不在柳塘城,而是霓火中,那般的壮观奇景,前所未有的宏伟庄严,江南水乡的婉约艳丽,塞北大漠的悲壮豪迈,中庭西苑小桥流水,暮雨西风。   霓笙呆呆的凝望着天空中的那座城,那座比皇宫还皇宫的城,小小的心底震撼的说不出任何话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霓火节吗?闻名不如一见啊!难怪乎外面的那些人想来一观究竟。   烟火还在继续,她早已看不到场外的一切,只为那个牌匾,那个刻有“霓笙落燕”字样的牌匾。   “笙儿,答应我,等我回来!”   “笙儿,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家?”   “笙儿,九叔答应你,护你一辈子!”   耳边回响的都是他温柔的话语,满脑子都是那人乌黑如古玉的黑瞳,深不见底,却有着一种她看不懂的复杂。   她眼眶湿热,嘴里喃喃:“九叔···”笙儿,一定会努力长大!   东凤城和绮户挤身在人潮涌动的人群中,再回头时已经看不到那个小小的人影。绮户心下一紧,回了身努力拨开面前的人往回走。   东凤城收回了心神,看着面前人来人往,心里却是没由来的一慌。即使再冷性,在这一刻却也害怕起来,毕竟才是十一岁的孩子,从小生在皇宫中脾气孤僻了些却是从未有人离过身的。   东张西顾了一会,他决定寻着记忆中的方向往回走,街道上的人实在太多了,他只能一步停三步,街贩子看到如此俊俏的小公子都会忍不住搭讪:“小爷,买个烟火吧!今日的烟火可是与众不同的哦。”   说完也不等东凤城有任何反应就点了手中的烟火,五彩斑斓的星火变化着奇形怪状的形状,可是真的很漂亮。   他注目看了一会,摇了摇头继续往原路返回。奔跑的小孩偶有撞了他的,他也顾不上发脾气,脚步凌乱,行色匆匆,眼中的光越来越慌乱,最终几近于崩溃。   砰的一声,头顶一记很响亮的烟火声炸响在他的耳际,他茫然的抬起头——烟火鲜艳的似要滴出血来,没有形状,只有零星的碎片,像是割裂手指的刀片,他本能的闭上眼。   只听的周围全是尖叫声,然后是巨大的推搡,力道大的完全超过了他这个年龄该承受的。即使习过武在面临绝对强大的力量时也唯有沉默。   绮户抱剑站在城墙处,冷冷的观望着下面的状况,黑色的身影已经随着巨大的波流变成了一个很小的点,但是眼力很好的他还是能在第一时间捕捉到那个孩子的身影。   倒是柳宗唐踌躇了半响上前一步,白色的胡须在风中飘扬,显得道骨仙风:“丑丫头,真的要如此?他可是昭华国唯一的太子了。”   她轻笑出声,清丽的面颊上是坏坏的笑:“干爹,如果这个太子没有了,昭华国朝内将会大乱呢?”   柳宗唐听的额上冒出冷汗,“这···”她居然抱着这个心思来柳宗唐的,可是为什么是这里?   九岁的她,阴冷的让所有人不寒而栗,像是从地狱而来的恶魔,带着血腥,浑身浴血,身体内掩藏的魔鬼在苏醒,极力叫喧,喧腾着。   她捏着小小的拳头,眼里绽放着前所未有的刺激,似乎对这一次想要杀的人并不是昭华国尊贵的太子,仅仅是街头巷尾的一个无名小卒。   然,那个人却在此时含着浓烈感情呼喊她的名字——   “东霓笙!东霓笙!你在哪?”   “东霓笙,你别吓我!”   隔着如此远,他清脆尚夹童音的喊声越过人群穿过空气直击她的心房。   她站起身,一手搭在城墙外,眸光落在人群下的那个黑影上,他焦急的扳开阻碍的人群,脚步显得踉跄,身后有人无意间推了他一下,十一岁的他个子还不及大人的一半高,摔倒在地时嘴里仍然在喊着她的名字,那般的焦灼,担忧,不安······   他,在担心她?   柳宗唐观察着她的神色,琢磨了半响又开口道:“小主,三思而后行。如果这步棋走错了恐会坏了主子的计划。”   话语中的慎重连一边的绮户都闻言皱了眉,双眼掀起淡然睥了一眼柳宗唐,看来所有人都知道了她的软肋,只要一提到九皇爷恐怕再失去理智的她都能很快清醒。   果然,她双眸眨了一下,嘴角的笑懒洋洋的,但是身形一闪已经踏入了蜂拥的人潮中。   同一时间不远处马蹄嘶鸣,刀剑相撞,喊杀声一片,柳宗唐眉头一皱,“这是怎么回事?”   柳塘城地处偏僻一般人是很难找到这的,而且守卫在这的护卫都是九皇爷亲自□□的,虽然没有精锐部队的果敢剽悍,但也绝不是什么人想闯就闯的,听这声音似乎人数也不会少!   绮户护主心切,雪剑一亮,人已经闪至霓笙的跟前,此时的东凤城还在他们不到一丈的距离——尖叫声,呼喊声,嘶吼声,场面混乱之极。   东凤城此时已经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在人群中挤动,脑袋左转右转,不安的寻找着什么,在见到她的身影时似乎大大松了一口气,那种一切都放心了的表情,那一刻绽放的笑颜,即使对他再也成见的东霓笙也有一瞬间的心软。   东霓笙大跳着向他挥手:“凤哥哥,凤哥哥,笙儿在这!”如果不是生在皇室,她还是会有点喜欢她这个哥哥的,如果不是因为他嫌弃她的九叔她也就不会这么讨厌他了。   在这一刻,她突然改变主意了,她不想把他留在柳塘城了,尤其是在看了九叔给自己的礼物后,她更加不想让他留在柳塘城。   柳塘城地理位置极其特殊,虽然地处偏僻,但若是有心人的话恐怕不会放过这个细节的,比方说打着坏主意的霓笙,在来柳塘城之前,她就注意到了柳塘城其实在一个很危险的地段,与南云广陵、蛮夷曲池形成一个奇特的三角独立。   若是打起仗来,南云或者蛮夷都可以通过柳塘城获取太子,柳塘城比不得其他城池,没有严密的守卫,后援部队要进来这里也很困难,所以在这一块上是极其不设防的。   她怀疑过柳塘城是九叔的,但是那也只是怀疑并不如她对柳宗唐所说的那般笃定,直到瞧了柳宗唐对待东凤城的态度,她才有十足的把握。   所以如今的柳塘城对她来说是块宝地而不是危机四伏的陷阱。   东凤城冷峻的眉目有一瞬间的闪动,脚步未动却被身后突如其来的力量一记拍在后背,他吃痛,但还是反握住了穿胸而过的利剑。   来人似乎没想到一个孩子竟然会在如此情况还能孤注一掷,顿时弃了剑轻喝一声,骏马嘶鸣,铁蹄飞踏中,人群纷纷退散了去。   一剑穿心,肉体上的痛苦却远不止心口上的疼——   剑不是剑,木不是木,木中一剑,见血封喉。锁魂令的执行者唯一的标志便是传说中的血木剑。   “东凤城!”在身体坠地的一瞬间,一双小手稳稳的托住了他,“凤哥哥,睁开眼睛,笙儿不许你有事!”   虚弱苍白的嘴角轻勾弧度,自嘲亦或是释然,一直紧拽身侧的双手松了开。   东霓笙,你难道不知道我才是你的哥哥吗?为何这时是我躺在你的怀里呢?   形势太过转急,奔腾的战马似要在最短的时间把他们给斩杀干净,街道上的百姓也未能幸免于难,那些人所过之处,剑所留痕不流血,霓笙第一次看到有人可以把杀人当成一种完美的艺术来完成的——是的,那人在完成一种艺术。   相对于绮户华丽的剑术,那人却是一剑封喉,正中要害,留尸不留人;但是他却又把另外一种华丽演绎到了极致,无论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妇孺还是拼死保护的士兵,他都从容下手,从容使出全力,尽力让所有人能感受到他精妙绝伦的剑术。   她像是被人点了穴道,站在那,呆呆的望着那个男人手起剑落,周身仿似隔了层薄纱看不清男人的面貌,柳塘城最明亮的街灯也未能照射进他四周的浓雾中。    ☆、凤城病危   “笙儿?”绮户混乱中一把夹住她的手臂就往后撤退,顺带把昏迷中的东凤城扛在背上,霓笙恍惚的神思让他心底没有来的一紧,下手更加的快了。   血,到处是血,不知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暗无天日的地狱,耳边却突然响起清清洌冽的声音:“绮户,你看,那人的剑术,才是上乘。”   他匆忙中抬头,只见有一个人正以看不见的速度往这边移动,以他现在的内力居然看不到此人的脚步!   心下一惊,身手更加的灵活了,不到片刻他就已经带着她跃到了城墙上,还未松下一口气,却听的她说:“你看,我就知道他会来!”   远处迸裂的厮杀吼叫声又掩盖了一阵,街道上的老百姓在一瞬间全被守护了起来,来人不多,只要三十人,其中由七人为最,身姿个个不凡,手中的武器各不一致,却比一般人要狠厉的多。   连那个闲淡杀人的白衣男子也给牵扯住了,七杀以包围圈的方式围困住了那个白衣男子,对其他黑衣人完全放心的交给后面的三十人。   绮户转首,看见她嘴角的笑明丽动人,眉眼底蕴含的神情在他心底一刀而下,嵌而深。   “他说过的,他不会让任何一个人伤我一分一毫。”说这话时,小小的女孩眼里是满满的信任,或许还夹着连她都不知道的某种感情,只是她太小,她只知道那是她的九叔,她全天下最好的九叔!   即使人在天边,他还是有能力让她在他的保护范围之内,一如半年前她差点丧魂于黄泉命岛,可是却还是毫发无伤的被人运送到了柳塘城。   漆黑苍幕下,一身黑衣的少年低首望着那个有着明媚笑颜的女孩,心底情潮涌动,酸涩苦楚,生死关键时刻才知那人早已深烙在自己心底,转眼却成了凄楚孤寂。   霓笙踮起脚尖朝街道中心观望了一会,忆起东凤城的伤,当机立断赶回了柳宗唐住处。柳宗唐早在门口候着了,见霓笙一路飞赶回来,定睛在东凤城身上看了看,挥手让人去请了大夫过来。   “可知谁下的手?”东霓笙眯眯眼,笑的两颗虎牙亮灿灿,柳宗唐对这小女孩的胆量那是越来越佩服了,捋了胡须道:“皇宫一级杀令——锁魂令!”   “目标是东凤城?”她挑了眉,似笑非笑,看来还有人和她的心思想到一块去了,东凤城这小子还真不是什么好命,小小年纪便有这么多人盼着他死。   柳宗唐听她一反问,眉眼中也添了一份肃然:“小主所料非假。”   东霓笙抿嘴一笑,眼里多了一份玩味,刚想问些宫廷内幕出来,大门被人轰然撞开,一个人高马大的黑影闯了进来,破铜嗓子吼了八分贝高:“城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城中的兄弟都已经支持不住了。”   柳宗唐在城中的威信极高,双目一瞪,永奎那小子便像吃了瘪似的不敢吱一声,小木眼睛在厅中一溜瞧见霓笙端坐在首位,鼻子朝天冷冷一哼,大有瞧不起的气势。   东霓笙现在也不和他计较什么,她虽然年纪小,可是情况轻重还是知道的,东凤城正在里屋救治,自是吵不得的,那一剑不在心口处,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当下的情况迫在眉睫。   九叔为什么只派了三十人来,难道是出了什么事让他只能抽出这三十个人吗?想到这种情况,她立马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惊的浑身是汗,垂在身侧的双手紧了又紧,还是不能缓解心底的恐惧。   柳宗唐一把按在她的肩膀上,眸光落在里屋,疲惫沧桑的声音在空荡的大堂内盘旋:“小主,请放心,主子的实力老臣虽然不敢说十层十,但是能要的了主子命的,恐怕这世上唯有一人而已。”   霓笙抬起困惑的眼,柳宗唐慈笑:“小主,是你。”   内心的震撼无以复加,漂亮的大眼瞪得大大的,以一种惊艳的姿态回视这个世界。   “所以,小主,请放心,你目前能做的便是安心的等太子醒来。”太子两字咬字格外清晰,霓笙水眸眨了眨,一颗心从高处又落在了悬崖底。   她如此聪明的人又怎会不明白柳宗唐的意思,心下苦涩,却是无可奈何,又为九叔感觉不公,为什么同样是皇室的人,他却要在兵马刀剑上挣扎着,里面躺着的人却能寝食无忧,小小的一个波动便能让他血溅当场。   柳宗唐见她眼神闪烁,就知道这个心灵通透的女孩已经了解到主子的意思了,当下带着永奎出了门去解决外面的纷战了。   她在空荡荡的大厅内安静的坐着,绮户在一边静静的守候着,黑夜慢慢转亮,晨曦的第一缕曙光从门外洒进来,老大夫从内堂走了出来,双手用湿毛巾擦了擦,一边的丫鬟赶紧上前接下。   “死了吗?”她拖着腮,两眼有点发红,一夜未宿,小巧的脸上有了细微的疲惫之色。   那大夫一出门就听到如此“特别”的问候方式,当场有点懵,这个女孩到底是那孩子的仇人还是朋友?愣了半响才支吾道:“没···”   “没有就好。”她从高背椅上蹭下来,牵起身边护卫模样人的手,大喇喇的进了内堂。   白发苍苍的老爷爷当场凌乱了···   满城秋色萧瑟,连日来的颓丧遮掩不住秋季的热烈,秋雨绵绵,青石板上粗糙的砖质被摩擦的更加的圆润,柳塘城的秋色更让霓笙一度的流连。   东凤城那个混小子伤一好便吵着闹着要回去,霓笙被他烦死要死,只好答应了回程日期在后天。绮户反正一切都听她的,自是好说话。   柳宗唐对他们行程似乎在料算之中,备了一些路程中要用的药草,来时是骑马来的,现在太子受了伤只能备辆马车,未防中途颠簸伤口裂开还特意让城中最具声望的老大夫跟了回去。   在柳塘城疯玩了几天,东霓笙终于带着满城的怨声踏上了回程之路。   那次莫名其妙的厮杀也在莫名其妙的休战中停止了,听的柳宗唐说九叔的人马一人杀十,完全没有城中护卫出手的机会,尤其是霓笙看到的七杀,那位优雅杀人的白衣男最后也被七杀连绞几大死穴,要不是有人来营救,差点就被割裂在当场了。   柳宗唐说那是九王爷的七大暗卫,从来不离身。   东霓笙抬起小手遮住了昭阳的光芒,脑海中全是那句“七卫从不离身”,无奈的笑,思念泉涌,那个笑颜如雪的倾城男子如今到底在何方?为何不来见自己呢?你可以一手护我那么远,为何就不能来见见笙儿呢?   一路上东凤城阴着脸,谁也不搭理的样子,霓笙和他开了几句玩笑他也只是淡淡的回了几句,心思完全不在这里,霓笙叹气,突然觉得东凤城其实就是一个可怜的孩子,长的这么漂亮,眼神却是如此的阴冷。   东凤城不理她,她只好去折磨绮户去,绮户本就沉默寡言,被她吃一两个豆腐也不吭声,只会满脸通红装作事不关已,这让霓笙的胆子更大了些,常在他出宫或解手时偷窥左右。   绮户被窥了两次学机警了,经常偷龙转凤,霓笙在屁股后面跟了一段路子便瞧不见人影了,自己轻功不及他,他就这么耍自己,哼哼,这个仇她可记下了!   至此——   情景一   “咕噜噜···”某人肚子又疼了···甩下碗筷一个飞奔而去。   “唉,绮户你去哪啊?笙儿也去!”手抓鸡屁股屁颠颠紧随而去。   大树下只留下两个一老一少,少的脸色铁青,颤抖着手愤怒咬下一口鸡肉;老的摇头叹气似是无话可说的样子。   情景二   某女用荷叶颠着端来一小碗河水,身子摇晃着,“绮户,笙儿给你送水来了。”   某男拄剑站在不远处犹豫着要不要去接,在见到某女很恶劣的摔倒时还是身形如电闪——   噗通,水溅满身,尤其是某个部位···(无限联想中)   “啊,对不起,对不起,绮户,我不是故意的。”某女咬着手指死命瞧着某个部位。   鬼信你不是故意的!他满脸通红却只能悲戚戚转身离开,对这个小女孩只能无语再加捶胸顿足。    ☆、什么玩意   绮户没有在某人的恶爪下爆发,倒是东凤城暴怒了,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脸上是引人遐想的红晕:“东霓笙,你还知不知廉耻啊?”   “什么廉耻?我做什么了吗?”她甩手,睁着水漾明眸一脸无辜,她真的没做什么啊,只是想一探究竟而已,因为有一次她发现男人小解居然是站着的,这实在太神奇了!   东凤城被她那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咽的梗在那,脸色一会青一会白一会红,简直比雨后彩虹还要精彩纷呈。   东霓笙更是一脸鄙视:“我又没看你你慌个什么劲啊,一小屁孩,毛还没长全呢,你就算脱光了站我面前我都不想看。”   “你······”   “你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那你脱我看看,难道你的毛长全了?”眼底是挑衅之色,巴掌大的小脸灿然如花,肤色莹润光滑,细看之下,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他的心弦一颤,脸更加的红,手一松,眼底思绪翻涌。   她口无遮拦,他手足无措又气愠恼怒,她竟敢嘲笑他,难道他堂堂一太子都比不上一个护卫?他长的没那个护卫好看吗?为什么她的目光总是落在那个护卫身上?   东凤城猛然一惊,他这是在胡思乱想什么?东霓笙可是他的妹妹!   阴柔的侧脸慢慢冷了下来,削薄红艳的唇紧紧抿起,侧了身过去在一边坐下,霓笙摸不着头脑,这人怎么可以变的那么快呢?刚才还薄怒微显,现在完全看不到半点怒意,倒是满身的冰寒之气让人不敢靠近。   霓笙不忍嘀咕:“破鸟人,什么玩意?!难怪皇宫里的那些奴才会说你阴阳怪气的了,一会晴一会阴的,还时不时来几阵雷阵雨,是谁都受不了!”   东凤城抬起眸极为复杂的看了她一眼,嘴唇翕动:“本太子没逼着你要受!”   “你,哼,不理你!”小霓笙脾气也倔,对这突如其来的大冰块火气也上来了,转头不理他。   绮户回来时脸色还有点红艳,倒是让霓笙眼前一亮,没想到这小子含羞抿唇的模样还挺诱人的,只不过还是没有自家的九叔好看!   东凤城冷目扫了他们两人一眼,站起身便朝马车走去,命令不容置喙:“起程,天黑前必须得赶到皇城。”   “这个破太子,离皇城越来越近他的架子倒是越来越大了,我真后悔当初把他从马蹄下救出来。”她忿忿不平,一张小脸气鼓鼓的。   绮户难得一笑,犹如春江花绿一点红,还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少年呢!   他揉了揉她的头发,不自觉的带了点宠溺:“人家毕竟是太子,笙儿多谦让点吧!”话一出口,便惊觉太过亲昵,他脸色尴尬有点无所适从。   东霓笙年纪小察言观色的功夫倒是练了个十成十,她笑着把他的手从自己头顶拿下牵起,“你比我年纪大,笙儿喊你一声哥哥也不为过。”   见到他眼底滑过的讶异之色,她笑着拉着他走向马车处,“绮户哥哥,在笙儿眼里并没有身份之分,这一点你无需介意,笙儿也许有时会拿你开玩笑,但是笙儿绝对没有欺负绮户哥哥的意思。”   察觉到小手中的大手有细微的僵硬,霓笙知道这个大男孩会慢慢走向自己的,她并不急着要他的忠心和友谊,他的过去,她并不会干预也不会试图让他永远呆在自己身边,现在她只希望让他知道,他的身边有这么一个朋友是值得信任的。   四人在天黑之后到了皇城,城门已关,老大夫在城门外敲了一会一点动静也没有,东霓笙又冷又饿,愣是耐不住性子气腾腾的下了马车在城门外又是踢门又是吼叫,泼妇形象大增光辉,一溜子的市井粗话听的老大夫皱了眉又皱眉。   绮户终是看不过去了,刚想上前拦住她,城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一整排的禁卫军气宇飒飒的冲了出来,把正在崩溃边缘的东霓笙给惊醒了。   从城门内走出一穿着黑色官服的中年男子,脸上有一条蜈蚣似的疤痕,但丝毫掩饰不住原本英俊非凡的面貌,利眸在霓笙一行人中一扫,目光落在马车内,嘚嘚骑马过去,“兵部侍郎虞子目来迎接太子殿下回宫。”   霓笙见他根本就没有下马迎接的样子,心里咯噔一下,小手握在双侧不自觉的收拢。   绮户不是笨蛋,眼下情况了然于目,只是他在乎的人只有一个,马车内的太子完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他移了身子,在她不到半尺的距离手卡剑柄,一副蓄势待发的准备。   马车内沉默着,外面也没有任何动静。   东霓笙感觉她的一颗心都要跳出胸口了,大眼睛紧紧盯着马车,恨不得把那层帷幕盯出个洞来。   东凤城到底在搞什么?不会死在里面了吧?   “虞大人辛苦了。”终是,他发了话,声音淡若秋风,无波无泽,依然冰冷的没有一丝感情。   但是霓笙却跟着那声音颤抖了一下······忆起柳塘城的那场刺杀,再联想起锁魂令,再笨的人也该猜到皇宫内早就风起云涌了。   虞子目似是几不可见的冷笑了一下,眼底眸色极为复杂,“太子厚泽。”然后转头对身后的军队挥了挥手,队伍还未出发,城门内又飞驰出另外一批人马。   霓笙看的清楚,领人之人便是她天天挂在嘴边的三疯子,一身白色儒袍倒不辱没了贤王之名,手中的黑色长鞭霓笙再熟悉不过,但是她从来没有看见过三疯子的鞭子上也会带上血雨腥风的气味。   “虞大人消息可真灵通啊,本王才接到皇上的圣旨,你倒已经到了宫门口了。”东千陌骑马在虞子目身边悠闲的转了一圈,温润眸光一一落在那些站的笔直的禁卫军身上。   虞子目冷冷眄视:“三王爷此话说的颇无情理,本大人也是担心太子之危而已,焦急了些,不在情理之中吗?”   东千陌含笑回视,听了此话更是笑的温润如风,触手抚了抚手中的黑皮鞭,“虞大人之情意自是皇家之幸,虞大人此等贤臣恐怕昭华国无出其右了。”   “谬赞!”虞子目面无表情的点了一下头,“既然王爷来了,那本大人就先行告退了,太子殿下还劳烦三王爷照顾好。”   “当然。本王绝对不会再让太子有半点损伤!”东千陌笑的谦让有礼,完全不像一个王爷该有的态度。霓笙在一边就纳闷了,好好一贤王,好好一翩翩公子的形象,为何在自己女儿面前就全毁了呢?   唉···遇父不利啊!!!   虞子目深深看了一眼闭幕的马车,挥鞭踏马而走,身后的禁卫军收戟站列跟随。   好惊险啊!霓笙深呼了口气,刚想夸奖三疯子两句,却没想到迎面就招呼过来一记‘牛藤鞭’,多年来的应变能力那是练得如火纯情,一个闪身已经躲过了要害,再者加上绮户在前有心挡下了那极具气势的一鞭。   她忍不住哇哇大叫:“爹,你干什么呀?女儿我可是九死一生刚回来!”   “你还知道九死一生?我看你不死一回就不知道死字怎么写!”此时的东千陌哪还有那温润如风的笑,简直比魑魅还可怕。   鞭风凛冽,擦着耳边就挥了过来,霓笙左躲右闪,嘴里不停的喊着“三疯子饶命”,东千陌手中的鞭子愣是没慢半个拍子。   绮户心下一横,出手如闪电,一把握住那黑色皮鞭。   东千陌眼一眯,是六丑的那个徒弟?!一个侍卫竟然敢动到他的头上来了?他教训女儿还轮得到外人插手?   内力一驱,鞭子整个的颤抖了起来,绮户手一疼,却是咬牙接住了来势凶猛的内掌,鲜血斑点而落,殷红如樱花,刺的她的眼睛生疼。   霓笙惨呼一声,跳过去抓着他的手心疼道:“你个笨蛋,干嘛要接三疯子的鞭子啊?”她又不是躲不过,他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武功不弱。   “无事。”他沉闷一声,额上冒出细密的汗珠,仍倔强的不肯认输。   “你们这是想在这解决家事?”冷不防冒出一声冰冷的质问,顿时让僵在那的三个人回了神。东凤城面目寒霜,细长的丹凤眼扫过东霓笙那边,在看到两人相握的双手时,眸色一沉,忍不住嗤笑:“本太子可不想呆在这过夜。” ☆、问安   东凤城被接回了皇城,而霓笙和绮户则是回了王府,那个护送的老大夫则是被东凤城带回了皇宫,后来听说作为了东凤城专属御医。   东千陌当晚也去了皇宫直到天明时分才回府,霓笙正睡得天昏地暗的,猛然被一记鞭子给抽醒了,捂着脑袋痛骂:“三疯子,你又发的什么疯啊?脑子有病就去找大夫!”   东千陌气的双手颤抖,“东霓笙!我是你爹,怎么说话呢?平素里教你的修养涵养都哪去了?”   “你还知道你是我爹啊?动不动就拿根鞭子在后面抽我,有做爹的样子吗?”一大早的也不让人安稳,她本来就挺窝火的,昨晚去了娘的住处,没想到又吃了闭门羹。   今天一大早又是一顿鞭子,愣谁再有修养也受不了,何况还是个孩子!   东千陌深呼了几口气,鞭子往桌上一放,语气沉重:“皇上今日让你去请安。”   霓笙听了也是一愣,火气也消散的差不多了,鞋没穿就从床上蹦跶了下来,“皇上龙颜大怒了?”   东千陌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你认为呢?你说你拐谁不好偏偏盯上太子了?”皇宫内本来就动荡不安,太子对朝中争执的人太过特殊,兵部侍郎和左相多年来暗中较劲,皇上看在眼里明在心里,朝中上下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的那张位置他比谁都清楚。   但是有一件事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连自己还是前几日才从皇兄那得知······   东千陌深叹一口气,若此事是真的,那么朝中的一番腥风血雨是免不得的了。   东霓笙见三疯子面色沉重,自是知道朝中出了大事,也不敢使性子了,绕到他身边坐下,安静的发呆等着他说下去。   长廊外秋叶打旋飞起,晨日光线透过闭塞的门缝洒了进来,霓笙托腮凝视了会,耳边东千陌终是开了口:“笙儿,你莫怪爹平日对你严了些,爹今生就只娶了你娘一房,生的你后你娘又住进了红阆苑,你后面无子弟,爹唯独对你严加管教才对的起东氏一族的列祖列宗。”   东霓笙身子一颤,听的东千陌的话意倒像是要把她变成开国之烈女似的,眉头不由一颦,话语中也强硬了些:“爹,大皇叔还在,太子还在,您怎可说此等话?”   接受到三疯子透过来冷冷的一睥,她的心更是不住颤抖。“你懂什么?若是我坐不得这个位置你以为还有谁能把这位置坐稳了?”   她差点脱口而出:九叔!   当下一骇,左手按住了心口,原来在她的心里早已把九叔安放在了那个位置,她口口声声说不想让九叔坐上那个位置,可是放眼东朝的局势根本就容不得人去推三阻四。   东千陌见她不回答以为她是默认了自己的话,于是低了声道:“不是你爹我非得坐上那个位置,只是你娘这些年对我根本就避而不见,如果我坐上那个位置,或许她就会走出红阆苑······”   他的话音低沉,说到后来几乎听不见他的声音了,霓笙被他话中的悲伤凄凉感上了三分,但随即便被冷静的掐断。   她自小便知道三疯子和娘的感情很不好,但是府中也无人提起,曾经的过往不知,三疯子对娘的态度也从来不算太好,她甚至怀疑三疯子是不是恨娘,所以才会从小拿着鞭子在自己的身后鞭打。   不管他话中有几分真情几分实意,终究是撼动不了她的理智。六丑曾对她说:“笙儿,你执念太深,一旦认定一件事就执着到死,奴才怕你,以后会深陷泥淖啊!”   婢女桃子在门外喊霓笙起来洗漱,东千陌也站了起身,负手走到门边停下,回头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你换洗一下,皇上今日特地嘱咐你进宫一趟。”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霓笙呆愣在原地,好半响有点回不过神来,直到桃子在梳妆镜前给自己摆弄发型才惊醒,镜子中的女孩已显露出清水芙蓉的面容,有着一双深嵌般的宝石水眸,她一直觉得九叔的眼睛是天底下最漂亮的,没想到自己的眼睛也毫不逊色。   桃子心灵手巧,在自己头上左盘有绕的似乎要梳个复杂的小髻,霓笙看着心烦胡乱弄乱了,对着镜子撒气:“随便编个辫子就成。”   “可是小姐不是去进宫见皇上吗?”桃子诺诺问,眼色有点小心翼翼。   “大皇叔不在意这些,哎呀,你赶紧的。”   “哦,好的。”无法,她只得把梳成一半的童髻拆乱了重新梳了个简单的。   一番打扮过后在镜子前照了照,朴素自然,多好!不禁弯起了嘴角,霓笙心想再过个几年自己是不是能赶上九叔一半的风华呢?毕竟自己和他是有血缘关系的,总得沾点边吧!   桃子看了她的打扮捂嘴偷笑:“小姐长的可真美,再过个几年恐怕帝都城内的公子哥要把王府的门槛都踩破了。”   霓笙白了她一眼:“就帝都城有什么好玩的?要迷就要把全天下的男人都给迷倒!”   桃子嘴巴微张有点呆愣,她家小姐也太······不过,估计会有这个可能性吧!   东霓笙出门前还是照例去了红阆苑,在门口站了一会,红阆苑内照旧凄清孤寂,里面听不得一点声音,她想象着娘亲孤坐窗下仰头望天的模样,心下难忍,踏进一步,刚想推开木门,手却一麻,她差点惊叫出声。   门内传来清冷寒幽的语声:“可是忘记我的话了?”   霓笙鼻子一酸,顿时委屈极了:“娘,笙儿想你了,让笙儿进去看看你行不?”   门内沉寂一片,她急了于是脱口而出:“娘,笙儿又调皮了,前些日子把太子哥哥拐出皇宫了,还差点让太子哥哥丢了性命,娘,笙儿怕,大皇叔今日传笙儿进宫了······”   东霓笙在门外着急的等待,她说的话真假掺半,也不知她那个精的狐狸似的娘会不会心软。   日头渐渐上了头顶,桃子从后花园匆匆赶来,一见小姐还在红阆苑门外等候,急的直跺脚,总管太监已经专门从皇宫内赶了过来,小姐这倔脾气估计是行不通的。   霓笙几乎要死心了,转头看见大树下急的直转圈的桃子嘴角勾起讽刺一笑,才跨出两步,身后的木门吱嘎一声打开。   铺面而来的阴气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望着里面阴气沉沉的院阁,霓笙突然想起小时候见过一只小猫贸然闯入后便再也没有出来,几天后就看见浣洗阁的小丫鬟抱着血淋淋的小尸体痛哭。   大步走了进去,在红阆苑内转了几个圈才走到娘亲的房阁下,屋子仍旧紧闭着。   她低低唤了声:“娘。”   似乎响起了一阵叹气声,房内的妇人无奈又孤高:“帝都一战避无可避,我自明了你这丫头是聪颖之极,从小在外闹的事大小不断,可娘明白你心里是通透的,对朝中的局势猜也猜个八成。你大皇叔命在旦夕也活不了这个年头,他能保的他自然要保,即便有些不舍得但为了皇位为了东氏他还是会不折手段的。”   霓笙惊讶,她的娘从小未出过红阆苑却对外面的事知道的如此清楚,她年纪小,对男女之事也不甚了解,自是不知道她爹对自己娘是用情至深,每每夜深人静的时候,东千陌总会在红阆苑凉亭内小憩半盏茶的时间,也会对晚烟道些外面的事,其中自数皇廷宫闱之事居多。   那扇沉避已久的门刹那打开,劲风如刀割,霓笙从未见过如此强悍的内力劲风,脚步一个不稳,急速后退,单手撑地一个旋身单膝跪地,不可置信的盯视门后缓缓而出的女子——   那是容天下之铅华的女子,冰绡缟袂,淡雅如菊又清尘如晨日朝露,眉目间闪烁的光华足以让天下失色,面容精致,肤色莹润,红唇黛眉。   美,那种美无关本身,是一种从内而外自然而发的美,或许是岁月沉淀的含蓄美,让那个女子更加耀眼。   比之现在的九叔,恐怕有过之犹不及。霓笙在心里静静把她和九叔对比了一下,九叔现在就如一块深埋土地的玉石,还未被岁月所打磨,恐怕再过个几年,比之自己的娘亲恐怕还会更上一层楼吧!   “娘?”她有了一分犹疑,对眼前这个女子心里还是会有隔阂,记忆中的娘,仍旧停留在绝情的背影。   那一声呼唤让晚烟顿觉心口一闷,目下沉,盯视霓笙的脸看了半响,小巧精致的脸颊,已隐现她当年出尘之姿,蒲扇薄翼下那双眼睛太过纯真,纯真到让人不敢置信,只有眼神犀利的人才能看见隐藏底下的狡黠。   “宝髻松松挽救,铅华淡淡妆成,红烟翠雾罩轻盈,飞絮游丝不定。笙歌散后酒微醒,深院月明人静。相见怎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她低声呢喃,素手抚上霓笙的眼眸,“你终究是他的女儿,这双眼睛像极了他。”   霓笙张了张嘴,她想问她的眼睛哪里像三疯子了?她一向自诩美貌无双(除去九叔),尤其是这双能说话的眼睛,你看三疯子那双温润的眸子,再看他凶狠的鞭子,简直不敢相信这个粗暴的男人会是一代贤王!   晚烟扯唇一笑,霓笙只感觉眼前绽放出一道眩人的亮光,然后听的美貌娘在耳边说:“笙儿,你既承了他七成的机智,为娘也知道这昭华国终是困不住你的。朝廷内乱避无可避,为娘先助你一臂,以后的路可就看你了。”   手上一凉,低头一看是一支通体碧绿的簪子,触感光滑细腻,上等玉圭所就。再抬眸时眼前已没有了那绝世女子的身影,红木木门紧紧闭合,似乎从来没有打开的样子。    ☆、何其锋芒   霓笙看了看手中的玉簪,伸手便把头上的簪子拔了下来换成了这支簪子,她不清楚这支簪子有什么不同,但是她知道她的娘不会害她。   桃子早已等的心急如焚,看见霓笙从红阆苑内出来一个箭步冲上去:“小姐,快,路总管在门口等了半个时辰了。”   皇宫依旧恢弘气派,雕梁画栋,红砖瓦砾,廊院阁阁,竹松轩拔,霓笙从马车上下来后便被塞进了宫内专用的简便易车,四人抬轿,脚步如飞,在安静的皇宫中竟是没有一丝响动。   秋殇无情,树叶上的叶子开始疯狂的掉落,太监宫女从早到晚轮番在青石长路上打扫,仍见不得清理到那些恼人的黄树叶子。   霓笙透过纱帘帷幕看向东宫的那个位置,东宫城墙比一般的围墙要红艳的多,建筑也令有一番味道,圆柱拱楼,尖梁红瓦,颇有异族之风。   她正愁思东凤城那小子的伤有没有好点,耳边是路总管压低了的声音,夹着仓惶而恭敬道:“皇后娘娘。”   霓笙闻声也是一愣,脑海中瞬时浮起的却是香艳的场景,这小妮子对上官明璐的印象颇深,对调戏九叔的女人她还是不能容忍,心口堵的一口气着实难受。   可是现在乃关键时候,她还是弯了腰从轿帘中钻出,按照昭华国的礼节对皇后福了礼:“笙儿见过皇后娘娘。”   头顶一声冷嗤:“原来是三王爷家的小丫头,本宫还以为又是哪家无礼的千金呢!”言外之意仍旧是一个无礼不懂礼貌的臭丫头。   东霓笙吞了口气,脸上笑的能出一朵花出来:“皇后娘娘,上次是笙儿无礼了,还希望皇后娘娘不要计较的好。”   扶着黄金藤椅的手猛的一紧,轿子后的女人眼眸一眯,浑身暴戾之气陡升,却在下一刻又被压了下去,因为不远处也同样来了一辆华贵的轿子,抬轿之人皆脚步轻盈,紫色长袍在风中划出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顿时霓笙被夹在了中间,她向半边投去疑惑的目光,路雨早在来人还未到时便躬身道:“奴才见过虞妃娘娘。”   虞妃从轿子中钻了出来,是个紫色长衫的惊艳女子,眉目间有成熟的魅惑,冰肌玉肤,抹胸薄底长衫外罩紫色真丝绸衣,说不出的性感和妩媚。   她娇笑着迎风而站:“今个吹的什么风竟把皇后娘娘吹到箐华殿了,皇上刚还在唠叨皇后娘娘今日后宫事物繁忙呢!”   又是一个厉害的角色!霓笙敛袖低眉,内心嘀咕,这个虞妃看起来比皇后娘娘还要难对付,巧笑间便指责了皇后独霸后宫,再把此话说成皇上口中吐出的,那又是另一番意味,皇上自古都是多疑之人,你现在独霸后宫难不保哪天不想着独霸他的天下。   上官明璐也是精明狡诈之人,岂会听不出虞妃的言外之意,纱帘阻隔了她的表情,霓笙站在她的右下角仍把她的冷笑听的清清楚楚,袖中小拳一捏,背上惊出一身冷汗。   若是一年前她可能还会对这个女人不屑一顾,但是现在她却不能,对于危险天生敏锐的察觉,直觉告诉自己上官明璐远远不止看上去那么简单,或许还要复杂。   一年前她没有对自己多加追责恐怕一半原因是自己的身份,还有一半原因多半在九叔身上,九叔从小在昭华国的名声不是白吹的,皇后多多少少会顾忌他这些年在昭华国培养了多少势力。   所以最后也只能传个谣言来诋毁九叔的名声,这个算是下下策,有用无用她都不在乎,只要能牵扯出九叔一丝半点的势力她便能赢。可是她错了,错的离谱。   帏纱微动,霓笙看到上官明璐对身边的侍女低语几句,然后那侍女向前走了几步,在虞妃不到三尺的距离站定,福了福身:“虞妃娘娘,皇后娘娘让奴婢告诉你,奴生奴,富生富,由奴变富的身上的奴性还是改不了的。”   侍女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在场的人都听的清清楚楚,霓笙规矩的低着头,偷眼瞧去,虞妃早已铁青了一张脸,两边气势剑拔弩张。   路雨顿了顿还是站了出来,“皇后娘娘,皇上那还在等着呢!”   “嗯。”上官明璐浅笑着应道,对抬轿人命令道:“起轿吧。”   霓笙也赶紧爬上轿子,从纱帘后偷偷看了一眼那个紫衣女子,她的忍性倒好,一会功夫面色已经如常,眉眼底的笑意却是冷的很。   两轿交叉而过时,上官明璐还特意停了下来,白玉纤手撩起薄纱,明艳的脸上淡薄的讥笑,黄色指套象征着皇宫独特的至权,“虞妃,这些年本宫对后宫之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也该知足了,别妄想爬到本宫头上来,别以为身后有个兵权的父亲就可以在皇宫内横行霸道。别说本宫不许,就是皇上恐怕也不会允许,你说呢?”   放下薄纱,轿内轻快的笑声直击虞妃的心脏,直到那两栋轿子在拐角处消失不见,虞妃才露出阴狠的表情,紧拽着的珠串瞬间捻成碎末——“好你个上官明璐,看来是该给点颜色她瞧瞧了。”   一边少女模样的婢女问:“娘娘是要抖出她那点事?”   虞妃旋身回了轿中,一掌拍在茶几上忿忿道:“哼,抖出来又怎么样?即使是皇上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朝中动荡不安,左相几乎独揽大权,要扳倒他们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小橘紧随而上,不知主子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既然不能抖出皇后的丑事,又如何扳倒他们呢?   纱轿中的紫衣女子,嘴角勾起狐媚的笑,“想要我虞妃的命,你上官明璐还不够资格,我倒要看看这后宫中到底谁才是后宫之主。”   菁华殿内,檀香味缭绕,层层帷幕阻隔了内屋的情况,霓笙站在外屋有点踌躇,心下不安,皇后已经进去一个时辰了。   顺手摸了摸头上的玉簪,霓笙第一次对娘亲感到了疑惑,在她年幼的心里一直以为娘亲虽然性子极淡但是对父亲却是有感情,若不是三疯子早年在外惹了一些风流事娘亲也断不会住进红阆苑。   正思索间,里屋珠灵玉佩撞击声传出,上官明璐一身华服宫装出现在珠帘后,见着霓笙后勾唇一笑:“玲珑郡主,皇上在等你呢!”   霓笙浑身一颤,总觉得这个皇后说出的话要多阴寒就有多阴寒。一福礼越过她就往里走,不想得罪也不想和这个恶女人有牵扯。   “听说九王爷前些日子打下了蛮族的一个部落。”不经意的提起,皇后挑着眼斜视她,察觉到霓笙脸上有些细微的惊诧,当下了然的一笑:“九王爷驻守边域,这份功劳大家都记在心里,小小年纪便能有如此手腕如此成就,恐怕昭华国也出不来第二人了。”   霓笙冷汗泠泠,上官明璐弯低了身子在她耳边轻笑低语:“皇上是惜才之人,可是若是对他的皇位构成威胁就不一样了,你说呢?聪明的玲珑郡主。”   说完大笑着出了箐华殿,霓笙站在珠帘旁静默了会,深呼了口气,整了整衣衫大踏步走了进去,小小的脸上是童稚清纯的笑颜,一路大呼:“大皇叔,笙儿来看你拉!”   “你这孩子,都这么大了还毛毛躁躁的,再过两年就要及笄了,到时哪家的青年才俊敢娶你这个毛丫头。”东翟影从床榻上坐起,披了件明黄色的外衫,笑着扶过扑向自己的丫头,一脸的宠溺和无奈。   眼梢带到她头上的玉簪时,双手一滞,僵硬着拥着怀中的小人儿,面上平静无波,内心却早已波涛汹涌。   “那些个青年才俊还入不了笙儿的眼呢,笙儿这辈子要嫁就要嫁个比九叔还要出色的男人。”她傲然的昂着脑袋,在中年男人怀中撒娇道:“大皇叔,你以后一定要为笙儿物色几个哦。”   东翟影回过神来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就你这丫头机灵,婚姻大事还要找大皇叔做垫背的。”   “那还不是大皇叔疼着笙儿嘛!”她挂着两条腿闲散的晃荡,一双大眼睛灵动可爱,看的东翟影着实喜欢,像极了那时的晚烟。   情不可耐,他抚上她头上的玉簪问:“这玉簪是你娘给你的吗?”   她心神一惊,心里嘀咕:这哪是她娘给的,明明是自己变相的去讨的。嘴角却是弯了起来:“是啊,娘亲说这是她给笙儿的生辰礼物。”   东翟影轻笑出声,抚着她的小脑袋瓜道:“大皇叔倒给忘了,下个月便是笙儿的生辰了呢!笙儿可想要什么礼物?”   “真的?”她一听有礼物顿时双眼大亮,扑扇着大眼睛一顺不顺的瞅着眼前这个英俊不凡的大皇叔,心里惴惴不安,在得到东翟影肯定后,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大呼:“笙儿就知道大皇叔最疼我了。”   东霓笙咬牙想了想还是没想到想要的生辰礼物,反正离生辰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大皇叔,笙儿还没想好,想好了再告诉大皇叔。”   东翟影微笑点头,对这个小丫头也是喜欢到心里去了。   于是东霓笙高高兴兴的欠身离了开去,对东翟影的目的似乎真的并未在意,只是在跨出箐华殿的刹那,那根紧绷的弦终是松了。   回头望了望那座高楼殿宇,心里不由泛起一股酸楚,帝王家真的很无情呢!他是自己的亲叔叔啊,难道血缘真的抵不过一张椅子?   路雨在霓笙走后从门外走了进来,见皇上已经躺回了床榻,正踌躇是否还要去打扰,却听的浑厚的嗓音传来:“把昨日朕没批完的奏折拿过来。”   路雨大惊:“皇上!”   东翟影失笑:“朕看上去就这么弱不禁风?”   路雨不得法只好转身从书桌上拿了尚未合上的奏折递了过去,瞧着榻上身体每况愈下的男人,心里一阵酸楚,念起门外的紫衣骑,忍不住问:“皇上,玲珑郡主她······”   他搁下挥毫,冷了声:“这事莫在提了,朕心里有数,紫衣骑让风拂撤了,没有朕的命令谁也不许碰霓笙丫头。”   路雨心下一沉,低声应道:“是。”转念间,忆起后宫中的那位又颇为忧心:“皇上,那皇后娘娘那边就如此放任了吗?”   东翟影突地一笑,路雨却是瞧着心惊,一直知道皇上的心思高深莫测,从未有人窥测一分,可是如此嗜血残忍的笑他还是头一次瞧着,当下也不敢问,赶忙敛了身退了出去。   屋内沉寂了下来,龙檀香味依旧袅袅浓郁,书案桌上的一盆雏菊开的很艳,眉眼扫过,心口却是一滞。多少年了?晚烟,你躲了我多少年了啊?如今我将归去,你都不想看我一眼,你当真恨我至此?   罢了罢了,既然我们无缘再见,那我就保你女儿一命吧!也算我对你最后的情意了。   桌案后的男人眼神闪烁,怨恨思念缠绵,几时他也感觉到累了呢?追逐了大半辈子的东西,到头来却发现一切皆是空!叫他怎能不怨?叫他怎如甘心?   当年梅花树下他的一剑终是伤的她体无完肤,昔日的情真意切都抵不住那一瞬间的猜疑,他累了,真的很累了,琐玉簪都取了出来,他还有何话可说呢?难道她当真觉得自己会杀了她的女儿吗?他怎么会呢!那是她今生唯一的牵绊了,他怎会如此狠心的斩断!   深秋来临,早晨的气温越来越低了,蛮夷一族地带更是冷上加冷,几处河川上都覆上了薄薄的寒冰,外出的猎户都穿上了加厚的棉衫,再过个一个月恐怕是要下雪了。   幕乌夜孑然站在河水边,听到身后风声一变,手中的长剑紧了紧,不回身便知道要来的人来了。   三个黑衣人整肃跪下,其中一人出声禀报:“将军,一切准备就绪。”   幕乌夜听完眉梢都没动一下,左手一挥,三人迅疾如风的消失在了原地。    ☆、捕猎   抬首看了看时辰也该差不多了,幕乌夜转身便走进了晨日的昭旭中,淡薄的金色铺撒开来笼了他一身,伟岸的背影消失在重重森林中。   早上还是朝阳满天,过了午时天色渐渐阴沉下来,像是要下一场大雨,竹林中安坐长廊下的少年闲散靠坐在栏杆上,手中端着的青花瓷杯竟是从蛮夷闳族烧灼的青釉仰锺式,端的是一种极品。   可是他却仿若未觉手中茶杯的珍贵,沿着茶杯边缘打圈,眼神迷离远眺,乌黑的琉璃眸色在暗沉的天色下光华无限,少年的轮廓已经明显长开了些,下巴更加的尖细英挺,眉眼目间温润如玉,嘴角浅薄的笑晕染种种风情。   竹屋前茂林无数,沙沙树叶声紧随而至,平静的午后在一声尖利的长啸中被打破,剑光从暗处打过,狠厉的刺向少年的位置。   少年只是微微一笑,也不见得如何的移动,下一秒却身至几丈外,手中满满一杯琼浆玉液竟未洒出一滴。   黑衣刺客见一剑未成,也顾不上呆愣紧随而来的第二剑气势更加雷霆万钧,裹挟着朔冬的凛冽,杀气阵阵。   叮的一声脆响,一双纤细比女人还要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松松夹住了他的剑端,少年似百般无奈:“舞萨,我跟你说过凭你现在的能力还不能伤我半分。”   被称为舞萨的黑衣人未置一词,手中的剑未停,一套潜龙起水被他舞的精妙绝伦,可是招招不致命。   东燕启躲闪间轻叹了口气,轻折一支翠竹一记回身飞天挑开了黑衣人的面纱,一张清秀的脸就此露了出来,年纪比上东燕启大不了多少,眉宇间一颗美人痣如点睛之笔,这般清秀的少年硬生生的生出几分妩媚来,宛如他的名字,舞萨,舞着亡国之舞的萨士。   黑纱随风而舞,轻轻落在地面上,他透过飞舞的落叶似隔了千山万水般望着对面的少年,心底酸楚不堪,一口闷气吐不出来。   东燕启仍旧笑,手中的翠竹点地,白色长袍随风而舞,面目俊朗如月,那双眼睛似能摄魂夺魄,“今日刺杀我,并不是明智之举。”   舞萨低着头,并不敢抬头看他,咬唇不语。   东燕启也不急着要治他的罪,右手的酒液端起,缓缓啜了一口,眼眸流转,在见着天空绽放的绚丽烟火时,唇畔的笑更深,丢了翠竹对舞萨道:“走,跟我看出戏去。”   舞萨愣了半响,东燕启是什么意思?自己可是来杀他的,他竟然不制裁自己?   回想起跟随东燕启的这几年,舞萨不禁觉得心惊骇然,他根本就不了解这个男人,若说他是一座悬崖,那么其深度恐怕是无底的。   背上早已冷汗涔涔,可是还是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恐怕沧浪那边也失手了吧?这一次他们真的难逃一死了!   秊族在蛮夷族有着不可估量的地位,从柳塘城经过夏阳洲便到了这个广袤无垠的秊族,秊族人生性好战,戮野兽,啖生肉,个子魁梧高大,站在人群中是很容易认出来的。   沧浪来自秊族最高氏族之家,身手更是秊族之最高,他没想到自己竟会败在一个女人手上。   面前的女人双手怀胸高傲的斜睥自己,让他莫名的怒火中烧,几何时自己也成了囚中之鸟任人欺负了?他们秊族当真要灭在这个弱不禁风的少年手上?   他抹掉嘴角的血迹,单手撑地站了起来,脚背上被一支弯月刀定住,鲜血喷涌而出,他却恍若未觉:“你是谁?”   女子殷红嘴唇轻缓挑起,讽刺之极,没有回答他的话。   沧浪顿感羞辱,可是现在受制于人也无法。女子身后响起轻微的脚步声,女子先是一愣,然后不动声色的消失在了原地,后面出现的赫然是一脸冰霜的幕乌夜。   见到幕乌夜沧浪心下一惊,随即狂妄一笑,伸手拔掉脚背上的刀,直指对面的男人冷嘲热讽道:“原来我还是中了你们的毒计,什么不计较我的身份?!全他妈的是骗人的!”   幕乌夜冷眼看着他发狂的样子,“就凭你也配刺杀主上?”话语中包含藐视之意。   沧浪也收了笑,眼底的放肆渐渐收敛,心里骇然,这次的行动什么时候暴露了?就在他愣神之际,眼前一道黑影飘过,身姿极为飘逸俊秀,定睛看去,俨然是那个谈笑间灭了秊族的少年。   他胸口一闷,忍下想要立即一刀斩杀此人的念头,手中的刀却因愤怒止不住的颤抖。   少年似对他的反应没有注意到,依旧笑言道:“沧浪此次胥扇国,长途奔波,有劳了。”   沧浪被他的态度搞的晕头转向,袖中的雪扇一紧,脸色难看之极:“东燕启!别在那假惺惺了,既然怕人来杀我,又何必还在那做戏!”   翩翩少年微微一笑,霎时如春光乍暖,初霁逢露,让人心魂一颤,世上竟然有如此好看的人?   他那双纤细修长的手伸出,语意温柔:“雪扇可取到了?”   沧浪抿唇盯着他看了许久,也不知这人是什么意思,他既已猜到自己要刺杀他,为何还要问自己要雪扇?他在他身边谋算了一个月才得有机会接近这个看似温柔实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少年。   前几日东燕启突然对自己的属下发布了索查令,听说胥扇国有一件至国之宝——雪扇,冰雕成形,龙玉为底,看上去小巧精致,形状与一般的扇子无异,只是可以佩戴在头上,女子若能佩得此物,可以美貌长存,强身健体百毒不侵。   他上前毛遂自荐,与胥扇国的太子有些交情,若能以情求之,依胥扇国太子的个性必定倾囊奉出。   如意料之中他成功得到了这个机会,心里窃喜不已,东燕启只知胥扇国有国宝雪扇,却不知还有血扇,雪扇能救人,血扇能杀人。   “没有拿到吗?”东燕启轻柔的问,仿似一队故友在交谈般,沧浪猛然抬头,一双鹰眼陡绽逼人杀人,余光看到东燕启身后的舞萨时,手中的刀已经等不及的划出。   如此之近的距离,不成功便成仁,大不了一死!   一瞬间刀光剑影交错叠加,刀光所过之处草木皆倒,剑影所到之处血溅四方。不稍一刻,幕乌夜的剑已经刺进了沧浪的心口处,他眼都没眨,干净利落的拔出。   沧浪一个踉跄后退,噗呲一口血喷在草地上,低垂头沉默了半响笑出声来,竟似无限悲凉:“今日一败,我心服口服。不过······”他抬头,端正方子脸上凶险毕露:“东燕启,你早晚有一天会死的比我族人还要惨,你的鲜血铺撒整个狼燕山,你的尸骨会终日被野兽啃噬,你心爱之人也不会得到善终,你喜欢的人永远也不会喜欢上你······”   话未说完,音已落。   幕乌夜诧异的抬眼看着眼前的瘦弱少年,阴厉的寒气即使隔了几尺都能感觉到。他看着他手上的冰剑,一剑封喉,却是半滴血也未沾。   东燕启第一次发怒,躲在暗中的七卫也是一阵毛骨悚然,没想到短短一年,东燕启的剑术已经如此之高,连他们都没有看清楚他什么时候出剑的!   风华绝代的少年眼底是一片冰寒,念起某人红扑扑的小脸和灵动晶莹的大眼睛,薄唇浅勾,眼底也有了一丝暖意:“谁说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话语中的那份笃定不容置疑。   身后的幕乌夜一愣,原来是这句话激怒了他!他顿时有点哭笑不得,终究还是个孩子啊!   幕乌夜戴上手套上前在沧浪的身上搜索了一会,终于在腰间摸到了一把形似扇子的雪玉,阳光下折射出熠熠生辉的光芒,刺的让人睁不开眼。   退到东燕启身边,“这真的是血扇?”   他轻笑着捏过那把玲珑剔透的血扇,“血扇有一个最特别的特征。”   “什么?”   东燕启淡笑着转首朝身后看去,舞萨顿时如坠地狱,眉宇间的美人痣越发的红艳,似要滴出血来。   “血扇,血之魂,以人养之便能夺其魄,比之雪扇那是更加的珍贵。众人只知血扇是杀人的工具,却不知血扇在杀人之后便能有比雪扇还要强的功效。”笑容如山涧溅泉空灵如精,蒲扇睫毛细致卷翘,端的是一位绝世之人,只是那笑容背后却是让人不寒而栗的妖气。    ☆、我要变强   一个月的时间过的飞逝,霓笙从皇宫中回来后行踪开始变的诡异,东千陌时常找不到她的影子,但也能时常从大街小巷听到这个丫头的顽劣不堪。不是东家的屋子着火了就是西家的店铺被人洗劫一空,弄的官府也是莫可奈何,毕竟没闹出什么人命出来,而且上头还有人罩着,这些“小事”自然也被压了下来。   外界把昭华国三王爷的女儿传的恶贯满盈,可是谁也不会知道这个小丫头并没有出没任何巷尾,她把自己关在回澜苑一个月。   霓笙从皇宫中回来后立即去了六丑的房间,六丑正在更欢衣衫,见小主突然闯进也是吓了一跳,然,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却是:“六丑,告诉我怎样才能变强?”   他被她严肃的眼神震撼到,那双清澈的眼眸中已然有了当年景德帝的残忍,隐藏在幼小年龄下的天性终于还是复苏。他一阵惊喜一阵慌张,很快冷静下来,缓缓的问:“要变强,必须经过蚀骨之疼,笙儿你可想好了?”   她笑:“只要能变强即使让我过炼狱之火我也不会眨一下眼。”   东翟影的召唤终于唤醒了她心底潜在的恐惧,在位高权重者面前她便如蝼蚁一般,只要别人随随便便的一句话便能终结了自己的生命。可是她却不想,她要把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上。   她心里怅然,九叔,也许能护她周全,可是她却不想成为他的负担,若真如柳宗唐所说,恐怕大皇叔大可除去九叔之意,她相信九叔的实力,可是她也相信帝王的无情。   在这一个月的时间内,她让绮户在外面行凶作恶留下所谓的罪证,晚上在香阁内停留半柱香的时间,到东千陌的探子离去她才摸黑来到回澜苑。   整整一个月她咬牙忍受挫骨之痛,几乎把六丑的绝学都顺了一遍,六丑连赞:笙儿天赋之高胜过当年的我啊!   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在短短的时间只能把外在学会,内在只能靠自己以后勤加练习。六丑不明白她为何要瞒着王爷习武,若是求了王爷未必不会答应。   霓笙双眼一沉,念起红阆苑的娘亲,心底莫名的不安,上次见到那个美如天仙的娘亲,她除了对她外貌的震撼,在意更多的是她出神入化的武艺。   反正暂时瞒着肯定是没错的。她想。   十月的天气已然有了初冬的严寒,霓笙穿着一身白色短夹袄,粉色素裙在地上拖展出华美的流线,前面的小太监一步三回头,生怕这位小主走着走着就跟自己闹捉迷藏起来,对于这个外表甜美内心邪恶的玲珑郡主他们这些奴才可惹不起!   更何况自己第一次还惹毛了这个小恶魔,这些日子外面种种谣传可真是吓坏他了!   霓笙走了老长一条路终是耐不住了,拽了拽素裙,小脚一跺:“东凤城那臭小子到底想干嘛?到底要把我带哪去?他不在东宫好好呆着跑这么偏僻的后宫来干嘛?”   再说她对进宫来可是忌讳的很,那个阴险的皇后娘娘指不定从哪冒出来把自己带去玉凤殿怎么办?虽说这些日子武艺有些长进,可是身子骨毕竟还小,上官明璐的武功恐怕不在六丑之下!   丹桂抬手抹了一把冷汗,踮起脚尖瞧见一座荒废掉很久的宫殿时才松了口气,赶紧对身后的小魔鬼道:“郡主,到了到了,就在前面。你看!”   随着小太监手指的方向她也跟着踮了踮脚,可是由于身子太矮,看不到那座废宫。她有些赌气的站到一边的大石块上,目光所视,那是一座荒废很久的宫殿,瞧着眼熟,红墙拱楼,一股浓重的异域风情。   她自然而然的朝东凤城所住的东宫方向望去,心下一惊,心脏仿若被一双粗糙的手狠狠捏住,她有一种预感,似乎只要她再踏出一步,她将会知晓一个足以让她招来杀生之祸的秘密。   丹桂瞧着这位小主脸色阴晴不定,心下发虚,可念起正在等候的太子殿下,壮起胆子提醒失神的小郡主:“玲珑郡主,太子殿下在候着呢!”   霓笙收了心神,一副欢欣雀跃的样子又迷惑了这个小太监,“那臭小子是想和我玩捉迷藏吗?”   丹桂不知该如何回答,其实他也未进那个废宫,只知太子告诉了自己一个大概的方向。   “这个奴才···不知···”他忙低了头,“郡主,下面就只能有您一个进去了,太子有令任何人都不得进去。”   心口的獠爪挠的更厉害了,小脸笑的开了花,对这个太监点了点头便独自一个人往前去了。   丹桂松了口,幸好小郡主没有为难自己。转了身也开始往后回去,行了几十步,突然感觉凉风阵阵,脖子上一凉,还没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身体就直直往下坠去。他不可置信的瞪着不远处的黑衣人,双目还是模糊,直到陷入完全的黑暗中。   黑衣人未多做停留,身影一闪便消失在了原地。   而此时魁梧的梧桐树后走出一个小小的身子,俨然是刚才离去的东霓笙。她冷眼看着躺在落叶中的尸体,鲜血汩汩而出,已经染红了一大片枯枝黄叶。   看来她猜的没错,这个地方是皇宫里的秘密,身在皇族的人都清楚秘密藏的越深,离死亡也越近。   她果断转身朝那座废宫走去,她还是小看了东凤城那个混小子,这个年纪就培养出了一批忠于自己的死士。这时的东霓笙也未想到她的九叔在六岁时就收服了暗夜七卫。   九王爷的暗夜七卫在江湖和隐卫中从来没有人能超越,也从来没有人能窥的其真正的面貌。至今为止也只知,有一个风情万种妩媚之极的魅罗,听说她是七卫中武功最低的,然目前为止也没有多少人能赢得了她。   匾额上金漆黑字,遒劲有力,楼兰宫三个大字穿透木匾,彰显着题字之人内力的雄浑。   霓笙站在门口张望了一会,然后大踏步走了进去,入眼的是一片废墟,杂草有半人之高,灰色砖面上布满了青苔,空气中弥漫的灰尘在打开门的那一刹那呛的她喘不过去来。   心里不禁把东凤城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几遍,后来才后知后觉貌似他的祖宗十八代和自己还有些关系呢!随后呸呸重新来过:“不算不算,我怎么变的那么笨了。”   推开沉重的木门,里面的光线暗的很,霓笙在门口适应了一会才能看清屋内的情景,那一刻她的心脏猛的收缩了一下,多年后她再次回想,或许正是那样孤寂的背影深深烙在了她的脑海里,以至于后来才会心软没有杀了他!   他安静的坐在冰冷的花岗石地面上,微扬着头,呆呆的凝视着对面的墙。沉静的,无声的,那时从灵魂深处散发出来的绝望,乃至让他无处所逃。   屋外的光线如被屏蔽了一般竟似不能完全照射进来,他的背影刻在阴暗里显得更加的萧瑟。   东霓笙咬了咬唇,顿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在他旁边站了一会,他竟然毫无察觉。   她不禁好奇的抬起头——那是一幅很美的画,整个墙面都被那副画给占了,高山楼水,后面是一座看上去很古老的宫殿,那份历经沧桑的恢弘完全在画者的手下发挥了出来,然最亮眼的却不是那座宫殿,而是站在宫殿前的女子。   霓笙想,那是一种有别于娘亲的美,娘亲的美空灵震慑心魂,然那女子却是火,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你点燃,与之一起疯狂一起舞蹈。   “她很美,是吗?”   霓笙一惊,低头看去,东凤城仍是保留那个姿势,如此之近的距离,霓笙才看到他的眼睛里似有泪光。   她第一次有了安慰别人的想法,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念起他看不到于是只能把声音放柔:“是的,很美!”   他似乎听到别人夸奖自个似的,咯咯的笑了出来,笑声不大,却传遍房间内的每个角落,不知为何,霓笙听着这笑声心里难受的很,真想叫他停下!   可是她不能!   她也随着他蹲了下来,以同样的姿势对那个火一般的女子瞻视。在沉默的观察中,霓笙心里也慢慢明朗了起来,这个女子的眼睛、轮廓像极了···东凤城···   那么后宫中的那位恐怕只是个养母而已,难怪柳塘城那一役会引来锁魂令的追杀者。所以的答案在看到这副图画时也就显而易见了。   她转头,视线落在他的侧脸,有着女子的阴柔,可是那双眼睛却冷的让人发寒,偶尔生气时却能看到里面的小精灵在跳动。听宫里的那些人说,东宫太子性格孤僻,八岁之前基本上没出过东宫,可是每一年送进东宫的奴才却是增倍上涨。   小小的身子往他那边挪了一下,小小的手臂环住了同样不怎么健壮的他,“她希望你快乐的。”   他的身子几不可觉的颤抖了一下,却没有甩开她,埋了脑袋在膝盖间,闷声道:“你怎么会知道?说不定她也跟父皇一样,希望我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霓笙一愣,东凤城冷笑了一声:“锁魂令不是谁都可以发号的,即使皇后追了锁魂令,执行者也会请示最高判决者,若是得到阻拦,他们是绝对不会出动的。”   东凤城口中的最高判决者,不用说也知道是谁了。霓笙不觉又是一阵发冷。   头上的玉簪还在,若不是娘给的这支簪子,恐怕自己也未必能活着走出皇宫,她这一年半虽然不知道九叔在边域地区制造了多大的动静,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九叔做的必定已经威胁到了大皇叔的江山,所以大皇叔才会想到用自己来要挟九叔。   皇宫,真的太可怕了!她心中的想法更坚定了,抱着东凤城的手不自觉的紧了些。苍白的少年,隐在黑暗中的眼眸,逐渐凝聚了一股深不可测的漩涡。   霓笙低着头,并没有看到东凤城在这一刻的变化,她只是沉静在自己的世界中,更加确定了自己想要实施的某一种想法。   她听到这个半大点的男孩用一股不同于平时的沉重,对自己许下可以用誓言两字定义的话语:“笙儿,别怕,有我在!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再把我们践踏在脚底下!绝不!”   屋内的光线太暗,以至于她抬起头还是无法看清他现在眼中的情绪,可是她可以听出,这句话的凝重。   东凤城?她心下一惊,他的意思是想保护自己吗?可是,为什么呢?如果他知道自己也想过要杀他······   埋首在他并不宽阔的胸膛,突然很想哭,聪明又怎样?能看透又怎样?她毕竟还是个孩子,她想要的也只不过是爱而已,简单的爱,为什么就没人给的起?三疯子是这样,娘亲是这样,大皇叔的疼爱也夹了太多的东西,压的自己喘不过气来了。   两个孩子就这样在一座荒废的宫殿内相拥了一晚上,独自无话,沉默的看着窗外,月光是如此的皎洁,朦胧的白纱,窗外的树叶沙沙作响,奏了一晚上的天籁之音。   一个月后的生辰宴会终究没有办成,三王府被彩帛挂满,酒席十桌,一道圣旨,在顷刻间让整个院落变的安静。   圣旨上只有四个字:皇上病危!   由于事情紧急,所有人都没有顾得上同自己一样跪在地上的东霓笙,匆忙离去,送给小霓笙的生辰礼物都被洒落了一地。   她在原地愣了半响,抬起头环顾四周,早已人去楼空,不禁有点想笑。   天意吗?或许吧!看来自己的生辰礼物终是得不到了!皇上这次的病危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喜多少人悲了······   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掳了掳起了褶皱的衣衫,果断转身朝红阆苑走去。   推开那扇阻隔凡世的木门,她在她的门前停下,从头上取下簪子放在门口,“听说,他快不行了。”   东霓笙不确定里面的人有没有听到,但是她也不想再为一些事而纠结,她不聪明,只是有些眼睛太亮,总是能看穿人的眼神,人的眼睛真的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不管你怎么隐藏,某个深底还是会有一把火焰在燃烧,不同程度的燃烧。   那一年,她九岁,还不懂什么叫爱,但是她知道大皇叔对娘亲来说可能是很重要的人,娘亲对大皇叔来说或许更加的重要吧!    ☆、血海深仇   昭之流年十三,昭华国发生了两件大事,一件事是昭华之影帝驾崩,举国同丧,免地方税三个月,由于东翟影一生后宫只有寥寥几个妃嫔,皆是不怎么受宠类型的,所以考虑到皇上生前的态度,对这个妃嫔也免去了殉葬。   后宫之主的意见在这一事上倒是和众大臣有了偏歧,所以在朝堂上也争吵了几天,表面上看这只是皇后和一部分大臣的意见分歧,明眼的人也知道后宫之中皇后与虞妃也斗了十几年了,这一次是最能一脚扳倒对方的机会。   东凤城顺利登基,封号凤皇,稚龄十五,昭华第三代帝王。加冕之礼定在同年十月,听说,这位新皇帝也召回了驻守边域多年的九皇爷。   另外一件事也是直接导致这位新登之帝不得不召回九皇爷的原因——昭华右相在影帝驾崩第二天死在自家府苑的书房中。   至于死因,有人传言说是自杀,也有人说是谋杀,流言变了花样的传,传到后来也不知变成了什么样子。   霓笙顿时觉得有些好笑,酒馆里的那些人说的天花乱坠,似乎是自己亲眼看着那个右相死在自己的面前的一样,不过想到九叔马上就能回来心里还是一阵高兴的。   不知九叔长成什么样子呢?年少的他就出尘飘逸如此,恐怕到了现在更甚从前了,算算也该到了成家的年纪,这次回来估计不会空手而走吧?   心里还是闷闷的呢,想到九叔以后有自己的家世,有自己的妻子,不知为什么心口会不舒服!想不通就不想了!   她继续喝酒,眸光落在窗外的街道上,皇城越来越繁华,在这三年多内变化是最大的,听说是因为九叔在边域把贸易商城扩大了几个,以前各大蛮夷族是根本进不了昭华国半寸之内的,但是这三年陆续的蛮夷族走动在昭华国内,多年的封旧思想没有一下子改变众人的想法,进来的蛮夷族还是很少。   南云国这几年倒是一批批的商队进出昭华国了,这多少也跟南云和昭华某种意义上的默契有关。   另外一些附属国跟昭华国走动也频繁了许多,许多在昭华国不得见的东西终于开始在街上出现,东霓笙偶尔也会买来一两个玩玩,只是她性子不是大家闺秀的温雅端庄,闲不住,也没有耐心守着一个不会动破玩意,没玩几天也就被她扔给下面的奴婢丫鬟了。   绮户却知道她并不是不喜欢这些小女孩的玩意,只是不是心中之人送的而已,就如她头上别着的那一支玉雪扇,听说是九王爷在玲珑郡主九岁生辰那日八百里加急送回来的。   他的心在看到她的笑颜时就堵得慌,三年过去,他也终于懂了自己的感情,可是他不敢说出口,每日望着她对自己狡黠的笑,眼底狐狸般的精光,心里的满足已是不能用开心来言语的。   那就这样吧!他不奢求她给予多少,只在乎他能陪她多久!   渐渐的,在这样的日子里,他对仇恨的念想居然也在慢慢淡化!   仇恨,这两个字在他七岁那年深深烙印在血迹里,伴随着血液每日都在流淌,然后再在心脏周围流转一圈,直到那一年遇到她!   她说:舞的剑很漂亮,可是不实用。一句话便否定了他九年来所有的努力,他何以会甘心?可是事实却是如她所说一般,他却败给一个不会武功的女孩!   “这次回来的这么快?”酒杯放下,她托着腮把头从窗户转了回来,手指放在酒杯边缘无意识的绕圈。早已习惯了他这段时间的消失,似乎去了故地见旧人吧!她从来不问,他也从来不说。   绮户这三年多真的变了很多,人也如出鞘的剑,举手投足间也是一个真正的男人所有。只是人还是如此的寡言,似乎永远找不到先开口说话的理由。   这一次也是,在她旁边站了那么久才现身,真当她这几年的武功是白练的?   他沉默了一会,“嗯。”   霓笙习惯了他总是如此简单明了的回答,惜字如金嘛!她明白的!   她鼓涨了腮帮子,恶狠狠的想总有一天让你的嘴巴停不下来。   他抬起眸,看到她满含怒气的眼眸,顿时一愣,随即又低下头去,拿起霓笙给他准备好的碗筷,也倒了些酒,酒香扑鼻,是好运酒馆老板娘每年的桂花佳酿,专为这个小馋鬼准备的。   突地听她在对面说:“绮户,你的眼睛真的越来越漂亮了,都快赶上九叔了。”   绮户似乎不是昭华国人,眼睛的颜色在这几年内越发晶莹剔透,宝蓝色的诱惑比一般人的眼睛来的更加猛烈。   她又取笑:“你也该成家了,都二十一了,难不成还真的终身不娶做我的贴身侍从?”同时也多了几分认真,霓笙这几年把他的状态看的清清楚楚,他就一只会把自己关在六丑那院子里练剑的呆子。   对他来说似乎人生除了练剑就再也没有别的事可以做了,她都为他感到郁闷。   绮户手中的筷子一顿,然后直截了当甩过来一句:“我还有血海深仇。不适合。”然后继续夹了几道好运酒馆的招牌菜。   她定睛久久凝视着他,那双大大的眼睛一点都没变,似有獠牙,一旦咬上了人就不放,绮户定性再好被她瞧的也浑身不自然了,这些年他可见识过她的功力了,很明显他现在的定力还不够。   东霓笙等他放下筷子,薄唇微启:“绮户,若你这生是为了血海深仇而活着,那么从现在起你大可以离开了。”   他一惊,暗蓝的眸子聚集在她娇小的脸上,她没有像以往那般笑的邪气而恶作剧,“绮户,你深知皇城如今是最危险的地方,跟着我迟早会让你走向另一个深渊。”   砰的一声,窗外突然想起了震天响的轰响,暗沉的夜色在一瞬间被照得如同白昼。   他在那一刻看到了隐在她眼底深沉的疼痛,心骤缩,手掌忍不住想出手握住那双白皙稚嫩的小手,半路还是停了下来,他咬唇,半响道:“我不会离开。”心里默念的那个“你”今生也不会再有勇气说出来。   霓笙端起酒杯的手在空中转了一圈准确无误的扔在了他面前,“绮户,霓笙今生对你无法言谢,来世做牛做马都甘愿。”   一拍桌子人已经从窗户飞了出去,只听的传来一连串的笑声:“今日有南云国来的酒火节,我们去看看。”   绮户不由失笑,寡言淡薄的他此刻也扯起唇角如冰山破角,昙花一现的美从来都是惊心动魄的,看的周围客官的眼睛都直了······   他也不落后,抓起桌上的剑起身一跃,眨眼间刚才还坐在窗户边天仙般的两个人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时楼上一间厢房的窗户适时的关了起来,子清依旧是一身黑衣,从窗户边退回了桌边安坐之人的身旁,即使知道主子对下面的情况了如指掌,还是如实汇报了自己看到的:“小主和那侍卫去看酒火节了。”   白衣少年悠然品茗浓茶,修长白皙的手指宛如上等的瓷器,竟是比手中的茶盏还要白上三分。对下属的汇报他似没听到,嘴角淡若秋菊的浅笑似一阵春风,无论是陌生人还是熟悉之人见了只会对他更加的亲切。   他的唇线极美,上翘的弧度恰到好处,音色温醇好听:“原来,丫头也是会长大的啊!”似感慨似惋惜,更多的却是深不可测。   站在一边的子清听的是满头冷汗,心里直泛虚,忙噗通跪了地领罪:“属下该死,这几年未向主子汇报小主的外貌变化。”   头顶柔和的笑声如玉坠地,“嗯,这罪认的不错。”   子清一咬牙才刚想起身去暗衣宫领罚去,却又听的主子问了一句:“这些年可让她发现了?”   子清一愣,心里也开始犹豫了起来,思索了一会才道:“应该没有,至少在三年前还不知道是我,不过小主是知道主子派了人在她身边的。”   东燕启微微抬了头,光洁的下巴在这些年长的更加的有型了,从某种角度看去有种说不出的性感,额前的刘海被窗外的风带起,只有那双乌墨般的眼眸如旧,只不过比以前更加的深沉。   若说以前的东燕启是一块暗玉,那么现在的他浑身上下都在散发着一种光芒,气质沉稳内敛,眉宇间的清华之气夺目耀眼。   他笑的温婉如絮,对单跪在眼前的子清道:“下去吧,这段时间不用跟在我身边了。”   子清浑身一僵,还是依言一诺,躬身退了出去。   门缝阖上之际,他清楚的看到白衣少年手中的酒杯被挫骨扬飞······   “绮户,你看,居然真的有人能用酒制造出火来哎!”东霓笙简直不敢相信,以前就听说南云国的人能利用酒易燃的特性制造无数火花来,虽没有烟花的灿烂璀丽,但也别有一番味道。   她激动的拉着他的袖子在街头叫宣着,街上热闹声太大完全把她的声音给淹没在了海潮中。   他低着头痴痴的迷望她的侧脸,身量才到他胸口处,她抬起头时却看不到隐在黑暗中的他的脸。   南云国来的杂役族在街头卖力的表演,大街上酒香四溢,看的起劲的人也能来上一两口,南云国的酒上口,后劲大,口齿留香。   霓笙也馋了两口,辣的嘴巴都闭不上,“太辣了,没想到南云国的酒会如此的烈!”   他张口想劝她少喝点,她却蹦到表演火球的人面前要起一整坛酒来了,他耳力好,那人貌似是酒放在树后的马车上了叫她稍等。   她哪是能等的性子,见那人去拿立即屁颠屁颠也跟了去,还不忘朝他挥了挥手,用嘴型说了句:等我。   他对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心生茫然,脚下不由跟着走出了一步,心窒息的疼,那个背影——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明明就在不远处,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呢?   东霓笙欢欢乐乐的跟着杂役员跑到路口处的大树边,转了个弯,那个人却消失了。   她呆了一下,随即全身的警觉迅速张开——感觉不到任何杀气!   大树后的马车倒是真的在,马儿低头吃着地上的青草,不时的刨蹄子,霓笙心下好奇,难道那个人动作那么快,这么短的时间就钻进马车里去了?   她走了两步,背后一道光束射来照的她的眼睛都睁不开,本能的伸手遮挡,待再次睁眼时,她完全被震在了原地——   火树银花,白色的光芒萤星点缀,酒火点燃的火花垂坠在每根树枝,似要燃烧又不燃烧,那火红的一片,那璀璨到让她眼泪直冒的光芒,那温暖到让她无以复加的火光···叫她如何去守候?   地上的一圈数字与树上的光芒相得益彰,交相辉映,呈现出一派天丽之景。东霓笙这三个字就这样被酒火镌刻在了昭华皇城大街的某一个角落。   “喜欢吗?”身后突如其来的温柔之音让她的身子猛颤了一下。   下一秒她泪如泉涌。   再下一秒她猛的回身抱住来人。   再下一秒她闷着声嗫嚅骂了句:“臭九叔!臭九叔!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见笙儿?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他抚着她的头发,笑容比那树上的三千花火还要璀璨,还要让人移不开眼,语气里却带了浓浓的宠溺:“小笨蛋!”    ☆、九叔,笙儿想你   她在他白色素袍上擤了擤鼻子,抬起头来睁着一双泪眼朦胧的大眼:“九叔才是笨蛋!笨蛋才会不来看笙儿!”   他好笑的点头应着,一边帮她擦花脸一边问:“可喜欢送你的礼物?”   她嗅了嗅鼻子,可怜兮兮的问:“九叔你说的是啥礼物?三年来你可是都把全天下的珍宝都给笙儿了,笙儿每样都很喜欢。”   “那今晚的呢?”南云的酒火节,再加上他自己想出的别出心裁的点燃方式,他的心居然还会像孩子一般蠢蠢欲试似等待被人夸奖。   “今晚的?”她素净的小脸一脸迷茫,泪眼退去,水烟灵眸闪动出潋滟芳华,看的他心一荡,心中低的一叹——原来他的笙儿真的长大了呢!   “嗯,今晚的。”他伸手把她揽进了自己的怀中,黑如子夜的深眸落向远处,修长的手指插进她乌黑浓密的头发中,鼻端传来她身上淡淡的酒香。   她的脸深埋在他的怀中,所以东燕启完全没有看见那双让他心生荡漾的美眸此刻流淌的是一股子邪气,她娇笑着在他腰间拧了一把,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不由身体一僵,可脸上迷倒众生的笑仍在,笑的那叫一个春风荡漾。   东霓笙咦了一声,沉默了会后笑着揽下九叔的脖子,还是如小时候般在他的脸上吧唧一口,不过再也不会口水满地了,“今晚最好的礼物便是九叔了!”   她咯咯的笑,抱着他的腰不肯放,真的好久没有见到九叔了呢!既然自己这么想他,那么以前不来看自己的过错就算了吧!   乌黑如墨的眼眸落在她娇俏的脸蛋上,深不可测,他点了点她的鼻子,低哑了声音在她耳边问:“这些年这张嘴可是一点都没变!”   “这张嘴要是变了,九叔你的脸可要遭罪了!”她皱着小脸说的一本正经,弄的他一脸哭笑不得,好色的性子还是没变!   他牵起她的手从树后的破墙内穿过,踩过半人高的杂草,她大喇喇的倒退着跟他说着这些年来也不知是真是假的思念,板着手指头细数他送给她的礼物,还有头上那支珍贵无比的血扇。   霓笙虽然知道珍贵可是却从来不知道珍贵在哪里,问六丑和绮户,两人都是神色莫测的,看的她心里慌的堵,问三疯子索性不知道。   “九叔!!!”她大张着手对着天空大喊,他含笑站在一边,微风袭来,白色长袍羽化身姿翩然惊鸿。   他把她耳鬓的碎发撩到而后,手指触碰到她细腻的肌肤,长年练剑的手掌生出了厚厚的老茧,依然不失美观,却是怕弄疼了这个瓷娃娃般的丫头,刚想撤走不料那股力道不大的手让自己产生了依恋。   她大眼忽闪,满眼满脸的笑意让他也不自觉的弯起唇角,那笑从眼底蔓延出来,裹挟着无数的爱恋和宠溺。   “九叔,笙儿想你了。”她扑向他的怀抱,再一次哭着鼻子,语声凝咽:“九叔,你还会离开笙儿吗?”   他紧紧拥她入怀,眸中笑意闪现,那能与明月朝晖想媲美的俊颜此刻正逐渐冷沉了下来,一字一句的对怀中的人下誓言:“不会了,九叔再也不会离开笙儿了。只要笙儿不要离开九叔,九叔这辈子都会好好保护笙儿。”   那人死前恶毒的诅咒他其实是在意的,否则他不会用极其残忍的一斩杀来对付区区一个亡国败卒!   和风吹过,九月的风已经干燥微冷,漫漫杂草在脚下匍匐顺从,视野在扩展到无边的黑暗尽头时,心口的猛兽开始不安的跳动起来,她霍然转过头,力气大的惊人,抓的他手背上五道爪痕明显至此。   “九叔,你要逼宫?”她的声音在颤抖。   黑暗烛火中他的表情不真不切,只有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眸内静静流淌着璀璨光芒,她有些不安的松开手,自知自己失了分寸,低了头似要认错。   可他先她一步抬起她的下巴,“若是我要逼宫呢?”   东霓笙被他眼里的认真吓了一跳,无意识中抓着他的手都开始冒汗,一个你字还没说完,便听的他用醇厚好听的男音戏谑她:“原来笙儿这些年胆子也变小了嘛!放心吧,九叔说过不会要那位置就不会要那位置。”   “可是要是那些人逼你怎么办?”她情急之下问的匆忙,急的眼泪都快掉出来,要是昭华国上上下下的朝臣反他,要是昭华国里里外外的臣民反他,他还是站在这里安静的笑吗?   看着他笑的如此灿烂东霓笙急的在那转圈,“九叔,你现在这个时候回来若是东凤城存了心要拿你个什么罪,你定是逃不了的,三年前大皇叔就在宴会上指了名说你与南云勾结打的南滨全军覆灭······”   东燕启轻笑颇无奈的拦住她的身子:“笙儿,我承认你的确很聪明。”   东霓笙被他这么一说顿时有点发愣,现在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可是,你的聪明能不能也放些在皇宫政事上?当然前提是你还关心你的九叔。”他捏了捏她冻得有些发愣的鼻子,触手一片冰凉,随即解下白色披风为她披上,“别再想着跑了好吗?”   如雷轰顶!!!她惊的踉跄了一下,差点跌倒在地。嘴上仍死不承认:“九叔,你在说什么呢?笙儿能逃到哪里去······”   青葱白玉手指轻轻一点,封住了她接下来连她自己都不相信的话,东燕启有些心疼的看着眼前这个在皇宫中苟延残喘的女孩,仿似看见了从小的自己。   深叹一口气,把她拥入怀中,他怎会不懂她呢?   “黄泉命岛就让我们当成一次意外好吗?”   他已经尽量放低了自己的声音,尽量让自己的语音温柔了,可是还是让她忍不住的颤抖:“对不起,对不起···笙儿不是想要走的,不是想要丢下九叔一个人,可是···可是···”可是她真的好想离开这个囚笼。   “我回来了,笙儿就不要离开九叔身边了,好吗?”   “九叔···”她想抬头,可是九叔的手按着自己的小脑袋,不想破坏现在如此的氛围,她还是窝在了他的怀中汲取九叔的体香。   “笙儿不会离开九叔的,即使九叔赶笙儿走,笙儿也不会走的。”心中的石头放下,浑身上下顿时觉得舒服不少,调皮的在他的怀中蹭了又蹭,忍的他不停的开怀大笑。   不远处篝火幽幽,跟随东燕启的一些年轻战将不禁都有些好奇到底是谁引得他们的王爷开怀大笑,其中一身冰甲铠衣的年轻战将幕乌夜正骑在马背上冷眼望着远处的某个方向。   一个黑色身影从黑暗中行来,无声无息,直到跪在了幕乌夜的跟前还未有人发现——   来人用只有幕乌夜才能听到的声音道:“皇宫一切正常。”   马背上的年轻将领冷冷的应了声,见幕乌夜没有任何吩咐后,黑衣人点了点头转眼消失在了原地。   一切正常?哼,也只有表面的正常罢了!右相一死,左相怎么可能坐的住?虞子目手上有十五万的步兵,他怎么可能在家里安稳的坐着?东燕启一被召回,十万骑兵压近,他那一把老骨头恐怕早就成了烂渣了。   所以他只能去争取最后五万水路军的支持,昭华水路军的统领自是宓大将军,这个宓大将军也是个传奇人物,昭华国水军一直是个薄弱之处,可是昭华那些旱鸭子居然在宓天将的手下个个矫健悍勇,杀的周遭一些小国都跪地求饶。   就此奠定了昭华国在天下三大强国的名号,否则以昭华国水军之差是绝对不可能在三国排的上名次的。   东燕启也是知道左相的心思,所以才会把十万骑兵三分之一调回了皇城,不说左相能不能说服宓天将,单单皇后手下的那些死士就够他头疼的了。   上官明璐明里正派的很,朝廷上朝对这位贤德的皇后都赞许有佳,东燕启自是知道这个女人的作风,加上那深藏不露的武功,他怎会对她不留个心眼?   安排在皇宫中的内线观察了两年才摸出点头绪出来,可是又在半年前被杀,东燕启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还是低估了这个皇后的狠绝果断,甚至是野心。   这次回来,一则是新帝的意思,二来也是想除去上官明璐这个心腹大患。   东霓笙被他牵着手来到了篝火处,地上洒了酒还有阵阵肉香的味道,帐篷不远处还有人在唱歌,似是军歌,高亢嘹亮之极,听的她热血沸腾,可是她却听不懂字句大意。   东燕启把她的心思了然于眼底,捏了捏她的手背:“这些兄弟跟着我东南西北的闯,踏过的山川比过的平地都多,来来往往见的人也都是天南地北都有的,他们唱的歌有些是族落的,有些是一些小附属国的,只要能激起人的壮志,学来唱唱也无妨。”   她扬起头,篝火离的太远了,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可是她却知道他一定在笑,笑的倾国倾城。   “九叔······”有心疼有怜惜,还有着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情绪。   他修长的手指抚过她的脸颊,这一次的笑明亮的连黑暗都遮不住了,霓笙看的顿时有些痴了,“小笨蛋!”   ——心里念着你的时候怎会有孤单?   她的神经在下一秒被篝火旁的打斗给吸引了过去,东燕启为她解释道:“现在是军队演习自由时间,只要你对白天的对手不满意的,晚上都可以尽情的挑战。”   她两眼放光,顿时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不就是打架吗?她可还真没和军队中的人打过架呢!   东燕启一眼就看出了小丫头那点破心思,心口不由一滞,虽然脸上仍带着笑意,箍着她手腕的力道可不轻:“安分点,想都别想!”   “九叔?”东霓笙急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一次机会啊!三年来的练武,对手从来只有六丑和绮户,而六丑三年来也是神出鬼没的,她的对手自然落在了绮户身上。   “不行。”东燕启一个头两个大,早知道就不把她带过来了,本不想让他们之间有任何隔阂,他的一举一动都想告诉她,可是竟一时忘了她那爱忍麻烦的性子。   她一听他话里的沉重,耷拉了脑袋,摇晃着他的手:“那去看看总成吧?”   他温和的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三圈,有自己在她身边总没问题。   “幕将军!!!”   “幕将军!!!”   呼喊声一声高过一声,亢奋的,敬佩的,还有莫名的冲动。霓笙看着那些人围着中间的人不停的转圈,嘴里高声呼喊着。   这架势倒像是要群殴!东霓笙摸了摸下巴,水亮的眸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邪恶。   脑袋上啪的一声闷响,她顿时气恼的回头,入眼的依然是儒雅淡然的俊美男子,眼睛也不眨的盯视着场中,对东霓笙疑惑又愤怒的眼神视如无睹。   她不禁嘀咕:九叔什么时候变这么坏了?   她正想质问两句,却听的场中那个被围困的男人冷冷的说了句很张狂的话:“想上的一起,我没那么时间和你们在这耗!”   霓笙咦了一声,然后转首问刚才作恶的某男:“他很厉害?”   对方沉默良久也没回答,东霓笙以为这厮还在为自己的扭劲生气,鼻子里冷哼,转头也想不理他。   却听的某男闲闲的丢过来一句:“没我厉害。”   她脚下一个不稳差点摔倒,肩膀被人挟住,一股温柔的力道自腰间传来,自己整个身子便倒在了九叔的怀中。   东霓笙恨的牙痒痒,这九叔真的是变坏了!以前老是自己吃他豆腐,怎么现在改换自己了?    ☆、东宫失火   她忍不住抗议:“九叔,你吃笙儿豆腐。”   头顶传来一声闷笑,低沉复有磁性的男声,很好听。她的脸微微红了,九叔似乎···也长大了!   她一阵尴尬正不知该如何处理,眼前一片刀光剑影闪了过来,本能反应便是一个急速躬身撤退,速度太快,几乎能和刚才的刀速相提并论。   单手撑地一个猛虎翻身,化掌为爪反身便兜头朝人罩了下去···她的动作太快,太连续,几乎没有喘息的机会,所有人都似被定格在了原地,而刚才无心甩出一刀的人正呆愣的站在原地,还不知死亡已经来临。   东燕启站在不到一尺的距离,眸色极为深沉,眼看东霓笙就要杀掉他手下的一名战将,他也是未动一下。   那是一名少年!皮肤有点黑,但那双眼睛却很漂亮,此刻正不知所措的抬头望着飞下来的仙女般的人物······   她的身体在半空中一顿,掌出无法半路收回,她咬牙只能硬生生的在空中折了方向,一掌而下,尘土飞扬,砰的一声,土地被生生裂了开。   声音细而脆,在场的人皆听闻到了,无不震撼失色,不可置信的凝觑着场中那个还只有十三、四岁的女孩,她身上稚气还未脱,双目清秀,面颊绯红,端的是个丽人,只是眼神有些凶狠了。在战场上呆久了的人对杀气最为敏感,所以这个女孩身上一瞬而发,又一瞬而收的杀气,即使微小,也让在场的人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罗刹!   东霓笙心下一慌,从进了这个军营她的整个神经就是绷着的,刚才完全是一出意外,若是平时她可能也就清水一带而过,不知是那歌声激起了体内的暴动因子还是······反正自己今天真的很不正常!   她想收手,可是人群中传来了一声冷笑:“昭华国三王爷的女儿东霓笙?身手不错啊,不知道有没有胆子接我三招?”   是刚才被围在场中的那个黑衣男人!东霓笙抬头看着那个冷峻的男人从黑暗中缓慢走出来,他身上本身就带有一种无法言说的黑暗,霓笙说不上来是什么,可是心里对这种力量竟有点莫名其妙的兴奋。   “幕乌夜!”霓笙蠢蠢欲试,身后却是九叔压抑着的愤怒,她转头,九叔已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边,素净的手指绕过自己的手,一股钻心的疼从手指传来。   霓笙这才知道自己的手指受伤了,九叔他···   那个被点名的幕乌夜依旧淡漠道:“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任何对手,只要他有比武的能力,无论男女,无论是否是军中之人,都有资格应邀比赛,这是对彼此的尊重!”   场中肃穆,其他人也是沉默,霓笙感觉到九叔的手有些僵硬,他似乎在隐忍什么,黑色深沉的眼眸是她从来见过的神情,那双被她认为最漂亮的眼睛此刻正如罂粟之花妖娆绽放着最毒的眸光。   她觉得她应该说点什么,毕竟这是她引起的,而且她不希望九叔难做,他是这支军队的统帅,看纪律似乎比其他所有军队都严格,军中自由一道法制,而那套法制是任何人都无法改变的。   “好···”不就三招嘛!看那人的身手还不是自己的对手!   “不好!”几乎同一时间,东燕启低头喝止了她。   她有点委屈,九叔干嘛要对自己这么凶啊,不是才第一天见面吗?刚才还那么温柔呢!她知道他是为自己的安危着想,可是这些人不是都是他的手下吗?比试一两招又不会要了她的命!   东霓笙是不明白,可是东燕启不会不明白!幕乌夜和这些人对昭华国的三王爷早就有芥蒂,那个表面上厚德贤王,这些年也是默默无闻看似对皇位没有任何兴趣,可是据情报网所得来的信息似乎并不像表面表现的那样。   跟随东燕启的这帮兄弟,平时不在嘴上说,可是为主子争皇夺位的心思重着呢!再加上东霓笙在昭华国的名声不太好,若不是生在了皇室家族中,一般的青年才俊对这种女子都是退避而三尺的。他们主子以后可是要当皇上的,怎么可以被自己臭名昭著的侄女给迷了心智?   幕乌夜不许!身后一帮兄弟不许!暗夜七卫也不会允许!   剑拔弩张的顷刻,天空中当头一喝而来如惊雷炸响:“要我主子接你三招,也得看你有没有命过我一招!”   霓笙惊喜抬头,绮户居然找到这来了!   手上却是吃痛,东燕启已经帮她简单包扎好,见她看过来眯了眼温柔笑道:“回去后再清洗一下,小心别发炎了。”   声音还是那么温柔啊,眼睛还是那么闪啊闪啊,可是为什么她总感觉有些地方不对劲呢?   绮户那边已经和幕乌夜开战了起来,霓笙只好先把九叔这档子心情不爽的事放一边,专心观战要紧!   她只要知道了绮户和幕乌夜的对战情况,就能了解自己和幕乌夜相差的距离。当然这只是她理所当然的了解。   绮户这些年在江湖上不是白飘的,无论是经验还是剑术也都上了一层楼,平时对着霓笙练剑有心让着,她是他的主子又是一心想要保护的人怎么可能让她受伤了呢?   两个黑色身影都是极快的速度,幕乌夜以冷硬刚直的身手大显人前,绮户的剑术仍是华丽的,用霓笙的话说看绮户舞剑是一种享受,因为他的灵魂都在舞动,然,现在华丽的剑早已多了一份犀利,会蜇人,一不小心就会让你丧魂于刀剑下。   东霓笙默然的看着场中的两个人,剑气大开大合,草木皆倒,一剑一式都裹挟着雷霆均势。   这就是绮户的剑术?这就是他每每输于自己的剑术?这就是每次都被自己打掉剑的剑术?   她气的浑身都在颤抖,可是她知道绮户是有心维护自己,她不该的,不该去怪罪他!若是她生在普通家里她是应该感激的,感激有这么好的一个护卫,庆幸自己出生在如此一个不用担忧衣食住行的家······   但,现在的东霓笙不一样!他到底明不明白?还好九叔现在回来了,还好三年间并没有发生任何突变,幸好皇后没有闲暇时间来管制自己,幸好三疯子没有按耐不住自己的野心而发动变革。   太多的不安因素,他到底是看不懂还是根本就在装糊涂?   她左脚跨出,以一个罕见的出击姿势从奇异的角度想要攻过去,肩膀却被身后的人给扣住了。   他手掌的温度能透过薄薄的衣衫温暖了她微凉的身体,她抿嘴低着头,像是一个被丢弃的小狗,可怜极了,东燕启静静的观察着这个女子,真的长开些了,皮肤比以前还要水嫩了,月牙弯的黛眉不需要任何的修饰就能勾勒出完美的形状,鼻子小小的,却很□□,很可爱。   那双能说话的美眸让他思念了一年,疑惑了一年,他用了将近两年的时间来明白了自己的心,他竟爱上了自己的小侄女!   如此大逆不道,如此的胆大妄为,他当时被自己的心念吓了一跳,把自己关在了房间整整三天三夜,滴水未进,小丫头给他的书信他也是一封也未回,久而久之小丫头就以为和自己失去了联络。   如今她就站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他却看不透她心里在想什么。   “笙儿······”他的声音绵长空远,听的霓笙的心漏了半拍,突然有种抓不住九叔的错觉。   她骤然抬首,见他露出一抹极为绚丽的笑,对她指了指前面的战况道:“你的护卫胜利了。”   东霓笙一惊,正好看到一道蓝色身影瞬即挪移到了自己眼前,他横剑指地,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状,对东霓笙已经护至如此地步。   再看幕乌夜时,他身上已经被撩破了一个口子,虽没有鲜血,却已是败迹。   周围没有欢呼声只有一阵倒抽气声,东霓笙换上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走过去拍了下他的肩膀:“不错啊,我还以为你的剑始终是华而不实的呢,看来倒是我看错了你。”   那一句“倒是我看错了”如魔咒般猛的拴住了他,他的身体几不可见的晃了晃,再转身时,她已经蹦跳着走过去拉起九叔的手:“九叔,我们走吧,今日我累坏了。”   东燕启别有深意的朝那个男人望了一眼,微笑着点了点头,握起她的小手紧拽手中,待他们走了很远,幕乌夜才走了过来,他向来尊重英雄更珍惜人才,对绮户自是没有半点不服之意的,“阁下的剑术真正让乌夜大开了眼界,不知师承何处?”   绮户苦笑,目光还是落在她远处的方向,“没有师承,若硬要说个师的话,便是我的主子了。”说完也不等对方回话,一个身起身落人已经不在了原地。   幕乌夜一副深思状也看向某处,淡然的眸底瞬间闪过一片惊涛骇浪。   ——刚才那丫头一出手他就知道是个高手,而且是个难得的高手,所以他才会起了比武之心,而且看那身手竟是有点眼熟。   一个属下走过来,军中之人从不会揣测主子的意思,所以那人也直言不讳:“幕将军,东宫失火了,左相和虞大人两人已经赶去皇宫了,我们······”   言下之意很明显,是否我们也要赶过去。幕乌夜眉头一拧,看了看东燕启远去的方向,一思索便下了命令:“按兵不动,先静观其变。派支队伍前去汇报九爷,暗中再派个隐卫。”   那人领了意退了下去。幕乌夜抬头看了看头顶的那一轮明月,心底浮现出一丝悲凉,身后上千军甲已经各自回营休息,这一路上也累了,从涪江马不停蹄赶过来,跨了几座城池,中途连休息都未休息,来到皇城都城门都是不让进的,没有皇上手谕。   东燕启这一次回宫,一进城门就被人扳了一道,上头自是有人要给他点颜色瞧瞧的,无论那个人是虞子目还是上官作宇,或者两人对这件事上口径是一致的,连他这个向来不安外事的人都隐隐感觉到了皇城中那几股不相上下的势力。   今夜无星,风也停歇了,街道上静悄悄的,东霓笙总感觉今夜有事发生,心里不安的很,转眼正好与九叔暗如黑夜的眸子对上,心不由自主的咯噔了一下,脸微微红了起来,幸好是晚上啥也看不到!   “九叔,你不进去吗?”她站在门口处望了望三王府内,都已经安歇了,门口的小安子肯定又偷懒了,不过她向来走正门就少,小安子那是从来没见过有人晚上来敲门的。   东燕启揉了揉她额前的碎发,“九叔不进去了,三哥看到我回来肯定会唠叨个不停的。笙儿,进去吧!”   东霓笙笑嘻嘻的应下,才转身身后九叔的声音又柔柔的传了来:“记得把手包扎一下,免得留下后遗症。”   她捂嘴呆呆笑了会,“知道啦,还说三疯子唠叨呢,我看九叔才是最唠叨的。我进去啦!”   他广袖长袍,白色长衫在黑夜中凝聚出一道不输于皓月的光辉,沉沉黑眸在霓笙进府的刹那绽放出逼人的精光,薄而艳的唇缓缓上扬,勾勒出完美的弧度,声色醇美温和:“我听说锁魂令者皆是从地狱爬上来的使者,轻功世上无人能及,是真正的来无影无无踪,今日一见倒真是名不虚传。”   话落,身后风声嚯嚯,一道道诡异的精光从黑暗中秉射而出,气势万钧,杀伤力绝对的上层。   他身子看上去薄弱无力,手腕纤细,手指修长,腰间也不见的带什么武器,头上粗劣的玉簪子轻松绾起长发,这一身打扮像极了书生。   可是此刻的他,身上却有一股神奇的力量,绵阳广袤如大海,无论锁魂出击的速度有多快,攻击力度有多大,到了他周围似撞上了能吸收力量的海绵,嘴角的笑依旧,温润的眸子依旧,眉宇间清华之气更甚,濯濯之夜也无法遮掩他天人般的气质。   交手不错几招,可是对方明显感觉到了对方的强大,正准备现身一战。   突然一声娇媚的大笑声响彻在空寂的黑夜中:“哈哈,早听闻昭华皇宫中的锁魂令不一般,今日就让魅罗来领教一番,剩余六人就等着看我魅罗独步天下吧!”   这个女人生的极为妩媚,身材妖娆,一般男人看了都会垂涎三尺,但是却又畏惧她身上那种阴厉之气。   只见她走到那个白袍少年身前恭敬的盈盈一礼:“属下来迟,让主子受惊了。”抬起头,那双本该落尽繁华的眼眸此刻正痴痴的眷恋着眼前之人,她的主子可是世界上最美的人,让她一度沉沦的不仅是他惊人的外貌还有他深不可测的武功和心思。   靠近他的所有女人都会为了他而疯狂的!但,至今为止能接近他的女人也只有她一个而已!至于刚才进去的小女孩,听说是他的小侄女!不过依她的经验,那绝对不是一个叔叔看侄女的眼神!   东燕启美眸含笑,对魅罗轻声道:“锁魂令者不是那么轻易能打败的,小心!”   她的一颗心仿佛能飞起来,心里窃喜不已,嘴上却是傲然:“主子放心,昭华宫的锁魂令者还没到魅罗失手的地步。”   东燕启对魅罗的身手很了解,目光朝身后的那几人看了看也没说什么,只是对她笑着点了点头便转身投身入了黑暗中。   魅罗看着他风华绝代的背影逐渐消失,连身后的劲风都没有察觉,只听一声冷嗤:“女人就是女人,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委身男人的下贱胚子。”   妖娆风情的美目不怒反上挑笑了起来,劲风在割裂到脖颈时魅罗的身影宛如真正的午夜修罗,飘逸鬼魅,一瞬间便消失在了原地。   锁魂令者心下一惊,锁魂令一发绝无收回的道理!黑巾上的冷厉鹰眸覆上三层冰霜,一个倒挂金钩向后斩腰而去······   东燕启并不关心魅罗那边的战况,不管他是否了解魅罗或者对锁魂令者是否知晓,锁魂令者一出现他心里明亮,宫中已经出了大事。   这次无论是上官作宇还是虞子目,朝中政权从明日开始恐怕会正式分裂,□□和□□更加的明显,右相的尸体还放在府里未来得及火化,宫中那帮□□若是耐不住这口气,上官明璐明日就可以安个作乱罪名随便处置掉几个。   东凤城虽登基,但实权还并未归至他的手中,上官明璐以凤皇的母后为由夺取了新帝一部分政权,这也是史无前例的,昭华虽建立不到五十载,经历三代皇帝,女人干涉后宫毕竟是满门抄斩之罪!   由此可见上官明璐在政权上手段之狠辣,人缘之广博,朝堂上簇拥她的人并不是没有,后宫中惧怕这位皇后的人也不在少数,她堂而皇之的坐上这个太后之位没有任何不正之说。   相对于上官明璐,虞妃却是有些坐立不安的,尽管上官明璐现在惧怕虞子目手上十五万的步兵,但她手上也有宓天将的五万水路军,现在九皇爷回宫,更加的不好说。   一些有心人士已经开始惴惴不安,九皇爷在边域多年,对朝堂上的事从不关心,这一回来对皇宫中的事也不知是个什么态度,但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个九皇爷对皇后可有三分觊觎之心的。当年谣传出来的调戏皇后娘娘,没有七分真也有三分水分的。   若这个美貌的九皇爷真的喜欢皇后娘娘,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恐怕这次虞妃会死的很惨!九皇爷手上十万骑兵加上宓天将手上五万水路军,昭华国一半的国力都掌控在了这个女人手上!   虞妃不得不忧心忡忡起来,她招来了自己唯一可信之人——虞子目,她的养父!这个年过中年的男人,依旧高挺轩昂,身上的阳刚之气现在仍然能让她脸红心跳,呼吸紊乱,若没有脸上的那道伤疤,他简直就是世上最完美的男人!   他站在窗户前,像每次一样,他总是背对着自己,即使全天下的人都夸奖自己生的美貌,却还是得不到他的一眼,她心里是多么的恨,为了他的仕途她可以献身给东翟影,可是到头来还是未能得到他的一眼青睐,难道自己真的比不上那个女人?   东翟影是这样,虞子目是这样,连昭华国的贤王也为了那个女人抢亲······   她觉得这个世界上的男人都疯了!   忍了那么多年,终于还是在这一刻爆发了,她冲过去从背后抱住他,痛哭着并怨恨着:“为什么你对我还是如此的冷漠?我做的不够好吗?这些年我在这吃人的皇宫中忍气吞声,为你竖立起一道道后盾······”   他轻轻一挣,她便如脱了缰的马颓然倒在了地上,惊目圆瞪。   虞子目转过身来,脸上那道蜈蚣似的刀疤并没有遮掩住他逼人的英气,寒目往地上一扫,语气里有着不容抗拒的气势:“注意你的身份,你是昭华国尊贵的虞妃娘娘,我是你的父亲大人!”   那句话似诅咒似魔箍紧紧套着她脆弱的神经,她突然大笑起来,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可是她还是忍不住想笑,不可笑吗?她爱了那么多年的男人,要了她第一次的男人,她为他付出了那么多,他还是如此冷漠的无视!   早该知道的,可是她就是停不了那疯狂的思念,止不住那疯狂的爱恋······   虞子目微微蹙眉,甩开袖袍,“若是无事,我就先走去了。”   “谁说无事呢?有事着呢,父亲大人,你说若是皇上死了,昭华国会立谁为皇上呢?东千陌还是东燕启?还是······你?”她冷笑着,疯狂的斜睥着他。   她看着他僵硬的转身,那双平时连多余感情都不曾给自己的眼睛现在是如此厌恶憎恨的看着自己,他终于肯正视自己了?   “别笑了!”他一步跨过来捏住她的下颌,语气里刀刀剜人的利刃割得自己鲜血直流,“虞棠月,你是不是疯了?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当然知道!我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在风秣陵那一晚我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虞棠月一直都爱着虞子目!一直都是!”   啪的一记响亮脆响,莹白肌肤上硬生生挨了五指红印,那一记打的不轻,头发散乱垂坠在了额前,红唇讽刺的勾起,她轻轻的笑了,笑她一生痴恋,笑她一生无知,可还是义无返顾!   他摆正她的脸,寒目如一把锤子狠狠的扎进她的眼眸,“虞棠月,我看你不明白!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背着我做了些什么?你以为我当真不知道你进宫的目的?你到底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晚烟对你来说就那么的不可存在?你心里到底爱着谁你比谁都清楚!虞棠月,你不爱我,也不爱东翟影,你爱的只是那份虚荣!”   他一字一句诉说着残酷的现实,一下把她裹在外面华丽的霓裳撕得粉碎,她惶恐的对上他的眼睛,眼泪如掉了线般,她拼命摇晃着脑袋,头上的金步摇因用力过猛被甩了下来,摔在地上,粉碎两半。    ☆、坐收渔翁之利   狠狠甩开她,似乎甩掉了极其厌恶的东西,虞子目站起身,突闻外面响起了骚动,不少宫女太监已经在外面奔跑了起来:“东宫失火了!东宫失火!”   “来人啊!皇上还在里面呢!”   “来人啊!”   虞子目心中窜起一股怒火,看着地上早已成了泪人儿的女人,抬起的一脚硬是忍了下来,甩开袖袍急匆匆走了出去。   皇宫一片混乱,东宫之火来的急也来的猛,皇宫禁卫军也被调派去了救火,只留下一些紫衣骑的人留守皇宫各院落,宫女太监更是乱成了套,端水奔跑,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好不容易才打来一些水磕磕碰碰间又打翻了不少。   看的一边的路雨直跳脚:“你们这些蠢奴才,养着你们干什么的?关键时候都派不上用场!”   被撞倒的宫女中有一个看上去长的也算清秀,手脚麻利的爬了起来,对着公公一鞠躬一句怨言也没有又提着木桶去井边打水,再接着奔跑起来。   其他有些有怨言不敢发的人看了也只好拍拍屁股站起来,加紧脚步跟了上去。   路雨却是颇为深意的瞧了一眼那个宫女的背影,这时候也无暇顾及其他事情,他只能在一边催促着大家加紧脚步。   霓笙赶到的时候火势已经到了不可救的地步,她呆呆的凝望着火光中的异域建筑,心底的某一处被深深刺痛了一下。东凤城就这么被烧死了?她不信!   那个笨蛋阴阳怪气男可能躲在某个角落看着皇宫中的人为他到处奔波呢!心里虽然如此想着,可是脚步还是不由自主的往火势最盛的地方迈去······   路雨眼尖一把拉住她,惶恐不安中夹了丝丝担忧,这个郡主是他看着和自己太子要好的,也只有她可以让东凤城那阴沉的性子展颜一笑,如今遇到这种事谁也安慰不了什么!   “郡主,里面火太大了,你就先在外面呆着吧,我们奴才们进去就可以了,相信皇上会平安无事的。”他的话也不知可以安慰谁。   东霓笙仰起头,柔夷无力的盖住双眼,苍白的小脸扯起一丝无力的笑,“他当然会没事,他还答应我很多事呢!”   她才回到王府没到半个时辰,三疯子衣服都还没穿戴好就急匆匆的闯进了自己的房间,霓笙还是第一次看见神色如此慌张的东千陌,仪容失态,披头散发,可以堪称真正的“三疯子”了。   她没好气的嘟囔:“大半夜的闹鬼呢?”   三疯子似真的急疯了,一把撂了她手中的茶杯,“东宫失火了,你还在这悠闲的喝茶?”   她睡意顿失,从椅子上腾地站了起来,一脸诧异,只听得三疯子在那里急道:“新皇才登基没几个月他们就开始按耐不住了,左相那老狐狸不会不清楚现在的形势,九弟已经从边境赶了回来,十万精兵虽然只带回了三千,但足以让那个老狐狸安生一些时候了,这个时候会在新帝身上下手的只会是······”   耳朵里只有嗡嗡的鸣声,她什么都听不到,只觉得胸口一口浊气吐不出,废宫里那个孤单到让灵魂都惧颤的背影至今弥留在脑海中。她不相信他的命如此之薄!她也不相信他如此的脆弱!   三疯子在那唧唧哇哇乱分析一通她一句话也没听进,回神时听到三疯子用郑重的语气对她说:“你先进宫去,看看情况,新帝这几年的变化我看在眼里,也没那么简单,不是那帮人说扳就扳倒的。”   她自幼聪明,对这个局势自然了然。   东宫失火,三疯子不会去,左相不会去,兵部侍郎不会去,甚至连她的九叔,也是不会去的······   这个时候无论谁先站出来说句愤怒的话都会被当成枪使,你三疯子只要今日说句:谁那么大的胆子敢在皇宫内放肆!那么铁定是有人出来指着你的鼻子颠倒是非乱抹黑白的,左相也好,兵部侍郎也好,他们这个时候会联合,毕竟对他们来说除去一个对手就是一个。   官场上从来没有永远的敌人和永远的朋友,利益是非更为重要。   东霓笙五年前就明白,五年后她更是通透的很,对三疯子的避而不见她也不说什么,这个时候能出现在宫中的也只有她了。   这些年东凤城对她的好宫里的人都看的出,这个哥哥当的太称职了,无论外人眼里的他是如何的阴沉脾气古怪,可是对这个妹妹却是温柔的很,她的出现总能把一大批的人从火焰中救出。   路雨一把老骨头了,活了几十载看的多了,眼睛也比一般人要雪亮,对东凤城那点心思他怎会不知道?可是···三王爷对这桩婚事岂是会同意的?   她寻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了下来,神情呆滞的望着人来人往,手忙脚乱的去扑火,小小的脸蛋精致完美,尖细的下颌,上方镶刻着一双大而美的琉璃瞳眸,黛眉弯弯远如青山,标准的美人胚子,才十三岁就已经开始有魅惑人的资质了。   霓笙现在的心思都被东宫的大火所吸引,完全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大树后隐藏的黑影,此刻正神色复杂的凝视着她。白袍如风,干净的一尘不染,柔美的黑发散在肩上,如最完美的神祗降临在黑夜中,安静的救赎罪恶的灵魂。   东燕启站在树后看了一会,便隐没在了黑夜中,消失的无影无踪,似根本就没有来过。   紧随而去的子清比平时的动作慢了一拍,他调转视线看向主子看的那个方向,眉头深深蹙起,手中的剑提了又按了下去。   沉吟许久还是跟上了主子的步伐。霓笙对东燕启的踪迹发现不了,但对于子清这类身手的人还是能发觉的,刚才某处一触即发的杀气强烈的无以复加,现在又归于平静。   那个人身上的气息她很熟悉,是一直跟随在自己身边的那个人。今晚那个人为何又要杀自己?是九叔的人吗?不会,九叔的人是不会杀她的!   “火势小了···火势小了···”有人兴奋的高呼起来。   东霓笙从石块上一跃而起,猛的冲进了火光中,呛人的白烟自鼻腔而入,她的心口都快被压的喘不过气来了。   “东凤城?东凤城?在吗?在就吱个声!我知道你没死,快出来,要设个什么骗局我们一起商量!”她在烟雾弥漫的房屋中横冲直撞。   任她喊破了嗓子也听不到有人回应···她的心开始慌了起来···   “东凤城,别闹了,等一下奴才们进来了我们就不好走下一步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隔壁房间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如猫爪一样挠的她整个心都在颤抖。   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悲切,像是要把一生的眼泪都流尽···是谁呢?是谁在东凤城的寝殿内哭的如此大声,哭的如此哀恸,那是多么刻苦铭心的悲伤啊!   她走近一看才看清是个宫女打扮的清秀女子,虽被浓烟花了脸依旧可以看出是个长相不错的丫鬟,可是她正趴在一具烧焦的尸体上哭的肝胆俱裂。   霓笙看着看着,心里莫名的烦躁起来,“哭什么?死了爹妈了?这里可是东宫,容不得在这大哭小叫的,赶紧去找···”   宫女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眼神哀戚幽幽,哽咽半响吐了“皇上”两字又哭了起来。霓笙来火,走过去一把推开她,地上的尸体被烧的不成样子,完全看不出本来面目。她又不知道东凤城那家伙身上有没有什么可以辨认的胎记。   “皇上小时候被太后娘娘不小心用刀削了手指,那一刀很深,差点削掉整个手指,小手指内侧现在还是可以看的出的。”那个宫女倒在地上诺诺地说了句话。   霓笙唰的回头冷视着她,她一副娇柔无骨的女儿态,被霓笙这么一瞪泪水又开始泛滥了。   霓笙实在看不下去,只好去检查那尸体的手指,的确如她所说,有点凹陷。“你怎么知道的?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我···我是皇上的□□丫鬟。”宫女说完脸上立刻飞了两片红云,随即又苍白了脸,估计是念起现在躺在地上的人,咬了咬唇道:“郡主不信可以去问路雨公公。”   玉凤殿紫气缭绕,圆柱金漆,龙凤吉祥图华贵雍容,黑檀木的雕花梁木床上,此刻正躺着一位女子,她的面容看上去极为素雅,眉眼极淡,听宫里年长的嬷嬷说眉毛淡的人是薄情寡淡之人,老来是要孤独余生的。   而这个女人想来是无法孤独余生了,她便是昭华国现在最尊贵的女人——上官明璐,也正是荣冠后宫,一手遮天的太后娘娘。   殷红的丹寇磨成了细末,沏些温水进去慢慢摇匀,再放些香料进去涂在指甲上过个半个时辰,指甲便能像沾了血般鲜艳美丽,这便是后宫中最流行的丹寇涂法。也不知是哪个邻国传过来的法子,经过几代妃子的流传,到了今日也就成了习惯。   紫霄帮她上好颜色后,用暖火炉在下面慢慢烘烤了番,觉得颜色差不多了便收了工,小心翼翼的戴上紫金指套,“娘娘,好了。”   上官明璐把两双手举到眼前左右看了几遍,笑颜逐开,对紫霄的手艺赞道:“想不到你的手艺是越来越精湛了,再过些个时候哀家就离不开你这丫头了,别的丫鬟弄的哀家看着就心烦。”   紫霄赶紧低了头:“太后娘娘抬爱紫霄了。”   肩膀上突然一重,她的头低的更下了,蜷缩在衣袖中的手不可见的颤抖了起来,那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如梦魇般传入她的耳中:“紫霄啊,哀家听说你弟弟下个月就要进京科考了?”   她身子一颤,伏了身恭敬道:“谢谢太后娘娘的关心,紫霄弟弟不才,念了些书家中长辈让他今年进京参加科举试试。”    ☆、针锋相对   “是吗?”肩膀上的力道松了开,她不由松了口气,却又听的那人说:“江上雪?江上落雪舞铅华,散尽谁家千金梦。”她浑身开始抖如筛糖,连喘气都不敢用力。   耳边脚步声轻微细小,拖曳长长的纱裙摩擦出阵阵摇翠声。“听说你的弟弟貌美如雪,从小吟的一口好诗,写的一手好字,琴棋书画倒是学了个精通,不知道的人还曾怀疑你家生了个妹妹。”   上官明璐掩嘴笑了起来,低低的笑声此刻在紫霄耳中听来是如此的邪恶惨不忍睹。她伏在地上,手却是越捏越紧,嘴上还要应承着:“谢谢太后娘娘的夸奖,舍弟是长的女气了些。”   “行了,别跪着了。”她长袖一甩,紫霄却感觉到一股雄浑的内力把自己抬了起来,心下一惊,上官明璐这三年来功力又长进了···   她坐上藤木椅上笑容满面,对紫霄提议:“改日要是你家弟弟进了京,先带给哀家看看,要是哀家喜欢了,赐个一官半职也不是什么难事。”   紫霄不敢忤逆,颔首唯唯诺诺应了声。   上官明璐眸底闪过一丝狰狞,探出手:“走,陪哀家去东宫看看,那边现在估计热闹的很。”   紫霄喏了声,起身牵起太后的素手。鲜红的丹寇颜色在抬眸的瞬间狠狠刺了一下她的眼睛。   东宫的确很热闹,扑火的人都歇了下来,该来的人来了,不该来的也都来了。太后娘娘一出现,兵部侍郎、左相、翰林学士统统神奇的出现了,闻讯赶来皆是满头大汗,有些老臣一见被烧成焦炭似的东宫趴在地上就嚎啕大哭起来,那架势简直比亲身经历生死还要痛苦。   上官明璐被紫霄轻扶着站在大门口,脸上是一片落寂的神色,白色素绢在素脸上轻轻擦过,似有眼泪落下,娇柔做作的模样着实扮演的很像。   霓笙一脚把破败的土灰门给踢爆了,拉着那个自称自己是皇上□□丫头的宫女走到路雨身边,“她是谁?”   路雨被霓笙的问话问的愣在了原地,瞅了一眼地上的哭的一塌糊涂的小宫女,他这把老骨头在宫中摸滚打爬了大半辈子,眼力何等的尖利,当下也敛了神情,对霓笙恭敬道:“回玲珑郡主的话,此乃浣洗苑的丫鬟名叫云锁。”   “云锁?”她一蹙眉,深深看了一眼地上的女子。   她微扬着头,美丽的大眼睛中满是泪水,在火光的映射下绽放出夺人呼吸的美丽。霓笙心口一滞,这双眼睛好像······   也许是自己想多了吧!本想问路雨关于□□的事,放眼望去,周围站了不少的朝廷元老,似乎都闻了讯赶过来的。太后娘娘站在最前面,她一抬头正好对上那双戏谑的凤眸。   霓笙心头来火,她搞不清这火是谁放的,但是她肯定现在最得意的便是这位后宫之主,占了一半政权的女人。   她也想皇位?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即逝,她勾起一缕轻蔑的笑,就凭她?不是她霓笙看不起她,她能有今天不得不承认她的手段和野心,可是若没有她的左相父亲为她铺了前面一段路她岂会有今日的势力?   两束别有深意的目光相触,各自怀着别样的心思,霓笙顽皮的眨了眨眼,瞥向地上泪眼婆娑的云锁,大声宣布:“皇上并未在东宫之中,各位大臣请放心,这场大火来的蹊跷,还劳烦各位大人把这件事查明白了。”   “你确定皇上不在东宫之中?”第一个发话的自然是太后娘娘,在这里她不发话也没人敢站出来说个不字了。   霓笙淡然一笑,决定逗弄一下这个自以为是的女人,她在她身边转了一圈,压低了身子探向她耳边轻声问:“太后娘娘你就这么希望皇上在东宫之中?”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也就只有东霓笙说的出口!她在昭华是出了名的痞子流郡主,无论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皇宫里的大臣似乎都见怪不怪了。   然这句话问出来还是冷了全场的气氛。   东千陌按捺住胸口暴涨的怒火,仍旧一脸和煦的对霓笙温言相劝:“笙儿,又胡闹了!”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在场的人有多少人希望皇上是死在东宫内的大家心里各自明白,我东霓笙明人不说暗话,谁要我们东氏垮台,东氏的兵马必踏着她的头颅碾碎她祖坟。”   东霓笙的话说的够狠了,这话里的“她”谁人能不明白呢?   上官明璐嘴角含笑,视线与她在空中交织碰撞出无数的利剑,霓笙也不示弱,邪气的勾起唇角,那抹罂粟般魅惑的笑靥真正勾了无数人的魂。   东千陌左手一个战栗,恨不得抽出鞭子现在就把这个死丫头鞭打死了算了,在这种时候放出这种话来,当所有的朝廷官员都是傻子不成?逼的急了,左相和上官明璐不是不会兵行险招。   她把东氏抬了出来,逼得东千陌不得不和左相站在了敌对的位置,就连一向态度不明的九皇爷恐怕也会以护东氏的名义与上官明璐来一场硬碰硬的硬仗。   站在暗处的东燕启差点为这个丫头拍手叫好起来,皇家的气势她有,皇家的魄力她有,现在差的就是兵马这步棋上。但,她没有,他有!   接着东霓笙又走到云锁那个宫女身边,轻扶起她,对着在场的所有人宣布道:“东氏的江山岂是外人能涉足的,东氏不会灭亡,东氏的后代又在孕育下一代的繁华。”   她的目光从平坦的肚子上滑过,却是惊呆了所有的官员,就连一直平淡自如的上官明璐也露出了转瞬即逝的杀气!左相也忍不住了,站出来厉叱道:“玲珑郡主,饭可以乱吃这话可别乱说。三王爷,你教出来的女儿就是此等不知天高地厚?皇上还未正式登基,怎可在这胡言乱语?”   东千陌也是一急,搞不清东霓笙那臭丫头到底想干什么,此刻听的左相当场训斥起他这个堂堂王爷来,顿时面上也有点挂不住。   东霓笙却早跳了起来:“你个臭老头,谁没教养谁没修养了?我爹每天都在教我女子应该体恤丈夫,三从四德,不能在外面乱搞······”   她的话音拖得很长,意有所指的看向上官明璐。可上官明璐是谁?修炼成精的人。她撤了紫霄的手慢步走至霓笙跟前,她的个子较东霓笙高了些许,目光俯视,顿时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话里的针锋相对傻子都听的出来:“你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能懂得这些自是好的,想来霓笙也十三了,是该让男人好好抚慰抚慰了。” ☆、怀有龙种   “不信?”她微挑了眉,“不信可以叫太医来验明一下她是否怀孕了。路雨,你刚才说的话是不是只说了一半?”她转身看向路雨,笑的一脸狐狸相。   路雨猛一个哆嗦,还是弯了身:“禀郡主,云锁前些日子得皇上恩宠,皇上允了她做□□丫头。”   上官明璐眉头一蹙,使了个眼色让凌太医给这个宫女把了脉,脉象却有怀孕迹象。太医退了身在她身边,暗暗点了点头。   在场的人眼尖的都看见了,顿时一下子鸦雀无声。   霓笙笑的很开心:“好了,别杵在这了,都这么晚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至于皇上我知道在哪,明日他自会去上早朝的。”   大臣们都各怀鬼胎的交换眼神,上官明璐毕竟是后宫中斗惯了的女人,短时间内已经收起了所有的情绪,笑着拍了拍霓笙的肩膀,红色丹寇艳丽的让人头晕,霓笙头一撇,敛了眉,遮住眼底浓浓的厌恶。   “玲珑郡主自幼与皇上交好,哀家自是信的过你!”浓黑的大眼睛秉射出无数的精光,她定定的觑着美丽如妖精的小丫头,心里闪过一丝妒忌。   直到上官明璐离去,霓笙才抬眼,眼前一道黑影如风电驰而来,她啊的一声侧身闪过,见是三疯子的鞭子,一下子跳了起来:“三疯子,你怎么随时都能发疯啊?娘怎么就嫁了你这么个疯子?”   啪的一声劲风又呼啸而来,东霓笙也来火了,鼓了腮帮子劈手就要迎上去,谁知身后一股柔和的风在自己腰上一带,顿时一阵晕头转向,清醒时已落入了再熟悉不过的怀中,头顶是他低醇温和的笑声:“三哥对笙儿的鞭笞教育还是一如既往啊,燕启可是心疼的很呢!”   东千陌手中的鞭子被对方轻轻松松捏在手中,劲道似乎不大,却怎么也抽不出来,他心中一凛,对东燕启有了本能的防备,脸上却是被和煦的笑给堆满了,“是燕启啊,听说你前两日就回来了,怎么一直没去三王府看看三哥?”   他放下手中皮鞭,走过来状似亲密的和东燕启拥抱:“还这么瘦弱,在边域那样的地方都没把你给练结实了。”   “劳烦三哥还惦记着九弟。九弟一吃喝玩乐的人,无心战事,全靠手下的一些将士衷心护国,这些年却是辛苦了他们了。”   “哈哈,还和三哥谦虚,还真以为三哥对你这些年的事都不知道?先皇也就是看重了你的军事才能才把你放置边域去的,否则哪轮的到一王爷去驻守边域呢!”   身边的东霓笙眉头一皱,却在接触到一边的云锁时,眸底又浮现邪肆的笑:“云锁姑娘,今日倒是辛苦你了,放心吧,皇上他没事,你就先回去歇着。现在怀有龙种,怠慢不得,等那臭小子回来就会给你个名分。”   云锁已经沉静了下来,抬眸看着眼前这个有些善意又有些邪恶的女子,心底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福了身细声细语的回了霓笙:“郡主的好意云锁领了,可是皇上的心思岂是我们这些做奴才的能了解的,他若是赶云锁出宫也是没法子的事。云锁先退下了。”说完朝三人都福了一礼,便撤身走远了。   霓笙沉默的看着云锁远去的背影,脑海中像是被一根细线给牵扯住了,搞不清到底是什么,甩了甩头不再想那么有的没的。   转头之际,三疯子和九叔早在一边笑着望向自己,一个看上去阴沉的温雅,一个看上去文质彬彬的风流倜傥。她顿时开了句玩笑:“我到现在才发现原来九叔和三疯子还是有点像的嘛!”   没外人在,东千陌自是不必装,脸阴沉的更厉害了:“看你惹的祸。”   东霓笙自是知道三疯子的意思,她无所谓的耸耸肩,跑过去抱着九叔的胳膊撒起娇来:“反正有九叔在,笙儿惹再多的祸九叔都会护我!”   他轻点她的鼻子,竟是有无限的宠溺和柔爱,“你个鬼丫头,就吃定我了是不?”   “是!”点头如捣蒜,她回答的真诚恳切,外加一本正经,让东燕启哭笑不得。   东千陌却是在一边看着皱起了眉,这个东燕启对自己的女儿······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天色已晚,九弟明日再到我府里来聚聚可好?”   东燕启纤柔一笑,眉眼间的风采已不是一颦一笑才能绽放的,霓笙暗叹,九叔终于开始成为万众归一的璞玉了,他的光芒恐怕是遮也遮不住的了。   东燕启把东千陌和霓笙送回府后才转身离去,东千陌站在王府门口望着远去的东燕启,喃喃自语:“让他回来到底是对了还是错了?”   一边的霓笙咋呼了起来:“当然是对的,所有人当中就九叔对我最好了,我早盼着他回来了···”话还未说完就瞧见东千陌深沉的眸子里有着探究的神色,闭了嘴也不去管他了,自顾自的回了房。   关上门,东霓笙趴在门上偷听了会,确定外面没有任何人跟踪,在东宫那个暗中之人的气息似乎在一夜间消失了,转身在橱箱了翻找了件便于夜行间穿的衣裳,没有特意挑选黑色,她不是去打劫,反正也没那个必要。   换好衣服后,用血玉扇把青丝绾起,把桌上的烛火熄灭后在屋内静等了一会,外面风吹树叶的沙沙声都能听见的时候,她轻巧出门,左右看了一下,确定无人发现后,提气使出了六丑教授的上等轻功,一瞬间便消失在了原地。   远处的屋顶上,白衣少年轻笑出声,撇了头问:“你说,她的轻功与你比之哪个胜些?”   他的身边是空空荡荡的空气,若是细闻,能闻出空气中隐约飘散的香味,不似花香也不似胭脂香味,是一种极淡到极致便浓到心坎里的味道,闻久了你会觉得舌尖也会有淡若幽香的味道。   无人?亦或是有人本无形?   清风袭来,卷起白衣少年的白袍,发上的白色丝绸随风而舞,那样一翩翩美少年,真的当得起“天下第一美人”之说。   黑暗中,幽香而过,似女子又似男子的纯美柔音浮荡在空气中:“若是小主再成长个三五年,槿药不胜。” ☆、受伤的东凤城   东霓笙推开门,屋内一片漆黑,比上次来的时候还要破旧灰败了,两道秀眉皱在了一起,难道是自己猜错了?东宫床底下的那条暗道只有自己和凤城知道,若当时他当真在东宫之内,必然是死不了的。   待眼睛适应了周围的黑暗后,她蹑手蹑脚往前挪动了一点距离,四周的空气流动很正常,没有任何被侵入的迹象。   走到第三步的时候,眼前一黑,身体已经被人拥在怀里,霓笙微微愣了一下,但又不好推开他,“受伤了?”   虽是问话但她已经百分之百的肯定了,对方没有回答只是用更深的拥抱来回应他的答案。   霓笙无奈:“让我看看。”   他不依,依旧抱的她很紧,似乎要把她刻进骨子里一般。   “怎么倔脾气又上来了?赶快让我看看你的伤!”她声音微微提高了些,东凤城的身体晃了一下,双手上的力道减了下来,她牵起他走到书桌台前,点燃了一支无多少油的枯灯,光线很暗,却足以看清他身上的伤。   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你怎么搞的好好的箐华殿不待非得住在东宫之中,若在箐华殿,大皇叔的紫衣骑岂会让那些人伤了你?”她恨铁不成钢的扯过他的手臂,开始为他清理伤口。   东宫的火来势凶猛,当时他虽来得及逃过一劫却也因此受了皮肉伤,灼伤了手臂上一大片肌肤,黑乎乎的倒像是烤熟的番薯。念此,她不觉弯了唇角,偷瞄了一眼正对着自己发呆的东凤城。   碰触到他清寒的眸光,缱绻缠绵的柔意让她的心漏了半拍,“干嘛···这么看着我?”她疑惑,为什么自己的心会跳的如此之快。   “我就知道你会来。”他伸手抚上她的面颊,粗糙的腹指是长年来不断练武的结果,此刻抚上那光洁的肌肤却是灼烫的吓人,霓笙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被他一把拉住往怀里一扯。   他的呼吸也是如此的灼热,霓笙头脑一片空白直觉嗡嗡声不断,无意识的喃喃:“凤城哥哥···”   “笙儿,刚才生死一刹那我竟后悔自己如此的脆弱,脆弱到连你的面也触摸不到。笙儿,我无法保护你,我甚至连我自己都保护不了。”   僵硬的手脚软了下来,她张了张嘴却是吐不出一个字来,帝王的孤独吗?此刻的她竟然被他来自灵魂的孤独深深的触动了,一向心硬如铁的她有了一刻的柔情。   若是以前她会毫不犹豫的反驳道:“没关系,有九叔在!”   可是她现在说不了口,在这一刻她突然能体会到一个作为男人的悲哀。   “笙儿,相信我,我会强大起来,我会保护你,我说过我不会让别人在欺负我们!”突然他推开她,眼神灼亮,定定的看着她,仿佛能从她身上得到无穷的自信一般。   霓笙笑了,眉眼弯弯,煞是好看,他心中一动,手指抚上她红艳的嘴唇。   霓笙心中一惊,她虽然是个未经世事的少女,可是东凤城的眼神太过烫人,让她心底的防线自备拉了起来。猛的推开他,她笑的更甜了:“臭小子,告诉你个好消息。”   东凤城心神荡漾时被她拒绝,心下暗淡,闷闷的问了句:“什么?”   她笑的贼兮兮的,凑近他耳边神秘道:“臭小子又小臭小子了。”   身体蓦地一僵,拳头不自觉握紧了些,他有点不可置信:“你在胡说什么?”   “云锁啊,你说你这个人怎么还不给人家个名分?虽然是从宫女起身,好歹也给个婕妤或者容华,宝林也可以啊,若不是这次她误以为你死在大火中痛哭,我还不知这件事呢。”她起身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边说边对他挤眉弄眼的。   东凤城心口一片沁凉,眉眼朦胧如梦,撇了头朝她望去,见她还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拳头捏的更紧了:“你不在乎?”   “什么?”她惊疑的回头,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问:“在乎?拜托,凤城哥哥,我是你的妹妹不是你的妃子!”   他三步两步一把把她从椅子上提了起来,阴柔的眉目间满是浓浓的火焰:“妹妹又怎么样?又不是亲妹妹,我们只不过是表兄妹而已,若是你喜欢我······”   “停!”她一声爆吼,杏眼圆睁怒视着眼前这位已经失去理智的家伙,“东凤城,你莫不是烧坏脑子了?我告诉你,我是不会喜欢你的。”   他的心瞬间沉到了底,捏着她双肩的手不自觉的加重了力道,“为什么?”   她白了他一眼,扔给他一个看白痴的眼神:“东凤城,因为你是皇上!是昭华国的帝王,所以我不会嫁于你!”开玩笑,她从小扮痴傻扮痞子在街上做地头王那岂是白做的?就是为了长大不嫁于任何一个皇室任何一个权贵子弟。   嫁给那些个富贵子弟都没有一个好结果,这是她从小就知道的,她娘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他的眼神一下子变的阴沉,松开了紧握她的手:“东霓笙,你莫不是想逃离朕的身边?”   啥?他这话说的怎么那么像自己是个不良妇人?背着自己的相公和别人私奔了?东霓笙顿时无语了,摸了摸前额,无力道:“东凤城,我现在才发现你这个家伙怎么那么不讲理的?我说了,我不是你的妃子只是你的妹妹。”   “我回去就下道旨,我要立你为皇后。”他说的咬牙切齿,她闻言却是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小子,我说你脑子可真烧坏了,不过我是不会介意的。”她一把扯过他的手臂把未完成的包扎工作进行到底,头顶上那束要吃人的眸子自动忽略。   她知道他只是在说气话,出了这座废殿他依然会是那个忍气吞声等待时机反击的凤皇,而她仍然是装傻卖痴打架过日子的东霓笙,他们是东氏一族,肩上的责任压的他们喘不过气来,上官明璐和虞子目都不是好惹的角色,朝堂上分了几派势力,但惟独没有拥护凤皇的一派。   昭华几十万大军没有一支真正属于皇上的军队,这才是问题的重点!紫衣骑虽然历来效忠皇上,但是东凤城还未真正坐上龙椅,风拂也就没有责任护他周全。   虞子目手上掌控着步兵十五万,左相手上的五万水路军不管定没定下来反正是有点水分在里面的,所以现在的局势一切都要看九王爷的态度,他手上的十万骑兵便是东氏最后的筹码!   东霓笙五年多来并未接触军事方面的事,所以暗中渠道也没得到关于九王爷的一些消息,但是东凤城却是知道的,九王爷手上的十万骑兵在各国算是拔尖的,横扫大陆草原从未打过败仗,跟他交过手的一些将军也深谙此人的心思慎密和手段狠辣。   九王爷东燕启手底下还培训出了一批让人闻风丧胆的暗烈骑,专负责伏击和埋伏跟踪,偶尔当做步兵使唤也是风驰电掣,动作干净利落的可怕,杀人就像切豆腐一般。   这一切他当然没有跟东霓笙说,不是他信不过她,只是九王爷对东霓笙来说是一个特殊的存在,所有人都知道九叔宠着他这个小侄女,从柳塘城回来,他便着手让人调查过东燕启这个人,安插在他身边的人也一个都没有回来,不是死了就是失踪了。   东燕启就是一潭深池,但到底有多深谁也无法估摸。但唯一的死穴却是东霓笙!   无意中他发现了东霓笙身边竟然有无数的高手,他不知道她自己知不知道,但是以他目前为止的能力知道就有不输于江湖上前十大高手的暗卫。   他侧目循着昏暗的光线望向她,她也正好看过来,见他眼神莫测,抿唇一笑:“时候不早了,我回去休息了。你今晚在这?”她有些犹疑的问出。   沉默半响后他回道:“不了,我回箐华殿。”   “那顺路,我送你回去。”她笑嘻嘻的接下着护花使者的任务,对他诡异莫测的眼神假装没有看见。   第二日上早朝,霓笙虽未去但是想也能想出朝堂上的风云诡谲,东凤城安然无恙的出现在朝堂上会让一半的人失望,册封云锁为云容华一事恐又要引起许多争议。   听东千陌回来说,今日上官明璐垂帘听政了,东千陌和东凤城两人虽然深感耻辱,但依两个狐狸性子的人是不会表现出任何不满的,况且今日九王爷的态度也有点让人匪夷所思,对东凤城恭敬有礼,臣子之礼做的很到位,看上去倒是对这个皇上没有半点忤逆之心。   午后的日头晒在身上暖的很,尤其是这种快靠近冬日的暖阳,十月一过,没几天东凤城就要开始忙于登基仪式,昭华国之皇的登基仪式很是特别,在那一日身为天之子的皇上必须身穿白色衣衫,赤脚散发,在街上转一圈,接受所有百姓的口水之战。   秦桑国的灭忙在百姓的眼中本就有着难以服众的理由,当时的东翟影便让即将登位的父亲以高贵之躯接受万众唾弃,这一事迹在昭华国史书被流传千年。   自在的噘着从柳塘城八百里加急运送过来的弄姨做的糕点,口味香甜,“真是不错的糕点!”   她赞道,完全忘了还在身边的东千陌,直到风中撕裂破碎声传来,她一个跃身跳开还不忘往嘴里塞了一块糕点,“三疯子,不要每次都用暴力来解决问题,你这贤王是不是白做了?”   她真的开始怀疑她这个贤王爹是不是在外面假扮贤良扮出羊癫疯来了,回来就拿她出气!   东千陌一鞭子没打着,脸色铁青了许多,这丫头的身手是越来越不可捉摸了。“看看你这副馋相,下个月就开始及笄之礼,你要是给老子丢脸看我不打死你!”   “不就是个及笄之礼嘛!简单的很!”手指上残留的糕点被她一个个吸允过来,嘴角的笑灿烂的让东千陌又想揍人了。   东千陌气的往石凳上一坐:“就你这德行?琴棋书画一样不会,整天只会在外面惹是生非,前些日子张大福家的珠宝是不是你偷的?别否认,我现在抓不到你的行踪并不代表我不了解你的性子,你这丫头什么时候才能让人省省心?”   他今日吃错药了?竟然会对她好言相劝?   她小心翼翼挪动脚步在他对面坐下,沉默了半响,犹疑着开口:“爹,你今个是不是脑子有毛病了?”   黑色鞭影迎头劈了下来,东千陌的身手快,东霓笙的身手更快,完全看不到她是如何移动的就消失在了眼前。   东千陌这下对心中的想法更加的肯定了,冷冷斜睥了一眼那个依旧笑的一脸邪恶的丫头,“九弟今日在朝堂上态度不明,你那日的话对他虽是起了点作用,但是就目前的情形来说,一切还远远不够!”   霓笙也止了笑,精致的小脸冷沉的可怕,“你们莫不是想让九叔交出他的十万兵权?”   “那你说现在能怎么样?宓天将已于三日后抵达皇城,左相会亲自迎接,你说现在该怎么办?九弟不给个明确的态度你让皇上怎能安寝?”   她扬唇冷笑:“爹,说的那么冠冕堂皇干什么?你不就是想要那十万骑兵吗?你以前就领兵打过仗,只不过后来大皇叔不放心你才夺了你的兵权,你现在想要重振旗鼓?爹,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心里想什么不是没人知道的,世上的人称你为贤王又怎么样?能让你的狼子野心收回来吗?”    ☆、抉择   啪的一声清脆响声,霓笙捂着脸颊勾起的却是极为讽刺的冷笑。这就是所谓的皇权之争?那她算什么呢?他们都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就因为九叔对自己的好?他们就这么认定九叔会为了自己抛弃一切?   东千陌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这些年鞭子对她是少不了的,动手打巴掌却是绝无仅有的。   脸色微微僵了些,他叹了口气坐下:“笙儿,不是为父逼你,只是现在的形势容不得我们再犹豫了,今日早朝皇上被上官家的人逼得紧,已有人公堂要皇上把云容华肚子里的孩子打掉,要不是我极力保下来,东氏这一后就这么没了。”   她还是愣了,东凤城那臭小子是不是真的很累?那日他说的话犹在耳边,他说他喜欢她,他说他会保护她,可是在皇宫中要树立起自己强大的势力范围是何等的困难,前有左相,后有虞子目,宫内还坐着一个女魔头。   东凤城······可是她真的不能为了一个东凤城而让九叔深陷危险中啊!   昏黄的夕阳斜射在金漆黒木门匾上,九王叔的府邸并不奢华,简单质朴的构造,念起小时候老是往九叔的府邸跑,整天黏在他的身后问他要这要那,九叔竟然也对自己一忍再忍,总是对自己笑的那么温暖。   “笙儿,九弟他最在乎的人就是你,只要你去试着说服他,别说十万兵马就是整个天下他都会拱手让与你的。”   她失笑,三疯子说话越来越没谱了,九叔是疼自己,可是也没疼到这种地步,十万兵马啊!这可不是说着玩的。脑海中闪过那个孤寂的背影,她心中又是一紧,要不要试试呢?   紧闭的门突然吱嘎一声开了,从里面探出一个小脑袋,看上去是个跟霓笙差不多年纪的少年,眨巴着清澈的眼睛,目光接触到呆站门口的霓笙时,微微怔了一下,然后走出来说:“是三王府的郡主吗?”   咧嘴一笑,“是九叔叫你出来接我的?”说话间已经自顾自的走上台阶,身后的少年跟了上来,见是个没什么修养的女子,心里立刻产生了抵触情绪,淡了声道:“九爷武功高深莫测,即便是只苍蝇九爷在屋内也能知道。”   她哭笑不得,九叔手下的这些人什么时候搞起崇拜主义了?   走了不一会就到了府内的庭院,前院是种植稀有品种的花草,东燕启在边域呆了很久,也弄了一些从来没看到过的花种回来,满院香气扑鼻,现在还只是十月,到了明年四五月份便能看见烟花飞舞的情景了。   踮起脚尖便能看见九叔在凉亭下阅览书籍,那个少年送了自己到这里,眼睛一眨便消失了,霓笙心中莫名一惊: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僮仆而且还是个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少年,武功竟和自己不相伯仲,六丑说过自己是个难得奇才加鬼才,能有现在的武艺境界不奇怪,可是九叔身边的人总感觉太过高深莫测了。   夕阳下,他的侧脸白皙如凝脂,轮廓曲线像是画师一比一线勾画出来的,精美到让人窒息,修长的手指从书卷上翻过,淡然悠闲,听到亭外的脚步声,嘴角的笑情不自禁滑出,那一种纯白的魅惑让霓笙的脚步顿了顿。   九叔,九叔,他是如此完美的一个人,干净到不然纤尘,他就该如此生活的,悠闲无忧无虑,闲庭赏花坐看云卷云舒,皇宫中的那些纷杂为何要牵绊了这样的一个人呢?   “站在那发呆干嘛?还不快过来。”他抬起头,笑看底下的少女,眸底揉进了太多的溺爱。   霓笙回过神笑嘻嘻的跑过去一下子扑进他的怀抱,小脑袋如小动物一般在他身上蹭啊蹭,一如既往的撒娇:“九叔,笙儿可想你了。”   他揉着她细软的头发,低沉的笑声回荡在她的耳边:“你这丫头就是嘴甜的腻人,都快及笄了,毛毛躁躁的性子还不改改。”   她猛的跳了起来,气的手指抖,“九叔,你怎么跟三疯子说一样的话啊,老是及笄及笄的,及笄后怎么啦?我还是我啊,要是及笄之后我要变的稳重安静,那就不是我东霓笙了!”   “你说的都有理。”他捏了捏她圆润的鼻子,手下的触感柔滑细腻,这小丫头果真是出落的水灵了。   撇了撇嘴不与理会,想起这次来的目的,心中不免有些仓惶心虚,摸了摸鼻子探头看他手中握着的书卷,“在看什么?”   “军事史册。”他把书递给她,大方的让她一瞧究竟,完全不把这书的来之不易放在心中。   她胡乱翻了翻就随手扔给了他,“看不懂,我对这些真没啥兴趣,三疯子说我是个绣花枕头草包一个,琴棋书画样样不通,更别什么军事兵法了。”她眼珠一转,念起自己的及笄之礼,脸上立刻露出谄媚的笑:“九叔,笙儿及笄那天,你可来?”   他笑的温和,眉宇间的清华之气让人移不开眼,“当然。有什么比笙儿的及笄之礼重要呢!”   心口顿时如被人用剪刀翻绞了一遍,九叔总是把她看的如此重要,而自己却还在考虑是否要让他交出十万兵马?她真想给自己一拳!与其让九叔交出十万兵马为何不让九叔辅佐东凤城呢?   “九叔来就最好了,到时笙儿就不愁及笄之礼过不了了。那些个之乎者也的老头子绕的我头大。”她吐了吐舌头,一脸的痛苦样,煞是可爱。   乌黑如玉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她,那样深沉如海的眼眸,似要把人吸卷进去,霓笙呆呆的望着那一双眼睛,心跳突然加快。   他抬起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绯红色的红唇上扬,“笙儿想要的,只要九叔有的,都会给笙儿。”   她的眼睛湿润了,抱着他就开始嘤嘤哭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全摸他雪白的衣衫上,他却完全不介意,一手拍着她的背一手整理她凌乱的鬓发,笑容里的温暖能融化最坚硬的寒冰。   “那九叔可以帮帮凤城吗?”她抽抽嗒嗒的嗅了嗅鼻子,问的委屈极了。   头顶没有传来任何回应,她紧紧抱着他纤瘦的腰,嗅着他身上独有的香味,不安如潮水般上下浮动。   他轻轻往后一靠,微扬着头,夕阳的醉红迷蒙了他的双眸,暗潮纷涌,绯色的唇瓣滑出一声轻笑,淡淡的吐出一字:“好。”   没有任何多余的问题,没有多余的附属条件,他就这么简单轻松的给了她一个如此沉重的承诺。   手下拽紧他的长袖,她把脑袋埋的更深了,眼泪无声而落,心却是疼的更厉害了。她是不是让九叔为难了?是不是让九叔不高兴了?是不是开始让九叔讨厌了?   他轻拭她眼角的泪水,眼眸深深一沉,抱着她站起身往卧室走去,“今晚就住在这吧,我派人给三哥送个信。”   九叔的房间很干净,走进去会闻到一股独属于九叔的味道,香而不浓,沁人心脾。   她被安置在雕花镂空木板床上,九叔坐在床边替她捻好被角,披在肩上的墨发散了下来,她伸手一握,竟然光滑的比她的头发还好。   “九叔,这些年你在边域还好吗?有没有想笙儿?还有,九叔每年给笙儿的生辰礼物,笙儿都很喜欢。”可是自己却从来没有给过九叔什么生辰礼物呢,其实她连九叔的生辰都是不知道的,因为没有人知道,连九叔自己都不知道。   他侧身在她身边躺下,霓笙自然往里面挪了一格,大眼睛好奇的望着他,他叹了口气,在她额前柔柔一吻,“自是想的,九叔这些年一直都惦记着笙儿。”   怎会不想?就是太想,想的嵌进了心底,脑海里都是她的一颦一笑,一怒一嗔,如今已明白自己的心,她却是无法体会自己的心情的。   她嚷着要他讲些战场的事,军营中的事,还有些沿途遇到的江湖风趣,他也不耐烦的给她一点点讲解。天色一点点暗下来,她沉沉睡去,他却是清醒的很,修长的手指沿着她熟睡的容颜一点点描摹,眼底的情意一点点蔓延开来······   丫头,你何时才会明白我的心意呢?   窗外天色大亮,霓笙从床上一跃而起,身边却是空空如也,心下一急,赤了脚便跑了出去,正好迎面撞上了昨夜迎接自己的少年。   “九叔呢?”她四下环顾。   “九爷上早朝去了,走时吩咐朝寒伺候郡主洗漱。”自称朝寒的少年低头恭敬生硬的回道。   霓笙疑惑:“让你一个男的来伺候我洗漱?这么大一个王府都没个丫鬟吗?”   “九爷从不近女色,丫鬟也不例外。”朝寒那小子老练的说。   她大为惊讶,夸张的连连点头,然后回房任由朝寒那臭小子给自己胡乱洗了脸漱了口,在房中等了等九叔还是没回来便先行回府了。已经到了六丑约定练武的时间了。   六丑最近也老是神出鬼没的,也不知在外面搞什么鬼。沾了沾墨汁在宣纸上写了句留言,她便动身回了府。   一出九王府迎头就看见绮户挺拔的身影逆着晨光,她微微眯了眼,这小子不会从昨晚跟到这来一直守到现在吧?   “想明白了?”她走过去斜眼睥了他一眼,声音里颇有点耍无赖的感觉。   他微微一愣,傻傻的点了点头,竟是默许了她的说法。“是我的错。”依旧是简短的话语。   但是她能明白!她笑着牵起他的手,“走,从今后别再放水了,本姑娘可从来不喜欢被别人看低了。”她要的是绝对的强悍,而不是自以为是的强大,若是被身边的人一再的欺瞒,那么总有一天当残酷的事实呈现在自己眼前时,她会脆弱的不堪一击。   一大清早的街上没什么人,只有几个零星的早点铺,男人头上扎了白色毛巾,女人粗布麻衣穿在身上也不见得粗陋。   霓笙忙着找吃的,没注意到从一间服饰店冲出来的黑影。幸好绮户的视线一直跟随在她身上,在那黑影撞在她的那一刻一把把她往后扯去。   好看的剑眉微蹙,手中的剑提了提,冰寒戾气暴涨。霓笙一把按住绮户的手,转过头正好看到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正不知所措的看着他们。   少年长的很是清秀,脸颊尖尖瘦瘦的,浓而黑的大眼睛扑闪闪,无辜而纯洁,见到霓笙望向他,脸上不自觉多了一抹红晕,口齿竟也不清晰起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说到后来两个字几如蚊蚁。   霓笙也是一愣,随即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少年羞的更加无地自容,头埋的低低的,一副做错事等待大人教训的糗样。   随眼在他身上瞧了瞧,上等的丝绸布衫,金丝勾勒倒福字,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只不过没了嚣张跋扈的性子,玩心一起,挑了眉故作严肃道:“哪来的野小子?没看到本大小姐站在这吗?你走路都不看路的?”   “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被霓笙这么一逼问,他倒是似要哭出来了。   霓笙又是一愣,哪来这么好玩的小子?以前怎么没见过,皇城内也就那么几户大户人家和官户,该欺负的她也欺负了个遍,从来就没见过这么柔弱好看的小子。   “你是哪个官家的少爷?报上名来!”她摆了脸,颇有兴师问罪的样子。   “宓无花。”他一急,眼泪汪汪的报上自己的名字,事后却是后悔的紧。父亲大人一再提醒自己对陌生人不能随便提起自己的名字,今日是急坏了或者是对面那女子身上的威严吓住了自己。   霓笙咀嚼着这两字,随即笑了起来,“你的名字还真有趣,无花,一个大男人也会娶这么个名字,看来你娘对你还真是寄予厚望啊!一生无花,我觉得你可以去剃发出家的。”   宓无花被她闹的脸上一阵发烫,手脚不知所措,对着霓笙深深一鞠躬,“对不起。”然后脚步飞快,不一会就跑出了他们的视线。   “呵呵,没想到他的儿子会如此的可爱。”霓笙边说边从包子铺买了两个包子塞进嘴里,鼓涨着小嘴,话语不清。   绮户面色沉静,“既然知道是他的儿子为何不干脆杀了,宓天将的儿子一死,宓天将必保不会再干预这场皇位之争。”   包子粗干的很,咽在喉间有种难忍的干涩,好不容易把那一口吞下去,霓笙忍不住翻了白眼,捶了捶胸,“绮户,我还真没发现原来你挺聪明的。”   的确,只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宓天将的儿子杀了,宓天将必定没有心思再卷入这长皇位之争,他手上只有五万水军,若他要硬来,十万骑兵和十五万步兵肯定会把他先扫掉,所以他不会!但同样也增加了左相的威逼利诱的机会,反而得不偿失。   霓笙一路思考着,不知不觉已经回到六丑的府苑。院内桂花点点黄,阵阵幽香扑鼻而来,风一吹,地上似披上了黄金甲衣。   三疯子这个时间断应该在早朝,所以她回来后没有被三疯子给拦截去。   “六丑师傅,我们来了!”   她大声嚷着,拉着绮户风风火火闯进了院子。一跨进院子两人就察觉了不同寻常,院子内安静的可怕,连树叶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绮户探手一拔,长剑已经在手,神情戒备,本能的把霓笙拦在了身后。   霓笙很快冷静了下来,目光如电在院子内逡巡了一遍,三王府内虽然没有高手如云,可是若想在这来如自如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她抬了抬头,对绮户说:“进去看看。”   绮户正好也有此意,反剑握在手中,牵起她的手就往前走去。   “嗜血魂珠在哪?”屋内一低沉男子的声音响起,夹着邪恶的戏谑,霓笙站在门口听的浑身一颤,不为别的,只为那男人话里的嗜血阴狠。   直觉告诉她屋里的男子很危险,可是另外一个声音让她不得不推门而入。   六丑的声音比往常多了一份傲气:“就凭现在的魔宫,你认为还可以逼迫我?!”放浪张狂的笑声,是霓笙从来未听见过的。   她不由拽紧绮户的手,敛了眉,不见眼底的思绪。每个人都是有秘密的,每个人都隔了一层雾,原来六丑也是一样的。   里面传来一声闷哼,有皮肉被割开的声音,还有忍痛难耐的咽唔声。   她一脚踹开门,绮户同一时间提剑挥去,屋内的人似早有准备,两道黑影顿时交织在一起,打得如火如荼难分高下。 ☆、嗜血魂珠   霓笙抬眼望去,屋内一共三个人,一个自是和绮户在拼斗着,还有一个自是被捆绑在椅子上的六丑,见霓笙闯进来满脸的紧张,“笙儿?”   还有一个当然是闻声便让人胆战心惊的神秘人,看上去二三十岁模样的男子,长相极为妖孽,清水眸瞳,让霓笙吃惊的倒不是他长相如何,而是他一头白色银发,额前那一点赤珠红砂,比起九叔他少了一份倾城之美,比起东凤城多了一份邪气,霓笙脑子里就两字:妖孽。   她没有看向六丑,而是聚精会神的凝望着端坐在木椅上的白发妖男,话却是对六丑说的:“师父,你貌似忘了我们的约定,今天可是你教我最后一课了。”   六丑面色煞白,张嘴哆嗦却是吐不出一个字来,看向正在恶斗的绮户,也不见得有多少优势,绮户华丽的剑术在这一刻竟是成了对方耻笑的对象。   白发妖男双手托腮,双腿交叠,墨玉眸子里满是邪气和玩味,嘴角勾起坏坏的笑:“三王爷家的千金,臭名远扬的东霓笙?”   她也学着他勾唇邪笑:“昭华九王爷手上的珍宝东霓笙。”   对方微愕,挑了挑纤细的眉,似没料到这丫头会如此明目张胆的在他面前耀武扬威,“这算是威胁?”   “不算,只是个提醒。”她笑的甜美,真看不出一点威胁的意思。   白发妖男缓缓站起身,伴随着清脆悦耳的撞击声,霓笙拾眼看去,他脚踝上挂着一株紫色玲珑珠,他走一步那乐音便极有节奏的响起,令人心魂一荡。   霓笙本能的往后退去,突听得六丑在椅子上挣扎大吼:“任玉山,你若是动了小主一根手指头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这人到底有多厉害居然逼得六丑如此失态?霓笙皱了皱眉,脸上还是一派宁静安然,嘴角的笑越发飞扬了,任玉山看了倒是从心底喜欢上这个丫头,乜了一眼椅子上的六丑,“就你现在这模样还有资格来说教我?是觉得还不够吗?”   白光一闪,霓笙还没看清那人是怎么动手的,六丑身上便多了一道血痕,血肉横飞,待看地上已是被削下的一块肉,霓笙看的作呕,这个人怎么会如此可怕?他居然削人肉!   刚才进来的匆忙,没有看清地上的情形,地上那一块块红色肉块,原来都是六丑身上的,那衣服原来不是红色的,而是血!   她忍不住的吼道:“住手!”体内早已因愤怒而膨胀出无限的力量,她绝对不会让人伤害六丑!   可是无论她怎么出手,她竟然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那梵音似的的乐声仍旧具有节奏感,完全没有被她的进攻所扰乱。   任玉山一掌袭来,她毫无招架之力,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要被打飞,突然眼前一黑,一道黑影替自己硬生生接了那气势磅礴的一掌。   她惊恐:“绮户!”   “绮户你个笨蛋,好好的替我受这一掌干嘛?连你也瞧不起我!”她心慌的大哭,胸腔内即悲愤又心酸。她替他擦去嘴角的血迹,眼泪似掉了线般不断的掉,她从没如此讨厌过自己。   该死的六丑,该死的绮户,去他妈的鬼才天才,去他妈的天下没几个人能胜的过自己,都是谎言,他们就只会把自己当小屁孩来哄!   他抬起手想拭去她眼角的泪水,伸至半路却是无力的垂了下去······   她还没有愤怒完,脖子上一紧,那个白发妖男已经一把扼住自己的脖颈提了起来,他撇了头眉眼上挑:“我再问一次,嗜血魂珠在哪?”   脖子快被掐断了······霓笙不断的用手去扒那只手爪,以便自己能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她快不能呼吸了!   六丑愤怒的挣扎,嘴里不断的吐出诅咒和谩骂,可是却绝口不提那个劳什子的嗜血魂珠。   六丑啊,笙儿都快死了你还在那骂什么呢?她很想像往前一样撒娇,六丑每次都会心软的。   “不说啊,那···”任玉山的口吻温暖的能腻死人,可现在在霓笙耳里听来就如地狱下的死亡追捕令。   死了死了···九叔啊,你怎么还不来救你的笙儿呢?那个老是藏在身边的暗卫跑哪逍遥去了?竟然放着我不管?   她的意识渐渐昏沉,在昏迷的前一刻,她居然听到了娘亲的声音!   砰的一声巨响,一道黑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从门外一直甩到室内墙壁上,黑衣人噗的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抬头望向门口处,双目里满是不可置信。   “多年不见,林南,你的身手变弱了。”门口的女子飘渺如烟,绝尘轻纱,极美的眼极美的眉,多年不见,她依然美的惊心动魄。   任玉山呆呆的站在那,半响才回过神来,那一声低唤似隔了无数个春秋无数个凄凉的暗夜,“晚烟。”   呵~她轻笑出声,缓步走来,看了一眼倒在地上昏迷不省人事的霓笙,“任玉山,没想到你一出山第一个要杀的人便是我的女儿。”   他的身子微颤,“女儿?”   “你不知道?秦桑之皇即是我的夫君,难道我有女儿很奇怪吗?”她讽刺的勾唇,对眼前的男人自心里蔓延出一股厌恶来,男人的誓言果真是不可信的!   她步步紧逼,他一步步的后退,脚上的玲珑珠终于乱了节奏,“任玉山,你还在找你的嗜血魂珠?你还在想怎么扩大你的魔宫?十年了,整整十年了,任玉山,你看看你都把自己折磨成了什么样子?”   “烟烟···”这两个字曾是无数个夜晚睡梦中才敢叫出来的,他低头看她,眼里闪过一丝心疼,“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我以为你还是爱着那个男人,我以为你会得到幸福的···”可为什么她会出现在东千陌的王府?   她浅笑,拂去额前的一缕碎发,再抬头时已没了方才的种种情绪,“任玉山,你说的没错,我是爱着他,至今我都爱着他。”   “可是我甘愿为你留在魔天涯啊!”唇角的笑如此的无奈,落在眼底中的某处柔软,她的话犹如晴天霹雳给了他重重一击。   一切都晚了,你不会是十年的你,我也不会再是十年的我,若是早已随风尘而去,那么该是怎样的解脱?   “我们······”他试图开口,却被她用最冰冷的语气回击:“任玉山,现在你想要嗜血魂珠,可以,杀了我,你就可以得到它。”   “你吞下了它?”墨玉乌瞳瞬间暗沉了下去,他的面上白一阵青一阵,突然一口浊气吐出,嘴角丝丝血丝渗出。   晚烟别了头漠然而视,“我早说过,我一定会让你后悔,无论是生是死,任玉山,我都要你这辈子痛不欲生。”是你,是你再一次把我推向了那个人的身边,是你一手造成了我的悲剧,为什么在我下定决心走向你的时候你又要把我推开?   恨的吧!怎能不恨?   梵音是乱了乐章,脚步凌乱而退,他扶着桌椅,暗淡的眼眸伤痛的看向她,却是无法说出一个字来。   林南踉跄扶住自己的主子,一双利眸射向对面的女人,手中的剑试图再一次的提起。   “走吧。”任玉山无力道。   “宫主?”林南猛然转头,难道这一次又要因为这个女人而把到手的东西让出去?想到此,他看向晚烟的目光更加的狠厉了。   手腕骨突的一疼,任玉山的声音再度恢复了邪气凛然:“难道是我这个宫主做的不够到位?连你都开始不听本宫的话了?”尾音轻轻上扬,似询问似戏谑,听者却是一身冷汗。   擦肩而过时,他回眸深深的凝视了一眼那孤寂高傲的背影···她总是如此的倔强,无论何时都是如此,所以才总不会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   转头时,嘴角又弯起邪魅的笑,总会见面的,既然那人已死,他有的是时间。   若是他还能再了解她一点,他就会明白她的骄傲有时能伤人也能伤己,也可能正是因为他不够了解她,所以在十年前才会错过了她!这一错便是一生!   房中随着任玉山的离去即刻安静了下来,六丑受的伤不重,却流了很多血,此刻有点神志不清,眼前一片模糊。晚烟走过去,速度极快的点了穴道替他止血。   素手盖在他头顶,秋水眼眸中闪过点点愧疚:“这些年辛苦你了,这个世上也只有你才能让我毫无条件的相信。”她低叹,手底雄浑的内力源源不断的输出。   “再帮我一次,六丑。”   眼角滑落的泪滴沁入他的手背,凉了他的心,也凉透了他整个灵魂,一如第一次见面时她的眼泪让他手足无措。 ☆、红阆苑门开   霓笙睁开眼后第一个看到的是九叔,她微微愣了愣,随即似受了很大的委屈,哇呜一声哭了出来,“九叔,笙儿被坏人欺负了。”她的脖子疼,手疼,腿也疼,到处都疼。   东燕启沉了眸,嘴角显露暖意,拍着她的小脑袋道:“没事了,九叔在,是九叔不好,让笙儿受委屈了。”   “就是就是。”她哭着鼻子,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泪水,看的他的心一疼,动作也更温柔了些。   哭了好一会,她才看到三疯子也站在后面,正一脸深思狐疑的望着这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霓笙见了他就来气:“都怪爹,看看都是些啥护卫,一个堂堂的三王府被人逛菜市场似的。”   东千陌难得没有跟自己狡辩,她还有点不适应,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觉得九叔笑容里平添了一份神秘,他摸着她的小脑袋道:“不能怪三哥,魔宫的人在江湖上甚至是几国中都难逢对手,更何况还是宫主,你们能大难不死已经很难得了。”   魔宫?她眼睛亮了又暗了,低了声问:“魔宫到底是什么地方?”   东燕启对她眨了眨眼,然后对她弯唇一笑,大有用美色迷惑的架势,“这事你还是问你娘比较好。”   “我娘?”她这才想起似乎在昏倒的瞬间听到娘亲的声音了,难道是自己幻听?   此时门口正好传来那声清丽悦耳的嗓音,风轻云淡,“笙儿,你醒了?”   霓笙不可置信的望向门口,门口倚站着的绝色女子不是她的娘还能是谁?她不禁把眼光从九叔身上移到娘亲身上,然后又从娘亲身上移到九叔身上···呃,这个真的不好比较来着···   正当她愁思间额头一疼,东燕启收回手,笑道:“笨丫头又在想什么?”他眼底的笑摆明了是戏谑她嘛!而且好似早就猜到她在想什么一样。   她郁闷的朝天翻了翻白眼。晚烟看着里面的两个人,心底一股不祥之感油然而生,顿时下了逐客令:“三郎和九弟去休息吧,笙儿由我来照顾便好,不是什么大伤。”   东燕启起身,衣角却是被一扯,霓笙趴在床边如小狗一般可怜兮兮的凝觑着他。九叔,别走···   他呵呵一笑,拂了她的长发,眼底温柔似水,在她耳边低语:“伤好了,九叔带你去龙眼泉山。”   龙眼泉山?她兴奋的差点跃了起来,那可是后宫妃子专用的温泉处,只不过到了上官明璐这一宫,便成了她的专利,东翟影后宫本就冷淡,除了虞妃能与之一抗倒是没了能站出来反驳她的人。   她顿时来了精神,对着东燕启连连点头,笑容满面的欢送他离开。   东燕启好笑的弹了弹她的额角,真是个单纯的丫头!   走到门口时,一道凌厉如刀的眼神射来,他微微怔了怔,然后对门口飘渺如烟的女子微笑点头,低低喊了声:“三嫂。”   晚烟也礼貌性的点了头,冷了脸把这两尊神给送走了,东千陌百般不愿走,可是见自家王妃用一张冰脸对着自己,也只好作罢,毕竟才出红阆苑两天,逼着她和自己相敬如宾那也是不可能的。   “娘···”霓笙还是有点不适应和她呆在同一个屋檐下,十年来她从来没有对自己嘘寒问暖一句,如今像是凭空添了个娘,左右不自在。   晚烟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扯出一丝淡然的笑:“你很喜欢那个九叔?”   听她一提九叔,霓笙也不知她到底想说什么,只好点头:“是啊,九叔对我是极好的,整个皇宫中九叔是对我最好的,还有就是大皇叔了。”   晚烟脸色一白,半响愣愣道:“他对你很好?”   她自是知道娘口中的他是谁,她很成功的把话题从九叔身上引到了大皇叔身上,上次大皇叔病危,她不得法只好把这件事告诉了红阆苑的娘,她的猜测果然没有错。三年,她真的给了大皇叔三年的时间,恐怕这三年也是极限了。   “很好,笙儿调皮,做错了事大皇叔也从来不责罚笙儿。”她仰起头,天真的答道。   娘的脸上显露一丝嗤笑嘲讽,“若真的对你好,会把你当成皇权争夺的筹码?孩子,你还太小,不会明白权利对男人的诱惑有多大。”   舒软的柔夷抚上自己的脸颊,霓笙感觉到娘手指尖的冰凉,心突地一颤,“所以,孩子,千万别爱上皇家的人,那会你一生的错误。”   霓笙不明白娘亲为何要如此告诫自己,但是她从小就知道皇家不是自己的归所,否则就不会把自己弄的如此身败名裂了。   红阆苑一开,就没有再阖上,娘亲正式从红阆苑被搬了出来和自己一起住,霓笙有点惶恐不安,总觉得是在做梦,难道是那个男人的到来?还是因为那颗不知名的嗜血魂珠?   醒来后她去看了受伤的绮户,绮户的伤势比她预想的要好,那个白发妖男并没有下狠手,就算如此他还是伤了几根肋骨,还好医治的及时。   几日下来绮户瘦了很多,却也沉默了很多,霓笙知道这次对他的打击很大,五年来她看着他的剑术一点点成长,华丽而不实,这句当时一时戏言的话,如今一语成谶,在魔宫的人面前败得如此之惨!   霓笙不知如何劝,其实这次对她来说也是一道难过的槛,她也开始怀疑自己的天赋,怀疑自己的实力,她跑去找六丑,六丑却对她避而不见。   日子也在不知不觉中迎来了东凤城的登基仪式,九叔对她的承诺只好延后,身体活蹦乱跳了以后经常跑去九叔的府邸玩,九叔看上去也很闲,不是在院中看书就是赏花,偶尔还会在池塘里钓几条鱼,霓笙喜欢吃烤鲫鱼,他就在后花园中养了一池的鲫鱼,霓笙嘴馋就会涎着他给自己钓几条,从蒸着煮,到烘着烤,她是尝尽了九叔的手艺,吃的她直嚷着要嫁个九叔一样厨艺好的男人。   秋天树叶落满了一地,萧瑟凄凉,皇宫中的肠道上纷纷扬扬铺满了一地的黄叶,锦慈宫的珠儿行色匆匆的走在鹅软石铺就的长道上,迎面撞了人也不搭理只管埋头往箐华殿奔去。   手中拽紧了丝绢,嘴唇苍白如纸,脚步一阵凌乱,几次差点跌倒,泪珠儿在眼眶里打转,硬是被她逼着没有掉下来。   箐华殿被寂静如初,守门的几个大哥铁面无私,冰冷的不放行,珠儿在门口急的跳脚,任她怎么说守门的侍卫就是不通融。   她急了,也狐假虎威起来:“我可是虞妃娘娘宫的,虞妃娘娘有急事要我告之皇上,若这事耽搁了皇上的大事你们可担当得起?”   守门侍卫冷冷睥了她一眼,长戟横亘,根本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手中素绢绞的折了痕,嘴唇也被咬的渗出了血丝,念起早上的一幕心底还是忍不住发寒。   虞妃死在锦慈宫内,被羽扇那小丫头撞见,羽扇才来没几日宫中的许多事情都不明白,当时就哭着跑来告诉她,周围一些耳尖的人恐怕已经都听了去,现在唯一能救她的人便是皇上了。   她必须赶在太后娘娘找到自己之前求皇上救自己,否则她的一条命就葬送在了这皇宫中了,她不想死,真的不想死!   “云容华到!”小太监尖利着嗓子嚣张跋扈的在皇上宫门前吼叫,门口的侍卫顿时皱了眉,上前一步,长戟一挥,那个小太监的腿上瞬间鲜血迸了出来。   珠儿听着小太监在那乱呜呜叫,心下惶然,当下低了身躬身退到人后,边退边偷眼瞧见轿中的女子,只是个长的还算可以的女子,听说是皇上的□□丫头,如今一朝得势,也开始在宫中横行霸道起来了。   她不禁勾唇冷笑,这皇宫可是吃人的地方,一介宫女也想贫此飞上枝头变凤凰?   “铁大哥,宝合才进宫没几天,宫中的规矩他还不懂,还望铁大哥不要往心里去。”云容华下了轿双颊带笑,亲切的和侍卫打起招呼来,以一介容华的身份向一侍卫福了福身。   那位铁大哥也没料到云锁会向他屈礼,吓的往后退了一步,面色顿时难堪起来:“容华身份高贵,奴才承受不起。”   云容华脸上依然笑容满面,语声柔软:“还劳烦铁大哥通报一声,云锁已经很长时间没见到皇上了,今日得了闲叫了御膳房的人炖了皇上最爱吃的冰梨燕窝汤,国务繁忙可也不能累坏了身子啊!”   铁大哥面上犹豫,还是回绝了这位体贴的容华:“云容华,还请回吧!皇上吩咐过,除了玲珑郡主,这箐华殿不得他的令是没人能够进的去的。”   女子脸上一阵惨白,僵硬着笑道:“那,云锁下次再来吧!”   她从容转身,高傲的抬着头,仿佛她并不是从此地被赶出去的,而是荣宠后才走出来的。   珠儿顿时对这位云容华有了另一番的认识,这个女人能忍,不简单。见她从自己面前而过,赶忙低了头,却还是被捉了个正着。   “你也是来见皇上的?”头顶的声音软腻而不讨厌,夹着缕缕忧伤,“虞妃宫里的吧?我见过你。”她想了一会道:“是叫,珠儿吧?”   珠儿心下一惊,忙低了头道:“是,奴婢是叫珠儿。”   一阵轻笑,似讽刺似低嘲:“虞妃娘娘也好歹是皇上半个娘亲了,如今这日子啊,是个人便要在油锅里炸一炸才行了,身体再强硬也经不起如此折腾啊!”   珠儿额上冷汗直冒,却是不敢接上半句话,这个容华母凭子贵,肚子里好歹也是个龙种,皇上的心思是谁也猜不透的,这会子冷落了她说不定明日便宠了她。   珠儿低着头,视线从她脚上的羽雀稚翎上闪过,心下突然一凛,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双手伏地,急急道:“容华请救救奴婢。”   脚步顿了顿,那似要飞起来的羽雀稚翎抬了又落下,嗯的一声疑问。珠儿赶忙又重复了一遍:“容华请救救奴婢,奴婢愿为容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云锁颦了眉,望着地上的那道身影,陷入了思考中,她现在是需要一个得力助手,需要一个完全能够信的过的手下,只不过···这女子是虞妃宫中的,若是遇了麻烦必定是烫手的山芋,她是救还是不救呢?   半响,她展颜,抬了手道:“扶我上轿吧!”   珠儿一听,喜上眉梢,忙起身接过那双柔弱无骨的双手,“主子,慢点!”   云锁一低眉,赞道:“这么伶俐的丫头,难怪虞妃会如此喜欢你了。”   “多谢主子夸奖!”   箐华殿内,孤窗冷壁,一道凄凉的身影站在窗户边静静的凝视着门前的那棵大树,树上的叶子这几天掉的勤快,地上总是会铺上一层。   黑影闪过,地上单膝跪着一个人影,屋内光线暗,看不清来人的面目。   “虞妃已死,生还者珠儿一个。”   窗边的人侧了头,冷冷一哼:“手脚倒是快,有没有查清楚是谁做的?”   “虞妃估计是自缢,锦慈宫的人是锁魂令者清理掉的,动作很干净,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黑衣人寒了声,在提到锁魂令者时眉宇不自觉拧起。    ☆、宓天将之宴   他勾唇,稍显女气的脸上是漂亮的笑,东凤城回身对地上的人冷漠出口:“既然他们要斗,让他们斗个痛快,虞妃一死虞子目等于失去了左臂,对左相那老家伙也会逼得更紧,宓天将也回来了,我看他们这出戏会在什么时候开幕。”   风拂一愣,稍抬了眼,窗边的少年出落的越来越像先帝当年的影子了,心思也越来越深,那双眼睛已经少了一份戾气,多了一份深沉,只怕过不了几年这宫中又会多一位冷漠的帝王了。   风拂不语,轻轻颔首,身影一动消失在了原地。   宓天将回来了,他也必定要宴请那位大将才行,后天就是登基仪式,明晚可就热闹了。让他上了心的倒是那个云锁,一个小小的婢女她怎敢接了这烫手的山芋?   太后那边恐怕是要有所行动了,虞妃不管是不是自缢,只要她已经死了,死后的文章何等容易,死无对证,这些年在宫中虞妃也树立了不少人缘,朝廷宫中也有不少簇拥者,而这大部分人都是倒戈虞子目的,上官明璐怎会放过如此好的机会?   果不其然,第二天上官明璐首先颁了懿旨道明虞妃这些年在宫中犯下的种种罪行,后以一条刺杀天子的罪名让虞妃死后都翻不了身。火烧东宫的那把火本就来的奇怪,上官明璐拿到的证据一切矛头指向了虞妃,人证物证皆在,让朝堂中一些有歧异的官臣顿时哑了口。   虞子目虽心中有火,可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尽力把这些证据销毁。他本就是从右相门下出生,右相死后留下的簇拥者此时皆站在了虞子目一边,上官明璐虽有十足的把握,可是官场上黑白颠倒,死的也能给你说成活的,你有证据又如何?人都死了假的真的谁能分得清?谁能保证你的就是真的?   朝堂上几派人马斗得热火朝天,东凤城却是在一边观的起劲,而让他琢磨不清的却是九王爷的态度,每次上朝他都是含笑站于一边,从不参与底下的任何话题,有人问起他的意见都被他四两拨千斤的一带而过,久而久之朝中大臣怕的倒是这位总是笑呵呵的九王爷。   上官明璐暗中把后宫翻了个遍,也未找到珠儿那丫头,虞妃与自己斗了这么多年,谁手里不拿点对方的丑事弱点,虞妃一死她就派人到她宫中把不该出现的人给解决掉了,唯独漏了这个珠儿······   眸烟含怒,射出无数锋利的剑光,黄金指套深深刻进了骨肉中,她寒了声对站在眼前的一群黑衣人道:“锁魂令者难道都是一群废物吗?连个丫鬟都找不出来!”   黑衣人出列一个看上去是首领的人,大概是从来没有人如此辱骂过他们锁魂令者,眉宇不由拢成山丘:“太后娘娘,请注意你的用词!锁魂令者从不违背自己的承诺。”   上官明璐冷笑:“都两天了你们还没有找出来,怎么?还等着哀家来给你们赏赐?想要银子还是女人?”   “不要以为你是昭华国的太后我们就会一直受命于你!血木剑的持有者从来不会超过五年,太后,请你不要太自信!”锁魂令者中终于有人对这个太后看不下去了,还从来没有人如此看轻他们!   “是吗?锁魂令者难道就真的能锁住哀家的魂吗?哀家倒想看看!”   “你!”莽撞冲口而出的那人被首领拦在了身后,一个眼神便让此人住了嘴。   他弯腰恭敬的对上面的女人道:“今晚之前我们会把人带到。”转身之际,此人双目似无意的往屋梁上望去,却也未说什么。   上官明璐见那群人离去后,对正在沏茶的紫霄吩咐:“给哀家选套服饰,今晚的宴会可不能失了礼。”   紫霄手中茶杯一顿,点了点头喏声一应,上官明璐却是笑的欢乐:“紧张什么?哀家又不会把你弟弟吃了。”   手一抖,茶水自杯中洒出,她连忙拿了手绢在地上擦:“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行了。”太后蹙了眉,对地上的人有点不耐烦起来,“去把哀家的衣服拿来。”   御花园秋后的海棠殷红如残阳,黄色枫叶风一吹便落了满地,沿着荷花塘走上一圈,景色之美让人不得不感慨皇宫造物之神奇,也不知是挪用了什么水种把荷塘里的那些荷花栽种的如此美。   霓笙坐在角落中,头顶上落了一片枫叶也不自知,待得东燕启走来拍醒她的小脑袋,才回过神来,一把扑过去抱住九叔:“九叔,你怎么才来啊?笙儿都快闷死了。”   东燕启寻了她身边的位置坐下,抬首望了望园中的各路人马,不禁笑道:“怎么不找那些闺中女子聊聊天?”   她嘟嘴:“九叔你就笑我吧!明知道那些人避我如蛇蝎还叫我去和那些假惺惺的女人聊天。”   “还不是你自作自受!”他好笑的捏了捏她皱起的鼻翼,眉眼间的笑意柔和如春风,顷刻间让满院的闺中女子失了魂。   小丫头边得意边泛酸:“九叔,不要大庭广众之下笑的如此‘猥琐’。”   东燕启何等心思怎不知这小妮子在想什么?!顿时弯了唇笑的更加灿烂了,惹的霓笙黑了脸,气愤的转过身假装不理他!   东燕启正想哄她,院外传来小路子尖利的嗓音:“皇上驾到!”   尾音拖得很长,霓笙连头也没抬继续对着荷花塘撒气。东凤城也真是的,搞什么不好,搞场宴会,宴会也就算了,还宴请那个什么宓天将!   念起上次一面之缘的宓无花,眸子顿时暗了些,双拳紧了紧,红唇微微抿起。东燕启感觉到霓笙的情绪变化,伸手揽过她有些僵硬的身子,轻语在她耳边:“什么都别想,一切有我!”   她微诧,抬起头时他已经拥着自己给东凤城行了个君臣之礼,等回过神时东凤城已经来到眼前。   他冷着脸对跪了一地的人道:“起身吧!今日不是什么大日子,只是想在朕登基之前让大家聚聚,都是一家人,不用那么拘束!”   霓笙听的凤城语气中的赌气,不解的抬头看向他,却见他别扭的撇开脸去。她有些狐疑的瞄了几眼他的侧脸,没看出啥来,倒觉得这小子近日又瘦了些,御膳房的厨子难道都被混蛋太后给收买了?   底下一阵窸窸窣窣的衣衫摩擦声,跪着的大臣果真起了身,今日来的都是一些位高权重者,官居三品以上,平日里架子大了,再加上东凤城根基不稳,这些个元老也是打心眼里瞧不上这个新皇的。   “皇上,何必说些虚伪话?这朝中大臣几条心明着和颜悦色,暗地里不知道怎么个斗法呢!今日你让我等将士来参加如此文人之宴,不是让我等下不了台嘛!”说话者是个粗犷莽夫,秋末季节只着了短汗衫,头上扎了头巾,面方瞳大。   霓笙拿眼瞧去,这就是所谓的军中之人?怎么跟她想的不一样?侧头看了看身边的九叔,唉,差别咋就这么大呢?同样是军中出来的人,为什么一个天一个地呢?   东燕启眉梢含笑,手指放在嘴上对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拉着她悄悄退到最后面,前面人多,挡住了后面的视线,倒也是个避人之所。   她压低声音问:“九叔你不去杀杀那宓天将的威风?”   黑玉般的眼眸宛如上等的黑色琉璃珠,即便是傍晚也能绽放出夺人的光芒,他定定瞧了她一会,低沉了嗓音对她说:“笙儿,今日你肯来九叔知道你定是猜到了什么,今晚和明早是决定东凤城是否能坐上皇位的关键。九叔只问你一句,你真想帮他?”   霓笙愣愣的望着近在咫尺的俊脸,这张脸是她自小就钦慕的,从第一眼开始她就沉迷于他的美貌,她喜欢他,喜欢她的九叔,不仅是因为九叔长的美,更因为他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怀和宠溺,让她从小能体会到被人爱着的感觉!   咬了咬唇,她眼中是沉着的神色:“九叔,笙儿想帮东凤城,可是笙儿也想让九叔明白,无论何时,笙儿最想要的人还是九叔,最希望留在笙儿身边的人还是九叔!”   不知为何,她说出这些话竟然如此的顺溜,仿似这些话藏在心里很久,她是喜欢九叔的,甚至希望能永远呆在九叔身边。   白衣男子轻轻一笑,宛如风中飘散开的飞絮,美得心惊动魄,绯红色的唇线徐徐一扬,顿时让她漏了半拍心跳。   “小笨蛋。”紧抿的唇启开,只有这么三个字,却足以让她红了脸。   东霓笙心中懊恼,咋对自己的九叔脸红起来了?真是活该被太后笑话了,难道自己还真到了婚嫁的年龄?   等东凤城登基之日一过就是自己的及笄之礼了,十四岁的少女,若在平常人家早该谈婚论嫁了,可是她毕竟是昭华国臭名昭彰的东霓笙!   前头那个副将模样的人开了口,底下的一些大臣非但没有出来帮新皇缓解几句,反而皆沉默如金。   东凤城端坐上赤金龙椅上,面沉如水,不喜不怒,下面的官臣从侧面瞧去,正好瞧见他稍显阴柔的俊脸,皮肤白皙似雪,五官这些年更加深刻了,也越发的有女人气了。   从军营中出来的宓天将本就看不怪如此模样的男人,心中顿时来了火,一把把刚才说话的副将拉了下来坐下,粗着嗓子道:“军中都是些粗人,说话不中听,皇上若是觉得我们不够脂粉气就让臣等先回去。”   东凤城闻言只是轻轻皱了眉,还未待他出口,霓笙就已经一掌劈了过来,夹着火焰十足,东燕启安坐在石椅上,嘴角挂着浅笑也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只是蜷缩在袖中的手已经拽紧了些。   “老匹夫,不要以为做个将军,打几场仗就可以骑到皇室人的头上来!”霓笙是来了真的,下手即快又狠,招招朝对方的死穴攻去。   底下的文臣一时退避到安全处,禁卫军听见响动纷纷朝这边而来,被东凤城一个眼神拦了回去。   虞子目心中一凛,瞥眼朝角落中的东燕启看去,却是瞧不出什么端倪来,心中虽不安可分布辨不清到底慌乱何处而来。   太后和左相赶到的时候,院中已经被相斗的两人打得鸡飞狗跳了,霓笙本不是好说话的主,那些个眼高手低的老臣不是被她‘不小心’甩了巴掌,就是被她‘不小心’掀了乌纱帽,渐渐的宓天将也看出这丫头意不在输赢,倒像是要给他们这些臣子一个下马威。   好个大胆又聪明的丫头!不禁吐口问道:“来者何人?”   她挥去一掌,一个腾跃稳落在上官明璐跟前的菊花栏上,邪肆的笑容夹了恶作剧般的戏谑:“三王府东霓笙是也!”   宓天将微微一愣,是三王府那个无恶不作的郡主?听说先帝生前对她可是极为疼爱,为了她宁可放弃虏获九王爷唯一的机会。   左相站了出来,几近沧桑的老脸上威严十足:“把这当成什么地方了?是你们该动手的地方吗?”   霓笙弯了腰,正好与他视线相平,笑的一脸谄媚:“左相爷爷,笙儿见不怪这些粗人,说话跟个公鸭子似的。笙儿虽然从小不怎么爱学习,可是最起码的礼仪殊荣还是知道的,你说呢左相爷爷?!”   左相似被这丫头哽了话,鹰般狠厉的双眸直视着眼前这个笑的甜美的丫头。上官明璐状似无意顺手一把拂去衣衫上的灰尘,动作虽缓慢可是来势却不轻。   霓笙只觉迎面罩来一股强大的内劲气息,心下一惊,跳跃着想离去,可还是被那股内劲伤了内伤,胸口一闷,正要跌倒时身后微风拂过,腰间一紧,耳边响起熟悉的温柔嗓音:“笙儿从小被我惯坏了,太后娘娘毋需介怀。”   乍听之下这话是在道歉,可隐隐总觉得是在像对方示威。上官明璐不见痕迹的抹去心头的不快,从这两人身边走过,相擦而过时,瞥了眸望向几年未见的少年——眉目长开了,比以前更漂亮了,那双眼睛真真让人乱了心跳呢!   她露出一抹淡笑,长袖一甩,风中一股甜腻的香味传来,他闻之不禁面色一沉,双手一揽把霓笙裹在了怀中。   “无妨,这丫头性子急躁,哀家从小看怪了的,若是真跟个小丫头计较,哀家还怎么管理这后宫。”   他站于边上浅笑如风,温柔和煦,让在场的人都失了神,只有霓笙才能感觉到他抓着自己臂膀的手是何等的用力。   她不安的拽了拽他的衣袖,换来他轻轻的一拍,似在告诉她:一切有我在。   上官明璐笑着在东凤城身边坐下:“皇上恕罪,哀家在宫中歇的忘了时间,紫霄那丫头竟也忙的忘了叫哀家了。”   紫霄忙蹲下身子,“是奴婢的不是,奴婢不该在今日偷懒,请求皇上责罚。”   东凤城薄唇一扬:“母后说的是什么话,没有时常关心母后的身子是朕的过错才是,今日本就是场家宴,没那么繁复的礼节。”   上官明璐闭了口,看着底下跪了一地的朝臣,一扶手道:“众卿家都起来吧,皇上都已说了,今日是场家宴无需太多礼节,都坐吧!”   霓笙鼻子里哼了一声:“这个老妖婆,一脸的阴阳怪气。”   头顶响起清越的笑声,她抬起头正好撞上九叔漆黑如星辰的眸子,心下一慌,抿了唇不再说话了。   前方的宓天将是对这位太后恭恭敬敬行了个大礼,“末将宓天将归来。”   一句话如石子坠湖引起了不小的波动,这话越听有心人越觉得是在挑衅皇权,本是皇上手下的将士不对皇上行臣子之礼,却对后宫太后行如此之礼;对皇上言语攻击,对太后却用了“末将”,一句“归来”又可以引出无数的纷争来。   也亏得东凤城如此能忍,竟是一句话也未说。霓笙知道他不是不说,而是没有机会说,正如他所说的,现在的他连自保都困难,何谈要扳倒左相和太后?更何况还有一个静观其变的虞子目。   所以他目前唯一能做的便是忍,退到幕后坐看前面两头豺狼去撕咬。   上官明璐对宓天将的归顺自是很满意,笑着从椅子上站起扶起下跪的身子,“宓将军这些年守卫涪江有劳了,才回来是应该好好洗礼一番。”   “听说你的儿子也回来了?可带来了?让哀家瞧瞧呢!”太后体贴的嘘寒问暖起来。   宓天将一听,脸色一僵,双目却是在人群中一带,随后扯了身道:“犬子驽志,太后莫须牵挂。”   “什么驽志不驽志的,将军的儿子能差到哪去?总不至于落的个臭名昭著吧?”   霓笙躲在九叔的怀中又是一声冷哼,“九叔,老妖婆在骂我!”   “嗯。”修长的手指抚过她的脸颊,唇角笑依旧温暖如风,只是霓笙没有看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冷沉。   她眼尖的瞧见那日在街上碰见的小子正从墙柱后一步一步挪出来,脸上红彤彤的,嘴唇抿的紧紧的,低着头,一身金丝雀环绕的衣袍比上次看到的还要华丽几分。    ☆、陌生的东凤城   底下顿时窃窃私语起来,甚至还隐约夹着些笑声,霓笙眼底闪过一丝狡黠,挣脱了九叔的怀抱跳起来对宓无花挥起手来:“嘿,小和尚,你还没出家吗?”   满堂哄堂大笑起来,宓无花站在那素手无策,双颊更是红的滴血似的,娇柔扭捏的样子像极了未出阁的女子。宓天将黑着脸瞪向霓笙,霓笙伸出舌头对他吐了吐舌头,一副幸灾乐祸的开心样。   “这位姑娘是否眼睛不太好使呢?”一道好听的男音从旁传来,霓笙转过头,不由的眼前一亮。   来人长身一揖,对上先是给东凤城行了君臣之礼,后对太后行了个简礼,身着一身洗的发了白的长衫,却毫不显得狼狈,反倒让人为他的风采所折服。   他有一双剔透的双眸,纯净的仿似刚出生的婴儿。霓笙回过神后才发觉这个男子是对自己发难来着,唇角带了笑,对来人道:“为何说我的眼睛不太好使呢?”   见霓笙没有当场发火,来人也是一愣,绽出一抹初晨似雪的微笑,“在下江上雪。”   “东霓笙。”她也大方的报出自己的名讳。   江上雪对着东霓笙翩翩一礼,然后说:“无花兄堂堂一三尺男人,不知姑娘从哪看出他是和尚的?还是姑娘能掐指算出无花兄以后能当得了和尚?”   东霓笙撇唇,一副委屈极了的可怜样,烟眸淼淼,说不出的动人,“难道不是吗?无花无花,此生必定是娶不到老婆的,这世上娶不到老婆的除了是和尚难道还有谁娶不到老婆吗?不知公子是不是也是娶不到老婆之人?”   周围又是一阵笑声,有人站出来附和道:“郡主,说的甚是有礼。宓天将你这儿子,名字取的可真不恰当。”   宓天将黑着脸瞪去,是虞子目手下的一名参将。   虞子目冷了声叱道:“傲翔,退下。”   傲翔噤了声往后退了一步,有些不甘愿的对宓天将回瞪回去,不就是一个掌管五万水路军的将军嘛!有什么了不起的?若不是现在时机正好,哪轮到的你一个半将在这狐假虎威?傲翔忿忿不平,为自家的主子感到不值。   “好了。”东凤城终是看了个尽兴,此时适时的站起来,一股帝王的威严之气油然而生,端坐在他身边的上官明璐暗暗皱了眉,尾指的黄金指套一个不小心竟给折断了。   啪的一声,声音虽小却清晰的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众人奇异般的保持了沉默。   东凤城假装没有听见,面无表情的扫了底下一群朝臣,嘴角勾起冷笑:“好玩吗?”   众人被他一句话莫名其妙的话问住了,帝王毕竟是帝王,喜怒无常,阴晴难测,老臣们习惯性的垂首洗耳恭听,只有东千陌、东燕启还有虞子目几个人直视着上头的东凤城。   他的眼光落向霓笙,霓笙突觉那样的东凤城是如此的陌生,陌生的就好像从未认识过,可是她知道他此刻是孤军奋战的,他需要自己的鼓励!他在为他们之间的承诺而努力着!   她对他笑了笑,他才看向别处,从每个人的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她身边的九王爷身上,“你们不觉得,可朕觉得好玩。明日便是朕的登基大典,朕希望众爱卿和朕一起走过这条皇城之街,你们觉得如何呢?”   “这···”   “皇上,这不合常理啊!”   已经有人站出来面色惶然的否决了。他却恍若未闻,撇了头看向一边正襟危坐的太后,“不知母后意下如何?”   紫霄正跪于她跟前小心的把剩下的指套从尾指上取出,皇上的一句话让她手上的指套一抖,尖利的刺生生刺了进去,上官明璐疼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脚把跪在地上的紫霄踹倒,“没用的奴才。”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她忙不停的磕头。   背上递来一道复杂莫测的视线,她的背脊一僵,深深埋首在地上,不敢再说话。   他的眸色一沉,低了声又问了一遍:“不知母后觉得如何呢?”   上官明璐心中一惊,猛然抬首,那个孩子正用一种诡异的眼神望着自己,那双眼睛跟东翟影如出一辙,心下莫名一骇,强作镇定的缓缓坐下,气息平稳道:“凤儿想如何便如何吧!”   “如是,母后便是觉得凤儿的意见不错了。那,母后也一起吧!”他终是勾了唇,冷笑的俯视着椅上的女人。   底下一阵抽气声,“皇上,太后身子尊贵如何能让那群贱民践踏?”   “是啊,皇上还请三思啊!”   他霍然转身,一双寒眸冷厉射来,几个出口恳求的臣子顿时噤若寒蝉,身子骨无意识的下滑跪倒在了地上,俯首,称臣。   “那你们的意思是朕的身子就不尊贵?你们的意思是昭华国堂堂皇位上的人是低贱的?”他雷霆大怒。   霓笙侧头看向九叔,却见他脸上有可疑的红晕,心下一急:“九叔,你怎么了?”   他额上沁出许多汗水,虚弱一笑,倾城容颜上显出一丝隐忍,语音中带上了哄小孩的口气:“乖,笙儿一个人乖乖在这,九叔出去一会。”   他脚步虚浮,她想追上去,身后又传来东凤城一字一句赌气似的话语:“朕,会让你们知道,谁才是让你们在现在这个位置安稳坐下去的人!”   她愣愣回头,正好撞上他微含薄怒的眼眸。他在生气?生什么气?莫不是给这群老臣气的脑袋不好使了?   上官明璐自叹一声,紫霄上前搀扶她站起身,“皇上这样做必定是有你的意思,哀家听皇上的。”   “太后···”   她的拥护者还在为她争取最后的维护,她摆了摆手,显出了疲惫之色,“哀家累了,先下去了,皇上和众爱臣尽欢吧!”   众朝臣面面相觑,彼时吏部尚书董一站了出来,躬身相送:“恭送太后。”   他起了个头顿时恭送声一片。虞子目和左相都把目光在他身上停了下,董一敛袖低首仿若感觉不到两道视线,待太后走后,东凤城阴沉着脸走下阶梯,“大将军,今晚你可是主角,好好玩一番。”   说完甩袖离开了宴席。宓天将顿时面色一阵白一阵青,站在他身边的宓无花害怕的连腿都在发软,幸好江山雪扶住了他,偷偷把他从后面花丛中的小道带了出去。   等宓天将回神时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又不知跑哪去了,肯定是那个狡猾的白面少年!   不一会这场晚宴也就早早提前结束了,大家都各揣心思纷纷离去,左相是最后一个离去的,见虞子目还坐在树下的石椅上,捋着胡须走过去,笑呵呵的对这位冷面侍郎道:“虞大人节哀顺变啊!”   虞子目瞟了他一眼,端起酒杯浅酌一口:“多谢左相大人的关心。”   “呵呵,我们同官也有十年了吧!虞大人这性子可还是一点也没变呢!”苍老的手伸出也为自己斟了一杯,尝了一口,“这酒的后劲可真足,虞大人,嗜酒的喜好也一点没变。”   “是吗?左相大人对我可了解的很。”仰头便又是一杯,唇齿留香,后劲却是大了点,几杯下肚,头也开始发晕了。   “十年也不是很短的时间哪,我还记得当初站在朝堂上那个出生茅庐的傻小子呢!如今,却是变成锋利的剑了,握在手上也会扎人了。”   俊脸上那一道深深的疤痕又似在挠人了,轩了眉,杯盏霎时被紧紧捏在手中,哂笑出口:“那为何要握在手上呢?明明知道是剑为何还要触碰它的锋利?”   秋风而过,上了年纪的左相白须翻飞,竟也有了仙风道骨的感觉,他脸上始终保持着舒淡的笑:“因为爱惜他的锋利所以总想着能纳为己用,可惜啊,百般试探后还是被刺伤了。”   两人沉默半响,虞子目站起身离去,上官作宇啧啧可惜:“这酒不喝了吗?怪可惜的,上百年的老坛佳酿啊!”   他头也不回道:“左相大人若是喜欢便拿去吧!”   “呵呵,虞大人何必如此心急呢?棋未定,多走一步也是枉然,最后还是会输的一败涂地。”   虞子目脚步一顿,上官作宇笑眯眯的咂了咂嘴:“果真是好酒,今晚回去说不定会睡个好觉呢。”他拎着酒壶起身,看了一眼树下男子的身影:“虞大人,可知道先帝在世时为何那么喜欢喝酒吗?”   他笑着走过去,“先帝生性残忍暴虐,可是每次他喝完雪山老人为他酿制的醉生梦死后,总是会变的很安静。”   虞子目面无表情的俯视着眼前的老头,不知他到底想说什么。   荷花塘里的荷花姹紫嫣红,秋末季节本该是凋零的时候,可是皇宫里的荷花倒像是拼了命汲取养分,努力绽放一生的辉煌。   “可是先帝再安静的时候也是冷静的,他不会被自己的感情左右情绪,即使他醉的不省人事,还是会把该杀的人杀了,不该杀的人让他受尽折磨。虞大人,你说,若是先帝还在,我们还能站在这好好聊天吗?“   心下有了一丝畅然,他绕过他,直往前离去,“当然能,先帝若是起了杀念,左相大人你认为你的仕途还会如此一帆风顺吗?”   上官作宇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摇头叹息道:“还真是蜇人呢,那时怎么没看出来是颗好苗子呢?倒生生便宜了红方毅那小子了。”死后还要留给他一个如此难对付的对手。   宓天将的五万水军在九王爷和虞子目的面前完全没有作战的先决条件,赌的也只是运气罢了!现在九王爷态度不明,但也是最深不可测的,倘若他动一动,下面那么多人都要摇三摇。也难怪先帝要如此防范他了,这个人太不可测了,连他官场二十余年的人都猜不出他的一点半点心思,更何况其他人?   霓笙沿途一路赶来还是把九叔给跟丢了,顿时有些气恼,到底是干什么去了?看他脸色明明有些不适的,难道她让他一点安全感都没有吗?所以才不把生病的自己交给她?   想到这点她心中有了一股莫名的火气,脚下狠狠一踢,身后紧随而来一声呼痛。   她惊疑回身,见是那两个臭小子,双手怀胸斜斜的乜视他们:“这不是天如寺下山来化斋的两个小和尚嘛!怎么化到我皇宫里来了?”   宓无花被她说的口吃:“你···你···”   “你什么?”她上前紧逼一步,把他吓得生生后退了一步。霓笙觉得好笑,宓天将那么个粗人却生出个如此无用的儿子出来,长的面目清秀,瘦瘦弱弱的,再瞧他老子···   眼前白色影子一闪,温雅的嗓音带着普度众生的悲悯,“郡主,你又何必欺人太甚呢?无花本是个善良之人,闹不得嘴,你这样逼他又有何好处?”   她挑了眉:“小子,你不知道本姑娘我是出了名的欺人太甚吗?在我脚下从来不留完好无缺的花草,在我手下从来没有敢顶嘴的臭小子。”   江上雪状似苦恼的愁了脸,那双清澈剔透的眸子布满苦恼,“可,明明是姑娘你错了。”   霓笙听到现在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这小子原来也是个傻小子,比宓无花那小子还傻!她故意瞪大了双眼问:“本姑娘错在哪了?”   “错在···”垂下长长的睫毛,嘴唇无意识的下撇,貌似在思考······    ☆、九叔,你霸王我   霓笙忍笑忍的肚子都快疼死了,她发现了两个大活宝呀,比她家绮户还要好玩!“说啊,快说,我错在哪了?”   “似乎也没多大的过错。”   “是啊,本来就没多大的错啊,我只不过是和你们开个玩笑而已,你们为何老是说我欺负你们呢?”她立即双袖掩面抽涕起来。   江上雪一见她哭起来了,顿时也慌了,旁边的宓无花比他还夸张,嘟着嘴一副泫然欲涕的模样比霓笙还要可怜。她从衣袖中偷眼瞄去,差点爆笑出来。   “唉,你们别哭了,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江上雪一急,俊脸一红,咬牙承认了自己的欺人太甚。   她立即笑颜逐开:“早点承认不就好了。”   “你···”   “我怎么了?”   “你怎么变脸变的如此之快?”江上雪顿时有种被欺骗的感觉。   某女邪恶的笑着:“你没听说过女人变脸是和翻书一样的速度吗?”   俊脸微红,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从山村来,身边都是老实人,说话都是客客气气,没想到会碰到如此能说会道的人。   宓无花擦了擦脸,笑的一脸开花:“我娘说女人是野了心的猫,都是不能相信的,所以我从来不相信女人说的话。”   霓笙眨了眨眸,疑惑道:“那你娘不是女人吗?你不是还信你娘的话?”   “我娘不一样。”他说的一本正经,清俊的脸上满是坚定。   她起了玩弄之心,“怎么不一样了?”   “因为娘不用骗我,他在我身边得不到任何东西。”他眼底有一种能被称之为坚信不疑的神色。   霓笙微愣,想起今日娘对自己的照顾,难道那都是发自内心的吗?可是为何要等待这一刻才出现呢?她及笄了,她才在她的世界中出现。   江上雪和宓无花见她愣在原地,双目一触,皆露出疑惑。   远处脚步声到,矮树后蹿出一个纤瘦的背影,直直往江上雪面前走来,见到东霓笙也在那人怔了一下,随即福身问礼:“见过玲珑郡主。”   霓笙抬起头,见是太后身边的紫霄,薄唇微扬:“紫霄不用伺候那老妖婆了吗?”   “奴婢来带弟弟前去玉凤殿,太后娘娘说雪远道而来,在玉凤殿为他准备了晚膳伺候。”她逐字逐句的说,眼睛定定的瞅着霓笙。   霓笙心跳一突,再看去,紫霄已经低身一福,扯了还在一边发愣的江上雪,“郡主,奴婢先告退了,太后那还等着呢!”离去时别有深意的一眼,让霓笙上了心。   上官明璐的作风她还是有点了解的,九叔那次的被调戏映象实在太深刻了。   江上雪往前走了两步,顿了一下,转头对霓笙说:“无花,你别欺负他。”   汗,这小子到这个时候还惦记着她会不会欺负别人的事情。瞥眼瞧去,没有漏掉那一抹一闪而逝的精光,她眸色一沉,宓无花转过头来对她笑的憨厚,摸了摸后脑勺:“雪叫你别欺负我哦,你别看他长得柔柔弱弱,雪很厉害的。”   东霓笙顿时对眼前的男子起了防备之心,果然身在官户人家的子女怎会平庸无能呢?深藏不漏?哼,这忒能装了吧?   狠狠剜了他一眼,她往皇宫外赶去,心下猜测九叔是不会在皇宫中待长的,从小就知道九叔不喜欢皇宫,此刻若是生了病肯定是会赶回去的。   “九爷,你当真不要奴婢?”酥胸在他手臂上蹭了蹭,媚骨天生的魅罗此刻不知有多兴奋,她终于得了个机会接近他,见他从皇宫中匆匆赶回来,面色可疑的酡红,凭她天生的直觉便知晓他深中媚毒。   她想凑过去吻他,他头一撇,第一次话语中含了彻骨的寒意:“魅罗,别忘了我的禁忌。”   他还是一身白衣似雪,懒散的侧躺在贵妃榻上,黑发三千斜斜披了一榻看起来妩媚之极,加之中了媚药让他神韵间更添几分魅惑,只是瞬间绽放出来的杀气还是让魅罗生生僵了身子。   不甘心的咬牙缓缓跪下,“魅罗该死,冒犯了九爷。”   修长的手指从长袖中探出,动作缓慢之际,跪在地上的人却仿若置身于地狱中,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他轻轻抚上她的天灵盖,话语温柔如斯,“魅罗,记住,我从不喜欢女人靠近我,包括你!”   她第一次深深感觉到死亡的接近,只不过是一双如此柔弱的手,为何会有如此恐怖的力量?就如同每一次他带领暗夜七卫横扫南云蛮夷边境一般,明明是那样温柔的人,却可怕的如同修罗。   门外适时的传来一声声呐喊和敲门声:“九叔,九叔,九叔,你在吗?”   他收回了手,淡笑着看向门口,眼底瞬时蔓延出柔水的温暖,魅罗跪地一伏,身形移动转瞬消失在了原地。   霓笙打开门后见到的便是美人卧榻之景,那样的容颜怎不让人心神摇晃?倾城倾城当如是!他的九叔不愧是天下第一美人,妖冶如花,慵懒如猫。   她怔怔的站在门口呆望了许久,直到他清越低沉的笑声传来,她才羞赧的摸了摸鼻子,走过去蹲在他榻边,摸着他柔滑的黑发说:“九叔,你真美。”   乌黑的眼眸突的一沉,如漩涡般吸引着她一点点沉沦,她的心跳又开始加快,脸颊有点发烫。   她吓的站起身来却被他猛的拉向榻上,一个翻身把她压在了身下,两人鼻尖相碰,双眸接触的一瞬间,霓笙听到了内心一个邪恶的声音:不知道九叔的嘴唇是什么味道。   她虽然大胆如斯,可也没大胆到如此地步,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心慌的厉害,说话也不利索:“九叔···你···生病了?”   靠的太近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若有似无的淡香,没想到五年的军旅生涯也没把他身上淡若幽香的味道给抹去。   “九叔?你脸好红啊!”她摸了摸他的脸颊,尚不知自己的脸颊也通红霞云。   他美眸一闪,侧了头在她嘴唇上轻轻一吻,低语:“笙儿,喜欢这种感觉吗?”   她完全成呆傻状态,那一吻如触电般在她身上激过,唇上湿润濡滑,夹着似有似无的香气。“九叔?”她不明白这种感觉是什么,但是却很神奇般的再一次渴望着。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嘴对嘴的感觉如此只好,早知道就不亲九叔的脸颊而改亲嘴唇了。   乌黑墨玉色的眼眸闪过一丝笑意,他从小忍耐力便出奇的惊人,又去边域锻炼了这么久,加上一身高深莫测的武功,太后对他的媚药虽然有点效力但还没有起到实质性的作用。   起了绮念,那完全是因为此刻躲在自己身下的小丫头而已。想起她的年龄他便头疼,刚想撤身不再捉弄与她,否则引火自焚后果还是自个尝去。   谁知衣领处被一双小手一扯,他没个防备整个人压了下去,这次换她一个利落的翻身骑在他的身上,双颊通红却依旧嘴上不饶人:“九叔,你霸王我!还想跑?”   他微微一愣,随即展颜一笑,恍如天光流星让人眼前一亮,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的小脸,带着诱惑的声音道:“笙儿,别闹了。”   她不依:“就许你亲我不许我亲你?”这是什么歪理?她气的鼻子都歪了!   低头吻上那片湿润的绯红色嘴唇,明显感觉到九叔的僵硬,她不免有些自得,九叔是不是也有那种神奇的感觉呢?   吻越来越深,她微微有些吃不消,张开嘴呜呜的说停止,嘴里却滑进冰凉的柔腻,她心中一惊,心跳如雷。   正当她头脑一片红白的时候,九叔已经结束了这一深吻,冰凉的指尖滑过她的嘴唇,似叹息似疼惜:“小笨蛋还真淘气。”   “九叔?”她有点晕眩,九叔的眼睛里有些她看不懂的东西,却又是如此的吸引她,“九叔,你还会这样亲吻别人吗?”   没想到她会如此一问,他笑着在她身边躺下,单手撑起脑袋,黑发撩过她的面颊,痒痒的,让她心乱如麻。   “不会。就笙儿一个。”一吻如羽毛般轻轻落在她额间,“九叔这辈子只这样亲笙儿一个。”   她面颊又红了起来,眼眸一亮:“九叔说话算数。”   “算数。”   东霓笙从小生活在皇家,对男女之事只局限于夫妻之事,她从来没有体会过被爱的感觉,也从来不知道夫妻之间的爱是怎样的。三疯子和娘亲从来没有呆在一起过,她自是不了解一般夫妻是如何相处的,皇宫中的宫闱之事她倒是了解的不少,可爱,这一简单的字在她的生命中是或缺的。   九叔对自己的宠爱让她依赖,九叔对自己的温柔让她欲罢不能,九叔是她的九叔,她从没否认过这一点,所以她从没去想过自己有一天对九叔会产生如此强烈的占有欲。   东燕启深深的明白这一点,东霓笙在爱情方面是空白的,或者可以说是恐惧的。她这些年的声名狼藉未必不是做给别人看的,虽然还没有看到效果,但是及笄之后又是另一番场景了。   他不禁软了心,对她的疼惜越来越浓,“笨丫头,为什么就不能明白自己的心呢?”   她疑惑的望着他:“笙儿怎么就不明白自己的心了?”   他低低叹了口气,“丫头还太小,会有一天让你明白的。”    ☆、百官游街   十月末,百官偕同新帝一起游街的仪式被载入史册,新帝一夜间在民众中有了极高的名望。据目击者口述,当时的场景轰动了整个昭华国,百官身居白色底衫赤脚跟随在新帝身后接受着所有百姓的唾弃和谩骂。   有不少忍气吞声过了大半辈子的老百姓大着胆子从篮子里捞出鸡蛋往他们脸上砸去,有了一个人起头,其他的也就不怕了。京城里还好,毕竟在天子脚下,边远一些城镇的人大老远的赶来就为了让那些平日里作恶作怪了的官员受点苦。   昭华国历来的规矩,新帝登基之日,本是新帝接受百姓的谩骂和期望,如今东凤城把百官和太后也扯了进来,老百姓虽害怕但是一群人却是不怕了。   上官明璐身着一身蓝色华服,素雅的妆容,眉目间却难掩撩人的风姿,即使身至如此狼狈之地,举手投足间高贵之气依然。   霓笙一如既往坐在好运酒馆二楼靠窗的位置,底下的情景尽收眼底。东凤城是领头的那个,黄色龙袍退去,黑色蟒袍披身,比女子还要清秀的容颜上一片肃冷,薄唇至始至终紧紧抿着,从好远酒馆楼下走过时,他朝她这个位置看了看。   她嘴里还叼着筷子,咧嘴便对他一笑。凤目流转,淡漠的眼睛也是暖意毕露,他脚步继续,她继续吃着老板娘做的糕点。   晚烟也难得和她一起出门,一路上无言。此刻她正站在窗户边看着下面,霓笙坐在她后面,不知她的视线是落在何方,撇了嘴嘀咕:“娘,那些人不用在意吗?”   窗边的女子侧了头,眸光一转,嘴边牵扯出一丝冷笑,“凭他们,耐我何?”   东霓笙是越来越喜欢自己这个娘亲了,有时感觉她温柔似水,有着江南女子的贤婉淑柔,有时却冷漠狂傲的不似一个女子。久而久之她也了解了这个娘,骨子里是有一股傲气和倔强的。   从出门就一直跟着她们,看来早就对她们的行踪有了底细,而且身手都不凡,只不过对手是晚烟和东霓笙。   霓笙低头又往嘴里塞了几块糕点,喝了半杯水,“是上次的那个人吗?”   魔宫,是魔宫吧!她对那个妖艳的男子很在意呢!天生的敏感,身体的本能告诉她那个男人很危险!若是就此再无关联也就罢了,偏生看这情况那男子还认识自己的娘亲,还有六丑···昨日回去,六丑居然不告而别,她还有好多话都没有问清楚。   娘也总是一副什么都不想的说的样子,她不敢去触碰她的过去,是恐慌吧!娘的眼神让她每次要问的话都咽了回去。   晚烟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底下起了一阵骚动,霓笙丢了筷子从窗户口朝下望去,眼眸顿时一沉。   今日街上人多杂乱,东凤城孑然一身走在前头,身后的百官走着走着就离了他一段距离,太后距离他不到十步的距离——这就是九叔所说的关键?   上官明璐昨晚没有动手,等的便是此刻吧!而让东凤城不能顺利登上皇位的最好办法便是让他彻底的消失!   霓笙心下着急,搭手在窗棂上一个腾跃想翻窗而出,手腕一紧。   “娘?”抬眸对上的却是那双傲雪如冰的美眸。   “她的儿子不必救!”冷漠的唇上下开合便让东霓笙浑身如置冰窖。   远处都乱成一锅了,官兵和老百姓挤在一起打架的也有,对骂的也有,十足一个马戏团班子。   “娘,现在不是记恨的时候,我必须救东凤城。”她急的在那跺脚,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在她面前。   “为什么?”如烟般的女子淡然扫了一眼下面的情形,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压抑不住的恐慌此刻压得她心口疼痛难耐,“因为他说要保护我,因为他答应过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我们!娘,我真的不想让他死,他毕竟是我哥哥啊!”   她的侧脸隐在光线暗淡的窗户中,只能看见薄润的红唇紧紧抿着,然后开口问:“他真的那么说?”   “是!”她坚定的点头。   手腕上的力道一点点松开,霓笙终于得了空飞跃出去。可是一路跟踪过去,却是不见了东凤城和上官明璐的身影。   不会得手了吧?上官明璐的身手她可是见识过的,即使是自己她估计也只能打个平手而已。东凤城武功平平,刚才那种混乱的场面也不知紫衣骑有没有护住他。   “西边。”突地耳边响起一道好听的声音,似男似女,闻之竟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此刻她也不做犹豫,拔足就朝西边飞跃而去,速度被自己提到了最快,这些年的轻功也没白练,有一段日子她可是对自己的轻功很是自得。   树木飞快的往后退,她不敢多做停留,一直到出了皇城,眼前呈现一片荒芜她才停下了脚步。转目,都望不见任何一个人影,心下一慌,自己是不是信错人了?   “小主请放心,皇上主子自是会救的,现在只请小主往前,那边已有人等候。”那道悦耳如清风的嗓音又响在耳边,她哗的一转身,扑了个空。   内力全凝聚在手掌下,双眸也变得狠厉了些,“到底是谁?我凭什么相信你?”   这个人的武功如此之高?竟然在她身边如入无人之境?也太胆大妄为了些!   “属下暗夜七卫之槿药。”——声音就在左边!   她猛的抬手一掌挥去,却还是扑了个空!眼前出现了一个貌美的女子,紫色长款曳地,头绾紫色藤萝纸花,甚至连睫毛也染上了淡淡的紫色,好一个美艳的女子!   空气中伴随着她的出现似夹了无形的香味,再细细一闻又似幻觉。   霓笙撇了撇头天真的问:“暗夜七卫是什么?”   “九王爷身边的。”女子嫣然一笑,拂袖一荡,人已经到了眼前,“走吧,前面已经有人等了。”   “我们去哪?”霓笙紧随在她的身后,心里不免有点不爽,这个女子轻功如此之高,简直到了神无影去无踪的地步,而且长的这么美,说不定九叔跟她也玩过亲亲呢!   行了不到三十步,前面果然有人已经在等候了,两个黑衣人,看上去身手都不错,他们身后是一个布置相当高雅的轿子,见到槿药,均低头颔首喊了一声:“槿大人!”   霓笙皱了皱鼻子:“为什么要喊大人呢?叫姑娘倒是正合适。”   “称呼而已。”紫衣女子笑了笑,伸手为她掀开了帘幕,霓笙看了看那两个黑衣人又看了看眼前的女子,一弯腰便钻了进去。   槿药失笑,还真是谨慎的丫头!怪不得主子老是把这丫头挂在心上,长的颇有灵气,胆子也够大。明知自己抵不过她,便委曲求全,摸不清她的底细就假装懵懂。   霓笙一坐进轿子中就感觉到一阵晃荡,然后便是平稳如履平地。黑色帷幕很好的遮住了外面的世界,窗户都是用木板钉着的,前面有紫衣女子坐镇,她顿时如一只牢中之鸟被牢牢束缚了起来。   “东凤城脱离困境了吗?你们准备送我去哪?九叔会去吗?”她托腮在漆黑的小木匣中沉默许久后问。   槿药一笑:“小主放心吧,九爷早就料定了今日的局面,一切都已部署只等太后自己跳进去呢!至于我们去哪嘛···”帘外传入一阵明丽的笑声,“九爷说择日不如撞日,先把小主的生辰礼物送上。”   生辰礼物?霓笙刚站起的身子又坐了回去,黑暗中的秋水明眸下涌动着浪潮,九叔总是有办法让她感动着,每一年他总是把自己的生辰作为一项神圣的事情来完成,总是变着花样让自己开心。   嘴角不知何时已经翘起,那幸福到让人妒忌的笑容怎奈她自己却是感觉不到······   “小主,我们到了。”帘子突的掀开,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被眼前壮阔的瀑布山流给震撼了!冲天而起的陡峭山崖,盘绕云雾的雄伟,还有山顶波澜壮观的宫廷格局。   “这是?”她有点反应不过来。   愣愣回头,紫衣女子连同黑衣人早就消失在了原地。但是那若有似无的香味还在,空气中那空灵的女子之声又响了起来:“去看看吧!九爷说,他的承诺兑现了。”   承诺?又是承诺?为何总是会有人给她承诺呢?九叔,你到底要为笙儿做到何种地步呢?笙儿越来越不想离开你了,可是···可是···皇宫啊,这个一开始就让她感到厌恶的地方。   从下看瀑布似乎很近但走起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她已经走了半个时辰了,再加上其间还用了上等的轻功,还好一路上有槿药陪她聊天。   槿药的轻功真的不是盖的,无论她怎么加快速度,槿药还是一身轻松的出现在她身边,貌似从未离过她的身一般。而且她身上的那股香味随着时间的增长也会越来越浓,很好闻。   她忽的念起九叔身上也有一股香味,心蓦地跳了一下,难道是和这个女子呆在一起的时间长了才有的吗?可是细闻又和九叔身上的味道不太一样。    ☆、龙眼泉山   霓笙这丫头本就是缺心眼的家伙,半路上对槿药又是骗又是哄,就想从她嘴里套点关于九叔的事情,谁知槿药也嘴紧,打了半天太极,霓笙第一次发出一声悲鸣:“你们怎么可以欺负我这么个弱女子?!”   话里满是义愤填膺和不公,槿药呵呵一笑,对她的控诉不置可否,“九爷对小主疼的很,我们是不敢乱说话的,小主若是想知道什么就直接去问九爷吧!”   她嘟着小脸,鼻子朝天哼了一声:“疼我?疼到白眼狼那去了,要是疼我怎会不告诉我他身边还有你们?”眼珠一转,紧接问:“你们暗夜七卫都是女的吗?”   槿药明显一愣,过了许久声音才从旁边传来:“不是。”   霓笙等了半天还是没有下文,她还等着她对暗夜七卫来个详细介绍呢!这个该死的槿药!   “原来小主打的是这个心思啊?”忽然槿药笑了起来,笑声里有了一分明了,霓笙顿时红了脸,眼珠子瞟上瞟下,生怕自己的那点心思被人看了去。   心思?她骤然停了脚步,精致的小脸上是一副愕然。她······   槿药的声音还在继续:“九爷是真的疼小主,要不然子清也不会因此被送进暗衣宫了,三十六刑并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住的。”   霓笙心神外游也没在意槿药接下来说的话,回神时那座很壮阔的瀑布已经出现了眼前。龙眼为门,泉水为池,蒸腾之气环绕在上空,过了龙眼门,后面便是不亚于宫廷恢弘的红楼高墙。   地面全是清一色的透明琉璃珠铺成的,踩在上面透过玻璃,一双乌黑大眼睛咕噜噜的转着,她咧嘴一下,下面也有一个人对着她咧嘴一笑。   墓碑石门,金漆黑底遒劲苍字,四个龙眼泉山赫然展露于前。   “龙眼泉山?”她默数着上面的四个大字,耳边响起的却是九叔的承诺。   他说:笙儿,等你身体好了九叔带你去龙眼泉山。   “小主,进去吧!不过,现下只能委屈小主从侧门走了。”槿药的声音慢悠悠的传来,间或夹了一丝气喘。   那空气中的香味越发闻的清晰了。霓笙现在对槿药的轻功那是佩服的五体投地,短短时间内她居然已经从里面跑了一圈出来。   嘴上顺口问道:“为什么要从侧门进?”可脚步已经走向侧门处。   “抱歉,是属下的不是,本以为会在小主来之前把那些人给处理掉,却没想到我锦花宫的人办事能力如此之低。”她低谦的柔语如微风细雨沁润人的心脾。让人对她完全起不了责备之意。   才跨进门槛的脚一顿,霓笙来了兴致,眉梢上扬带了兴奋之意:“处理谁?是太后的人?”   槿药一惊,只听霓笙道:“这龙眼泉山成为太后的私人之地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若是我连这点都猜不到那也白在皇宫中混了那么多年了。”   “是槿药驽钝了。”她失笑,不禁摇头,今日倒是对这小丫头连连愣神。想起泉山后的那座府邸,颦眉微拢,“小主先去后院休息吧!那边的事槿药当处理干净。”   “不用,带我去看看。”   她为难:“可是···”   “可是什么呀可是,我就只想看看那老妖婆窝里都藏了些什么人而已,我不会打扰你的,你处理你的,我看我的。”她大方的给出诱惑条件,一副不给我看我就去偷看的得意样。   槿药犹豫了一下,其实依照这丫头现在的身手若是想强行来,凭自己虽然能挡的了一下,却是不适合拉锯式的作战的,而且九爷也吩咐过凡事等他来了之后才做定夺。   思来想去还是答应了她,“那好吧,你随我来。”   霓笙还未察觉出什么,槿药的身影又再一次神奇的出现在了自己眼前,她不禁奇怪:“你是怎么做到的?”   她含蓄一笑,“小主指的是槿药的轻功?也不是什么上乘轻功,只不过槿药从小身子轻巧,适合练就这种武功,所以也就熟能生巧吧,一般人要用十年时间练就的轻功槿药只需一年罢了。”   头顶适时飞过一排黑压压的乌鸦,嘴角一抽,她还真是汗颜,你大姐一句“熟能生巧”就能熟成这样子,那其他人还怎么活啊?   “那为什么要隐藏起来呢?”   “习惯了。”她眯了眼笑的好看,只是霓笙觉得那笑却是如此的苦涩,“有些人不喜欢我身上的香味,所以只能离人远一点。”   霓笙倏地抬头望向她的背影,总感觉那背影挺的太过挺拔,她有一种错觉,即使是有一座山压在她身上她也不会弯一弯腰脊。   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依然笑嘻嘻道:“为什么不喜欢呢?我觉得很好闻啊!以后若是在我身边就别躲得那么远了,有事还要从那么远的地方跑过来,虽说你轻功好,可也不是这么使的。”   心下一暖,淡然一笑,嘴上承应了,实际上却是个未知数。   不得不说上官明璐在龙眼泉山上修葺的宫殿堪称一绝,迷宫似的九环宫,层层叠叠的丛木,若没个人带路还真找不到方向,看槿药熟练的七拐八拐,像是来了不下十次了。   庭院的格局也很奇特,红漆瓦柱,正苑中引用龙眼泉水做成了一个池子,池水清澈见底,底下用鹅软石铺就,还放养了几条从南云运过来的麒麟鱼,鱼身小巧,头却是硕大无比,珍贵的在鱼身,鱼刺尖而不利,磨在人身上很舒服。   周围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草,五颜六色的,看上去简直就是花的海洋。蝶飞蜂拥,好一个旖旎美妙之地!   她们还没有走进后院的门就听见里面响起了嘈杂的吵闹声,侧耳细听,还夹着冷兵器的打斗声。   槿药把门轻轻一推,里面的人顷刻间停了下来,霓笙站在她的身后,差点被里面的场景给惊得掉了下巴。   此等货色若是送到怡红院去保证一卖一个准,一眼望过去没个百来个也有八九十个,她踮起脚尖看了看没有头的尽头,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原来还是个小型后宫呢!没想到那老妖婆还藏起男人来了!”   看这数量藏了不止一两年吧!她都把天下的美男都给收罗起来了吗?想起那老妖女的色样她就来火,她始终记恨着九叔被调戏的事情呢!   槿药紫色长裙随风起舞,一个踏步上去把仍在搏斗的两个人一个劈腿就分了开,紫色萦绕的睫毛下黑眸闪过杀意:“识相的就别在这起哄。九爷看在你们都是被逼迫而来所以饶了你们一命,别得寸进尺!”   后面都安静了下来,锦花宫的人立于一边,槿药站在前面,一身紫色长衫显得格外的耀眼。   有些不懂武的柔弱书生衣衫不整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被他压在地上揍的锦花宫士兵面上一窘,默默退到人群后,长戟一撑,将士风范微显。   还有些会武的虽然惧了槿药的威慑,手上的剑却没有放下,横亘在面前,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霓笙来了兴趣,抱臂靠在门上,玩味的挑起眉,这下可有的玩了,没想到上官明璐还在这藏了这么大一工程,若是放了出去可真够惊人的。真不知九叔是怎么想的。   其中有一个穿着灰色长袍的英俊男子站了出来,头上青色丝带飞舞,刀削般的轮廓坚毅而冷硬,霓笙发现他是唯一一个没有动手的人。   “敢问姑娘,你们所谓的饶一命是怎么个饶法?活埋还是火葬?”他的声线平静的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而非反问。   槿药收了浑身的戾气,双手拢于袖中,紫色睫毛一颤,笑道:“公子莫不是在怀疑九王爷的威信?”   “不敢。只是花阴从来不相信位高者的承诺。”他扬唇冷冷一笑,似极为讥讽。   底下也想起了一片应和声,不少男子都揭竿而起想来个大造反希望能从这里逃出去而不是被送出去,霓笙不禁对那个男子多看了两眼,他倒是心思细的很,只不过这样的性子有时只能惹来更大的麻烦。   还未等槿药发话,她却是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啧啧发着感叹:“真是蓝颜多薄命啊!你说你们谁不好跟非得跟着太后?既然跟了就得知道这后果,还没有做好死的准备就进了这牢笼?你们是不是太天真了?”   花阴和众男子同时唰唰把目光投向了门口,见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娃,长相清美绝伦,就是那双眼睛太过邪气,让人生不起轻怠之意。   “小姑娘,说话别说的这么放肆。太后毕竟还是太后,你们有什么理由把我们赶走?若是太后回来,定饶不了你们这群狗崽子!”一个翘着兰花指的男子从人群中走出,颐指气使的骂道。   霓笙笑意滑过眼底,抱拳向前一步,撩袍一躬身,一个绝佳的男子问候式:“敢问这位佳人姓啥名啥?”   兰花指男子顿时一愣,身后一阵哄堂大笑,闹得他满脸通红,翘着兰花指指着霓笙“你”了半天,直到气岔晕了过去。咚的一声闷响,随后却是更大的爆笑声。   槿药笑着走上前去,捶了一下她的肩膀:“你这丫头就只会恶作剧,难怪九爷老是把你惦记在心,你啊,太能忍事了。”眼底暖意毕现,伸手便揉了揉她的头发。   霓笙叫屈:“我哪有啊,我真的没啥意思,就是问候一下啊!谁知道他这么胆小!”小声嘀咕却是说的每个人都听见了。   花阴脸色沉了下来,“你们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九王爷的人又怎么样?今日想要我们出去也可以,让我们自己出去!且不许派兵跟随。”   “谁说要让你们出去了?”霓笙瞪大双眼一脸的无辜。   槿药也是晃了神,低了声在她耳边咬碎语音道:“九爷可是特意吩咐了的,这些人留不得。”   她双眸一闪,九叔还真的起了杀意呢!花阴这小子还真的有先见之明呢!有意思!   红唇一勾,邪恶的笑道:“今日我们来玩个游戏,若是你们有一个人打得赢本姑娘,本姑娘就放你们出去,且不派任何人跟踪。若是没人能打得赢本姑娘那也不要紧,只要你们陪本姑娘泡个温泉就可以了,温泉泡完后你们依然是可以走的,前面的条件照样算数。”   什么?他们没有听错吧?有这么好的事情?底下一阵窃窃私语,花阴也是皱了眉,暗墨黑眸在她的身上扫过,深思了许久,可还是不相信这丫头说的话。   “说话可算数?”有人问。   霓笙坦然一笑,朗声道:“我堂堂一郡主说话岂是不算数的?!”   槿药却是冷了汗,抓着她的手腕往后一扯,“天哪,九爷可是会杀了我的。”   “杀你干嘛?”她嬉皮笑脸的在那群美男身上扫过,大有一饱眼福的满足。   槿药忍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这个丫头到底开不开窍啊?“你说呢,你居然跑来和这么多男人泡温泉?若真是这样,你还以为他们会活着走出龙眼泉山?”   阳光下她的脸邪魅诡异,阴森森的笑声低沉传来:“当然能活着,但是谁保证他们能走的出去呢!”   槿药有点失神的望着她的背影,只见她站在场中央,长发被血玉扇轻松绾起,粉色罩衫,她挽起衣袖,露出雪白藕臂一截,摆出天龙三式第一招,眉目间肃然冷静,邪肆一勾唇:“谁先来?”   美男们先是面面相觑,望了一会,一声大喝:“庐山赵子英。” ☆、调戏   来人没有多花哨的招式,一砍一斩都有规矩可循,霓笙看了一会便颇有点兴致恹恹,赵子英明显感觉到了对方对自己的轻蔑,心中腾起怒火,兜头一剑使出了毕生所学。   光影烁烁,风刀而过,众人静寂一片。   她弯腰起身,手从他的腰下伸出,轻轻一推,赵子英就倒在了地上。   “别让我太失望,太后要的人应该不是这么没用才对。难道你们只会取悦她?”她不懂爱,可是宫闱之事倒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美男们皆勃然大怒,个个抡圆了手臂要出来和叫劲,只有几个男子沉默的站在人群中,锋锐如刀的眼风扫过,霓笙冷冷一笑,不出来是吗?她今天就不相信了!   槿药在一边看的皱了眉,身边侧立的锦花宫侍卫在她耳边轻轻一语,她微微错愕,瞥眼看了看场中战况,然后抬了腿便朝隔壁院中而去。   天龙二式一摆出,那几个沉默的男子气息波动了一下。   她只稍往场中一站,握爪成拳,成狼形攻击,如此野蛮的招式,六丑当初并不建议女孩子练习,霓笙却是笑着吵着要学习,天龙三式虽只有三式却是最具压倒性的,本身的霸气和狼性在出击前就透露无遗,在出招前就已经占了上风。   她是个高手,但凭现在的她又不是绝对的高手,却是个聪明的高手。   花阴眉梢一挑,眸光在人群中随意一扫,其中一个人已经出列,人如剑锋,出鞘有如形,“钟如下。”   她冷笑一声,出拳如电,呼吸间已经人如电驰,根本就不给对方任何喘息的机会。钟如下也是个出拳高手,左躲右闪,弯腰抬腿,几个招式一过,面前的拳头突然消失不见。   他一惊,一个抬首间,消失的身影蓦地从天袭来,还有那张放大的笑脸,“天龙二式之如影随风。”   霍霍掌风锁链式劈了下来,钟如下一个避闪不及,正中数十拳,飞身出去,顿时吐出了一口鲜血。   半侧着身子吐出一个你字便倒在地上昏迷不醒了。霓笙稳稳落在地上拍着手大笑着:“你能受我十拳不倒已是不易之事,不过还是中看不中用。”   花阴紧抿唇从人群中站出来,却是被刚才气晕过去的兰花指男子给挡了回去,“纳言······”   “纳言鬼焰来领教姑娘的天龙第三式。”兰花指男子虽然不再翘兰花指,但是尾指还是微微弯成了一个弧度。霓笙眯眼,千丝毒功!   以尾指为媒介,缠绕千层无形网丝,丝上的毒物质却是一滴就可以让你尸骨无存的,功成之时,尾指也是被废去的时候,千层网丝会护出一个尾指的形状,但是你的骨指却是不复存在了。   霓笙像是发现了新鲜玩意,双眼冒着精光:“这千丝毒功我还只是在书上看到过,没想到还真的有人练啊!今日我便来试试你的千丝毒功。”   “好猖狂的口气,黄毛丫头别怪我没提醒你,若是你死在这里,那是你的命数!”尾指轻弹,一丝出指,迅疾如雷,夹着空气中被割裂的轰轰声,还有一股被烧灼的焦味。   霓笙凭着本能翻身腾空避开了那道无形之丝,几个翻越停歇在就近的一棵大槐树上,树叶沙沙而响。   “老妖婆倒是会找人,你们既然有如此武功为何还会被困在这里?”她弯头疑惑的眨了眨眼。   纳兰鬼焰嗤笑:“没有了锁魂令,你以为我们会在这伺候一个半老的老女人?   半老的老女人?霓笙想起上官明璐那样素雅的脸,不禁有点同情,她迷恋这些人的美貌,人家可是不鸟你的,你看看一群小伙子都是年轻气盛,你说你关谁不好还关些武功如此之高的人。尤其是还是异族的人!   纳兰鬼焰见她如此轻功躲过自己的千丝,不免有些恼火,一个小小的丫头便有如此厉害的武功,若是连他都输了那他们还有什么脸面活着回去?   花阴在人群中早就阴沉了俊脸,看向霓笙的眼刀也越来越锋利。若是在自己的地盘上霓笙恐怕早就被他拖出去砍了。   霓笙把下面几个人完全当成透明的,对纳兰鬼焰手上的千丝来了兴趣,一个翻身直直朝他飞去,纳兰鬼焰见如此好的机会怎会放过,尾指千丝顿散,若万张蜘蛛网唰的罩了下来。   她施展手脚一门心思对付千丝之链,唇角的笑越来越张扬。   正当她玩的起劲的时候,叮的一声,无华之剑轻巧的阻隔了千丝围绕,一击而已,千丝散了沙般颓败在了地上。   对方惊诧,猛然抬头,见到的却是一位看似柔弱的少年公子,倾城绝美的脸上挂着浅淡舒雅的笑,黑色长发被一支粗糙的玉质别着,白衣胜雪,博冠腰带。   “九叔!”霓笙收了手猛的往前一冲扑进了少年的怀中,小脑袋蹭啊蹭的,像极了撒娇的小狗。   少年怜爱的揉了揉她的头发,乌黑如玉的眼眸渗透丝丝暖意,“不是叫你去偏苑休息的吗?又来闹事了。”   “没有啊,笙儿只是想和他们比试比试而已。九叔,一切都搞定了吗?”她眨着亮如星辰的眼眸,满含期待的望着他。   黑眸一沉,手上动作一顿,却还是很好的遮掩了过去:“笙儿是信不过九叔吗?”   “信,当然信,九叔你是笙儿的神。”赶紧溜须拍马。   低醇悦耳的笑声如涟漪传播开,霓笙仰望着那张人神共愤的俊脸,心砰砰的乱了节奏。   纳兰鬼焰一见这情形,立马收了手站在花阴身侧,身后的几个男子也同时簇拥而上。   “昭华国九王爷。”花阴轻蔑一笑,手中长剑指地,“今日就由我来领教领教你这不败之神。”   他温雅一笑,牵起怀中人儿的小手,捏了捏,似在怪她太淘气,又惹来了麻烦事。可霓笙知道九叔对自己永远没有责备只会无止尽的宠爱。   她冲他做了个鬼脸,呵呵一笑躲到他身后去了。   白衣少年素手一挥,锦花宫侍卫立马训练有素的把那几个人包围了起来,他白净的脸上微微绽露一抹清丽之极的笑:“领教就不用了,本王从来不和太差劲的人交手。现在两条路,一、带着你们的人出龙眼泉山,天涯海阔任你们往哪走;二、本王会派人护送你们回你们的国家。”   花阴手中的剑一顿,眼底凌厉之气陡增,“九王爷不愧是九王爷,灭我三族,抢我龙威山,逼得我族连迁几个部落。好你个东燕启,你以为今日我会放过你吗?”   “没有第三条路可选。”他转身拉过躲在身后的丫头头也不回的往门口走去。   锦花宫侍卫得令哗的抽出亮剑,花阴怒喝一声,首先带领砍了过来,来势凶猛,剑锋诡异,霓笙心下一惊,想要窜身近身与花阴肉搏。   眼前白光一闪,她甚至还没看清九叔是如何出剑的,一招就阻隔了花阴的剑势,不论花阴从哪个角度攻击,他依旧闲云散步般拉着她的手往前走去,手中一横一挡,轻轻松松把对方的攻势破解。   她看的睁大了双眼,这就是传说所谓的剑之无境?九叔居然厉害到如此地步了?!   砰的一声巨响,花阴被剑势猛甩了出去,狠狠砸在墙壁之上,兰花指男和赵子英同时跃起一把扶住了他。   霓笙回过神时已经被九叔带到一个如仙之境,拱桥溪水,金叶箔枝,鼻尖是淡淡的花香味,过了拱桥对面有一间房间。   “九叔。”她抬头,蝶翼似的睫毛煽啊煽的,他低头轻轻嗯了一声。   “能不能不要杀他们?”她小心翼翼的询问着。   过了拱桥他推门而入,里面又是另一番场景,房间里不是梳妆床第,而是被一个大大的池子给霸占了整个房间,池里的水冒着袅袅仙雾,朦胧而迷幻。   她啊的一声尖叫,兴奋的跑了进去,在池边跳着欢呼:“九叔你太棒了,我爱死你了,九叔!”她扑到走进来的九叔身上,吧唧一口狠狠亲在他的脸上。   他一把把闹腾的她拥在怀中,低了声轻轻诱惑道:“喜欢吗?”   “嗯嗯。”她拼命的点头。   太美了,太神奇了。池子边那几棵蟠桃树,上面挂着红而润的大桃子,看着就想咬一口。门边还有几棵樱花树,柔和的风吹过,樱花乱舞而飞,她觉得自己就像是站到了仙乐之地。   “祝我的笙儿十四岁生辰快乐。”他在她耳边低语,绯红色的唇轻轻吻上她红润的唇。   缠绵悱恻的碾转吸允,他深深的吻着她,吻着这个他一直想要的女子,他每一年都在等她长大,每一天都想她想的抓狂。她被他吻得都快窒息,本能的往后退去,他伸出手掌拖住她的后脑勺,继续这个肆虐而霸道的吻。   霓笙从来没有想到九叔也会有如此霸道的一面。她睁开了双眼,面颊通红,水眸眨啊眨,眼前的九叔是她不认识的,浓黑稠密的睫毛长长覆盖剪影形成半扇,肌肤塞雪,眉眼间隐约的清华之气如一块莹润的玉石。   九叔的美是谁也忽视不了的,她逐渐被他迷失了心智,呆呆的凝望着他,心里那个小鹿又开始不安分的乱撞,扑通扑通······   他终于发现了她的不对,黑眸睁开,正好对上她痴迷的眼神,笑意晕染在眼底,如黄昏最美的夕阳。   “九叔···”她一时羞恼,一把抱住他纤瘦的劲腰,脸颊似要烧起来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为什么她的心会跳的如此之快?不就是亲亲吗?以前也一直亲亲啊,可现在总感觉哪里不一样了。 ☆、泡温泉      修长白皙的手指在她下巴轻轻一挑,她被迫对上那双深沉如黑夜的眼眸,心蓦地停止了跳动。   绯红色的薄唇在她额间落下羽毛般的吻,“小笨蛋。”   “为什么老是叫我小笨蛋啊?笙儿可是出了名的聪明,不要污蔑我的名誉。”她有点羞赧,被九叔如此捧如珍宝,莫名的会幸福的冒泡。   嘴一撇,想起东凤城,她猛的抬头:“东凤城怎么样了?没有受伤吧?那老妖婆去哪了?”   “你很在意东凤城?”他拦腰抱起她,嘴角的笑意虽然还是很温暖,可是霓笙总感觉有点冷意。   她惊呼一声抱着他的脖子,惊魂未定,吐口而出:“是啊,东凤城是我哥哥,我怎能不在意?”   “是吗?”他温笑着把她放在池子边,把她转了身与自己正面而视,“这个理由太牵强了,若真的只是因为是你哥哥你就在意,那柳塘城那次你就不会想要杀了他。”   他娓娓道来的却是她深藏心底多年的秘密,在他眼里仿佛这只是一段小插曲,他是幕后看戏者亦是操纵者,对整盘棋都了如指掌。   被看透心思她也不在意,嘟了嘴有点不情愿道:“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他会如此护我嘛!其实,他挺好的,真的。九叔,也许他会是一个好皇帝。”   “你希望他做皇帝?”他撩起她前面的长发,卷在手上玩弄,醇厚的嗓音低低传开。   她侧头想了想,“不是希望,而是皇位本就该是他的。凤城那家伙其实是个小心眼的家伙,他才不会把皇位乖乖的送出去呢!”想起那臭小子的告白,她扯出一抹无奈的笑:“其实那天我也没骗他。”   腰间的手臂一紧,她惊异回头,九叔正盯着自己瞅,乌黑的眼眸想一块磁石,吸引住了自己全部的目光,她傻傻一笑:“其实也没什么啦,凤城那小子居然要我当他皇后,被我拒绝啦!我没骗他,我才不会傻的把自己嫁给一个皇上呢!”   “他向你求婚了?”他诱惑般的压低了嗓音,轻咬上她白净的耳垂。   她一阵酥麻,猛的退后,却还是被他牢牢拥在怀中,被他如此一问,脸更加的红了:“九叔,你说什么呢!什么求婚啊?那小子就是想要把我留在身边才这么说的,他知道我······”   “知道你什么?”继续诱惑···   “九叔也知道的啊,凤城那小子也知道我要逃跑嘛!再过两天就是我的及笄之日了,我不知道爹要把嫁给哪个人家,我可不想成为政治的牺牲品,我才不要对着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男人生活一辈子,那样我会疯掉的。”她义愤填膺的张牙舞爪,仿佛她那三疯子老爹已经把自己给推销了出去。   身上突然一凉,她咦的一声才发现身上的衣衫早被人褪尽,只剩下亵衣亵裤,还未缓过神来就被某人抱着进了冒着暖气的温泉中。   “九叔,你···你怎么和我一起洗澡了?”她大惊,饶是她在臭名远扬恶名昭彰,还没有胆大到和自己的亲叔叔在一起洗澡的,偶尔偷看偷看倒是有的。   他修长的手指在她滑润的肌肤上滑过,把她放在水中,池水并不深,赤脚站在下面只到腰间处。   沾着水珠的手指点了点她的巧鼻:“怎么?不喜欢和九叔一起吗?”话里倒是夹了几分哀怨啊!   霓笙一听面红耳赤的背过身去:“可是,貌似······”是不可以的啊!   忽的背上贴上来一个冰凉的身子,他伸手从后面轻轻抱住她,黑发散开,坠在水面上,水汽氤氲,他俊美的脸隐在迷雾中带上了致命的诱惑。   “笙儿,不许答应别人的求婚,不许再调戏其他男人,不许再看除我之外的男人。”他亲吻她光洁的背,一寸一寸,酥酥麻麻的感觉缠了一身。   她手脚僵硬,却又渴望这样被吻着。她潜意识里已经开始明白这是不对的,至于为什么不对她又说不上来。   头顶响起一声轻叹,他托起她的下颌,“别发呆了,身子往下沉点,小心着凉了。”   她听话的把身子往下沉了沉,转过头去,才发现九叔也脱了衣衫,视线不禁往他身上多瞟了几眼,没想到九叔看上去挺瘦的,却还是肌理分明的,骨骼清奇,莹玉般的肌肤比她的还好。   他轻笑着探出在她嘴角抹了一把,霓笙顿时羞的把脸埋在了水中,居然看的哈喇子都流出来了!!!真是太对不起这么多年来外界给自己的称号了!   温泉也泡了,午膳也享用过了,霓笙开始缠着他为自己说说早上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东燕启神秘一笑,手上才端起杯盏,门口响起敲门声。   上下看了一眼霓笙,伸手在她屁股上打了一下,“去里屋把衣服穿上。”   她赤脚踩在地板上,身上只裹了一件宽宽松松的长衫,头发湿哒哒的垂在胸前,嘟着一张小嘴满脸不情愿的走进了里屋。   门也适时开了,槿药从外面走了进来,见到自家主子懒散披了一件白褂,胸口处白皙的肌肤裸露在外面,性感而妩媚,沾了水汽的睫毛颤抖了一下,在见到槿药后淡淡瞥了他一眼。   绯红色的唇缓缓勾起,修长的手指在杯沿处轻轻画了圈,声音慵懒之极:“逃了?”   槿药敛袖一礼:“九爷料事如神,呼努尔烈不愧是草原上的猎鹰,锦花宫如此严密的搜捕都让他给逃了。”   他低低笑出声来,“不过是只受了伤的猎鹰,再能飞也飞不过我的手掌心。”   “九爷是想用他来控制整个蛮夷族?”槿药疑惑一问,紫色睫毛上扬,乌润晶莹的眼珠定定看向上座的风雅男子。   他放下腿,扶着椅栏缓缓站起,手中的杯盏被他搁置在桌上,“蛮夷盯上昭华已经很久了,只不过昭华内部一直动荡不安,无暇去顾忌这个狼群。东翟影在世时,蛮夷还尚且有所忌惮,现在他一死,对蛮夷来说等于少了一个强大的对手,倘若他们不起攻占之意,那才叫不放心呢!”   “可是现在的昭华并不适合作战,宫中已经乱成套了,若是现在蛮夷攻打我们不是素手无策了?”槿药不无忧心。   “胡尔赤之还不会笨到这么程度,呼努尔烈还在昭华一天他就不会强行攻占。”清绝明艳的俊脸上缓缓勾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   执起棋盒中的一颗黑子砰的落子,毫无半点犹豫迟疑,身后的槿药却是懂了,呼努尔烈和胡尔赤之在蛮夷是分割占地的雄狮,对对方的实力有相当的了解这一次呼努尔烈虽战败在鸿塔之战,但是胡尔赤之不会愚蠢到认为呼努尔烈可以如此轻易的被杀死。   蛮夷的局势很微妙,所以胡尔赤之不会轻易的去触碰这颗棋子,只要呼努尔烈一死,那么他手下的战将会不顾国家安危而为此拼上一拼。   昭华是乱,可是蛮夷难道就不乱?他弯了唇,一抹清雅如茶的笑靥出现在极美的俊脸上,身后一阵帘珠击响,他回头,不由得一愣。   这丫头又不知从哪弄出来的一套霓裳华服,粉红色的丝绸布料看上去细腻柔滑,香肩微露,她虽只有十四岁,发育的却很好,酥胸傲挺,完全没有青涩少女的干瘪。   她大喇喇的从里屋跑出来,呼呼大笑:“九叔你看,我找到一件很漂亮的衣裳。好看吗?”   他的眸色一沉,淡淡瞥了一眼站立一旁明显也有点错愕的槿药。   “那···槿药先告退。”槿药有点难堪,半红着脸敛袖退了下去。   “干嘛走啊?”霓笙不依了,“槿药姐你在正好啊,看看,漂亮吗?”她兴奋的在原地转圈,完全忽视了早已薄怒微蕴的高雅男子。   槿药偷眼瞄了瞄无什么表情的九王爷,心下一凛,从小丫头手中把衣袖抽了回来,展颜一笑,如紫色的蝴蝶翻飞轻盈:“槿药不懂得欣赏,这衣裳还是得由九王爷来欣赏才是。槿药告退了。”   霓笙嘟了嘴看着唯一的同道中人就这么灰溜溜的走了,只好把期盼的目光又放回了九叔身上,笑的一脸谄媚:“九叔,好看嘛?”   他眉目清雅,如高山流水般不可亵渎,修长的手指轻轻滑过她的脸颊,乌黑如墨的眼眸暗沉不知深浅,“九叔的笙儿是最漂亮的。”   她一双灵动的眼睛失神的望进他的眼底,灵魂深处都是一颤,她好喜欢九叔如此看着自己···   情念一动,他终是压抑不住低头吻了下去。她对他来说实在是一种诱惑,明知是罪恶的,可还是弥足深陷。   昭华新帝的登基仪式在一片哄乱中结束,百姓们这几天皆惶惶然,禁卫军连着巡查了好几个夜晚,对皇城中的百姓也陡然残暴了起来,听说是因为老百姓的无知与冷血让新帝在仪式当天受了伤,太后娘娘也消失了好几天。   城内顿时人心惶惶。霓笙回城之时正好是禁卫军盘查最严的时候,听的老百姓都在议论新帝受伤的事,她心下又是一阵紧张。   东凤城还是受了伤?   九叔先一步回了宫,自己却是在龙眼泉山多呆了几天,实在是那里的温泉太舒服了。可短短几日,城内还是没有太平下来,心下不免担忧不已。   槿药自从和霓笙聊熟了之后,也渐渐放开,没人在的时候基本都相伴在左右,此时见霓笙一脸愁容,不免失笑:“小主怎不信九爷的能力?”   她放下帷幕,叹息:“我不是不相信九叔,只是凤城那小子本就是个倔脾气,我让九叔帮他完全是自己一个人的主意,在龙山我想了几天,若是凤城不接受那九叔也是无可奈何的,况且九叔和凤城两人本就是对敌的关系,我这般强求九叔总觉得亏欠了九叔一些。”   “槿药替九爷说句话,只要小主心里有九爷我想九爷已经很高兴了。”紫衣女子轻笑出声。   她面上一红,心里那只小鹿不安的跳动了起来:“槿药姐姐说的是什么话,笙儿心里自是有九叔的。”可话才出口脸上更是火烧云了,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槿药却是已经笑的直不起腰来了。霓笙恼的脖子都红了,气愤的一哼别了头望向窗外。    ☆、攻陷防线   守城门的小侍是城头的小楠,长的憨厚老实,大秋季的站在冷风中不免有了冷意,抱了长戟在原地搓了搓手,突地听城门外响起了车轮碾压的声音,抬首一望,是一座风雅的马车,为首驾马车的人看上去有些凶悍,冷着一张脸,黑目对上小楠时,会让人忍不住产生一阵寒意。   小楠被身后的老张推上了前,他只好鼓了胆子哆哆嗦嗦问他要腰牌。   萧昀扬鞭啪的一声抽打在马肚上,马儿一个扬蹄却未奔出去,反而在他的拉力下稳稳的停下,小楠顿时吓得腿肚子都在抖,可倔性子也被逼了出来,长戟一横:“交出···腰牌!到底···是干什么的?”   萧昀眉梢一挑,似是没想到这个小小的守门的侍卫也会如此烈性,马车内适时传出了问话:“怎么了?”   小楠抬头的一瞬间,感觉到自己的心脏都快停止了——他从来没有见到过如此美丽的少女,精致的脸庞,眉梢带着笑意,这就是娘亲说的倾国倾城的女子吧?   少女的目光从他脸上轻轻带过,转首看向一边的男子问:“不给过吗?”   萧昀淡淡嗯了一声,那女子却是笑着跳下了马车,走到小楠身边,“这位小哥,我们是九王爷府的,不知你要怎么才能让我们过去呢?”   他只顾着傻愣,也不知她到底问了什么,老张看了这情形赶紧从后面跑过来接话道:“原来是九王爷府的啊,是小楠子有眼无珠了。刚才这位小哥也没说清楚,都怪我们没看出来。”   霓笙眼珠一转,眼前的老头低头哈腰的,让她有了一阵厌烦,没了玩弄之心,撇了撇嘴便转身上了车。   槿药见她气鼓鼓的一屁股坐了下来,不由奇道:“这又是怎么了?不过是下去问个情况而已,怎么又把自己搞的这副面孔。”   “那老头肯定是认出我来了,不然他怎么不问我们要腰牌了呢?”她嘟着嘴,有点愤懑:“这老家伙估计还在记恨着我去年在他家后院放的火呢!”   槿药嘴角一抽,探手抚了抚额,这丫头还真是···   一行人直接奔去了九王爷府内,虽然大街上有点紧张气氛,但到了九王爷府周围还是安闲的很。   霓笙一下马车直奔九叔的书房,半路却是被朝寒那臭小子给拦了下来,一副少年老成的脸上满是不屑:“主子不在,郡主还是回去吧!”   她微微一愣,没有在意他的态度,倒是他的话让她莫名的一慌,九叔都已经离开好几天了怎么还没回来?   “九叔还没回来?”她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由于担心而明显的上扬,尖利的让人不寒而栗。   槿药从门外走进来,紫色款服缓摆,几步来到朝寒跟前,眸色一晃,朝寒却是忍不住退了一步,吓的腿一软,就要跪下来:“大人······”   她一拂袖,朝寒的身子一个踉跄稳稳站住,“九爷还没回来?”   “是!”朝寒恭敬道。   霓笙慌了神,槿药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九爷估计没什么事给耽搁了,九爷的武艺那么高强,天下能伤他的人除了你不会有任何人了。再不济还有白衣他们,放心吧,暗夜七卫如果连九爷的命都保不住就不配当这天下第一卫了。”   被槿药如此一说她的心也松了松,咬唇想了想,当下对槿药说:“我去宫中一趟,要是九叔回来了让他先在府内等我。”   皇宫内的一切安然,只不过行走在宫中还是会感觉到一些细微的变化。霓笙才踏进宫门就见到兵部侍郎虞大人的马车从宫门内缓缓驶出,隔着帘幔,霓笙依旧能感觉到那道冷如利剑的目光狠狠刺了自己一下。   果然是身居高官者,霓笙耸了耸肩,继续往皇宫内走去,皇宫门口的侍卫见是三王爷家的玲珑郡主,立马上前屈身行礼,霓笙笑了笑,“我只是去宫中看一下皇上,难道连我也不能进宫了?”   侍卫一跪:“皇上早已为郡主准备了马车,郡主这边请。”   霓笙一愣,却还是跟着他转了弯,马车前有一身影早在等候。   她走过去,那人福了礼:“郡主可算来了,皇上等你很久了。”   她抿了唇深深看了一眼马车前的路雨,身手敏捷的跳上马车。路雨尖细的嗓子适时响起:“起程,景阳宫。”   马车摇摇晃晃行了半个时辰,霓笙眼睛跳的厉害,不知东凤城这小子又在搞什么鬼,不是受伤了吗?怎么还呆在景阳宫?路雨亲自出来迎接,是不是预示着他的身边已经没有人可以让他相信了呢?   难道上官明璐回来了?那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九叔也没跟自己说清楚,那天的情形她看的很清楚,上官明璐若是要杀东凤城完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为何突然变的如此棘手?九叔到底给这些人下了什么棋!   景阳宫,气势恢宏,钩悬似的屋檐下挂着几只灯笼,门前的几株海棠花开的甚是鲜艳,下了雨凋零了花朵,从大门口望去像是铺了红色地毯似的。   门口的守卫增加了不少,可是都是些生面孔。霓笙脚步一顿,转头看了看那些人,路雨上前扶住她的手,“郡主小心台阶。”   她甜甜一笑,眉眼弯弯,顺手搀扶着路雨瘦弱的手,手下一用力,路雨点了点头,已默认了她的猜测。   “郡主进去吧,皇上在等你呢!”路雨声音听上去有些苍老了,也对,经历了两代皇帝,一生都纠缠在皇位的争执中,他的一生其实也挺可怜的。   霓笙站在门口好一会才推门而入,为什么她总是站在他的门外呢?为什么每次来每次都会如此的失落呢?东凤城那家伙就是不让人省心!   她跨进去,景阳宫不似别的宫,采光极好,没有任何阴沉的错觉。东凤城坐在书案后,真一脸愁容的盯着面前的奏折,连霓笙进来他都未曾察觉。   “看什么呢?”她猛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以为他会吓一跳,谁知这一拍连个声音都没击响。   右手半撑着下巴,他抬眸看了看她,霓笙皱了眉:“干什么?这么凶!”   说着状似要走,他一把拖住她的手腕,然后把桌上的奏折推到她的面前:“看看。”   霓笙疑惑的斜了他一眼,抓起那张奏折大致扫了两眼,心下一惊,拿着奏折的手抖了两下,“他们这是什么意思?才过了登基仪式他们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把你逼下位?”   东凤城却是冷冷笑了起来:“不是迫不及待,而是本来就准备好让我在那一日狼狈而逃。”   “什么意思?”她突觉心神一晃,脑海中一片空白。   “你以为老百姓再胆大他们会做出如此出格的举动吗?若没人起了头,若没人事先给那些头脑简单的人灌输反叛的思想,他们再大胆也不至于在天子脚下作乱。那日刺伤我的并不是太后,而是夹在人群中的刺客。”握着她手腕的手不由一紧,漂亮的桃花眼抬起,定定看向她。   “你在怀疑九叔?”她火气上来,狠狠的甩开他的手。   东凤城抿唇冷笑:“你在紧张什么?我有说是九王爷吗?”   “你的意思就是的,那你这个时候叫我来宫中干什么?给我看这些奏折是什么意思?群臣作乱干我何事?我要回去。”她最讨厌他用这种态度对她说话了,他有他的皇帝架子,她还不稀罕呢!谁怀疑不好敢怀疑她的九叔?亏她还好心的去求九叔协助他呢!   他见她唰的转头没有丝毫犹豫的离去,胸口的怒火也噌的蹿了起来,从椅子上骤然起身厉喝:“给我站住!”   她似没有听见般,鼓着腮帮子直冲冲的往外冲去。   还没走到门口,银枪一闪,两个铁甲盔衣的士兵面无表情的挡住了她的去路:“郡主,请留步。”   她唰的转头朝身后的少年看去,眼中暴增的怨愤浓的让他心神一颤,他强压住心底的怒火好言道:“你先过来。”   霓笙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气的止不住的颤抖,说是气还不如说是心痛!他怎么可以这样对自己呢?明明说好要一起战斗的,明明说好不让她再受欺负,他现在在做什么?!   东凤城何尝不心痛呢?痛她不理解他,痛她一心只念着她的九叔,痛她从来没有把他放在心上。嘴角溢出浓稠的液体,夹着难闻的血腥,他依旧孤傲的站在那,一双眼睛饱含哀恸的望着门口的女子。   哇的一下,胸口翻涌的血腥味终是被吐了出来。脚下一个踉跄,倒下时他看到门口的少女惊慌失措的奔向自己······你还是有点在乎我的吧?   霓笙抱着东凤城的身子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你个大笨蛋,有病啊要这样折腾自己?!”边抹眼泪边痛骂,念起要去喊御医时,余光扫到门口两侍卫冰冷至极的眼神。   她抱着他的双手又是一颤。那些人根本就不是凤城用来围困自己,那些人···根本就是来监视他的!而自己进来后也顺带被囚禁了。   想到这个可能性,她浑身开始冒冷汗,到底是谁?到底是谁有这个能耐把皇上囚禁宫中?!紫衣骑呢?他们为什么没有暗中保护东凤城?紫衣骑的忠烈她绝对是信得过的,可是现在为什么东凤城这家伙会病的躺在她的怀里?   无法,她只能一个人把他先放置隔壁的休息榻上,再试着从正门走出去,可是既然已经知道别人在看管着你,这种几率是很低的。   “皇上生病了,快去叫太医。”   “你们到底是谁的人?居然敢囚禁皇上?”她冷了声,不再试图和这些人说教,现在关键是救东凤城。   那两个木头鱼愣是把她忽视的一干二净。东霓笙自是不是好惹的主,手刀一记挥出,两个看似普通的侍卫竟能躲过。   其中一个身手比较灵活的侍卫长枪揍地,寒了声:“郡主,请回去。别怪我们手下无情了。”   霓笙冷了眸盯视了一会才转身,她不敢出手,因为她没有办法一击必胜,东凤城晕了过去她只能为了他舍弃这点小小的尊严。   她把宫殿内大大小小的橱柜都翻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任何补药或者缓解疼痛的药,他的额上不断的冒出冷汗,眉头也疼的紧皱在了一起,她只能在一边干着急。   天色稍一暗,她就以她一直引以为傲的轻功成功逃出了门口两侍卫的视线。正当她输了一口气,却听的宫门口响起了骚动,冰枪冷器激烈相击。   她脚步一缓,却是没闲工夫去管这些事了,只能直奔太医苑。   “郡主,这边。”匆匆进了太医院,才一进门就被人一把抓住拐进了隐蔽之处。   “路大人?”她有点不可置信,随即对他却是生了钦佩之意。   太医苑前院有座假山,假山后有个小通道,路雨一路把她带到假山口,边说边把她推了进去:“郡主,去太原殿找林大人,那里有皇上信任的柳大人。”   霓笙也来不及和他打招呼,只能急急应下,转头就钻进了假山中。耳后紧接而来是整齐的脚步声,一极尽暴虐的冰冷之声响起:“今晚出太医苑的人全部格杀勿论。”   这个声音?她拢了眉宇,是虞子目!他现在就造反?为什么?或者是想借机让东凤城就这么死在景阳宫中?    ☆、中毒      太原殿太久没有来了,霓笙还记得八岁那年不想来上学特地连夜赶出来的炸药包呢,如今眼前这座古朴的殿宇前也是杂草重生了。她现在根本没有时间去了解一个前朝忠臣的血泪史,她现在要见的是路雨口中的柳大人。   在太原殿几个房中都查了个遍依旧没有见到林白那老头子的踪影,当下不由急了起来,太原殿门口细细传来脚步声,霓笙暗惊,虞子目这该死的不会这么快就找到这来了吧?那路雨不是有麻烦了?   不敢多想,撩起裙摆跑进了后阁的一间荒废之屋,若是真的被逮个正着,以虞子目的心性肯定是凶多吉少的。   屋内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才进屋就被呛的咳嗽不止。哐当一声脆响,也不知是什么被她撞得掉在了地上。她微微一惊,眼睛有点不适应这里面的光线。   站在门口呆了一会,耳边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才顺带把门关上,深呼吸一口,现在最主要的是镇定。即使正面与虞子目碰着了,凭她的身手还不至于逃脱不了,再往坏处想想就算被抓到了,她就不信有谁敢动她!   九叔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自己的。她坚信这一点。   屋内的蜘蛛网结了厚厚一层,一路走过去都黏在脸上了,透过细微的光线,墙角的一个黑色身影顿时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那黑影一动不动的躺在那,只有空气中微弱的呼吸声能证明此人尚且还活着!   霓笙心下一紧,三步两步走到那人眼前,蹲下一瞧,眼角突突跳的更加厉害了。   “花阴?怎么会是你?”霓笙有点瞠目,眼前这个满身是血的人怎么会是那个傲气的花阴?此刻见他,一身狼狈,黑衣衣衫被剑划裂,只剩下几块布遮挡住了上身。   地上的男子抬起头,面无表情的扫了她一眼,眼里的那种傲气浑然天生,让她想起了草原上的雄鹰。   她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根本不管地上的人是进气多还是出气多,“呵呵,不错啊小子,我喜欢你的眼神,跟达理哈草原上的雄鹰一样。”   他的身子一僵,瞧出他眼里的疑惑,她不免有点洋洋得意:“别看我年纪小,我可是从达理哈草原狂奔过的人哦。”不过——她可不是来叙旧的,眼里闪过阴狠,手中的匕首已经横在他的脖子上:“说,你到底是谁?虞子目是不是在找你?”   地上的男子张了张嘴,一句话未吐出,鲜血径直流了出来,眼神虽傲气但仍是捱不过身体极度的透支。   霓笙不觉有点头疼,她到底是遇到什么事了!早知道应该把槿药也带进宫才好,若是槿药在还可以让她出去报个信呢!不知九叔有没有回来啊!   思绪斗转迁移,门口已经响起了踩踏声,不知谁踩中了个钉子在门口低咒了一声。她一惊,赶紧搂起花阴往墙边的破门板后移了移,门适时的响起,吱嘎一声,难听刺耳。   “这么破的地方那小子应该不会来吧?”有人抱怨。   “别大意了,虞大人今日铁了心要把那小子搜出来,若是过了明日九王爷一回来那还了得?”   “九王爷回来怎么了?皇上现在正中毒不知生死,他哪还有闲工夫管这闲事啊?”   啪的一声,那人明显吃痛的低叫,可是劈头盖脸的低喝声让他噤了声:“有些话别瞎说,皇上一日在位一日不得说这些忌讳,若是让人听了去你有几颗脑袋丢的?九王爷是什么人,这世上恐怕还没什么能牵制的住他的,这不过是三王爷的下下策。去努力找找,这边搜完,后宫还得搜呢。”   霓笙听的手脚冰冷,眼睛死死盯着那道人影越来越近,怀中的匕首紧握在手。   “呀,这边怎么那么多蜘蛛的,我最讨厌这东西了。恶心死了。”   “你快点!”   声音在门板前嘀咕:“就知道让我来,你怎么不来的?”随即那人扯了嗓子回道:“行了,这边没有。”   “快点。”   霓笙按压着胸口的匕首,等了半响外面再没有动静,轻轻舒了口气,耳边却是有人低低笑了出来:“原来你们昭华国在搞内乱啊!”   她一阵恼火,回头在他脑袋上就是一下:“没死就给老子站起来。躺在地上装死是什么英雄?”   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明显能感觉到他的盛怒,冷冷哼了声,她才不管他呢!在她的地盘还敢跟她橫?   “想我救你就给我老实点,否则本姑娘一个不小心就把你给扔出去喂野狼。”她出言恐吓,手下却不停,“这么重,你吃什么长大的啊?对吃点素的,别一天到晚鸡鸭鱼肉的。”   呼吸声越来越粗重,她知道他已经怒道极致了,可是又能怎么样?他有本事就咬她啊!   本不想救这霉蛋,可是刚才那两人的谈话在她心中已经有了一番计较,这个人对九叔很重要,或者是宫廷之变的关键。令她没有想到的是三疯子居然和虞子目联手了!短短几日,宫中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却在龙眼泉山优哉游哉的泡温泉。   她开始有点怀疑九叔是不是故意挑这个时间把她送到龙眼泉山的,只是回程的途中出了意外,他才没有把余下的事情处理好。   太后圈养的面首中居然有此等人物,那么这就是太后最后的王牌?   幼小的身子上扛着一巨大的身躯武功再好也是件费力的事情,霓笙有点抱怨起花阴这副身子了,看他晕过去的份上也不想和他计较了。   太原殿内空空寂寂,柱子后面探出一鬼头鬼脑的家伙看了看周围的坏境才把身上的“重物”往上甩了甩,脚步才踏出一步,旁边的房中飘出一低语般的喊声:“郡主。”   她吓了一跳,待掌风凝聚,林白老头子已经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郡主,你终于来了,老臣等你好久了。”   霓笙顿时无语,额上冒出三条黑线,您老躲在这等我,亏我满院子的找你!   “你居然躲女茅厕来了。”她嘴角抽了抽。   “臣也是没有办法。不说了,郡主,皇上可还好?”林白老脸上呈现出焦急之色。   肩膀的重量一瞬间加重了不少,看来花阴是彻底晕了过去,她吃力的拥着他的腰,额上汗水直流:“别说那么多了,柳大人是谁?干净跟我走,去景阳宫。那帮人再大胆,现在还不敢动凤城。”   一直躲在林白身后的老头哆哆嗦嗦的站了出来,说话忒不利索:“我···我就是···”   眉头一拧,她没多说什么,扭头看了看周围低声道:“跟我走,小心点。”   柳不才膝盖发软,站都有点站不直了,他这一辈子没出过柳塘城,过的都是安逸的舒适日子,进宫五年也都是被皇上奉为专属御医,别人都是对他客客气气的,如今这局势,还真让他有点承受不了。   肩上背着一个祸害,后面跟着一个胆小鬼,她的脚步一慢再慢。幸好她聪明让林白留在了太原殿,否则再来个臭老头她估计都要挂在这了。   虞子目地毯式的搜索让宫中的每个人都人心惶惶,黑夜逐渐来临,那些侍卫点燃了火把,瞬间整个皇宫都被照得灯火通明,霓笙和柳不才只好循着小道走,偶尔与那些疯狂搜查的侍卫擦肩而过,柳不才都差点惊呼出口,霓笙想了个招,用黑布把他的双眼给蒙了起来,手上牵根绳子她在前面走,柳不才小心的跟在她身后。   听口令走步子。终于在黑夜完全来临时他们成功回到了景阳宫,只不过东凤城的情况也不怎么好了,守门的侍卫一直没有动静。   霓笙心下疑惑出门看了看,却见那两个侍卫站在那一动不动。走过去拍了拍其中一个人的肩膀,那人还是没反应。   走到前面一看,才发现这两人面色苍白,眼睛却是瞪得大大的,头盔压了下来,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这两人的异常。   脖子上细小的伤痕证明是一剑致命,甚至连呼叫的机会都没有!霓笙暗皱眉,看来那人在她偷溜时就已经把这两人给杀了,她居然一点都没有感觉到。   “怎么样了?”既然已经死了,那她现在只能安稳住目前的形势,一定要维持到九叔回来才行。   柳不才收回手,面色忧虑,说话倒是清晰了不少,“皇上中的是毒,毒气攻心,而且耽误了治疗的最佳时机,所以······”他止了话,不知后面的话当讲不当讲。   谁知眼前的少女出手狠厉,一刀扎在他的膝盖上,鲜血顿时喷涌而出,他却是痛的连呼叫的力气都无。   “我要你救活他!不管用什么法子!不然谁也别想活着走出这景阳宫。”眼睛充血,她的声音有点颤抖,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哀恸。   “是···老臣定当竭尽全力。”柳不才半响才挤出几个字,眼睛里满是惊惧。   他取下随身携带的药箱就开始配药,然后施展针灸。霓笙顿觉松了口气,身子一软斜靠在椅背上,眯了眼望着柳不才的背影,陡然忆起这老头竟然是从柳塘城跟出来的那郎中。东凤城最信任的御医居然是一个从民间来的郎中!   他中毒了?是谁下的毒呢?她撇头看着床榻上面色苍白的少年,紧绷的下颌勾勒出极为细致的曲线,似女子般的阴柔,蒲扇蝶翼般的睫毛随着柳不才施的针灸不安的煽动。   那双眼睛里有太多的倔强,有太多的执着,也有太多让她割舍不下的孤单。是的,他是一个孤单的皇帝,他只是缺了一个陪伴他的人而已。   “云容华到!”门外一道清爽的嗓音传来。   她吓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这个时候谁还会来?云容华?云容华?是那个婢女!她这个时候来干什么?   柳不才显然也被吓了一跳,手一抖竟是刺错了穴位,床榻上的人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她猛然回头,眼睛的凶光陡增,柳不才颓然低头继续乖乖的施展针灸。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就不信她还玩不过一个小小的宫女!整了整仪容,她大踏步走了出去,然——一道夹着傲气的冷眸如一把利剑刺向她的后背,她不得不回头。   花阴已经醒来,身上的血迹也干涸的差不多,柳不才给他的药丸看来功效不错。她对他没甚好感,所以随便把他给搁在了墙角,看他扶着墙吃力的站起,她终是叹了口气,转首看了看已经到门口的云容华。   咬了牙走出了内殿,撩开珠帘喝道:“是哪个没长眼的奴才把外人放了进来?”   云锁蓦地吃了一惊,定睛看去,内殿缓步走出一靓丽女子,容颜极为精致,双目光彩流转,能把人一下子吸引过去。抿唇笑:“原来是玲珑郡主啊,没想到你会在这,容华只是来看看皇上可安好,昨个在容华那过了夜,容华看他身子貌似不怎么好,所以今日抽空进来看看。”   “哦?”她假装不在意的朝门口瞟了两眼,发现那两个侍卫兵没有引起外人的注意,顿时松了口气,小丫头并不了解宫中女人的妒忌之心,对云容华的这一番话也未作深究,她现在只担心来个虞子目连景阳宫都要搜,那他们可就完了!    ☆、计上心头   云锁瞧霓笙对她的话并没有在意,心下一阵气闷,也不管霓笙是否在场就直接往内殿走去。   “站住!”霓笙一个晃神居然瞧见她进内殿,大叫一声拦在了她的面前。   “郡主,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容华连这个门都没有资格进吗?”她微微摆出了后宫嫔妃的身份,秀气的眉宇一颦,身边的珠儿适时的站出来为自家主子寻得一丝尊严:“郡主,容华时今可是皇上的第一任妃子,不管现下身份如何,可好歹是皇上立的第一位娘娘,郡主不看僧面也看佛面。”   东霓笙气结,一时瞪大了双眼气鼓鼓的看着眼前一主一仆,脑海中突然蹦出东凤城那家伙对自己的表白,脑海中精光一闪顿时计上心来。   贼兮兮的笑了声:“不就是个容华吗?怎么,你们还想爬上枝头当凤凰?这凤凰也不是这么好当的。皇上心里喜欢的是谁,你难道不知道吗?”   云容华一阵面白,身子一颤,珠儿眼尖上前扶住了她,朝着霓笙微微屈身:“郡主,这话说的是。我家主子怎敢和郡主争得宠爱,郡主是皇上的表妹,在皇上心中自是不一般,可是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奴才斗胆认为我家主子在皇上心中还是特殊的。”   好一个伶俐的丫头!霓笙美目流转,一下子把眼光都投注在了那个丫鬟身上,可是怎么越瞧越眼熟呢?美眸中邪气一转,在那个丫鬟身边转了几圈:“你好生眼熟,不知在哪见过?”   那丫头紧张的神情没能逃得过她的眼睛,痞痞一笑:“你说的是理,不过凤城已经承诺过我只要我答应当他的皇后他便散掉整个后宫。”   目光往云容华的肚子上瞄了瞄,她调皮的蹲下,在她滚圆的肚子上侧耳听了听。   云容华却被她吓的后退了一步。却听的霓笙委屈道:“唉,才不到两个月,都听不到声音呢!”   “莫要胡说,皇上是不可能散掉后宫的。”尽管心开始抽痛,她还是倔强的抬头对上霓笙的眼睛。   “这么确定?”她弯起唇角,笑的一脸灿烂,上前一步,“这么确定为什么身子抖得这么厉害?还是说你害怕我会把你的荣华富贵给击碎?”   她的脸色苍白,削薄的唇紧抿着,不让一丝软弱流出,霓笙倒是对眼前的云容华生了钦佩之意,她如此紧紧相逼她倒能忍!   “我要见皇上!”她咬唇挤出了五个字,坚定异常。   霓笙微微一愣,有点错愕,心里却是直冒汗,这个该死的容华,好死不死的这个时候撞上来,还有啊,东凤城那死小子都已经中毒了还去风流去,到底想干嘛啊!!!   她好想仰头一声怒吼:东凤城你丫就是一扫把星!   “我跟我表哥在这浓情惬意的,你是怀的什么心思居然跑到这来?”她假装勃然大怒,双手叉腰就要到门口质问那两个侍卫,心里却是已经发毛,若是真的躲不过只能将计就计,大呼“有人刺杀皇上”了。   “你们在吵什么?”内殿门口一声虚弱之极的声音恰好让霓笙的脚步停了下来。   背对着东凤城的霓笙此刻不知笑的多甜蜜呢,她突然发现她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这臭小子!真是醒的太及时了!   还没等她回身,只闻云容华的一声尖叫:“皇上?!”   霓笙心下一紧,回身看去,只见那个少年苍白到透明,尖细的下巴,桃花眼如月钩悬,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碰撞,然后时间便停止了。   她惊他的虚弱,惑他眸中的波光;他痴她的神情,撼她的一番言语。   他厌恶的拂开云锁递上来的手,眸光微抬,眸中笑意闪闪,他向她伸出手,霓笙立刻会意,蹦蹦跳跳的上前一把抱住他的手臂,一脸幸福的贴在上面:“看到了吗?以后没事别再来找皇上了,他是我的!”   云锁惊异的瞪大双目,半响还没回应过来,身边的珠儿已经机灵的捏了捏她的衣角,在她之前福了一身:“皇上,容华今日是想来看望皇上的身子的,望皇上不要怪罪。”   云锁回过神,眼睛中氤氲顿起,却是低了头咬了唇:“臣妾告退了,皇上要多保重身子。身子虚弱多喝点补药,皇上喜欢喝甜的,让御膳房加点糖。”   然后携了珠儿干净利落的屈身福跪。霓笙松了东凤城的手,出了大门在景阳宫殿扫了几眼,然后把门关了起来。   东凤城气虚不已颓然倒在了墙壁上,额上冷汗涔涔,紧捏朱门的手青筋暴起。霓笙一个疾步扶了他去了内殿,却是眼前厉风一扫,脖子被一柄冷兵器给架住了。   霓笙好笑的看向那个自身难保的男子,不觉揶揄道:“还想来场比试?可是本姑娘不想和你泡温泉了。”   对面的男子坚毅的脸上满是戒备,“我说过,我从来不相信任何的话。”   “那是你的事,但是我可以跟你说你现在动手必死无疑,别让我下杀手!”她失去了耐心,冷冷一声,隔空弹指把他手中的剑给弹了出去。   花阴伤势本未好,只不过是吃了柳不才的一颗药丸,再加上他本身的性子才让他站了起来,此刻被霓笙的功力顿时震了才凝聚起来的气力。   她也不看他,把东凤城安置在床榻上,拎起床底下瑟瑟发抖的柳不才,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我说你个老头能不能成点气啊?好歹也是跟柳宗唐那老不死混的,怎么就成你这副德行了?”   柳不才苦着一张老脸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除了医术高明一点还真没啥英雄气概。   霓笙捏着他的耳朵往上提:“还愣在这干嘛呢?还不把这两人都给我治好了?!”   “哦哦哦哦···”他手忙脚乱的不知先救哪个好。   “停停停!转什么呢?当然是先救皇上啊!你脑子被驴踢了啊?”她忍不住朝天翻了几个白眼。真是个白痴郎中!柳宗唐那老不死还真能给她找人!   黑夜静静沉了下来,外面也安静了不少,估计虞子目没有搜到花阴已经撤退了。   她坐在烛火旁看着柳不才那个不成材的老东西还在那忙东忙西,翻腾着药箱,心里好笑,嘴角却是泛起一丝苦涩。   三疯子还是忍不住插足了,那她呢?站在什么样的立场面对东凤城?亏她还如此理直气壮的把人家正派的老婆赶走了!   她的及笄之礼没几天了,东千陌是否还能记得?若是忘了也好,反正她也不在乎这些条条框框。可是她太不了解一个男人为了权势会舍弃到什么程度!   ---------   星月暗沉,今夜的星空没有往日那般的辉亮。宫中道旁的树木随着黑夜中的风吹起午夜的魂曲。   一行人缓缓行走在宫道上,相比去时的步子是慢极了。轿中的人也似累极了,一路上都没有和伺候左右的丫鬟说上一句话。   珠儿捏紧了手中的绢帕,几次想要安慰的话还是没有吐出来。   直到上了灵清宫的官道,轿中的人才说:“太后可有传消息过来?”   珠儿低了头:“无。不过今日有人在街头看到太后身边的贴身丫鬟了。”   “那个紫霄?”   “是。”   空气中沉闷了许久,云容华撩了帷幕细细观察了跟随左右的珠儿,极淡的眉眼间皆是讽刺:“你可真好本事,若不是宝合发现你去了玉凤殿,你还打算瞒到我什么时候?”   珠儿脸色煞白,猛然抬头:“主子,奴婢没有半点叛逆之心啊!当初奴婢走投无路是主子好心收留了奴婢,奴婢怎敢生出异心?只不过奴婢担心太后娘娘迟早会找到灵清宫去,所以奴婢斗胆冒了险先去找了太后娘娘,没有告诉主子完全是怕主子被奴婢连累了。”   云锁本没有真正怪罪之意,冷冷哼了声,算是默认了她的解释。“那太后怎么说?”   珠儿上前在她耳边嚼了几句,容秀的面容上微路诧异,然后讽刺一笑:“这皇宫果真是吃人的地方,皇上可是她一手带大的,她都下的了手。”身子往后轻轻一靠,凉凉说了句:“如今倒惦记起我肚子里的孩子了。”   “主子,舍不得孩子套不找狼,眼下皇上毕竟没有实权,太后才是我们明智的选择,若哪一天皇上倒了我们毕竟还可以跟着太后,相反即使太后倒了,我们就假装是被太后陷害的,皇上念在和主子是夫妻的份上也不会太过计较的。”   云锁低头瞄了一眼低眉顺眼的丫鬟,突地一笑,素手拍了拍她的面颊:“果真是捡了个宝,幸好有你在,不然在这皇宫中我还真不知怎么熬过去呢!”   珠儿嫣然一笑,也是心里一暖:“奴婢愿意伺候主子,主子身上有奴婢一直都不敢有的东西。”   “是吗?”她笑,眼底却是清冷一片。“如今,就等太后东山再起了。”   东霓笙的猜测并没有错,东燕启确实在回程的路上出了点情况,但并不是宫中之人围剿了他。   东燕启对这个人也很意外,甚至有点吃惊。那人站在阳光下,身上有一种沉淀岁月的光辉,绝美的容颜,冷淡的神情,一身白色霓裳拖曳在地,举手投足间皆是贵族之气。   她逆着光缓步走来,冷清的目光黏在他的身上,“昭华国的九王爷?”不是疑问,她见过他,他也见过她。   他含笑不语,淡若春风的和煦,倾城绝世的俊脸上早已被世俗磨得不见了锋利,优雅的可怕,深沉不见底。   晚烟冷冷的把他从头到脚看了遍,语气淡的没有任何起伏:“笙儿喜欢你?”   这下却是换来他低低的笑语,“不知三王嫂说的是什么意思?笙儿喜欢自己的叔叔有何不妥?”   “是没什么不妥,但是。”她转过身,远眺天边的浮云,心底的怨恨犹如藤蔓一般牵扯开来,不是不在乎,她不是不恨,只是有些事真的无法用宽容来释怀的。   “谁都可以,就是你不行!”她说的坚决,其间的意思明白人都能听得出来。   他蜷在袖中的手无意识的一紧,脸上温和的笑无懈可击:“三王嫂多虑了。”   她难得弯唇一笑,这笑融进了天地光辉,纳进了风华秋月,“九王爷,我不在乎你是不是笙儿的九叔,若你们真的相爱,你们即便是叔侄关系我也不在乎。可是,你是东燕启。你是她的儿子。所以,你不行。”   因为我恨她!因为她毁了我一生的幸福!所以我绝对不会让她的儿子沾染我的女儿!   “可是······”他低头沉默半响,抬首间又是迷人一笑:“怎么办,我是不会放手的。”   她唰的转身,冷冷注视着他。东燕启对着她长长一揖,动作潇洒飘然,柔顺的发丝散下,衬得他的眸色黑沉灼亮,“三王嫂,燕启敬你,因为你是笙儿的娘亲,所以这一揖您理当受得起。可是,别再说让我放手的话,我东燕启做不到。我爱笙儿,这辈子我会好好宠她,我会让她成为最幸福的女人。”   晚烟有点诧异,眸光狐疑的落在他如玉般的眉宇,只见他浑身灼华之焰清淡热烈,有种让人移不开眼的光芒。   他的笑中有一种被称之为幸福的东西,“我等了她五年呢,说来自己也是不相信的,我竟然每天都在细数和她在一起的快乐时光。五年内我强压着不回去看她的冲动,因为我怕只要那一眼就可以让我崩溃,我会放弃所有和她远走他乡。”   可是,他不可以!东翟影还没死,他不能。天下还没有在他的手中,他不能。他还不能给她一个完美的天地,所以他不能。    ☆、惊鸿一战   日头逐渐西沉,耳边传来细微的脚链碰撞之音,她倏然一笑,嘴角微带苦涩:“若是当初他有你今日一半的决心,我也不会走上这条不归路。”   东燕启有意无意的朝树林后的某处望了一眼,对她的回答不甚关心,他在乎永远只有他的丫头,别的,在他眼里都如杂草一般见而过望。   她一摆长裙,背对着他,声音犹如空谷幽灵,夹着淡淡的忧伤又含着强烈的警告:“记住你今日所说的话,他日若是笙儿变了,或者她不再单纯,希望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这么宠她。”   秋风凉意,他白衣胜雪,款款站在那,眉宇间揉入圭玉清华之色,发丝微浮,身姿遗世独立。   待晚烟走后,他才幽然一叹:“我怎会不宠她,若是没了她,这天下间还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呢!”   子清暗影一闪,屈膝跪在地上。东燕启冷冷觑了他一眼,语意温柔:“听说暗衣宫的人手下从来不留情,看来对你是仁至义尽了。”   地上跪着的男子一张冰冷的面具全然遮掩住了本来面目,他的嗓音沙哑难听:“属下该死。”   黑色玉眸一沉,杀气陡增,白衣无风飘荡,无形中产生的压力如一顶巨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面具下的薄唇一抿,九爷从来没有发如此大的火,看来是他的无知触犯了九爷的底线。   “子清,你是我一手栽培的,别让本王太失望。记住,护住那丫头才是你的职责。”他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只是那薄凉的绯红色双唇冷冷勾起,原本绝美的俊脸上顿生一股邪魅,更加的魅惑人心。   子清低了头,剑身一闪,一道深刻的血痕赫然出现在手臂上,血般的誓言:“小主的命便是子清的命,子清不会再犯杀念。”   东燕启背手而立,斜阳照在他的身上,顿生迷人的光晕。“那丫头回宫了?”   “是。东凤城急招,小主一回城就去了皇宫。”他如是禀报,这也是从暗衣宫一出来便得知的讯息,所以他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是吗?”听到她为了东凤城如此拼命,心里还是有点会不舒服。   子清怔了怔,以为主子是在担忧小主,便接了句:“九爷不必担心,槿药让眠进宫护小主了。”   他撇了头,突地眸底闪过一丝笑意:“槿药倒是对那丫头越来越上心了。能让眠亲自出马也只有槿药了。”   “魔宫的任玉山就在附近,我们可要······”子清侧耳听了听刚才的脚链声,似乎已经走远了些。   东燕启抿唇一笑,神秘莫测:“不需要了。任玉山···”他淡淡吐出这三个字,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十年的大魔头如今终是出了山,“迟早会见面的。”绯红色的薄唇微扬,笃定道。   他甩开衣袍,念起宫中正在挣扎的小笨蛋眼眸里竟是温暖的笑意:“调一千精兵给本王,本王要拿下兵部侍郎。”   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却让人闻之不得不热血沸腾,子清骤然抬头,面具下的一双眼睛闪烁着光芒。这就是他所跟随的主子!这就是当初让暗夜七卫誓死效忠的九王爷!这就是把天下当成玩物的天之骄子!   “是!”他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提了手中的剑一口气便飞奔向幕乌夜的军营中。   这一晚注定是不安定的,这一晚注定要改变许多人的命运,这一晚必定要有所牺牲。   月华如水,银月悬挂,山崖边的女子轻舞缥缈,白色素裙,腰间的玉佩质地良好,相撞之下清脆悦耳。对面的男子依旧是一身白衣,沾了竹中妖气的俊脸上忧伤哀痛,额间一点赤红朱砂,一头银色长发,笼罩在月光下浑然天成。   脚下一动,脚踝间的一串紫色玲珑珠极清悦的响起,仿佛魔魅之音。晚烟笑,他真的一点都没变。风过无痕,岁月在他的脸上却是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跟了她这么多天,如今终于肯现身了?嗜血魂珠对他来说依旧是如此的重要。也罢,反正时日无多见一面又如何呢?东翟影一死,自己也无牵无挂了,十年过去了,爱恨纠葛早就变的不那么重要!可是肩上的复国重担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了。   白发男子喟然一叹:“烟儿,你为何还是不肯原谅我?跟我走吧,过去是我不对,我太过执着东翟影对你的影响。是我对不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可好?”几近哀求的神情,若是十年前,只要他肯松一句,只要他肯信自己一次,那么她就会跟他走。   然,如今,她早已不是她!   东翟影梅花树下刺了她一剑,斩断了他们之间所有的牵挂;魔天涯下他面无表情的推开她,她哭着跪下,求着他信自己一次,他却是绝然转身。   在感情上,她终是输得一败涂地。   她出手如电,像是要释放这么多年压抑在胸中的愤怒,他恍然不知所措只能笨拙的化开她一招招凌厉的招式。   那一夜的战斗地动山摇,惊动了无数的江湖好汉,据路人传闻,那是江湖上从来没有见过的高手之战,十年前的魔宫之主任玉山都无法有如此惊鸿一战!   --------------------   晨光微微亮,窗牖缝隙处偷溜进几缕光线,正好照在她长长的睫毛上,隐射出她陶瓷晶莹的肌肤,粉嫩的嘴唇嘟了嘟,呓语了几句不清不楚的话,转了个身继续睡去。   东凤城在床边静静的看了好一会,可总感觉看不够似的。脑海中会无意的刻画出她睁开眼睛的一瞬间,那该是如何动人!漆黑如黑夜的瞳眸,夹着朦胧的睡意,见到他时会弯了眉眼,糯糯喊一声:臭小子。   呵,昭华上下恐怕也只有她把自己当成小屁孩,实际上她都没自己大,却是一天到晚装老成!   角落冷不丁的响起一声冷哼。东凤城不觉皱了眉,转头望去,是那个被霓笙带回来的人。一身衣服已经破的不像样子了,身上的伤痕已经被柳不才处理的差不多了,一夜间竟神奇般的结了痂。   他眼里的讽刺生生刺痛了自己的眼睛,一把无名的火蹿了起来,可是身上的毒才解,这一牵动又引起了嗓子的痒痛,他咬唇愣是没发出半点声音。   怀中的人不安的翻了个身,两条腿不安的踢着,面色惊慌。他一惊,伸手刚想把她弄醒,一声呢喃如惊雷般炸响在耳边——他浑身发冷,似被浸泡在冷水中一样。   她红唇微启,急急喊:“九叔···九叔,别丢下我!”   他突然很想把她摇醒,她的世界里都是她的九叔,都是那个自己怎么努力也超越不了的九叔,连梦里她都不曾留给自己一席之地。   然,她安睡的容颜始让他下不了心。   他轻轻抚上她的面颊,心里苦涩:你何时才能看见我的心呢?你心里为什么就不能有我呢?   大殿门口一阵响动,柳不才从椅子上竖了起来,不安的望向门口。花阴按紧了手中的剑,以一副随时攻击的状态斜靠在墙角,鹰隼般冷厉的眸直直盯着珠帘后的大门。   霓笙被手上传来的疼痛惊醒了,睁开眼,东凤城和屋内的两人皆如临大敌。她也听见门外的响动了。   直到鼻尖嗅到那独属于那个人的味道,她双眼一亮,顾不得衣衫不整,一咕噜爬起来就往门外冲去。   东凤城怔怔的望着手中残留的空气,心口狠狠一抽,随即沉敛了面容,安静的起身,虚弱的身子让他连站都站不稳。   可是他现在却是输不起的。   门一打开,一扑面而来的身影狠狠钻进了他的怀中,“臭九叔,你到哪去了?笙儿吓死了!”鼻子嗅了嗅,眼泪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东燕启手下一紧,带着心疼的安抚,“让你多玩几天怎么那么快就要回来了?”   她嗅了嗅鼻子,从他怀中抬起头,满脸委屈:“九叔真坏,明明知道有危险还让笙儿来冒险。”   他呵呵一笑,无限宠溺的抚了抚她的头发,“是谁急着要回来的?九叔怎会舍得让笙儿冒险呢。以后再也不会了,九叔不会再把笙儿一个人留下。”   “说好的哦!”她开心的扑进他的怀中,闻着那淡淡的幽香,念起槿药,心里又有点不舒服了。   东凤城撩开珠帘,门口的那一对人影刺痛了他的眼,脸色更加的苍白了些。东燕启稍一抬头就看见东凤城站在珠帘下,这孩子长大了,那个阴沉寡言的孩子如今还是和他站到了对立的局面。   许是感觉到身后有道灼热的视线,东霓笙回头,见到东凤城鬼一样苍白的脸孔吓了一跳,她边骂边走向他:“不要命了?才解了毒你就开始不安分了,以为自己铁打的啊?!”   扶着他的手臂就往里屋走去,却是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凤目复杂难辨。   霓笙以为他身子不舒服,脸色一白,扯了嗓子就对里屋的柳不才喊道:“无用的郎中还不出来!”   柳不才从屋里晃晃出来,在见到门口的东燕启后似松了口气,随即就要下跪,却是被九王爷一个淡若清风的眼神给止住了。   “快给他看看。”她催促道。   东凤城远远的看着门口的男人,那个男人还是如此的高不可攀,永远带着不符合年龄的深沉站在世人面前,鲜少有人知道他是一个多么残酷的人,手段残酷,行事风格连父皇都要夸上三分。眉宇间的清丽较之五年前更加的灼灼其华,一身白衣如雪,加上脸上暖如和风的笑,简直是完美的伪装。   在他冷视东燕启之时,东燕启也是把他仔细观察了一番,但很显然他并没有把这个才长大一点的孩子当成一回事。   在柳不才为东凤城把脉的空档,他抬手对霓笙招了招手,“笙儿,过来。”   “哦。”她乖巧的一应,紧抓自己的双手松的毫不犹豫。他的心口一空,在她松开自己时他已经一把反握住了她。   霓笙回头疑惑一望,东凤城的面色复杂不可辨,眼睛里被丢弃的伤痛刺的她的心一滞。   他开口:“别走,笙儿。别丢下我一个人。”   她被他话里凄凉的孤独给深深震撼了,心疼的,她一直是心疼他的。可是九叔在等她啊!她抿了抿唇,强颜欢笑:“凤城,你先在宫中好好休养,过两天我再来看你。”   他面上一哀,长长的睫毛掀下,手上的力道明显轻了不少。“是吗?”他轻轻的问,生怕让她听见,或许她就会改变主意了。   “嗯嗯。”她用力的点头,拍着胸脯保证。“还有啊,等我及笄那日你可要来啊。”   及笄之日呢!这是他盼了多久的日子呢?原本以为只要等她及笄那日他便可以永远把她留在自己的身边,他以为她是愿意的,他以为她也是喜欢他的。   可是,她眼中倒映的全部是那人的影子。   霓笙走到门口才想起里屋的花阴,“呀,我把那个人给忘了。”匆匆赶到里屋,哪还有花阴半个影子,她一时气愤。她难得当了一回好人还被人给耍了!   东燕启见她耷拉着脑袋,不觉笑道:“行了,走吧,那人迟早会来的。”   她本就是一时气愤,见九叔说的如此轻松也放开了怀。他伸出手掌,她探出小手,轻轻一握,一大一小的身影便从景阳宫走了出去。   哇的一口鲜血终于从胸腔口吐了出来,柳不才惊叫:“皇上!”   他的眼皮越来越沉,嘴角勾起冷冷的讽刺。东霓笙你没发现你看着那人的眼神是不一样的吗?还以为你不会爱,原来你早就深陷泥足却不自知。   九王爷是吗?父皇生前百般想杀死的人,没想到死后却要让他去求助于那个男人。那日路雨把锦囊交到他手上,他满含期待的瞪着父皇能给他什么谋略,却没想到纸条上只有简单的三个字:九王爷。   父皇的一生辉煌而神奇,政坛上风叱雷云,如果连他都认为只有九王爷能救得了昭华国,那么天下还有几人能站出来毛遂自荐呢?   他东凤城却是不服的!凭什么他东燕启就可以得到天下人的青睐?他东凤城才是昭华的皇,他才是凤皇,不是他东燕启!为什么连笙儿都喜欢跟着他?为什么她喜欢的人不是自己?这五年一直陪着她的人是他!是他!是他!    ☆、血雨腥风   整个皇宫几乎已经被虞子目所控制,效忠于皇上的皇家禁卫军和风拂的紫衣骑却是被宓天将给延滞在了城门外。紫衣骑从不迎战,他们的职责只是保护皇上,唯皇命是从。   所以风拂在接到皇上手谕之时也疑惑了一下,可是紫衣骑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便是只要是皇上亲自下的手谕,无论出于什么原因,紫衣骑只有执行,不问缘由!   ——宓天将操刀训练步兵于郊外,暗杀!   本是一道命令,可是皇家禁卫军竟也被调离了皇城,陪同而来的是虞子目手下的一直精兵蓄锐。禁卫军头领虽不解,可是现在宫中动荡,以为虞子目和皇上已经达成了某种共识准备先把宓天将给解决掉。   宓天将操刀训练步兵也纯粹是因为虞子目的邀请,当他被一群禁卫军和铁蹄纷沓而来时,他一头雾水,可是对方刀刀致命,再怎么愚钝也知自己受了骗!   宓天将是水上能将,在陆地上终是少了几分熟练,几个回合下来已经体力不支。   “你们这群蠢材不要被虞子目那个混账给骗了,本将军若是想造反还需重新操练步兵?何况还只有一万余人。”他目眦欲裂,面对眼前这群豺狼他也杀红了眼。   禁卫军领头人先是一愣,朝虞子目派来的人望去,只见来人淡定的看向满身鲜血的宓天将,勾唇冷笑:“宓将军,死到临头何必还要挑拨离间呢?你的心在哪一方是明眼人都能看的出,若没有造反之意你会出口侮辱皇上?”   宓天将被咽了一下,瞪大了鱼目眼说不出一句话来。   紫衣骑风拂手中长枪一扫,无半什情绪道:“紫衣骑听命,杀无赦!”   瞬时一群紫衣骑士迅如闪电穿梭在人群中,宓天将手下的人瞬间倒下了一片!禁卫军和虞粟暗惊,紫衣骑是很少出战的,从来都是暗杀部队,不现于人前,如今一见,那种凛冽的杀气果真让人不寒而栗。   难怪锁魂令和风令是皇宫中两大绝杀令!   宓天将自觉命数已尽,仰天长吼一声,双手持剑对准脖颈竟是要自缢。宓无花赶到时惊的差点从马上掉落,嘶哑声嗓音悲痛一喊:“父亲!”   手中的剑一颤,宓天将有点发愣,他那个无能的儿子怎么来了?再看向他身后时,粗犷的眉峰拢起,喃喃一语:“九王爷?”   马背上安坐的男子高雅如清风拂过,白衣胜雪,只感觉这样的人是不应该出现在如此血腥的地方的。   他身后的一众骑兵如风而过,手起刀落,所过之处,众人的衣衫皆被割破。只有紫衣骑的几位高手尚且完好,风拂也是难得皱了眉,能伤的了他紫衣骑的人至今为止还没有,甚至连锁魂令也未曾如此轻松的从他们面前驰骋而过。   “皇上有令,紫衣骑和禁卫军回宫。”他把手中的令牌高高一举,目光柔和,扫过每个人的脸庞,然后定格在虞粟身上,嫣然一笑,顿如姹紫嫣红:“虞大人命令众将士即刻回府。”   他脸上的笑淡雅清俊,虞粟却是感觉寒气侵袭,手中的长剑低低一鸣,冷了眉道:“不知九王爷这是什么意思?他可是皇上斩杀的第一犯人。”言下之意是你九王爷可要造反?   胯下的马儿嘚嘚不安的走了几步,他一扯缰绳,安然如高山流水,“本王只知假传圣旨可是要满门抄斩的。”   “那臣怎么能分辨不是九王爷你假传圣旨呢?”虞粟咄咄逼人,心下惶然,九王爷即已经回来,那么皇宫中定然已经被控制,可是虞大人怎么可能是那么容易能被反控的呢?   他挑了挑眉,笑意晕染了整个眸子:“有意思。”   语音轻柔如羽毛,却是让在场的人都听见了,虞粟心下一凛,听闻大人跟自己说过这个九王爷不简单,遇到时也要绕道而行,如今眼下这个局势是不得不硬碰硬了。   宓天将不死,三角局势终是难打破的。左相那边没了太后,现在已经一团乱,只要把宓天将一斩杀,那么整个上官氏都会垮台!   “我要杀你,他虞子目还不敢说一个不字。”他微笑,言语间威严之气如一堵无形之墙强压而来。秋风拂过,衣袖翩翩,语笑嫣然,倾城之姿,却是嗜血般的残忍。   战场上的他,何如不是一代修罗?!   底下的人皆沉默不语,呼吸都开始小心翼翼。适时一声天籁般的嗓音如至而来:“九王爷说的话都不能信,难道信你这个不大不小的官?”宓无花天真的问。   宓天将头一阵发晕,真想往后咚的一下晕过去算了,他这个傻帽儿子没看到现在的形势微不可言吗?虞粟虽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但对虞子目来说却是一个关键之人。   杀,便是触了他虞子目的面子。九王爷和虞子目的关系如同隔着一张砂纸,不曾捅破就不会爆发。但虞粟一死,那么朝堂上是真的要变天了!   东燕启回眸一笑,倾城容颜瞬间迷幻了不少人的眼,只见他举止高雅,长剑微挑,虞粟的头巾却是断成了两片。   “无花说的甚是,连无花都懂的道理,难道众将士都不懂吗?”他笑,收回剑。   事实证明他东燕启要杀你虞粟,简直易如反掌,只是挥手间的动作而已。   风拂冷冷看了一眼端坐马上的九王爷,叮的一声剑回鞘,一挥手瞬间和身后的紫衣骑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禁卫军本也只是执行皇上手谕,如今见紫衣骑也走了,当下领了命撤退。剩下的也只有虞粟和残余数人,和遍体鳞伤的宓天将。   宓无花眼中一喜,爬下马就朝宓天将奔去,“父亲,现在没事了。无花会好好保护你的。”   头顶又是一群乌鸦飞过的嘎嘎声,宓天将果真如他所期望的那般咚的一身晕了过去。他的儿子啊···你什么时候能让为父省心啊···   “父亲,父亲···”小无花继续深情的呼唤着自己的父亲···   霓笙这几天的日子过的不可谓不舒服,每日晒晒太阳,吃过午饭就和娘亲在门口下下棋,偶尔观赏观赏门口的海棠花艳。九叔每日都会来报道一下,他似乎很悠闲,上了早朝基本上就没啥事,霓笙为此时常笑话他是个贤王。   相反三疯子就不一样了,每天早出晚归,只不过每晚回来都会去娘亲的阁楼下呆上一会。晚烟也从来没有和他说过什么话,最多也就是点个头,态度冷漠的就像个陌生人。   霓笙总是会偷偷问九叔,娘亲和父亲的关系是夫妻关系吗?为什么那样的相处方式连她都感觉到不是夫妻呢。   九叔也总是笑着摸她的头,反问她:在笙儿的理解范围里何为夫妻关系呢?   这丫头不是纯洁的丫头,她的概念里没有爱这个字,但最起码会有春宫图上的那些事吧?当然这种事她可没告诉九叔。   再过两天就是自己的及笄之日,三疯子忙自然没有时间管自己,九叔对自己也是宠溺到了极点,娘亲的态度一直都是淡淡的,剩下的就只有绮户了。每日逼着自己读那劳什子的经书、女子十戒,还有自己最讨厌的琴棋书画,棋也就算了,反正每天娘亲都会教自己一点,其他的琴书画自己是真的一碰就头疼。   不是她不学,也不是她不够聪明,只是她觉得太浪费时间了,她既不去靠琴技赚钱也不去靠画画走遍天下,她为何要把这时间浪费在这上面呢?还不如每日学九叔那般,拿本书在太阳下慢慢看。   每次绮户一摆出林白先生的脸色时,她总冒出一句话哽他,“有空逼着我学这学那,还不如去把你的剑术练练,要是再来一个任玉山,本姑娘还想靠你活命呢!”   他认命,只能低垂着头沉默半响,毅然转身。   霓笙看着他的背影,顿觉罪恶感加深,可还没惭愧几分钟她又邪恶的想:得捣鼓些东西让这小子受点皮肉之苦。   这日她起床准备洗漱后去找九叔,昨夜个想了一夜终于想出了一个念头,哈哈,这可是她最成功的点子了。   她朝门口喊了几声,桃子都没有应声,歪头想了想,该不会起的比自己还晚吧?   刚走出内室,一个身影就撞上了自己,霓笙讶异的扶住桃子的身子:“做什么呢?跑的这么急?”   谁知桃子居是红了脖子红了脸,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手中的丝绢搅得快碎了,嗫嚅了半响才道:“桃子刚才去唤绮户少爷了。”   她边歪头问边走向梳妆台:“唤他做啥?”   小妮子眼中闪过一丝害羞,脸更加的红了:“小姐,你忘啦,昨夜你睡前特意吩咐桃子,今个让绮户少爷别出门,说你有事找他。”   霓笙脑海中回放了一遍昨夜的情形,貌似是有这么个事,可是在那之前她还没想到怎么整他的法子,如今就不用啦!想起整人的法子她就不由勾了唇,笑的邪恶。   铜镜中折射出身后之人的扭捏,她终于转了身望向桃子:“可是这跟你脸红有啥关系?”   “小姐!”桃子跺了跺脚,脸上都快滴出血来了,眼中还含了几滴叫做眼泪的液体。   她脑门上顿时出现几条黑线,这是啥情况?她说错啥话了?她欺负她家桃子了?   “桃子···”伸手,还想抓住某桃悲愤而去的衣角···   呆坐在凳上傻了几秒,凌乱了几秒,然后只能认命的抓起手中的梳子,极不熟练的给自己绾了个还算看的出是髻的髻。   到底是啥个情况啊!她心中纳闷,可她的心思也没放在这上面,随便梳洗了下就奔出房间,张口想叫人去唤绮户过来,转念一想,今日是去和九叔研究怎么整他的,带着他反而不方便。   “去给我准备一顶轿子。”随手拦了个护卫,她笑嘻嘻的吩咐了声。   那人随即恭敬的应了声:“是,小姐。”   “你去哪?”三疯子的声音冷不丁的钻进耳中。   她欢快的心情顿时如坠崖底。也不知是三疯子最近真的忙的不可开交还是娘亲的出现,反正他现在都不会执鞭殴打自己了。   她慢慢转过身,不情不愿的喊了声:“爹。”   “去你九叔那?”他走到自己身边站定,俯视了自己一会才开口相问。   霓笙总觉得他话中有话,如果那天在皇宫中所听到的属实的话,那么三疯子现在已经和虞子目勾结上了,他还是想要皇权的!   说不鄙视是不可能的,人前装贤王,人后算计皇位。这就是她的父亲!她突然觉得娘亲不理他是对的!   她点了点头。东千陌又沉默了会,说:“你和九弟感情好为父不反对,可是身在皇家,即使关系再好也得保持点距离。他是你的九叔,亦是你的长辈,你懂吗?”   霓笙突觉胸口闷闷的,干干的瞪了三疯子一眼,“我难道还认不出自己的九叔来?”   可是三疯子的眼神让她的心发慌,不知道为什么,她本能的想后退。   “知道就好,我就怕你不知道。你在外面做什么,即使名声再臭,为父也不管了,但希望你以后别在这上面泼脏水了,皇家丢不起这个脸,你娘也丢不起这个脸。”他深深望了她一眼,然后朝书房走去。   擦肩而过时,他停顿了一下,问:“九弟那你可曾见过一陌生的男子?”   霓笙心慌得不得了,此刻被他一问反而冷静了下来,他口中的陌生男子八成就是花阴。随即脸上笑的灿烂:“爹你说的陌生男子长什么样?除了九叔外,别的人对笙儿来说可都是陌生男子。” ☆、口是心非   东千陌淡淡扫了一眼眼前乖巧的少女,不由冷哼一声,转身便离去了。她的性子他岂会不知,一天到晚装疯卖傻,嘴里从来扣不出半句真话出来。   “爹别太辛苦,日理万机那是皇上干的事,不如学学九叔当个闲王,多自在啊!”她一语双关,讽刺意味极浓。   东千陌双手负背,脚下并未停滞,拐了个弯便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中。   阳光太过刺眼,她不得不眯了眼才能让自己的眼睛不那么疼痛。皇位啊,这个害人不浅的皇位啊!   她休息的这几天,也不知道朝堂上有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三疯子嘴里是套不出什么真话的,九叔那也从来不提及,每次想进宫瞧瞧东凤城,可是每次九叔却很巧的来找她。   她的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总觉得宫里会发生些什么事,而且上官明璐消失的也太离奇了吧?一点音讯都没有?经过这几天的沉思,她宁愿相信上官明璐是被绑架了,至于是谁那么大的胆子绑了当今太后那就不得而知了。   收拾好胡思乱想,她重新拾了笑脸,刚才那个护卫已经回来,轿子也已经准备好。   才一脚跨上轿子,就听的路过的丫鬟在讨论桃子的事——   “桃子那丫头真奇怪。”小一点的婢女问。   “怎么奇怪了?”   “刚才她哭着跑过来直嚷着‘玩了玩了’,那样子伤心极了,我问她什么玩了,她也不说。后来我软硬兼施那丫头才跟我说了,早上她去绮户少爷房中,绮户少爷正好在沐浴,那丫头咋咋呼呼的就这么闯了进去竟是把绮户少爷看了个光。她当时就懵了,脸红的跑了出来,一颗心那早就丢在那了。”小婢女说着说着笑了出来。   “绮户少爷长的俊,虽然眼睛和我们不太一样,但是这些年在府上待人也极好,那丫头喜欢也很正常,只不过绮户少爷心里只有小姐,我看桃子最多也只能做个陪房丫头。”   “我看那丫头岂止是喜欢绮户少爷啊,那简直是喜欢到骨子里了。一天到晚都跑到回澜苑偷偷看绮户少爷练剑,晚上做梦还喊着绮户少爷的名字呢!”小婢女掩嘴偷笑。   霓笙听了一会,跨进去的那只脚也拿了出来,斜了身子正看到两个婢女站在长廊下聊天呢,手中端着茶水。   其中一婢女她认识,是三疯子的贴身丫鬟,唤作如燕。经常和三疯子在一起做些见不得人的事,霓笙如此想。   如燕眼尖的瞧见了这边的霓笙,啐了那个小婢女一声,两人顿时紧张的弯身福了礼匆匆离去。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轿夫仍旧静候着,不急着催,小姐的脾气下人们也了解几分,自是没人敢惹的。   其实霓笙也没想什么,只是心里空落落的,那两个婢女的话如一根刺深深扎进了自己的心中,还有三疯子的话,他让自己和九叔保持距离。   为什么?为什么要保持距离呢?她喜欢九叔啊!一天看不到九叔她是会想他的,如果让她和九叔保持距离她会疯掉的!   绮户?桃子?桃子也喜欢绮户吗?为什么喜欢就要嫁给绮户呢?那娘亲是喜欢三疯子的吗?因为喜欢所以要嫁给三疯子?那自己喜欢九叔难道也想嫁给九叔吗?可是他是自己的叔叔啊!   她的脑袋快炸掉了!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一路疾奔到回澜苑,这个时间他应该在打坐。   “绮户!”还未进门她就开始大喊,这是她一贯来的习惯。   如一颗石子打破了平静的湖面,他唰的睁开眼,暗蓝色的眼眸闪过一丝喜悦,下了床迎向门口,见到她面色苍白,心里一紧,伸手替她抚了抚因疾奔而吹乱的头发,“出什么事了跑这么急。”   她在见到他后,却不知该问什么,该问今天桃子的事吗?问你会娶桃子吗?还是问是不是桃子喜欢你就要嫁给你?   一时语塞,张了张嘴垂下眼帘还是选择了沉默。   绮户见她如此模样心里更加忧心,“出什么事了?”他的话不多,言辞笨拙,除了这句话他想不出别的。   霓笙抬起头看着他笨笨的表情,心下一暖,轻轻问了句:“绮户,你喜欢桃子吗?”如果喜欢的话,那要娶她吗?   谁知绮户脸色一沉,难得的没了面瘫似的表情,过了半响他才挤出几个字:“小姐是想让我娶桃子?”   她一愣,对这话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不用娶吗?”   她问的是“不用娶吗”,而不是“不娶吗”。绮户也同样怔了下,他怎忘了她才十四岁,过了明日的及笄才算真正的成年,对男女感情方面的事知之甚少。   他低了头,“小姐希望我娶吗?”   “不知道。”沉吟良久她蹦出这么三个字,就在他心一沉时,她又说:“桃子不适合你。”   他很想问她什么样的女子适合自己,如果那个女子是她的话,她觉得会适合吗?可是这句话他没有问出口,他突然间消失了所有的勇气。他害怕了,害怕了她的回答,更害怕若是因为这句话,在她的世界中自己再也不重要。   他是有着血海深仇的人,他一直在寻找报复的机会,而且最近也传出了那个人外出的消息。他想他的机会来了,等过了她的及笄之日,他便动身,或许他不会活着回来,可她还有以后的人生。   “九爷,南云传来了书信。”子清敲了敲门,声音低如蚊蚁,但他能肯定里面的人定是听到的。   屋里传来窸窣的衣服摩擦声,半响后才听的那清越的嗓音响起:“进来。”   子清推开门走进去,许是才睡醒,东燕启的面上罩着朦胧的醉态,衣服松松垮垮披在了肩上。子清不敢多言,跪地递上从南云来的飞鸽传书。   修长的手指卷开纸条,在看到上面的内容后俊脸上露出一抹鬼魅的笑,子清低着头听着那温润的笑声,不禁微抬了头。   “南云国公主要过来了。”他起身,笑的慵懒,眼底晕染晨昏的光华。   子清惑道:“南云公主这时来是为何?”   打开窗户外面艳阳高照,没想到已经到了晌午了,他抚了抚额,嘴唇挑起一抹舒柔笑颜:“那丫头今日干什么了?”   子清已经习惯了他如此这般跳跃性的谈话,十句九句都会回到东霓笙身上,“郡主在过来的路上了。”   俊挺的眉挑了挑,“今日倒是挺积极的,给她准备点糕点,那丫头嘴馋得很。”   九王爷身边堂堂的护卫此刻却是没有半点不耐烦,一低头果捷的闪了出去,身影较以前是越来越迅疾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他已经端着精致的糕点放在了九爷房中。   东燕启梳洗好后躺在床榻上悠闲的看书,子清转过身沉默了半响后道:“爷,紫霄已经在祠堂跪了三天了,你当真不见?”   屋内安静了好一会,只有他修长的手指翻开书页的声音。   “雪宸宫的人什么时候这般无用了?”他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子清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爷,紫霄也是护弟心切,你不能看在她平日的功劳上饶她一次?”   眸光从书页上移开淡淡落在门口之人身上,绯红色薄唇微启:“是不是我下的命令现在都有反驳的机会?”   “不敢。”子清一个激灵,头埋的更低了。   九爷看上去好说话,温温雅雅的,但所有的人都知道九爷手下从来不出无用的将才,能握剑之人并不是一个英雄,要在战场上执剑站起来的才是真正的男人!   他搁下手中的书卷,叹了口气:“今晚让她来见我。魅罗那边让她快点,若实在套不出话来,就杀了吧!”   子清猛的一颤,手中的剑差点掉在地上,“可是宫里的形势···”抬头时那人倾城一笑的风华让他后面的话哽在咽喉。   待子清走出后东燕启才收了笑沉思起来,上官明璐骨头着实硬,魅罗对其施以三十六酷刑居然都没把她逼到绝境。其实杀了她也不是不可取,只要太后一死左相就坐不住,必定联合朝中重臣联合反抗,到时血洗整个朝纲是避无可避的,这些年上官家在朝堂上的影响已经大大超乎他的想象。   现在宓天将已经起了中立态度,连日来对左相的求见都视而不见,谎称久病不愈。那日救宓天将的目的已是达到,效果似乎比预想的还要好。   阳光透过窗隙照在他白皙如玉的脸颊上,光影下,浓稠黑卷的睫毛清晰可见,投下一圈蒲扇圆形。绯红色的薄唇似有似无的翘起,总会让人误以为他在微笑。   霓笙站在窗户边静静的端看九叔的模样,他真的很美,美到任何人都会喜欢,而且还那么温柔,最主要的是对自己还那么好!   她喜欢他的吧,喜欢着她的九叔,那喜欢是会让自己想要嫁给自己的九叔吗?她不知道,她从来没有像此刻一般的迷茫无措。   窗内传来一阵低沉的笑,“还呆站着干什么?还不进来。”语声中有她所熟悉的无奈和宠溺,那份吃定他的情绪又占了上风。   她牵强一笑,就着窗户完全打开,翻身一跃,“九叔。”声音居然在发抖呢!   他乌黑的瞳眸闪电般的射来,她一个激灵,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却没想到他猿臂一伸把她搂进了怀中。两人的距离靠的很近,霓笙能感觉到九叔温热的呼吸,吹在脖颈处痒痒的,酥麻的。   她低着头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双手不知该往哪放。   “谁欺负我家笙儿了?”他低头轻轻吻了吻她的发顶,摩擦间碰到她莹润柔滑的玉肤,体内顿如一团火在烧,比上次中了情毒还要猛烈。   稍稍离了亲密距离,他往旁边挪了挪,让她侧躺了下来,自己支手撑在榻边,笑点她的巧鼻:“今日怎么这般拘束?”脑海中闪过前几日被抓获的东千陌的细作,绯红色的唇抿了抿,“还是谁对笙儿说了什么话?”   她的身体一僵,水漾明眸眨了眨,然后身子前倾投入他的怀中,双手抱着他纤细的腰身,声音还是有点颤音:“九叔,笙儿能求你件事吗?”   嗯。他温柔的低吻,一手轻怕她的背,双眸却是陡然沉了下来。他不许任何人伤害他的笙儿!   她似深呼了气,然后猛的抬头,一双明亮的眼睛定定的看着他的眼:“九叔,若是笙儿做了一件大逆不道违背良心世人共愤招人唾弃的事,你会原谅笙儿吗?”   他笑着听完,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发,至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惊讶疑惑的神情。霓笙没由来的一火,小拳头在他的胸前一锤:“笙儿说的是真的。”   嗯。他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完全是把她当小孩子嘛!在他眼里自己永远只是一个孩子对吗?他对自己的喜欢只是因为自己是他的侄女吧?会喜欢到娶自己的侄女吗?   她,东霓笙犯错误了!她从小到大一直都在犯错,可是这一次不一样,她的错误可能会伤害到九叔。   “九叔!”她有点气急败坏。   “在。”他撩起她散乱的发丝,今日出门没有绾发,她神游似的竟能顶着一个鸡窝头就跑来了。见九叔那双修长白皙的手,五指在发间轻轻柔柔的梳。她的心跳动的更加厉害。   面上一红,羞赧扭捏起来:“出门太急了,没来的梳。”   头顶没有声音,只有他细致暖如春风的动作,如同手上捧着一珍贵的不得了的宝贝,三千青丝,一梳,骨节分明的手上赫然出现了一两根掉落的黑发。   “笙儿。”   “嗯?”   “记得你给九叔的承诺吗?”黑发被他小心的收进怀中,以五指为梳给她盘了个髻,取下自己头上的粗质玉簪别在她发间。   霓笙歪头想了想,只记得当初九叔从边域回来自己给的唯一一个承诺,此刻想来倒有点像情人间的窃窃私语,面上一红,“记得。”   “那九叔也给笙儿一个承诺。无论笙儿以后要什么做什么,九叔有的都会给笙儿,九叔有能力拿到的都会给笙儿争取,所以别担心自己会犯错误,九叔永远不会不要笙儿,即使世人都唾弃笙儿,九叔也只在乎笙儿一个。”他的声音低沉的仿佛来自洪荒之时万物复苏之际,那承诺重的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猛地坐了起来,双肩开始颤抖,泪水一下子绝了堤:“为什么要对笙儿这么好?九叔,笙儿只是一个麻烦精,总是会闯祸,笙儿对九叔也不好,有什么值得九叔如此对我的?过了及笄之年,笙儿就会离开了,我不想留在这,我不要留在皇宫,我不要成为那些可悲女人中的一个,我不要······”   他从后面拥住她,捧起她的脸颊细细吻掉那些让他心疼不已的泪珠,“我知道,相信我,我不会让这些可怕的事情发生。笙儿要离开这,九叔带你走,笙儿想去哪九叔都带你去。”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他为什么要如此疼护她?他到底知不知道她已经深深的喜欢上了他啊!她东霓笙想要嫁给他,想成为九叔生命中唯一的女人。   是的,她要成为他的女人!而不是只会被他呵护在手里的瓷器娃娃,她不是小孩了,明天她就要及笄了!她已经成年了!   三疯子都已经开始帮她筹谋几家人选了,她假装不知情,并不代表她真会傻傻的把自己嫁出去。   她抓紧他的衣领,一副壮士扼腕的悲壮,双眸迷蒙,想看清他此刻的表情奈何眼里的泪水太多,甩了甩头,到底说还是不说呢?说了是不是他们之间的亲密就会荡然无存呢?而且是被世人所不允许的吧?   九叔是个王爷,亦是个将军,若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让他陷入两难中自己情何以堪呢?她可以接受世人的唾弃,但是九叔呢?    ☆、误撞龙阳沐浴   她哇的一声痛哭了出来,抱着他的身子使命的蹭,“臭九叔,笙儿···笙儿···”想嫁给你啊!臭九叔!   东燕启纵使聪明也绝猜不出小丫头此时纠结的心里,他单纯的认为霓笙是厌倦了宫中的生活,明日及笄之礼又要面对众多的考验,小丫头片估计被压抑的不行。   端起早就准备好的糕点,拿了一块塞到她嘴边:“尝尝看。”   她张嘴憋气的咬了一大口,顿时把他的手指也吸允了进去,上面沾了些糕点屑她舍得不浪费干脆吐了舌头把他整个手指都添了个干净。   指尖传来的柔滑激的浑身骨子都酸软了,刚压下去的欲火再一次被这小丫头给点燃,他眸底沉的如深海,泛着复杂的情绪,霓笙一抬头,对上那双眼,顿时愣在了原地。   面颊上燃起了阵阵星火,砰砰的心跳声如雷般响彻在寂静的屋内。她自知自己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诺诺退后了些,“九叔···”   他身子一倾把她压在了身下,火热的吻袭来,她完全迷失在了那种奇妙的感觉中。九叔的唇很薄,很滑,很柔,她睁着大大的双眼不知所措,只能细数他浓密的睫毛。   他倒似长了通天眼,一只手轻轻遮住了她的眼睛,半响听的他嘴角溢出笑声,低沉的、温醇的:“怎么好似我在欺负小动物似的?”   “谁是小动物了?”她气恼的扳下他的手,脸上的红霞扩展的更大了。   他搂着她起了榻,把她放到地上,弯腰在她额上落下羽毛般的轻吻,“不欺负笙儿,九叔可以等。”   “等什么?”她疑惑的扬起小脑袋,“九叔要等笙儿做什么呢?是出宫吗?不用等了,笙儿已经做好准备了,今晚出发都成。”   窗外的光线正好照在他的身上,逆着光他低了身子与她的视线齐平,嘴角那一抹醉人心的笑像是要融化最坚硬的冰:“九叔,要等笙儿长大。”   她想反驳,她明明已经长大了,为什么还要等自己长大?可是在他那双乌黑深瞳的注视下,她的心跳的毫无规律,她忘了要说什么,她只能呆呆的望着她的九叔,只觉得那一眼是怎么也望不够的。   走在长廊下,她依旧神游在外,脑海里满是九叔的眼睛,还有那如沐春风的笑颜。子清在一边护送了一大段路,自觉马上到了大门口便提醒道:“小主,马车已经在门外等候,属下就不送了。”   因为他眼尖的瞥见某个人已经从偏门走了进来。霓笙愣愣的哦了一声,脚步却是未停,半路想起什么她猛的一回头,眼睛也没了迷离的神光,变的灼目晶晶:“你是一直跟随在我身边的那人?”   子清怔了一下,低了头应了:“是,属下子清。”   她再次哦了一声,也没再说什么,转头朝大门走去。子清在原地停留了一会也朝九爷的书房走去。   “小姐,是回府吗?”抬轿的是三王府上的轿夫,见小姐从九王爷府中出来神情有些不对,还是多了个心眼,顺便问了句。   霓笙坐在轿中一会,咬了唇正思愁着,心里总不想回三王府,九叔今晚也没有留宿自己,心里总有点不自在。可离别时九叔并没啥异常啊,难道九叔屋里藏了别的女人?   不行!这可是自己的专属领域,不容任何人侵犯的。终于下定决心下去一探究竟,拍了拍老汉夫的肩膀:“你先回去吧,王爷要问起就说本小姐住在九叔这了。”   天色已黑,轿夫也没多做考虑,低头应了声就和其他三人抬了轿回去了。三王府的玲珑郡主和九王爷的关系是昭华国众所周知的,所以霓笙说出这样的话也没有人会去怀疑。   月黑风高下,她拱着身子一路穿梭在各个房间,以她的身手若是在别的地方定不会被发现的。可是这里九王府,是天下人都不敢招惹的九王爷,从外面看王府和别的王府别无差异,因为此地深藏在暗地的高手不是别人,而是让世人闻风丧胆的暗夜七卫。   “你说那丫头在找什么?”树上坐着的一女子,姿容极美,风骨娇媚,艳红的嘴唇宛如吸了血般,一开一合间全是杀气流韵。   月光朦胧,似薄纱轻罩在婀娜女子的肩上,树叶婆娑,晕黄的光线穿不透树叶的暗影。亦照不明树上其他四人的身影,四人或站或坐,或斜靠在树杆上。   只有一人和魅罗并肩坐在一起,他的脸正好淹没在树影中,看不清他的面貌,但听他清脆的声音倒似未成熟的孩童,也夹了一份稚嫩和淘气:“我猜她在和九爷躲猫猫。”随即为自己的猜想拍掌喝彩了起来,“我真是太聪明了,怎么样?我这个猜测不错吧,来,我们下赌注,十两银子。”   魅罗无语的抚额,一张妖媚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皲裂,她真的恨不得揍这个小子一顿,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绣弯弯,别再这么白痴了。”   黑暗中那个拥有孩子童音的人腾地从树杆上竖了起来,凌空一个翻越,正好落在了另外一个斜靠在树上的男子身边,绣弯弯满含委屈的向那个男子诉苦:“情情,罗罗欺负弯弯。”   骤时头顶无数的乌鸦齐齐飞过,留下一坨鸟屎在绣弯弯的脸上。黑夜中只闻他惨烈的呼叫,吓的正在搜房的霓笙脚下一个踉跄,“什么声音?”   再侧耳细听时,已没了刚才那撕心裂肺比见了鬼好恐怖的怪叫声。   鼻端却是传来一股似有似无的香味,这香味很是熟悉。呀,是槿药!她怎么把这么个大美人给忘了?!该不会是她在迷惑九叔吧?嗯,不太可能,槿药姐姐她还是知道的,挺好的一人!   她兴奋的跑到倒数第三个房间,门也未敲就撞了进去,大笑三声豪迈道:“槿药姐姐,笙儿来看你来了。”   大踏步走进了里屋——然后世界安静了!再然后她眨了眨眼,再然后她看到槿药姐姐的脸唰的红了个透,比刚才她在九叔那还要红。   她的眼睛不听使唤的往下移了移,然后在看见没有象征是女人的物器时,她还是把目光疑惑的看向事发人。   槿药也是被完全吓住了,他没想到霓笙会这个时候闯进来,他也没想到她的动作会如此之快,快到他才从浴桶中站起来,一手才够到衣服,她就已经把自己给看了精光。   “你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她讷讷问出口,半响还未从这个事实中缓过劲来。   她往前走了几步想看的更清楚些,槿药哪会让这冒失鬼看清楚,要是看清楚了自己明天就该身首异处了。他飞快的从浴桶中起身,一掌拍在水面上溅起无数水花,一手从衣架上取下衣服罩在身上。   霓笙被突如其来的水花溅的往后退了几步,本能的伸手遮挡,却被身后的木凳子给拌了一脚。随即一声惨呼惊起——   “你···”她愣愣的望着眼前放大的俊脸,睫毛上还沾染着雾气,清水丽眸中闪过一丝羞怯,见到霓笙直直的看着他,紫色睫毛缓缓煽下。   他扶她稳稳站好,面上潮红仍未退去。霓笙却是不肯罢休,回神后立马跨前一步,魔爪在他平坦的胸膛上摸来摸去,直到摸到硬邦邦的胸肌她才了然,脸一红退后三步,手指颤抖的指着他:“你···你···是男的?”   他一身湿漉漉的站在那,阖下眼眸不敢直视她,四周浓烈的香味像是灌了蜜的醇酒佳酿,好似无味的空气也被染上了些许甜味。   宽宽大大的衣服套在他身上显得更加纤瘦,若不是刚才还能在他身上摸到胸肌,她都快认为这个男人是个软弱书生了。潮红慢慢退去,美丽的脸颊变的苍白无血丝。   她的心猛的一抽,不知道为什么,在槿药的身上她总能感觉到一股比东凤城还要悲伤的东西,那叫遗忘。   他像是一个被世人所遗忘的孤独者,远远的站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孤独的守着自己的领域。   “槿药···”她试着去拉他的手。   他却是本能的退却,一句话如雷电击在她的胸口,他的声音很小,可是她还是听见了。   他说:“我不是男人。”   像是怕她没听见,他又重复了一遍:“我不是男人。”声音较之前大了些。   可她的眼泪唰的一下就下来了,她上前霸道的抱住他,幼小的身子却是爆发出无限的力量,容不得他有半点抵抗,她的声音大的惊人:“槿药,你是男人!是一个堂堂正正的男人!不就是身上有点香味吗?死的了人吗?有必要这样看低自己吗?有必要每次都把自己藏得好好的吗?你以为这样你就可以快乐点了吗?你这样,知不知有人会心疼啊!”   他突地笑了起来,像听了个笑话:“心疼?谁会心疼?他们都嫌弃我,嫌弃我身上的香味,嫌弃我长的像个妖怪,他们坚信着有一天灾难会因我而来,他们那么执着的相信着,每天都把我往关在漆黑黑的房间里。到后来连我自己似乎都要相信了。”   “不许相信!”她愤怒的大叫。 ☆、桂花圆子   他有点发愣的望着用一双弱小手臂抱住自己的小女孩,半响抚上她的发顶,声音里仍旧打着颤:“谢谢你。”   她却是撅着嘴不满的嚷嚷:“臭槿药,以后不许这么轻贱自己听见没有?”   “好。”轻轻的答,轻轻的笑,他美丽的容颜上终是绽放了一抹堪比紫藤萝还要美的笑。   “就是要这样笑,就是要这样笑给笙儿看,笙儿喜欢这样的槿药,笙儿会心疼槿药,槿药是一个好人。”她踮起脚尖,用软软的小手抚上那由带颤抖的紫色睫毛。   多想就此抚平那眼底浓的化不开的忧伤!心狠狠的抽痛,皇宫里的东凤城此刻在做什么呢?他也会用如此忧伤的眼神望着宫门吗?如果自己走了,他会不会更加的忧郁了?   他的眼底抹上了一丝震撼,她总是有办法闯进自己的心,总是能带给自己那一点仅有的温暖。够了,真的够了,此生有一人待己如此死也无憾了。   眼角余光瞥见门口的白色身影,槿药身子一颤,忙退后一步,单膝跪下就要行礼,却是被霓笙给一把抬了起来,她拽着他的衣袖对门口的东燕启道:“九叔,以后槿药能不能不要行礼?”   她的眼眸亮的逼人,精致的脸庞上写满了认真。东燕启舒展温和一笑,白衣款款一摆,对她伸出手来,“笙儿说什么便是什么。”   霓笙放开了槿药的衣袖得得跑过去,一下子扑进他的怀中,咯咯的笑起来:“九叔真好!”   他温柔逝去她眼角残留的泪珠,眼底一片清冷,嘴角的笑却是要溺死人,“今晚跟九叔睡。”黑玉般的眸子扫向站在那一动不动的槿药,警告之意相当明显。   槿药低了头不敢直视。他逾越了!那是九爷早就认定的人!膝盖微微弯曲仍旧想对那高高在上的人行一礼,以表示自己的臣服。   谁知膝盖下柔风一过,整个身子似被人托了起来。他吃惊的抬头看去,东燕启低着头温柔注视着霓笙。   霓笙本就是来刺探军情,不过军情没刺探成倒发现了槿药的秘密,现下九叔提出如此要求她当然求之不得啊!连连点头以防九叔一个不顺心就把自己给送回去了。   月华如水,柔如梦,他牵着她的小手踩踏在钟乳石铺就的地面上,走过长长的走廊,走过茂林树木。   一路,他无话。她却是兴奋难耐。   “笙儿很开心吗?”他撇头深深的注视着她,她的脸上总是能绽放着夺人的光芒,就如当初第一眼瞧见她时,被她眼中赤果果的纯真给吸引。她吧唧一口亲在自己的脸上,毫不遮掩的展示对他的喜欢。   他像是着了魔一般傻傻的被她又是亲又是啃,她像个无尾熊趴在自己的身上,双眼如黑夜星辰,如此的迷人。   “九叔不开心吗?”她小脑袋一转,有些疑惑的问。和自己在一起不能让九叔开心吗?她的心猛的抽了一下。为自己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胸闷不已。   他含笑不语,蜷在袖中的手掌忽的一紧,半响问:“笙儿可喜欢槿药?”他突然发现自己很在意她对每个男人的感情变化。他怕了,他怕在成长的岁月中她会爱上···别人!光是想想就可以让他窒息!   “喜欢啊!”一句话就可以让他身心煎熬,黑夜中不曾有人看到他瞬间苍白的容颜。   她天真的笑着,可感觉到九叔有些僵硬的身子,不由撇了撇嘴展颜笑道:“不过再喜欢也及不上对九叔的喜欢。”她调皮的笑着。   他终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他是不是太惊弓之鸟了?“小笨蛋的嘴还是如此甜。”   听着他宠溺的语气霓笙突然好想抓住他的手大声告诉他:她喜欢他啊!她东霓笙是想嫁给自己的九叔啊!可是她该怎么说出口呢?   “原来这丫头在玩偷心术啊!”半认真半开玩笑的口吻,某人用童音极重的嗓子道出了结论。   魅罗是唯一一个站在月光下的人,彼时她站起身,冷冷的瞥了一眼远去的两人,嘴角上翘起一抹讥讽的弧度。“我以为九爷是最没有心的人,原来只是遗失了心而已。”   她的身影快如鬼魅,转眼间原地已没了那风姿卓越的身影。绣弯弯咦了一声,撇头看向一言不发的余情:“魅罗是怎么了?好像有点失落哦!”   黑夜中只传来冷冷一哼,随即也如风一般消失在了原地。绣弯弯撇了嘴唇,顿时有点不爽了,转身指着身后侧躺的男子问:“白衣,你说余情为什么老是不理我?弯弯哪里不惹人爱了?长相可爱,武艺超群······”   “就是因为你太可爱了,所以他才逼你如蛇蝎。”被成为白衣男子笑着道出其中的原尾,顿时惹的绣弯弯更加的火冒三丈。   白衣懒散的扫了底下一圈,屈膝上半身,“走吧,那丫头不管是真偷了九爷的心还是做戏,只要她不害九爷就成。至少她对槿药不错。”   绣弯弯眉眼一弯,笑着拍手:“就是,下次我们可以取笑取笑槿药那小子了,终于有个人可以收拾他了。我也见不怪他成天扮个娘们,早就叫他不要穿成那样了嘛!他非不听!”   拎起一边睡的昏天暗地,从头到尾都没有醒过的木头,白衣一个起落腾跃就从树上远离而去,“你就别害人了!”空气中唯残留下一串笑声,绣弯弯皱了秀气的鼻子不满回道:“别玷污我弯弯的名声,我什么时候害人了我只会救人好不?!”   一夜无眠,她被他紧紧拥在怀中,像是用尽所有的生命般在抱着她,生怕呼吸间她就会消失。她在他的怀中感受着隔着薄薄汗衫的心跳声,一下一下迎合着自己的心跳声。居然完全吻合的节奏!   她嘴角弯弯,在晨鸣之时才有了浅浅的睡意。   卯时门口的子清准备的敲响了门,东燕启睁开清明的眼,敛眉看了看怀中睡得正熟的丫头,长袖一拂,为她盖好被子自己抽身离开。   “九爷,三王府的人已经在门外候了半个时辰了,可要把小主叫醒?”他已经拖延了半个时辰了,要不是看时辰差不多,而且今日对东霓笙来说是个重要的日子,他也不会冒着被罚的危险来敲这个门了。   东燕启淡淡一笑:“随他们去,只要别吵着丫头睡觉就可以了。”顿了顿又吩咐道:“让厨房备点桂花圆子,再弄点简单的菜式。”   子清接了命令退下后就直接奔去厨房了。东燕启关了门又折回房,在她身边坐下,修长白皙的手指触碰上她的鼻尖秀眉,嘴角不自觉的扬起。   她就该睡得如此舒服,就该如此被他呵护着,就该没有任何烦恼的活着。他守了她那么多年,她终于长大了,今日,终于要画上一个句号。   “今晚我就要告诉你,我不要笙儿做九叔的侄女,我要你做我的女人。”他细细吻着她的眉眼,最后停留在那两瓣柔软的红唇上,“笙儿,九叔为了你什么都可以做。你可愿意陪我一生一世?”   等东霓笙醒来之时,太阳已经高高照了。她睁开眼瞬间傻眼了,呆呆凝视着天花板好一会才一把掀了被子,趿了鞋就开始往外奔,一路碎碎念:“死了死了,三疯子又要发疯了。”   她可不想在 ☆、为难   一把桃质木梳顿时翻飞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间,他抚摸上她的三千青丝,眼底的温柔怕是要溺死此刻的东霓笙了,她总感觉九叔的眼神很奇怪,可是又说不上奇怪在哪里。九叔待自己极好这是她从来就知道的,可是为何今日的九叔和平时的九叔又不一样呢?   珠颦点翠,头绾宝髻,一只血玉扇斜斜插在鬓间顿生一股妩媚之色,轻纱凤绡白衣,腰间挽就一条淡色丝绦。铜镜前的女子回眸一笑百步生,白衣上刺绣的彩色蝴蝶随着她欢乐的步子似活了过来般。   “九叔,你的手可真巧。”她笑着扑上去想都没想在他绯红色薄唇上印上一吻。   他的眸色深沉如黑夜,却如黑曜石一般吸引着人情不自禁的望去。他弯下腰替她整理裙裾,细心的抹去白裙上的褶皱。   霓笙低头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滑过裙裾上的每一块布料,心却像是变成一块块易碎的玉器,卡擦卡擦,她能听见那些玉器断裂成碎片的声音。   她的九叔,是不是以后也会如此弯腰为他的妻子整理衣裙呢?是不是以后的九叔就不可以如此对自己了呢?是不是以后九叔的温柔不会单单对着自己了呢?念及一年两年后会有那样一个女子的出现,她的心口就开始疼痛起来。   “小姐,你可出来了。”一出大门就看见桃子从轿子边急匆匆的飞奔而来,还有站在一边沉默的绮户,眼神闪烁不敢往她这边瞧。   霓笙露齿一笑,桃子的脚步一顿,随即大呼道:“小姐你早该打扮打扮了,瞧,今个要是在街上走上一圈保证那些青年公子都晕了头了。”   是吗?可是她在乎吗?她在乎的人是那个为自己绾髻整理裙裾的男子,那是喜欢吧?常在书上看到那些缠绵悱恻的诗句,说的情便是这样的情吧?   勾起唇那一抹苦涩终是没有落了绮户的眼,他垂下眸子不知在想什么。   槿药从九王府中走了出来,今日却是一身男装打扮了,依旧是紫色,高贵神秘,紫色睫毛上似是沾了晨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如一只展翅高飞的紫蝶。他站在那对她笑:“笙儿,恭喜。”   鼻尖围绕着淡淡幽香,她深呼吸一口气,努力对他绽放出一抹美极了的笑容:“谢谢。”   九叔已经先行回了三王府,怕是那些老臣们候的时间长了也摆了些架子,九王爷的人来催了好几次,说是左相在那叫板了几次,让人赶紧把东霓笙给送过去。   子清为她撩开了车轿帘,霓笙对他报以感激一笑,这个人在她身边陪伴了五个年头,自己却是一直不知道的。也不知其中又发生了什么事导致他消失了一段时间,如今见到本人,却也未窥其面貌,一张冰冷的面具生生阻挡了与人接触的亲切。   才坐下,桃子兴奋的声音便在轿子外响起:“起轿回府。”   所有人都很高兴呢,东霓笙活了十四年第一次体会到了被世界遗弃的感觉,只因她有了不该有的心思。   抚上头上的血玉扇,想起那年从柳塘城回来的回忆,关于九叔的一幕幕犹如昨日回放一般,心口却是像被撕裂了一个大口子,呼呼的往里面灌风,空落落的没个着落。   “小主。”耳边突然想起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霓笙吓了一跳,转头看去——   “你是······”她愣了半响,突然一个凌厉的拳风扫过去,紫霄一个侧身,屈身在狭小的车轿内跪下,“求求小主。紫霄求求小主。”   她的声音颤抖不成形,夹了太多的害怕和恐惧,连带她的身子也开始颤抖起来。   霓笙愣愣回不过神来,“你不是太后身边的丫鬟吗?何故出现在我这里?叫我小主是什么意思?”眉头微蹙,总觉得有些事情一直隔了纱,如今却是要揭开第一层了,也许也只是其中的凤毛麟角。   紫霄的头低的很低,霓笙几乎看不到她的面容,她一身黑色劲装给人一种强烈的存在感。这就是在太后身边唯唯诺诺的紫霄?她不禁挑了眉,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女子会是九叔身边的人。   “属下紫霄,专管雪宸宫,是九爷手下最隐秘的一批暗卫。”   “那你的意思是说在太后身边也完全是为了严密监视她咯?”   “不算监视,太后本就生性多疑,对属下不是百分之百的放心,九爷让我呆在她身边本来是想控制她的一言一行,可是没想到上官明璐反倒来了个将计就计一直把属下留在了身边,属下一直也没在意她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直到······”她的声音一颤,似是哽咽了声,簌簌的眼泪掉落。   霓笙颦了眉问:“直到什么?她抓到你的把柄了?”   “是。”雪宸宫的宫主瞬间收起了伤心,低沉了声音:“直到她把眼线放到了属下的弟弟身上,属下才知道她并不是对属下完全不知情,而是在等候一个绝佳的机会。”   “你的弟弟···”霓笙低头想了想。紫霄接道:“江上雪,小主和属下的弟弟有过一面之缘的。”   江上雪?是那个好玩的臭小子!“那你现在到底是什么意思?上官明璐不是失踪了吗?生死还未卜呢!你的弟弟怎么会有危险呢?”   “上官明璐在九爷手上。”紫霄的声音猛的响起吓了她一跳,反应过来后随即大大的恼怒:“别胡说,上官明璐怎么会在九叔的手上?九叔没告诉过我!再说他要关押太后干什么?”   “千真万确。”紫霄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似乎已经到了三王府门口了,不禁低了声在霓笙耳边说:“小主,求求你,看在紫霄的面上你去九爷面前求求情吧,我弟弟还小啊,他还有满腔的志向没有实现,他还不能死啊!”   东霓笙刚想问到底是怎么回事,马车已经停了下来,再回首时车内哪还有紫霄的身影,就如同做了个梦般。桃子一把掀开轿帘,突如其来的光线让她有点没缓过劲来,额顶紧接而来是一片黯淡的光影,眯了眯眼,看到绮户正遮着手为自己挡去那一半的光线。   他的面容还是如此沉静,暗蓝色的眸子如同最珍贵的宝石。霓笙看向他时,他却不敢迎向她的目光。哼,小丫头又有点来火了,什么玩意!不就是让他不要娶桃子嘛!有必要那么记仇嘛!   她还不是为他们两个着想啊,一个叽叽喳喳大大咧咧没个样,一个沉默寡言惜字如金,要是碰在一起准不知出什么事呢!而且她的桃子还那么单纯,他就知道舞刀弄剑的,叫她怎么放心把桃子交到他的手上啊!   “玲珑郡主到!”一个尖细的嗓子骤然响起,霓笙一惊,东凤城来了!   他还果真来参加她的及笄之礼了!宫里的情况不知如何了,上官明璐不在恐怕是要乱翻天了,左相估计今日要让自己出够洋相才肯罢休呢!   可想起刚刚马车上紫霄的话她的心又被凌空了起来:九叔真的绑架了太后?可是为什么他没有告诉她?他现在要拿下太后干什么呢?还是那天场面太过混乱所以才把她干脆连人带走?太后的党羽如此之多,他有把握全部拿下?   思考间她已经踏上了十级石阶,今日三王府的台阶被太高了些,也 ☆、流水之殇情难抑   霓笙眼一眯,笑着问:“罗大人这又是什么意思?”   罗晋捋了胡须讽刺道:“郡主,这是你踏入人生的第一堂课,教你学会如何处变不惊。”一个眼色让那些武士顿时蠢蠢欲动起来。   她脚下错开,一副迎战的架势,下唇微撇,她不禁有点生气,这些老秃驴难道真的把自己当成软弱无能的柿子了?存心找个机会来刁难自己,九叔和三疯子在里面是不是被围攻了。   迎面一个五大三粗的武士兜头砍了下来,霓笙一个收身挥掌在顷刻间就让对方倒在了地。“凭这些蠢货也配做本姑娘的第一课?”不禁出言相击,她冷冷勾了唇,第一次真的生气了。   六丑跟她说过,她的天资过人,但是身体内的凶残之性与生俱来,所以若能避免动怒残杀最好还是不要动杀念,否则后果是连他也不知道的。   她生气,为什么今天这样的日子也能变成这些披着狼具的人互相厮杀的机会,她若生在平常人家,今日便是她白衣绸缎,黑发成绾,珠琅相配,是她人生第一道美好的关卡。   可里面的那些人在干什么?他们的心里除了争那个虚伪的位置还有什么?   她下手如无人之境,一手一个刀记,那些个强状如牛的武士此刻在她面前根本就如豆腐无异。罗晋心惊,刚想退下报告坐在第一帷幕后的左相,脖颈却是一凉。   罗晋顿时失了魂,面色苍白,但多年的官场历练终究让他在最短的时间内冷静了下来,“郡主身手过人,恭喜过了第一关。”   站在门外的绮户顿时松了口气,沉默了会如那些人所愿的从侧门进了后院。今日是她的及笄之日,不管是这些人故意为之还是规矩如此,他绮户且当一回白痴,听了便是。依这丫头的性子和身手他是绝对不担心的,尤其是在她生气的情况下。   她冷哼一声,抽出那把亮堂堂的宽大刀,眼神凌厉如锋:“你们所谓的第一关是想让我从这里消失?”   “属下不敢。”罗晋忙敛了神,低声嗫噜。   “你是不敢,可是谁知道上官那个老不死的没这个胆?你们想兵行险招干脆把我抓起来好让你们威胁九王爷?”她眼露讽刺之意,轻声低语道出这些人的目的,其实她也不是很有把握,若紫霄说的确实是真的,那么左相就不可能一直坐之不管。   也亏他选了这么个时候,九叔和三疯子也绝对不会相信他会在他们眼皮底下动手的,尤其是在高手如云的九叔身边。   九王爷要是心高一点,要是对自己的能力过于自信的话,那么今日便是她东霓笙丧生他面前的时候。   可是东燕启会吗?他不会,当然不会。他的一只手是罩在她东霓笙头上的,她想溜也溜不掉,所以在他眼皮底下出事绝对不可能。   罗晋听了东霓笙的激将话也不怒,话语里多了一份孤高:“郡主想的太多了,微臣只是想让郡主在敌人刀锋下仍能正气凛然。”   “哦?那你所谓的敌人是谁呢?”她微挑了眉,手下的大刀往下倾了倾,一道细小的血痕爆裂开。   罗晋却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这倒让霓笙心下有点钦佩了,“除己在内。”   “好。”她收了刀,冷淡的眸凌厉的射向他,经过他身边时,轻蔑的哼了声:“今日看在你的第一课上我放过你,罗大人,既然敌人是除己在内的所有人,那么就无所谓主不主了,你说你这种人的话我是该信呢还是不信呢?”   罗晋心惊,浑浊的眼睛闪过一丝诧异,这丫头居然能把他的心思猜了八九分。他罗晋跟随左相已经十数年,对于衷心是从来没人怀疑过的,这丫头居然随了自己的一句话而能想到自己的退路。   东霓笙丢了那把大刀,拍了拍手往前堂苑走去。上官作宇早在那摆下了第一镇守,凉亭被层层白色帏纱所挡,微风起伏,白纱翻飞,如临仙境般。   凉亭内传出阵阵悦耳的琴声,时而如高山上湍流急下的溪泉,时而如春日暖煦下渐行溅缓的淙淙之流,她虽不懂音律也被其中的空灵之气所撼。   在白纱帷幕外静默了会,她浅笑着撩开那一层白色帏纱,尚在口中的话还未吐出倒是被里面的场景给吓了一跳。   有点瞠目结舌的看着坐在古琴前的男子,那一身白衣胜雪,容颜绝美的男子除了她的九叔还会有谁呢?修长白皙的手指此刻正一挑一拨,极具美感的弹奏着,嘴角噙着的笑如沐春风,眉眼间的清华之光灼目耀眼,每一次的见面总是能让她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风穿过他的白衣,在他身边饶了一圈才恋恋不舍的离开,独留下空气中清淡的雅香。今日他额上配上了一块温润之玉,衬得那黑眸亮如星辰,流转间风华无限。   “九叔······”她呆呆的凝视着凉亭内的男子,好半响才能找回自己的声音。   有种想哭的冲动呢!这个男人总是能让自己感动的无以复加。她好想跑过去抱着他的腰告诉他自己的心愿,可是她知道她不能,因为今日有很多的人在等着看他们的笑话。而且九叔···他可能真的想坐那个位置吧!她到今天才发现其实他早就深陷宫廷之中。   最后一个尾音随着颤音残留在空气中,黑沉如墨的眸定定的看着她,牵起那一抹独有的温柔:“好听吗?”   “好听。”她笑着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扬起头,望着他的脸,心里酸的苦涩。你能为我弹一辈子吗?她心里低低的问。   很多年后的她,独坐在雪山上听着雪涯不厌其烦的弹奏同样的曲子时,她才知道原来那首曲子竟然是向女子表白心迹的曲子。   可那时的她和他······   她有些疑惑:“九叔怎在这?”不是说第一个是上官作宇那老不死的吗?扭转头,才看到九叔的身后站着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霓笙心里诽谤:不是仙风道骨而是道貌岸然。   都一大把年纪了还在皇宫中斗来斗去的,很好吗?她小小年纪就觉得累了,他们这些人的心都是什么打的?难道那些个位置真的那么好?   头顶上传来温暖的热度,回首沁入了那一池温柔的潋滟中,他低了声在她耳边说:“笙儿的第一眼看到的应该是我。”   温柔的呼吸湿热的传递到她的耳廓,导致她整个耳朵都火热了起来,她不敢会回头看他,怕他看到她眼中的害羞。   “作孽啊,你们这有违天道啊!”那沧桑的老音伴随着怒吼响彻在空荡荡的凉亭内。   东霓笙浑身一震,却是不敢回头看九叔的,那一声作孽啊,终于让她知道了自己一直潜意识里害怕的是什么!他是她的九叔啊,她想嫁于他,的确是作孽不是吗?   上官作宇上前一步指着东燕启的鼻子怒道:“你可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她可是你的侄女,你怎可动了这心思?这是要遭天谴的,难怪你一直护她如此,难怪只要一牵扯到她的事情你就会插足,原来你是这心思。东燕启,你这要毁了她一生啊!”   听着多感人啊!恐怕连东千陌都没有如此痛心疾首的指责过他呢,这让外人听了去还以为他对东霓笙多关心呢!只是这人皮面具后往往都是藏着一颗狐狸的心。   东燕启拥起地上的一团,把她抱在怀中,见她没有回过头来,眉头不禁皱了皱,凤目流转却是对上上官作宇,语声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左相大人,本王敬你是一代元老,刚才的话本王当做没听见,若是外面有了一点不利于笙儿的风声——”他的眸子清淡孤绝,轻轻一扫却是如剜人一般。   “你···”没想到他竟会出言威逼,上官作宇气咽,颤抖着手指:“九王爷,微臣也敬你是昭华国最年幼的王,年轻时狂放不知犯了错事也情有可原。你,到底是放还是不放?”   “本王不知左相大人在说什么。”他微微一笑,白衣翻飞,如缱绻了无数的白蝶,颤抖着羽翼停歇在衣尾眷恋不舍。霓笙背靠他的胸膛,他的笑声通过振动传递到了她身体的每一个器官。   上官作宇气的一甩袖子,“九王爷,你当真是要装傻装下去了?”   “本王本就不知情何来装傻一理?”   “你!”   霓笙侧耳细听,上官作宇怕是气的实在不知说什么好,撩了帷幕离去了。   身后只听一声:“老狐狸。”   她回身疑惑的问:“骂谁呢?”   他笑着点了一下她的鼻子,“骂你呢,小狐狸。”   “你才狐狸呢,就你长得狐媚样,成天勾引谁呢!”她看着他的眼睛一时忘了上官作宇刚才的怒骂,笑着和他打骂起来,一把捉住他点自己鼻子的手指,恶狠狠的咬了上去,顺便再舔了一下,嗯,味道不错。   这就是能弹出那么美曲子的手吗?好神奇啊!    ☆、许诺   他轻轻挑起她的下颌,用一贯的温柔之声问她:“笙儿,九叔没别的给你,今日你及笄,九叔也没给你准备生辰礼物了,只能给笙儿一句话。”   她睁着漂亮的眼睛望着他深谷似的瞳眸,着了魔般的点头,弯唇笑着从他嘴上蜻蜓点水。   他微微一愣,捏了捏她的鼻子:“九叔只要笙儿记住一句话,开心就好,若是累了倦了想找个避风的地方九叔希望笙儿想的会是九叔。”   霓笙咬唇傻傻的笑了出来,蹲在地上如小狗一般乖巧的趴在他膝盖上,侧头望向凉亭外,突的白纱外竟是飞起了白色点点,像极了纯白色的蝴蝶。   她惊呼出声,“九叔,你看。”   他随着她的手指看向白纱外,心微微一顿,许久才抚上她的发顶,嘴角的淡雅的笑晕染开泼墨沉韵。   那一片片鹅毛似的雪花洋洋洒洒落了满天,风吹过,卷起半空中的残雪再一次袭来,那场景美的让人忘了呼吸。   霓笙趴在九叔的膝盖上,温柔的笑出了声:多好啊!第一场雪,十四岁的第一场雪,竟然是和九叔在一起的。那她可以拥有一个小小的愿望吗?以后可以和九叔天天在一起,每年在一起过完一个生辰便好。   白纱翻飞,雪花点点,她趴在他的膝盖上许下小小的愿望。他温柔的凝视着她的侧脸,望这个小家伙可以一直这般天真快乐下去。   不久从吾花园急奔来一个奴才,端着一个红木盆,在凉亭外停下,卷开红木盆上的绢布,朗声喝喝:“玲珑郡主,第一道琴技不过关。下来第二道题式,下棋。”   东霓笙无奈的叹了口气,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对坐着的男子眨了眨眼:“九叔,看来笙儿是要被淘汰出局了,上官作宇不会想让笙儿成为京城的笑话吧?”她扯了扯唇,想笑却是有点僵硬的。   九叔出马都没用,看来还是得靠自己啊!下棋,应该不会这么快淘汰出局吧?好歹自己还赢过娘亲几回呢!不知娘有没有出来呢?   他起身笑道:“笙儿只管做你想做的,至于其他的交给九叔。”   不知为什么她每一次只要一听他说这般的话就会放下心来,总觉得天大的事九叔也会给解决掉。   第二道题式设在吾花园的凉亭内,照旧是白纱帷幕,遮挡了里面的场景,第一关就是左相坐镇,也不知这第二关是谁坐镇呢。她抱着好奇的心里掀开帘幕,见到的却是吏部尚书董一。   看来她的面子还挺大的,这一个个都是位高权重,随便动动手指头就能在昭华掀起腥风血雨的人。她笑着在他对面坐下,“原来是董大人,本郡主还真是厚颜,居然劳烦你们这些国之栋梁出马。”   不知是讽刺还是纯属的玩笑,她自己心里也搞不清楚了,只知道现在看到宫中的人头疼的很。   董一掳袖一笑:“郡主谦虚,小臣何等荣幸能得到郡主及笄之日的导师。”   她一摆手不想和他废话,眼珠在桌前一转,顺手拿过黑棋棋盒,执起其中的一棋笑意嫣然:“那本郡主就不手下留情了,这黑棋还是由我来走吧!”   “黑棋白棋都是一样,只要能胜的便是好棋,郡主,你说呢?”这董一长的面目端正,只是一双眼睛贼的很,像是练了千年狐妖之术似的。   她也假装听不懂,手指尖已夹了一个黑子,眼睛在棋盘上溜了一圈。   “郡主,可要让子?”董一打开棋盒对她冷淡的态度也不作表示。   她抬首微微一笑,啪的一下,“让子就不用了,虽然小女子不才,但棋盘上赢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好吧,她承认她放大话了,一心只想把这些个臣子打压下去,居然忘了自己是琴棋书画样样不通的。   雪花渐渐有了大的趋势,有奴才开始往凉亭内搬入炉炭,即便是如此凉亭内还是没有一点热气,还好她是练武的不怕冻,但是对面的董一却是不一样了,渐渐的体力不支,冻得双脚发冷,面目铁青。   霓笙看他视线也越来越不清晰,窃喜道:好机会,看他还怎么吃我棋子!   她笑的一脸甜蜜:“天气转凉了,董大人可要注意保暖啊!”   董一嗅了嗅鼻子,瞥了一眼那丫头,她眼中的幸灾乐祸是一点不落的一览无余。无奈的摇了摇头,机警的丫头!难怪能在昭华国横行那么多年了!   算了,还是让她过了这关吧!否则那人的脸色又要阴上个几天了。手下一错,棋子落在了一个最薄弱的地方。   耳边是一声欢呼声:“哈哈,我就知道自己的棋艺不赖嘛!好了好了,这一关本郡主可是过了。”   董一裹紧了围脖,起身弯腰恭喜了声:“郡主,资质非凡,臣输的心服口服。”   老狐狸!霓笙脑海中突然闪过九叔刚才骂上官作宇的话,还真的是没骂错,这宫里的人可一个个精的什么样的,比成了精的狐狸还狐狸,以为他放水放的神不知鬼不觉啊!她霓笙才没有笨成那个样子。   不过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也就顺水推舟呗!笑呵呵的跨过他往凉亭外走去,董一却是低低道了句:“皇上可是关心郡主的很,今日一个大早就来三王府了,候你到现在连早膳也没用,臣请郡主去劝劝皇上,毕竟龙体才是最为重要的。”   她脚步一顿,面露诧异。吏部尚书居然成了东凤城羽翼下的一位,他还是在不知不觉中成长了,而这中成长到底是好还是坏的呢?   “谢谢。”她侧了头,这一句谢谢却是真心道出的。   东凤城那小子的脾气她是知道的,能在皇宫中委屈求全成这样已是不易,念起那张老是阴沉的俊脸她还是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走出凉亭,刚才的那个奴才又从水谷苑跑了出来,手上端着那个红木盆,霓笙笑着从他身边走过。   与此同时那奴才已经高声念起:“玲珑郡主聪明慧颖,棋艺超凡,第二关胜!下一关,书画。”   书画啊?皇宫内书画卓绝的人,她还真认识一个。臭小子,真的是越来越不听话了,居然没经过她同意就开始帮她作弊起来了。   她撩起裙裾,慢慢奔跑了起来,好几日没瞧见他了,也不知如今可好?!   “槿药,你说笙儿她可喜欢他?”白衣少年立于白雪纷飞中,绯红色的薄唇上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他身后的紫衣少年也是一翩翩美人,眉飞入鬓,青葱白玉指上拿的是一副书卷画筒,听的前面男子的问话,紫色睫毛微微煽下,很好的掩盖住眸中的情绪。   沾了紫色妖娆的薄唇许久才吐出:“郡主心地善良,对皇上只是存了怜惜之心,九爷你多心了。”   白衣少年眉梢上挑,“是吗?笙儿是太善良了,可是她还不知道。”白雪飘散在他身上,雪再美也比不上此少年的百分之一,冰肌似的玉肤沾染上化雪的水珠,更加的莹润美艳。   只是再美也掩盖不住他一身令人胆寒的威压,那比冰还要冷的气息,他笑的依然温柔:“东凤城,我希望他不要逼我出手,我说过什么都可以让,但是唯独笙儿不会让。”   槿药心下一颤,手中的画筒差点被突来的力道给揉碎。抬眸望去,站在寒风飘雪中的男子似聚了三世的铅华,才造了这一世的风华。   ——什么都可以让,但是唯独笙儿!   一生一世的咒语啊!   “臭小子。”她猛地掀开了帘幕,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却在见到里面的人之后神色一僵。   “爹。”随即改口,不情不愿的喊了声。   东千陌从鼻子里冷哼出声,“你还知道我这个爹啊,我看你是有了你的九叔就忘了爹娘。”见他特意加了个娘字在里面,霓笙一喜:“娘也来了?她肯来?”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晚烟好歹是你的娘亲,说话没规矩。”   霓笙呵呵一笑,瞄见他跟前的石案上笔墨纸砚都准备的好好的,不由奇道:“爹,这一关怎么由你来考啊?那些老不死的肯答应?”   “注意你的用词,别老是不分场合。”东千陌冷了眉眼,小心的朝外看了眼,今日的三王府可没以往那般安全。“皇上下了旨,这一关本是由皇上来的,但其中出了点状况,所以皇上便由我来接替。”   “出什么状况了?”她趴在石案上仔细研究了下刚画到一半的图案。曲线基本被勾勒了出来,笔线还是阴柔缺乏了些刚硬,就如他的人般。   东千陌沉默了半响,一双眼睛放在她身上打量了半响,也瞧不出这个女儿到底好在哪,居然让皇室中唯一两个年轻人争相残杀。   唯一的好便是继承了晚烟的美,长的虽精致可也没把晚烟的气质传承个十层十。脾气更是坏的可以,捣蛋作恶那是样样来,京城之内没一个人是说他家闺女好的。早前两个月他就到处奔波她的婚事,他堂堂一个三王爷居然连连吃了多个闭门羹!   朝堂上形势难言莫测,一些人也只是静观其变不愿趟这浑水。左相那边的人是根本的敌对,右相残留下来的势力在一夜间沉于船底,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给扼住了咽喉。唯一能拉拢的便是虞子目。   任何一个政变都需要一个借口,太后和左相明显可以轻而易举的捏造一个,只要东凤城把昭华弄的一塌糊涂那么她就有造反的借口。然虞子目没有,他不是皇室中人,没有正统的皇室血液,所以他需要一个借口。   东千陌无疑是他最好的合作伙伴,但虞子目也不是笨人,东千陌的野心能瞒的了别人却是瞒不了他虞子目的。   正如东千陌笃定他:“你别无选择。”   是的,他别无选择。现在唯一的出路便是联合起东千陌先把上官明璐和左相反了。红方毅和上官作宇斗了一辈子,最后的下场是什么?也不过是一个死字而已。红方毅输就输在他没有看清时势,左相的权利再大,可大不过后宫之主。   东千陌冷冷勾起了唇,虞子目也是个不省心的东西,红方毅的关门弟子若是太简单了那也无趣了。   霓笙正好回头看到了他的冷笑,大眼睛无辜的一眨:“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在问你话呢!”   呃?他有点反应不过来。   “东凤城那小子怎么了?”她无奈又重复了遍。   东千陌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了她一眼,“皇上日理万机公务繁忙,身体累了些,昨夜一晚都在忙着批阅奏折,今早又匆匆赶来。”   言外之意便是你就是一祸害!霓笙不开心的撇了撇嘴角,“臭小子还真拼命啊!”嘴上这么说,但她也知道太后失踪的这段时间内正好是他把握朝纲的时候,若是错过了这个机会以后想要从根部剔除一些腐败那是不可能了。   “开始了吗?”她壮士扼腕的悲壮,挽了袖子准备大作一番。   东千陌眼角一抽,还挺有信 ☆、你可愿随我进宫   “皇上驾到!”路雨尖细的嗓子适时传了进来。众人一个激灵全齐刷刷的跪了下来:“皇上万岁。”   东凤城一踏进亭子目光在霓笙那张泪脸上扫了一遍,顿时寒了声,见不得有多少愤怒,可是入了耳那种透骨的寒意沁了全身。“在宫中朕随着你们闹,可是在这里别想得寸进尺。都给朕滚!”   “是。”各位官臣相互递了个眼色,跪了安起身便从花坛边离去。   左相脸色阴郁,狠狠瞪了一眼犹自泪迹斑斑的东霓笙,大有把她大切八块的样子。斜眼瞧见她身后的白衣少年,突的嘴角又勾了一抹冷笑:说不定不用搅和就有一场好戏看呢!   待凉亭内只有东千陌和东燕启,还有站在外面的东凤城三人之后,东霓笙呼的吐了口气,大喇喇的在石椅上坐下,扳了颗葡萄扔进嘴里砸吧砸吧嚼的忒有劲:“真是累死我了,你说我哭的容易吗?这一个个的闹到我家里来算什么个事啊?本姑娘的婚姻大事都能成为这些人争执的内容了,我冤不冤啊!”   东千陌气恼,刚想一个脑门子拍到她那脑瓜子上去,却想起晚烟还在,本能的回头,廊柱那边的身影早已不在了。心中不知是失落还是惆怅,一时也没了教训这丫头的兴致。犹自叹了口气,这丫头的性子顽劣,他心力交瘁,也不想去管了。   “三疯子,你去哪啊?你还没给我礼物呢!”接下来不是应该收礼物收到手抽筋的吗?   东千陌头也不回懒得理她:“就你这样子还想要礼物!”   “哼,不给就不给。小气鬼。”又塞了块水晶糕在嘴里,笑着拉着九叔的袖子坐下,“九叔,你可真神了,居然这样都能让我过了。”她傻笑着,头顶一双温暖的手轻轻覆来,白衣少年笑的柔和似水,眼神却是淡漠的朝凉亭外扫了去。   东霓笙这才想起东凤城,头一转,脸一摆:“过来。”说话的口气完全不是在对一个帝王,倒像是对一个不听话的孩子。   东凤城望着凉亭内的那一对人影,嘴向下撇了撇,虽是不愿,但双脚还是往那挪了去。   “坐下。”她霸道的把他按在座位上,把面前的一盘糕点推到他面前,强行命令:“吃下去。”   他面无表情的望着面前的那一盘糕点,心底的温暖慢慢溢出,嘴角微扯,还没笑出来脑袋上就吃了一记爆栗:“傻笑什么呢,赶快给我吃。看看你的脸色,白的跟鬼一样,你想吓死宫里的那些人啊。”   水晶糕做的很精致,他听话的执起一块放进嘴里,甜的满嘴都是幸福的味道。挑眼朝对面的少年看去,眼里的挑衅之意十足。   东燕启只是微笑着,眼里都是宠溺,完全没有把这丫头的举动放在心上。似乎她这样的举动根本不需要在意,她只是在关心一个她的亲人,他没有必要把这样的关心当成一回事。   东凤城气恼,糕点呛在胸口难以咽下,阴柔的脸憋了个通红。霓笙赶紧给他倒了杯水:“今日不见你倒是连吃东西都变迟钝了。”   他接过水杯咕噜咕噜一口气全喝了下去。霓笙看了看九叔,再看了看东凤城,突然笑了起来:“今日多谢两位帮忙啦,否则丢脸可丢大了。”   说着还抱拳做了个江湖之礼,东燕启点了点她的巧鼻笑:“就属你调皮。”   她俏皮的对他吐了吐舌头。东凤城今日话不多,周遭的气息也比往常冷了许多,霓笙对这样的他很是不爽,一爪子又拍了过去:“干什么呢,摆着个脸,本姑娘及笄了成年了,都不替本姑娘高兴一下的。”   他看向她的发髻,沉默半响冷声道:“九王爷的手可真巧,若是谁嫁了九王爷,肯定是最幸福的女人。”   霓笙心口一酸,腾的站起来,双眼里满是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愤怒:“臭小子,说什么呢,九叔是你的长辈,怎么讲话呢!”   东燕启一愣,抬眸,在接触到她那双情绪满溢的水眸时,嘴角弯起的弧度能让任何一个人为之怦然心动。这丫头···看来自己还得下点功夫才行!   东凤城被她一吼也来了火,站起身俯视着她的脸一字一句的问:“东霓笙,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可愿随我进宫!”   她一怔,“我随你进宫干什么?”   “东霓笙你是猪吗?我喜欢你啊,喜欢了这么多年你都不知道吗?”他根本顾不了还有一个九王爷在场,他就是要当着他的面向她表白,他就要让他知道不是只有你才会为了她放弃一切!   她脸色唰的红了起来,一想到还有九叔在看着,心里不知是害怕还是恼怒。她一跺脚:“东凤城你脑子是不是又抽风了!我们只是兄妹,我从来都只把你当哥哥看,别想这些有的没的。”   “你不跟我回去?”他寒了声音,伸手便要来拉她的手。却是在半空被一股不大的力道给拦了回去,东燕启缓缓站起,笑如春风:“皇上,笙儿还小,今日才及笄,现在谈这些未免有些操之过急了。若是笙儿喜欢你,迟早会去找你的。”   东凤城的手僵在半空中,眼底闪过的落寂是那么的悲伤。他的头越来越低,到了最后嗓音却是夹了颤抖,东霓笙蓦地一怔,心口也随着他的声音疼了起来。   “笙儿,随我回宫好不好?我会保护好你的,绝不会让你受到一点伤害。”   她咬了咬唇,“凤城,我跟你说过,我这辈子最不会嫁的人便是权利高峰的人,不说别的,单凭这一点,你就该知道我的心意。我可以做你最好的妹妹,最好的朋友,但绝对不会是最好的女人。”   第二次,她已经拒绝了他第二次!为什么?什么不想嫁给权利高峰的男人?全是谎言,要是那个人是东燕启,她还会如此说吗?双拳蓦地一紧,他突然好恨!   东霓笙看着东凤城忿然离去的身影,心口有某处被撕裂的疼痛。她是不是伤了他?其实他们还是有很多美好的记忆的,九叔不在的时候,只有他陪伴自己的身边。虽然他的脾气有点怪,偶尔还会乱摔东西,可是他对自己还是极好的,无论他的心情多么的不好却是从未对自己吼过一句的。   “舍不得吗?”他从后面轻轻拥住她,轻轻吐了气,有意撩了她的思绪。漆黑的瞳眸中是如得到糖果的孩子般淘气,埋首在她的脖颈轻咬了一口。   东霓笙脸色一红,心跳如雷,脑袋有种晕乎乎的感觉,她不敢回头看他,低了头嗫噜了句:“没有。”   耳边是他低低的笑声,背后传来的震动伴随着心口的跃动,让她一点点的沉沦。   日子也过的快,自从及笄之日过后,天气又变的冷了些,连下了几日的大雪,昭华国一片白雪银裹。南云传来消息,南云与昭华友好结帮的日子又得推后。霓笙估算着只怕是要过了这寒冬才来了。   她想去问九叔关于太后的事,可是近日府内成群结党的提亲人士快把他家的门槛都快踏破了。霓笙大大惊奇,东千陌似乎也是始料未及,近日忙的不可开交全是为她择良婿去了。   “你说这些人的脑子是不是给驴踢了?”她是百思不得其解,总觉得后面有什么阴谋。她东霓笙在昭华国的名声她自己心里再清楚不过,要不是那些男人的脑子有问题就是背后有人使诈。   当然依她东霓笙的看法,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绮户一身黑衣站在她的身后,窗户开的很大,冷风呼呼的吹进来,侧面看过去她的耳朵早就被冻得通红。他沉默不语,从屏风上把她的貂毛大衣挑了下来,给她披上:“天冷了,别冻着。”   她回头对他笑了笑,裹了裹衣服站起身,“你以为我是那些个千金小姐啊,我这个郡主头衔只是挂号的,你没看见三疯子从小对我的鞭笞教育吗?”想起叫他查的事,止了脚步突然转过身,却是砰的一声撞上了结实的胸膛,额头顷刻间红了大块。   泪眼汪汪的埋怨:“疼死我了。”练武的人就是不一样,看着挺瘦弱的一人,怎么就有那么结实的肌肉呢?蓦地想起和九叔泡温泉的场景,喉咙一瑟,闭了嘴说不了一个字了。   额头上一暖,她一愣,抬头却瞧见他红了脸笨拙的为自己揉撞疼的地方。这小子心还挺细的嘛!若是桃子嫁了他也是不错的吧!   “对了,叫你查的事怎么样了?”眼珠一转想起了正事。   绮户手下一顿,边揉边说道:“我去查过了,江湖上也打探过了,可是完全没有消息。就像,完全消失了一样。”说到最后连他都感觉匪夷所思。   的确,一个人要消失的彻底那的确是要本事的。而这个有本事的人就是他们两人辛辛苦苦找寻的六丑,霓笙去问过娘,可是那个淡然冷漠的女子只是一味的抚琴弹奏,对她的问题完全摒弃在外。   六丑到底去哪了?为什么会突然消失?为什么连个消息都没有?虽说他也消失过一段时间,可是那段时间都会隔断日子捎个信回来保平安,现在倒好都快两个月了。霓笙心下着急,她亲的人并不多,六丑便是其中一个。以前常偷溜出去要不是六丑帮忙瞒着也不会那么容易。   “算了,我还是去叫九叔查查看,说不定他知道。”想了很久还是觉得应该交给九叔。“好了,不疼了。”她微微一笑,把他的手从额上拿了下来。   桃子正好从门外闯了进来,“小姐,不好了不好了······”   在看到屋里的情景,小丫头当场傻眼——“小姐,你们···”   霓笙一时没反应过来,在看到桃子的目光落在她与绮户仍相握的双手上才了悟,心下一慌,赶紧松了手解释:“小桃子你可别误会。”   桃子眼里蓄满了泪水却硬是没落下来,低头咬了唇道:“小姐,说笑话了,桃子怎会有误会。”抬起头时又是一副笑脸:“小姐,你赶紧出去看看吧,外面好多人都打起来了。”   “什么叫好多人都打起来?”霓笙一听,也顾不上和桃子解释了,反正有的是时间。   “就是来跟小姐求亲的那些人啊,都打起来了,三王爷正在外面调解呢,可是貌似越打越凶了。”桃子一想起外面的场景,猛的一个哆嗦。太可怕了!   霓笙也被说懵了:“打起来了?那些人到底在搞什么啊?难道本姑娘的魅力那么大?那到底是为了什么打起来的?”   “不知道,奴婢本来是想去前面看看来向小姐求亲的人都长啥样的,谁知道才踏进院子就瞧见那些人都打起来了···”而且打的很厉害,都血流成河了!后面的话桃子自是没勇气说了,脸色吓的苍白,舌头都在打结。   “居然敢在本姑娘的屋檐下给本姑娘闹反派?”她捋了袖子撩起裙裾就朝前院走去,绮户拉住她:“小心有诈。”   暗蓝色的眸子定定的看向她,手抓向她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她的僵硬。他知道她又在胡思乱想了。   霓笙眸光闪烁不定,见桃子低了头似根本就没注意到他们,小嘴哆嗦着睫毛上沾着的泪珠,霓笙知道桃子是真的动了心的。   “我还能怕他们使诈?”甩了他的手她气鼓鼓的吼了一句,双眼瞟了下桃子,转了身就朝前院走去。   绮户无奈,只能跟随而上。   “绮户少爷···”耳边是意料之中的呼唤,绮户没有回头,冷硬的俊脸完全没有任何情绪,“桃子,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只不过是次意外,你没必要记挂在心上。”还是小丫头,第一次见了赤果的男人心里有了想法很正常,可因此要让他娶她那也太可笑了!他真搞不懂这些女人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地面上积了厚厚的雪,只有小路上被府里的奴才给打扫的干干净净,霓笙畅通无阻的走到了前院,一路上没看到府内的守卫。她心下奇怪,到了前院才了解到桃子口中的‘打起来’是个什么概念。   不是文弱书生的肉搏,也不是青年才俊之间的口才之争,这可是完完全全的血拼啊!明晃晃的大刀,腰间缠着的锯齿铁轮,手指间玩弄的尖利小刀···天啊!他们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强盗?是来向她东霓笙求亲的吗?不是说都是京城的一些名门书生青年才俊吗?   她还在那傻傻愣着,迎面一把大刀已经招呼了过来:“东霓笙出来了!”   还真是冲着她来的!霓笙回过神刚想给那人一脚,绮户已经抽了剑与那人斗在了一起,剑术精准犀利,少了一分浮躁多了一份沉稳。   不由心下赞叹了一番,绮户总是会给她惊喜。他对剑术上不断的追求让她对他那份血海深仇隐隐动了探究之心。究竟是怎么样的血海深仇能让一个人选择了放弃了所有,终其一生都在寻找仇人!   她还在神游,眼前黑影如电而来。   “三疯子,你又抽啥疯啊?眼睛怎么长的?”她骤然往后急急退去,有他这当爹的嘛!敌人还当前呢!居然又抽鞭子!   东千陌却是冷声叱令:“回红阆苑,找你娘。”   三疯子被十几个人围在一起,看情况也是对付的很累,霓笙站在那看了一会,顿时对这一帮人起了疑心:看这身手绝对不是山野匹夫,连三疯子都被压下阵来了,绮户虽然能一时压制住一两个可长久下去却是危矣。   眼尖的扫见一个人手背上有个黑色印记,赤蛇莽网,是个很容易记住的印记。她心下也一凛:锁魂令者!   意识到这个她也没那个闲心去逞英雄,撒丫子就往红阆苑跑去。但是锁魂令者又岂是一般人能逃得过的呢?尤其是今日追风灵也来了!   高廊书苑上,一排人姿态悠闲的端坐或站立,十双眼睛都齐刷刷的看着底下的状况,也没有出手的打算。其中有一个嬉笑调皮的声音响起:“来来,我赌十两银子,我赌小主肯定会大爆发!”   一妖艳女子翘着腿风姿妖娆,双手托腮,斜眼瞥了他一眼,忍不住道:“我赌你绣弯弯这辈子都掉在钱袋里。”   “好啊好啊,我就喜欢掉在钱袋里的感觉。”一张漂亮的小脸上绽放鲜花朵朵,笑的眉眼弯弯,如钩新残月。   魅罗嗤笑:“我真想用银子把你给砸死。”   “好啊好啊,我就喜欢被银子砸的感觉,真爽!”绣弯弯同志笑的那叫一个纯真又善良。   斜靠在梁柱上的白衣男子噗的笑了出声:“小心你没被银子砸死,反而被九爷给挫骨扬飞了。”   绣弯弯嘟了嘴:“九爷真偏心,为什么每次都护着这个丫头?弯弯比她可爱几倍呢!九爷为什么喜欢她不喜欢弯弯呢?”颓丧了脑袋,弯弯的眉眼皱了起来。   白衣收起折扇在他的脑袋上敲了一下:“那是因为你把九爷看的比银子重。”   “弯弯才没有,弯弯把九爷看的比什么都重要,九爷一句话,弯弯保准不去碰那些银子。”他竖起两指指天发誓,一双大眼睛波光粼粼。   白衣收了笑,严肃道:“那还不快去解救小主?九爷可是下了命令的,不能让小主少了一根头发。”   呃。好像是的。漂亮的小脸蛋拧成了团,然后他站起身不情不愿的嘟囔:“每次都让我打头阵,白衣你最坏了!”   话是这么说,可是身影没有慢下一拍,眨眼间人已经飘去老远。 ☆、爱之深恨之切   魅罗娇笑着起身,对着白衣抛了个媚眼:“依魅罗看,你们几个都是失了心的冷血动物。绣弯弯的性子你们还不知道?面上笑的如花下手从来都是最狠的一下,你让他下去不诚心要让那丫头遭罪嘛!”   白衣摇头无奈笑也不回答,转眸看向一边的紫霄,“你来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呢!吃定了那丫头能答应你?”   素颜女子不见得多么美艳,却也有别样的一番清雅,她握紧了手中的剑,眸光落向绣弯弯消失的方向,声音里多了一份落寂:“她是我最后的希望了。”——九爷会听她的,只要她肯出口求九爷,那雪一定就有救!   “她,留着是个祸害。”一直沉默的余情说了话。   魅罗媚眼如丝扫向那个十年也说不了一句话的男人,嗤笑:“余情,难不成你还想成为第二个子清?”   余情抱着剑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却是没有说话。在场的人都知道余情说的话没有错,而且是非常正确的。东霓笙留着对九爷来说迟早是个祸害,九爷把她看的太重,暗夜七卫中调五位来守着她。   这意味着什么,所有人都知道。可是大家一致默契的都不去讨论。也只有魅罗偶尔会拿出来讽刺一下,魅罗喜欢九爷在七宫中都不是什么秘密了。   九爷平时看上去温柔可亲,可是残忍起来连地狱修罗都要让三分。这也是所有人惧怕九爷的一个原因。魅罗更是不敢靠近,可这样的男人让人既爱又恨,只能远远观看却不敢轻易触碰。   然,东霓笙却是个意外。他的这个侄女似乎成了他生命中的所有,霸占了他整个心。那份温柔也独属于这个尚年幼的丫头。   子清对东霓笙起了杀心,最后的结局便是进了暗衣宫。魅罗对他已是下了软手,若是依了平时,不断了脚废个手的,谁能出的了暗衣宫?!   “娘,娘···”一跨进红阆苑霓笙就感觉到里面的气氛不是很对,紧紧几步朝里面走去就听见冰剑相接的声音。   心下一紧,疾步流星拐进了院子——两道身影已经交缠在一起斗得天地不分,其中一个气质飘渺的女子一眼便能看出是晚烟,而另外一个白发妖男不是上次刺杀自己的任玉山是谁?   心中警铃大作,东霓笙当下意识都情况不对!转了身就要朝偏僻的地方钻去,身后却是那妖男的笑声如妖魔般缠了过来:“小丫头还跑哪去?难不成还想被门外的那群人给吃了?”   东霓笙站定脚步,深呼了口气回身,对着还在缠斗的两人道:“妖孽,莫不要为了分我娘的心做出此等卑劣行为!”   呵呵。头顶传来几声笑声,不一会衣领上被人一提,东霓笙呀的一声呼喊,双脚悬空,人已经被人提到了半空中。   “你个死妖孽,打不过我娘就拿我当人质,真不要脸!”她也撒了泼,双手乱舞狠命的抓向他的手。   下巴被人一挑,瞬间对上那双邪肆的眼睛,额上的一点赤珠红砂平添一份妖娆,“小丫头的演技不错。”   东霓笙一愣,扯了唇笑了起来,“谢谢夸奖。”同时一记爆发力很强的内掌朝他腹部挥去。   他轻轻一笑,松了她的肩膀唰的一下就退出几丈之外,“好身手!”   东霓笙笑的更灿烂了:“没有啊,还没打到呢!”瞥眸看向站立于下方的女子,飞身落下,“娘,你怎么和这个妖孽打起来了?”   绝美的女子对她轻微摇了摇头,霓笙以为她只是不想开口说话,走近了才发现娘额上坠下的细密汗珠,一个箭步冲上去:“娘,你怎么了?”   “没什么。”她的背脊依旧挺的笔直。   霓笙怒火中烧,回头时那个白发妖男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一个漂亮的少年正在力搏四个黑衣人。   少年的身手很快,是那种快到让人连呼吸都觉得多余的。四个黑衣人也明显被吓住了,估计是从来不知道这世上还有如此之速度。   少年笑的很漂亮,眉眼弯弯,如钩新残月。   弯腰劈腿扫风,手成剑剑化利,斩下去的那一刻鲜血迸发,少年脸上的笑也随之越来越漂亮。空荡的院子中咔嚓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声,断裂的骨头,扭曲的身子,无一不彰显着少年的残忍!   让人毛骨悚然的不是那些血腥的画面,而是少年一手拿着残肢断骸,脸上的笑是如此的灿烂,仿佛捡了什么宝贝似的。   霓笙看的浑身一颤,晚烟也是皱了眉,这个少年身上都是邪气。古里古怪的,完全找不到一丝人气!   古玉似的眼睛朝霓笙这边看了过来,大声跟她打了个招呼:“小主,记得在九爷面前夸奖一下弯弯哦!弯弯很努力了!”   “快走。”陡然手腕间力道一紧,她回头看到娘亲面色苍白,双眼盯着某处,眼底深处闪过的那一丝害怕没有被她漏掉。   她刚想问发生什么事了,身体一轻,接下来是一阵头晕地转的,人已经被娘亲给甩了出去。   “笙儿,去找九王爷。”娘亲最后的一句话久久盘旋在她的耳际。   神啊,她也知道她要去找九叔啊,可是谁来告诉她接着她的人是谁啊?不是那个妖孽是谁?脚踝上轻敲击出的声响清脆悦耳,却是夹了死亡气息的。   “妖孽,快放我下来。”她竟然被人倒悬?!简直是士可杀不可辱!   任玉山拍了拍她的小屁股笑的一脸戏谑:“你可是你娘交给我的,我怎么敢把你放下来?”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赶紧回去救我娘啊,她现在才是危险的,你看着我干什么?啊···”又是一阵天旋地转,终于双脚落地,头朝上了。   睁开眼,却是任玉山咬唇痛苦思考的模样,她眨了眨眸,再眨了眨眸:“你还站这干嘛?赶快回去救我娘啊!你不是和我娘是老交情吗?”   被她一问,任玉山回了神,嘴角扬起一抹邪气的笑:“你怎知我和你娘有交情?”跨步朝前走去。   寒冷的风呼呼的灌入衣领,霓笙紧了紧脖子,嗅了嗅鼻子朝四周看了看,“这是什么地方?”   “鸟不拉屎的地方。”   “你这个人怎么比我还无赖啊?看着长的人模狗样的,就是一脸的不讨人喜。”她对着他的背愤愤啐了一口。   四周荒郊野岭,树木林立,入了冬青葱叶子早落了,枯枝悬挂着昔日的残雪,风猛些稀稀松松落了点。放眼望去能看见几座不高的小山丘,霓笙可从来没见过这种地方,这里是昭华京畿边缘?   “你真的不去救我娘?”她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对劲,娘的身体看上去很虚弱,若是再遇上一两个强劲的对手那怎么办?还有那个漂亮的少年又是谁?为什么会替他们杀锁魂令的人?   前面缓步走的人步子很慢,对她的话也是没有半点反应。霓笙顿时来了火:“你到底是谁啊?为什么老是缠着我不放?你不是和我娘认识吗?我娘现在有难你怎么可以见死不救呢?”   “她不肯跟我走。”半响后,他停了脚步,声音低低沉沉的,夹了半缕魂不守舍。   她也收了脚步,望着他的背影,风吹过,撩起他三千白发。不知为何,心里突然不是了滋味。   “她不肯跟我走,十年前她亦不肯为我留下。”双拳握紧,他重复了一遍。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却无端的让她后退了一步。那份恐惧是来自本能,深藏在心底对强大者本能的恐惧。东霓笙知道,这个男人她惹不起!   他猛的转过身,红了眼对她吼道:“为什么?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她是没有心的吗?我一次次的为她癫狂!一次次的为她碎心!可她却视若无睹,她的心里永远只有那个东翟影,永远只有那个男人!我算什么?我为她练魔功,我为她白了少年头,她都看不到我的心吗?!为什么还要如此残忍的对我?”   头顶飞过一群乌鸦,似在嘲笑她。霓笙后退了几步,她可不敢招惹他。要是一个不小心真被他抹了脖子那不亏大了?   对面的人突然笑了,眼中流转着的邪恶完全没有刚才的疯狂。她在心里抹了把虚汗,这个人是不是脑子真坏了?   “任玉山,是吧?我告诉你,我九叔可是很厉害的。”再往后退了两步。   “知道,是叫东燕启吧?嗯,是挺厉害的。”他双手负背,脸上是水晶般透明的笑。   东霓笙突然觉得一阵冷风灌入了脖颈,猛的缩了缩脖子,再环顾了下四周的环境,他该不会把自己带到这里灭口的吧?   意识到这个可能性后她也不再和对方嬉皮笑脸了,眼睛咕噜一转开始预备逃跑的路线。   脑中才转了一下,对面的男人却是笑的更欢了,眸光落在她的身后,“等你很久了。”   东霓笙忍不住回头,“花阴?”她惊叫出声:“是你?你怎么在这?”   花阴依旧是灰色布衫,看上去有点落魄的书生样,从半人高的草丛中走来,直接无视掉某人恶毒的眼光,对着任玉山微一点头:“被一些事给耽搁了。”   任玉山抬了抬尖细的下巴,指向站在一边的东霓笙道:“人给你带来了,你的承诺呢?”   “人已经给你找到了,东西到时自然会给你送去。”花阴面无表情的说完,转身走到东霓笙身边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往前扯去。   东霓笙心里来火,这些人难道以为她是那么好欺负的?未免太瞧不起人了!暗自运气,腹部却是隐隐传来不适,难受的让她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个狗吃屎,幸好有花阴抓着她,否则现在已经和大地来了个深情的拥抱了。   任玉山那个坏心眼的家伙居然在后面大笑了起来,还好心的提醒她:“别运气了,我的无情花可是很毒的,小心后半辈子不能习武哦!”   她气的牙痒痒,只能拿身边的人开刷:“你这个人怎么一点良心都没有啊?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居然选择用这样的方式对我?”   花阴不顾她的挣扎,依旧一声不吭的拽着她往前走。霓笙浑身越来越无力,只有一张嘴还能开口,“你个白眼狼,我告诉你,你肯定会有报应的。本姑娘救了你一命,你居然要害我!你难道不怕遭报应吗?”   她一路上喋喋不休的唠叨,从他的祖宗十八到老婆的祖宗十八,再到儿子的祖宗十八,甚至连儿子老婆的祖宗十八都给问候了一遍。他皱了眉耐了心听着她口吐脏话,不禁冷嘲热讽了句:“骂死我全家也救不了你现在。”   东霓笙被他一句话气的梗在咽喉,脸涨得通红,‘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究竟来。   两个人过了第一个山丘,青草葱葱,放眼望去有种天高任鸟飞的高阔。花阴拽着她的手臂突然停了下来,剑眉一轩,双目凌厉的射向前方。   霓笙心下一喜:肯定是九叔来救自己了。脑袋昏昏沉沉的转了过去,在见到前面站着的几个人时也怔了一下。   站在最前面的是刚才那个笑的眉眼弯弯的漂亮少年,一身黑色劲装透着一股干练狠劲,稍显圆润的脸蛋还带着一股子稚气。后面站着的几个人中有一个人她一眼便认了出来,不禁喃喃唤道:“紫霄?”   那个女子也是一身黑衣,双手报剑,再也没有皇宫中见面时的卑微忍让,浑身都在散发着一股凌厉之气。东霓笙突然想起了九叔当初对太后说的一句话“聪明人懂得守时藏拙”,说的便是紫霄这样的人吧!   花阴率先开了口,眉目间闪过一丝孤傲的蔑视,犹如苍鹰展翅翱翔苍穹,“燕王还真是看的起我,居然派出了他最得意的暗夜七卫,我能不能把这当做是一种荣幸呢?”   漂亮的少年带着他独有的稚嫩嗓音大笑道:“突厥之呼努尔烈,出得起让我绣弯弯满意的价。”   白衣娴雅一笑,摇了摇纸扇,其貌不扬的脸上是一种很舒服的温润:“猎鹰之名绝对担得起我白衣神手。”   “跟他废话那么多干什么?”魅罗第一个出手,身形如电,娇柔的身体很快和花阴缠斗在了一起。魅罗是七卫中武艺最低下的,花阴武功虽不弱,但只手对付一个魅罗却是也有点吃力的。   绣弯弯在一边看了会,不满的嘟起了红艳艳的小嘴:“魅罗下手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心慈手软了?”话说着就要上去拆骨头挑手筋,却被白衣一把给抓住了,白衣笑着摇了摇头:“你知道呼努尔烈为什么会被蛮夷族的人称之为猎鹰吗?”   “不就是因为他的身手如猎鹰一般迅疾吗?可是他再快会有我快?”不是他绣弯弯自夸,单凭速度这一点还真没人能赢得了他,除了九爷!   白衣淡笑不语,一边沉默的紫霄突然开了口:“因为他有一双比鹰还要狠厉的眼睛。”   绣弯弯皱了眉,还不明白什么意思。身后魅罗适时传来啊的一声,整个身子就被抛了出去,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噗呲一口鲜血吐了出口。   他惊诧的盯着这一幕,完全被震慑住了模样:“这是怎么回事?”魅罗虽然在七卫中是武功最差的那个,但是放在江湖上那也是屈指可数的高手,一般人绝对不可能在十招之内就把她给解决掉的。   余情冷哼一声,电闪雷过,手中的血剑呼啸而来,伴随着一声龙吟般的战栗整个天空都为之一变。绣弯弯顿时张大了嘴,呆若木鸡。   “他居然逼得情情出手了······”   白衣低低一笑,纸扇敲了他脑袋一下,“今日便好好看清楚,在武学上有一种人不是靠绝佳的武艺站至高峰的,他们只要有一双犀利如锋的眼睛,准确无误的找到你的弱点,一击毙命。”   圆润的小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凝重和隐隐的兴奋,大眼睛在白衣讲完后绽放出别样的光彩:“呼努尔烈就是这种人?”   白衣点了点头,“所以他才是蛮夷族中的猎鹰,因为他有一双猎获猎物的眼睛。”双眸扫向已经爬起来的魅罗,眼中沉了沉:“他对魅罗没下杀手,若是再刺的狠一点魅罗也不会仅仅是受伤如此简单。”   东霓笙被花阴一会扯到这边一会扯到那边,本就是体力不支脑袋晕沉沉的,现在倒好简直比坐长途马车还要累人!刚倒了个女罗刹,又来一个面瘫男······   面瘫男的武功似乎还不弱,精湛的剑术,比绮户华丽的剑术不知高了几个层次,微妙的是他每次出剑前都会用内力引得剑尖一阵吟啸,气势上就占到了绝大的优势。   本以为花阴肯定是敌不过的,看他的左右躲闪不及狼狈不堪的模样,她绝对不会相信在三十招过后情况居然有微微转好的趋势。一开始他带着她简直在跳着莫名其妙的舞蹈,渐渐的头晕感好了些,脚步不再凌乱,再到后来的悠闲躲避。   东霓笙心里的震撼不是一点半点,侧目看去,花阴冷硬的俊脸上一派严肃,双目炯炯直视着不断刺过来的剑。那双眼睛似要刺穿某个间断斩断某根线绳。   他在找那个人的弱点!这是东霓笙第一时间得出的结论!   果然,白光一闪,他弃了她的手臂,腾跃而起,如天空中的飞翔苍鹰直击对方死穴。   正当霓笙瞪大眼大呼不妙之时,对方也是个棘手之人,弯低了腰剑尖发出一声气势十足的吟啸,人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花阴的剑扑了个空。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叮的一声脆响,脖颈处冷风一过,他头也不回横档了一剑,腿脚肚一软单膝跪在了地上。颈上一凉,身后传来冷冷一哼,夹了无限轻蔑藐视,这是他呼努尔烈第一次战败!而且是败在昭华国内!   一股羞辱感油然而生,几乎不假思索的就想奋起而博,温温热热的感觉伴随着脖子上的冰凉一路蜿蜒而下,淌进了胸膛内,染红了褶旧的灰色衣衫。   “哈哈,抓到了抓到了,成功捕获!不知道能拿到多少银票呢?”绣弯弯大笑着一下子拍在他的肩膀上,眼前似乎都看到无数的银票飞扑到他的怀中,笑的眼睛成了半圆。   霓笙抹了一把汗,这小子还真不是一般的爱钱啊!“怎么样?身子舒服些了没?”耳边传来一声润如细雨的问候,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看的很舒服的脸。   “我是白衣,九爷身边的。”他笑着塞进她嘴里一个黑色的药丸,带着熟悉的香味,“这是槿药制作的提神药丸,尝尝看。”   尝尝看?东霓笙的小心肝又不受控制噗通猛跳了一下!这些都是些什么人哪!药丸能拿来当成尝尝看看吗?把她当什么呢!    ☆、云容华之堕胎   黑色的夜幕渐染上星辰的透亮,地面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积雪,寒冬的冷气从北面梦湖一路穿山越岭直袭昭华国的南面。树叶的枝叶早被积雪压得沉沉,只要底下有一丝的声响,细雪就会纷纷洒洒的飘落下来。   窗户透过暗淡的光,边上的枝桠长的可以戳破那面薄薄的黄纸,他本想把那树枝也剪掉,那日丫头却笑嘻嘻的说春天绿叶发芽正好可以睁开眼就能看见一抹绿色。他也就有心保留了下来。   只是冬日还是会有点晦暗的。   窗户边的少年依旧是白衣胜雪,峨冠博带,绝美的容颜配上那出尘高扬如远山的气质,不知艳煞了多少闺中女子。可他却单单爱上了那个单纯却又邪恶的可爱的丫头。   槿药从门外走了进来,冬日的寒冷也稍微遮掩了他身上的香味,虽换了男装还是一身高贵神秘的紫色长衫,乌发长竖,随意别了一支紫色玉簪,更添一份高雅和魅惑。   “九爷,宫里传来消息了,御医那边已经有动静了。”他习惯性的站在他左手边三尺的距离,顿了顿,问:“真的不保孩子吗?”   修长白皙的手指敲击在窗沿上,一下一下,极具节奏的规律,击碎了雪外安静的和谐。他低低笑出了声:“保孩子?哪来的孩子可保?”   槿药一惊,张嘴想问却还是没问出口,见东燕启转过身来赶忙敛下眼眸,紫色的睫毛颤抖着犹如紫色玉蝶般悠然翩跹。   东燕启沉了眸安静的盯着他看了少许,然后扯了唇角温和的笑道:“随我进趟宫去。”   “皇上难道会把玉玺给她?”槿药皱了眉问。   “不会。而且他会处理的很干净。”   “如此不是更好?”   绯红色的薄唇淡淡扬起,一缕如梦似幻的笑绽放在嘴角处,他甩了甩衣角缓步走出去,声线平仄无波,槿药却是心下一寒。“谁说不好呢?只是本王想让它更好一点呢!”   九爷的心是铁打的吧!这是所有跟随九爷的人一致觉得的,他们很少看见九爷有多余的情绪外泄,甚至根本就没有看见过除了微笑这个表情之外的表情。但是渐渐的,他们知道了这个世界还有一个人可以牵动他们九爷的心。   那便是昭华三王爷府内的丫头,那个臭名远扬,顶着一干人等谩骂的小丫头。槿药想东霓笙会是东燕启一生的劫数,是他一生的宠爱。   如今他却是想不通为何他要挤身在这漩涡中,搅上一搅这已经混乱的一锅浆糊。   走出九王爷府,地上一个黑乎乎的圆球滚了过来,槿药低下身去捡了起来,尖尖的刺,脑袋瓜子从壳里面慢慢伸了出来,一双圆溜溜的小眼睛咕噜噜转了转,在见到槿药时会吱吱的叫上两声。   槿药无奈的笑,从它外壳上撕下一块同样黑色的绢布,打开,上面写了四个白色的大字,圆润可爱的四个大字:弯弯领钱。   这个刺猬有个同样可爱的名字,叫弯弯。是绣弯弯某个午后躲在草丛中晒太阳捡到的,他扬言要把這只刺猬训练成暗夜七卫顶级的联络员。   看着眼前这只颇成气候的弯弯,槿药是头疼的很,走到马车前压低了嗓子说:“九爷,小主已经安全了。可要送回三王府?”   马车上安静了会,随即空气中响起一声叹息声,醇厚低迷的嗓音像是掺了酒的酥糖,“罢了,让白衣把他送到龙眼泉山去。”沉默了会,又道:“让余情去蛮夷盯着点,最近三哥与胡尔赤之来往太过频繁了,花阴让白衣盯紧点,莫要让那些人可得逞了。”   “是。”槿药低了头,对着朝寒使了个眼色。朝寒会意挥了手中马鞭就往皇宫之处奔去。   而此时皇宫中也是乱作了一团,今日云容华也不知是吃了什么东西,下午肚子一直隐隐作痛,幸好身边的丫鬟珠儿机灵去御医院请了御医过去会诊,这一诊也给诊出了问题。   云容华也是面色惨白,下身一股股温热的液体往外冒她怎会没有数?珠儿早在一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了,宝合去了箐华殿请皇上过来。   可是一去也去了大半个时辰了,从箐华殿到灵清宫最多也只有半柱香的时间。云锁岂是不知东凤城的性子,若是真的上不了他的心,恐怕她死在这灵清宫也是入不了他的眼的。   御医退了出去,拉了珠儿在外面窃窃私语了好一会,她躺在红木雕花床上,心一点点的往下沉。眼角终是滴落了一滴滴血珠泪。   珠儿走进来时被她吓了一跳,哭着跪在了床前:“主子,是奴婢错了,是奴婢错了。主子,你要是想打想骂你就骂我吧,珠儿受得了!珠儿这心里也不好受啊,珠儿错了珠儿真的错了。”   她慌张的不知所措只能胡乱的擦拭云容华眼角的泪水,一遍遍的低诉自己的错。   床上的女子苍白着脸,微微侧了侧,目光落在窗外的枯枝残叶上,心下凄然:“不是你的错,只是我们都估错了皇上的绝情,饶是最无情的人他也不会放着自己的孩子不管啊·······”她终于扯开了嗓子哇的一下哭了出来。   珠儿瞧着揪心,眼泪也是一个劲的猛掉。“主子,你等着!珠儿一定会帮你把皇上找来的。珠儿一定让皇上救你和小皇子。”   她擦了眼泪猛的从地上站起,转身就朝外跑去,迎面正好撞上了归来的宝合。珠儿往他身后望了望,顿时心沉到了谷底,拔了腿就朝箐华殿奔去。   “珠儿···”宝合在原地叫了几遍,珠儿那丫头跑的快眼睛一眨就消失在了拐角。   云锁此刻根本没了心情去管身边的事,她一心沉浸在失子之痛,她是爱他的啊!从进他的书房起她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阴柔的过分的皇上,尽管他脾气坏的很,可是她还是被他身上深深的孤独感所吸引,他像一只受伤的孤兽被关在一座叫皇宫的牢笼中,所以她褪去华衫爬上他的床,义无反顾。   她不在意他每次进入她身体时叫的是“笙儿”;她不在意他每次抱着她口口声声说“我爱你笙儿”;她真的不在意,她只在乎她能不能呆在他的身边,她觉得就这样陪伴在他身边也挺好。   可是这一切都因为那个“笙儿”而破灭了,因为她见到了她,他急着把她藏起来,好似她是他一个不可抹灭的污点,不能让纯洁善良的那个她看见。   她恨啊!她真的好恨啊!恨那个女人的幸福,恨那个女人的天真,恨那个女人的及笄!她输了,输的彻底!可是她不甘心!她明明坐上了容华这个位置,明明成为了他后宫中第一个女人,可是他却不再见她!   “容华。”宝合扫了眼床上的女人,涂了丹寇的指甲深深抠进了木板里,心下一凛,低了声在她耳边说道:“皇上下旨了,昭告了全天下说您和您肚里的孩子是何带刀的孽种,欺君犯上是要让这灵清宫变成冷宫啊!”   呵呵。她痴痴的笑,痴痴的流泪,终是一口血喷洒在了锦被上,宝合一惊赶紧让丫鬟拧了湿帕替她轻轻擦拭。宝合年纪小,一进宫就跟了这个才上任的容华娘娘,性格虽有时张扬跋扈了些,可对自己的主子还是很忠臣。   此刻软了声宽慰:“容华,你也莫气了,气坏了身子还是自个的。皇上估计是一时糊涂的,这孩子是不是他的他自个是最清楚的。等过了这段时间,皇上想通了就好了,我娘常说自个孩子哪个不疼的。皇上只不过是打碎了牙齿往里吞,情势所迫他也是没办法呀!”   她挥了挥手,让他下去,“你下去吧,我乏了。”   宝合抿了唇还是依言退了下去,“那奴才给您把药煎了。”   他还是走了这一步棋,他的心狠无情终于让她认识到一个真正的帝王。他不再是以前那只受了伤的野兽,她怎么就忘了受的伤再重也是有好的那一天的!野兽终究是野兽!是没有心的。   接近傍晚时分雪又开始下了,才把路打扫干净的宫女开始唧唧咋咋的抱怨这鬼天气。天空泛了白,白的吓人,时辰一点点消耗,黑色很快弥漫了整个苍穹。   她安静的跪在门口,无视来来往往的下人对她投来的异样眼光,只是那么坚定的跪着,亦如上次仓惶逃来只求一命,最后却是让云容华给收留了。   她以为云容华在那样的时候接受她肯定是有心机和城府的,接触久了,才知道那样一个坚强的女子原来也只是迷了自己的心而已。   也许是孤独久了没个贴心人而已,她嘴硬刀薄子冷,心却是暖的能软化了坚冰。珠儿不是一个感性之人,或者可是说是一个理性到可怕的人,在宫里生活久了总会变的不再那么多愁善感,因为每天都生活在刀尖子上,提心吊胆,每天晚上都在担心会不会第二天就被人给害了去。   渐渐的也没了当初的善良,要什么要走什么路,在这个吃人的皇宫里早变的可笑而滑稽。    ☆、坐观天下   “九王爷到!”宦官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尖细,她打着哆嗦抬起头朝那群人望去。   来人坐在宫中专有的轿子上,四周白色帘幕飘在雪花中,一眼望去犹如天宫之人降临。轿子旁边那个紫色的身影有让人眼前一亮的感觉,普普通通的颜色居然能被他穿出如此不同的风格,微染紫色的睫毛如落了雪的蝴蝶。   黑色的眼睛抬起在她身上转了一圈,平淡到没有丝毫感觉的目光,明明是如此俊雅秀气的男人却给人一股子刀锋般的凌厉。   珠儿赶紧低了头不敢再抬头。轿子却在她身边停了下来,而她听见了世上最动听的声音,温柔的能溺死一颗心。   她感觉她的世界静止了,周围的空气都随着那声音变的暖和起来。   “是云容华的人?”他轻轻的问,状似疑问却带了肯定的语气。隐约还能听见他低沉的笑声,伴随着心颤的晕眩,她细如蚊蚁的嗯了声。   “在外面等很久了?一个女孩子跪那么长时间不好,你随我一起进去吧!”他似叹了口气。她愣愣的抬起头,一颗心莫名的为那声叹气担忧了起来。   那个紫衣男子对她展颜一笑,“还不起身?难不成你想跪着进去?”   珠儿被他如此一说顿时羞红了脸,因长时间的跪伏早就麻了的膝盖在起身时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眼前紫色身影一闪,那个男子已经把自己稳住,脸上的红晕更大了,低了头道着谢。   鼻端是似有似无的香味,很好闻,淡淡的,有种沁人心脾的透凉。那个身影在她道谢时已经后退站稳,保持着恰当的距离,温和有礼的笑。   珠儿呆愣的望着眼前的人,虽然他笑的很温雅,可是那双眼睛还是让她有点望而却步。倒是端坐马车内的人让她有点心存不舍。早闻九王爷美貌倾城绝艳,她虽在宫中这么多年却是未得一面,今日虽隔了帘幕却还是能感觉到那超凡的气势。   进了箐华殿,路雨刚好从大殿内出来,瞧见九王爷的轿子连忙行了礼,“九王爷,皇上这会正在火头上呢,您要不待会再进去?”眼珠子一转看见一边低眉顺眼的丫鬟,立马噤了声。   槿药虽是第一次明目张胆的进皇宫,倒是一点也不拘束,扮演着九王爷身边完美的厮从,紫色长服在风中扬起,那种风度气质饶是眼拙的下人都能看出这位公子定不是简单的人物。   他笑:“九爷正是来帮皇上把这把火浇灭下去的,公公莫担了此心。”   路雨愣了愣神,没想到九王爷身边还有此等人物!以前怎么没瞧见过?难道是胥扇那些小国的人?毕竟是老练的奴才,转瞬满脸堆笑:“奴才多嘴,九王爷莫放在心上。”   马车内的声音带了点慵懒,北风卷起帘幕,隐隐能看见里面的人斜靠在马车后。“路公公是为本王好,本王怎会放在心上?只是这一次皇上是上了心的了,路公公也带着劝着些,俗话说虎父尚且无犬子呢,皇上若铁了心,以后是要后悔的。”   “奴才谨遵王爷的话,劝着些奴才自是知道的,只是皇上那是犟驴子脾气奴才怕是劝不过来啊!要是玲珑······”话卡到一半,后面的话又吞回了肚子里。他伏了身大气不敢出,只觉头顶有一道凌厉的视线射了过来,心下一颤。   那边却是笑了起来,“笙儿那丫头是调皮了些,也亏得凤城能听的她的话。要是好话听听也就罢了,要是听了那丫头的胡言乱语,公公这个责任,你觉得是由谁来担呢?”   “奴才知错。”噗通一声,路雨赶忙跪了下来,一把老骨头本是在先皇的恩准下免去宫里繁复的杂礼,没想到如今还是会有那么一个人会让自己不由自觉的下了跪。   马车内响起了熟悉的敲击声,槿药心下了然,挥了手让人行进了宫殿。眸色在马车内转了几圈,淡紫的薄唇微抿:九爷保不准又在生闷气了!不由叹了口气,也只有一扯到霓笙那丫头九爷才会失去理智。   还没跨进殿门,就闻得里面传来了摔罐子摔瓷器的声音,还有一声声怒极的吼叫:“那个老太婆是不是觉得朕就是个软柿子?居然连这种烂招都想的出来?”   “她后宫权术玩多了倒玩到朕的头上来了?!这些女人是不是觉得朕非得为了一个孩子让出整个江山?做梦!”又是一声清脆的破碎声。   槿药面不改色的转身撩了白帘,马车内的人踏出一步,躬身,走了出来。珠儿好奇的抬起头,下一刻便傻愣在了原地——她终于明白了何为美人,何为天下美人,有些人天生就是用来瞻仰的,有些人天生就是一个发光体。   那人眉宇间的清华之气如一枚上古的沉玉,蕴墨独香;绯红色的薄唇微微上扬,似有似无的轻笑,白色衣袍在风中飞扬,端的是一个倾城美人。   他走下马车,边往里走边取笑:“你又是生的什么气?这么一大屋子的人跪在这,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小孩子脾气又上来了。”   东凤城一眼瞧见东燕启从门外走来,面色更是沉了几分,嘴上却是停了,甩了袖袍愤愤坐下。   下面的一竿子奴才见状如获大赦忙跪了安匍匐着退了出去。槿药和珠儿知趣的没进去,偌大的空间内只有他们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一个面带笑容如沐春风,一个面色阴沉眼神阴鸷。   东燕启缓步走过去,弯身从地上拾起被零乱扔在地上的书籍,语声温柔:“看你,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心里有再大的怨气再大的不满也不要用行动来表达,你可知一个皇上,他的一言一行都是看在别人眼里的。”   “我不是你九王爷,做不来这些假面虎!”东凤城阴沉着脸,鼻子里冷哼出声。他对他的这个九叔可是从来都没什么好感的,更何况还有上一次的警告!   东燕启对这孩子的怨声怨气置若罔闻,把手上的书籍一本本的归位到十景橱架上。颇有点无奈的看了他一眼:“还在怪我上次的无礼?只是既然你要我助你,我自然是要有点回报的,你对笙儿的情意我看在眼里,可是凤城,鱼和熊掌通常是不可能两全的。”   十景橱架上零散的被塞满了书籍,地上残留的碎器却是不能拾起再放回去的。东凤城坐在那冷眼看着他悠闲自得完全像个没事人似的,心里不免恼火,抓起桌上的砚台想甩出去,耳边一句:“别再耍小孩子脾气了。”让他生生止了动作。   “你准备什么时候放了那个老太婆?她现在都已经准备把我的皇位给架空了,朝廷上那些左派人明里暗里的指责我处理政务的不是,前些日子寒江闹洪灾淹了不少地方,拨出去的赈灾银两却是一个子也没声响。”越说越气,那个砚台还是没有免得了受虐,手起抬落,墨渍洒了一地,“那些老东西以为我不知道银两去了哪里,要不是抓不着他们的证据,我会让他们如此的逍遥自在?!”   “她交不出锁魂令如何能放?”双眸一眯,一贯温和的眼睛秉射出一道凌厉之气。   东凤城站起身走下来,皱了眉问:“若是不放的话,那些老东西如何能停歇?你看看那老妖婆又干了什么好事,把我的儿子都当成筹码了,太医院的人没一个能信的,一个个都由着那个老妖婆霸占我东氏的天下!”   “为何不试着纵容呢?”他淡笑着躺下,阳光从密闭的窗缝中钻了进来,如羽毛般轻扫他的脸颊。   东凤城疑惑的望向他,“什么意思?”   他阖下长长的睫毛,掩盖住乌黑浓郁的眼眸,嘴角轻轻牵起,勾出一抹绝艳的笑颜:“她不是要玉玺吗?给她!”   东凤城猛然抬首,定定的锁住他的轮廓,眼中的阴冷一闪而过,“你不会让我把这江山也拱手让了她吧?”嘴角扬起讽刺的笑。   “为何不呢?”没想到他却是风淡云轻的丢了一句反问句过来。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他逼近他,咬牙切齿的说道。 ☆、一夜美人飞树枝   “凤城,告诉我,你觉得何以为天下呢?”他撇过头,睁开眼,一瞬间屋内的光线都暗了许多,“告诉我,在你的心里,天下是什么样的天下?”   东凤城被他的眼神惊住,半响回神愣愣道:“父皇总说以民为主的皇上才是好皇上,只有把民放在心中才会让一个国家长存。”   他是被关在皇宫中天之骄子,从小耳濡目染许多国之策民之重,父皇也传了他这么一个嫡子,所以自小也就学会了怎么去做好一个皇上,可是那毕竟只是一个孩子的记忆和成长概念。   在他东凤城十五年间唯一的一次去民间也是被东霓笙那丫头给拐出去的,外面的世界对他这种人来说只是存在一个幻想中,根本就无法与现实联系在一起。   东燕启神秘勾唇一笑,转头看向房顶,眼眸中流露出晦暗莫测的神采,“大哥说的没错,民在国之中为最,可是当一个国家失去了防备力量,那么它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大哥多年不再征战,也已忘了战场上的撕裂,可是我却忘不了。”   这时的东凤城还不明白东燕启的话,更不明白为何他要让他把皇权交出来。东燕启让他交出皇权也不是平白无故的,上官明璐在魅罗手下受尽三十六刑,对锁魂令却还是紧咬牙关愣是一个字也没吐出来。这一点说不佩服是假的,东燕启向来佩服有骨气的人,尤其还是一个女子!   从箐华殿出来天色已晚,东燕启转眸一扫,看见跟在槿药后面的珠儿,笑道:“进去吧,现在皇上估计能随你去看看你家的主子了,但是莫说些不中听的话,他毕竟是皇上。”   珠儿忙屈身道谢,再起身时那人已经携同身边的人远去,空气中独留下一阵幽幽淡香扑鼻而来。   她对着那道背影若有所思的发了一会呆,然后转身想进去请皇上去灵清宫看看,却瞧见皇上正面无表情的站在她的身后。   珠儿吓了一跳,退了几步跪了下来:“问安皇上。”   东凤城冷冷扫了一眼地上的奴婢,走下阶梯:“朕若是没记错的话,你是原虞妃那的丫鬟吧。”   珠儿双手一颤,僵了笑努力维持镇定:“是的,谢皇上还记得奴婢。虞妃娘娘薨逝后,奴婢蒙的云容华的垂怜,才能有此殊荣伺候容华。”   低垂了眸,眼角余光处出现一双金丝黑藤足靴,她蓦地一阵胆寒,想起宫中的传闻,皇上素来都是性情不定,脾气乖张阴厉。身体不自禁的抖了一下,却是没逃得过东凤城的眼,扬唇讽刺一笑,“的确是殊荣,你们这些奴才嘴上说的都是阳奉阴违的话,朕倒是想看看你对这份殊荣是抱了几分真心的。”   她的头低的更低了,一伏到底,“皇上,奴婢没有念过什么书,但是最基本的知恩图报也是有的。皇上若是铁了心要了奴婢的命,奴婢是一句恳求的话也不会说的。”   到了此刻她倒是冷静了下来,她早在半年前就可能被处死的人,苟延残喘偷活了些时日,如今为了自己珍视的人死去也算是值得了。   东凤城静静看了她一会,勾起唇角笑的冷而艳:“谁说要你死的?朕不但不会让你死还会让你坐上一个好位置。”   珠儿木然抬头,清丽的眼中闪烁着疑惑。   视线碰撞到他眼底的捉弄和算计,心又开始不安的颤动起来。双拳紧捏,低了头咬紧牙关请求道:“皇上还是去看看云容华吧!那毕竟是皇上您的孩子啊!”   东凤城无意再纠缠,备了轿子去了灵清宫。宫内一片安静,院子被打扫的很干净,别的院子都有栽移了些珍贵的花草,但是灵清宫荒芜的让人发酸。   珠儿在前头领了路,由于心情激动脚步也加快了不少,在拐角处正好碰上从厨房煎好药出来的宝合。宝合一个没站稳差点把手中的药碗摔了出去,被冻得发紫的脸蛋上晕出丝红色,“珠儿,你······”   话还没说完瞧见院子中迎风而战的男子时,嘴巴立即张的老大,“皇···皇上?”   珠儿心下着急绕过他急急往云容华的住所奔去,还没跨进房间就高兴的对里屋的人喊:“娘娘,皇上来了!皇上来了!”   床上苍白的女子双目陡然一睁,眼中的喜色如初日的朝阳,那般的光耀,珠儿扶着她的身子坐起,在她耳边低语:“娘娘,你看,皇上还是担心你的。皇上必是有他的苦衷,你一定要体谅他啊!”   云锁含泪不住的点头,千言万语在见到门口那个挺拔身影时都化作了一声声叹息,自心底升起又淹没在心潮湖底。   东凤城看着床上的女子,眉头微微拧起。他已经记不清这个女人的面貌了,甚至可以说他从来就没有记住在自己身下的那个女人,他一直以为是她,可是梦醒时闻着身边的气味他知道一切都是他的幻觉而已。   他走过去,珠儿早已搬了张椅子放在床前。阴柔的凤目淡淡扫了一眼珠儿,是个不错的丫头!可是这样不也好玩些?于是他对珠儿就多瞧了几眼。   直到瞧到在场的两人都有些不安起来,云容华的脸色更加苍白了,珠儿虽不知皇上这是什么意思,但想起皇上刚才说的话自觉今日是躲不过去了,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声音平淡的没有任何起伏:“这一切都是珠儿的错,是珠儿出的主意,也是珠儿先去接近太后的,今日的种种都是珠儿酿下的祸根,还请皇上降罪!”   “是叫珠儿吧?”   “是的。”   “朕挺喜欢你的,明日朕册封你为珠美人,你们主仆两人也可以以姐妹相称了。”他淡淡的一字一语道出,看着那两人瞬间惨白的脸,心里有种邪恶的念头,脑海中一闪而过是那丫头眼底的狡黠。   果然人是不能和思想不纯的人呆在一起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还是被那丫头给带坏了,总是变着法的整治身边的人。   他笑着站起身往外走,不顾珠儿声泪俱下的苦求,一脚踹开她扑上来的身子,如此粗鲁的动作完全看不出他的‘喜欢’来自何处。   她们不是喜欢较真吗?那他给她们那个权力去玩,去玩大的,现在后宫空缺,她们没几个人闹闹就把心思放到他的皇位上来了,那他就给她们闹心的对象。女人不是喜欢争宠吗?他就给她们争宠的资本!   路雨跟了他一路念起灵清宫的惨剧终究是于心不忍,咬了唇轻声问:“皇上,这样是不是不妥啊?”   东凤城冷哼出声:“不妥?有什么不妥?她们两人不是想帮着老妖婆把朕的位置给夺了去吗?朕没有责罚她们就已经很妥了,现在还让那丫头做了美人,那是她们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路雨转念一想也是,反正朝中现在正忙着收拾太后的势力,后宫中的事少一件是一件,云容华这次犯了如此大的错误没有杀了算不错了,可圣旨已下,这云容华注定是要入冷宫了。后宫一直空缺,拉个人来垫背也是临时的。   现在皇上根基不稳也没那个闲心思去安排选秀,对后宫中的事也有老臣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现在挤进后宫的人面临的只有死。   东霓笙睁开眼时四周一片黑暗,琉璃般若眸睁得大大的,屏住呼吸了好一会,才从不知是床还是地面爬了起来,后脑勺还是有点后遗症似的晕乎乎。   唔。到底是什么地方?那几个救她的人呢?她记得有个叫白衣的男子喂她吃了个不知是什么东西的药丸!然后就晕了过去,再然后就醒了过来!   待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她才看清这里是一个密室,四面都是墙壁,找不到一扇窗户更别说什么门了。   还没来得及心慌呢,耳边就响起了一阵闷声的开锁声,接着就是一道不是很亮的光束射了进来,她一时有点不适闭了眼,只听门外的人声音稚嫩,话语里满是淘气:“打个赌,你们说她醒了没?十两银子怎么样?”   “醒了。”一道温润的声音响起,霓笙记得这是那自称白衣的男子的声音,另外一个张口闭口都是铜臭味的肯定是那死了都要银子的漂亮少年。   “那我就赌她没醒!嘻嘻···”少年的笑声随着光线的强度变的越来越阴沉,最后竟是变成了‘嘎嘎’的恐怖之声。东霓笙嘴角一抽,这孩子到底是有多爱银子啊?    ☆、夺天下不如伊人一笑   “你为什么就醒了?”东霓笙忍不住掏了掏耳朵,这已经是她听见他发出无数次发问之后的后遗症了。天知道她有多么想掐死他!   “你说你醒了怎么就不吱一声呢?十两银子啊,我得赚多长时间啊!”绣弯弯仰天长啸!   漆黑的甬道中,三个人影一前一后紧紧跟随着。东霓笙刚醒过来身体还是有些无力,脚步不快,导致绣弯弯小朋友又哀嚎了无数次。   她真的很难把如此纯真善良的小朋友跟那个杀人如麻手段残忍至极的少年想成同一个人。白衣在最前面拿着烛火盏,回过头来正好瞧见东霓笙脸上隐晦不明的神情,抿唇笑道:“你别理这小子,整个一钱疯子,地上一文钱他都要捡起来亲上几口,直到哈喇子流出来才会意识到自己的丢人。”   “谁说的?!白衣,有你这么夸人的吗?虽然我绣弯弯聪明可爱人见人爱,但是你也不用太妒忌,放心吧,小主是会喜欢我比喜欢你多一点的。你不用如此贬低我来抬高你。”小鼻子皱了皱,一副嗤之以鼻的模样。   白衣在前面无奈的摇了摇头,显然不想跟这个自恋的家伙多狡辩什么。真不知道这家伙从哪句话听说来他是在夸他!   倒是东霓笙歪了头,眨巴着眼说了句:“我比较喜欢白衣,不喜欢小屁孩!”   绣弯弯气语凝咽,前面却是传来一阵闷闷的笑声,着实让人恼了心。   三人说话间已经到了一处很干净的房间,四周依旧是密封的墙壁,依然没有窗户,可以说这个地方就是一个黑洞。东霓笙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口:“这是什么地方?”   绣弯弯估计对她刚才的话还气结,不冷不热的回了她一句:“一个问题,十两银子。”   东霓笙额上顿时冒出三条黑线,这人到底是干什么出身的?爱钱爱到这个份上还真不容易,尤其是还这么小!看年纪倒是比她还要小上两岁。   白衣笑着走进房间,不知怎么在墙角上摸出一个灯岩,碾了几下把手中的烛火插了上去,边回头对霓笙说:“这里是龙眼泉山,太后的秘密之所。”   “龙眼泉山?”她低语,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不是已经被槿药给颠了吗?难道还有密道?”   “嗯。我们现在所在的就是它的底下密道,龙眼泉山落入太后手中之后就已经被大大的休整过,有个密道也是不足为奇的。”他边说边在墙上依着不规则的图纹虚走了一圈,本来密不透风的墙顿时像被一双无形的手从里面硬生生撕裂开。   一股强风从裂缝处灌了进来,霓笙有些不适的闭了眼,只听的耳边传来轰隆隆的水声。“这是?”她不可置信的张大双眼,这个底下居然有如此风景?   金箔拱桥,溪水长流,最主要的是前面那座鬼斧神工的瀑布,不知引用哪里的水从顶上直灌下来,有了冲力和重力,那水声轰隆隆如百万铁蹄滚滚而来,气势磅礴。人站在它面前有一种来源于自然的压力,那是绝对强大对绝对弱小的控制。   “哇,每次见到这瀑布总想把它搬走,我好喜欢它哦!”绣弯弯的双眉已经变成了弯月,双手拱在耳鬓,双眼直冒星星。   东霓笙又被电闪雷鸣了一次!僵硬着嘴角望向那个死小孩,真搞不懂他的脑子是什么构造的!   “让九爷把它弄回去吧!”绣弯弯不禁提议道。但很明显,没人会理睬这种等于是白痴的问题。   众人无视他!   白衣回头笑着对东霓笙说:“这里是龙眼泉山的正下方,那个瀑布是引用泉山里的水导下来的,上官明璐在建这个地下宫殿的时候耗资不下百万两黄金,这条渠道一直延伸到泉山后方数十里。她本来是打算把这做为万一功败垂成后的退路,却没想到九爷其实早就盯上了这。”   白衣对她神秘一笑,眸中有种让人捉摸不透的情绪。后面的绣弯弯冷不丁的哼了一声,算作不屑。   东霓笙睁着无辜的大眼,不明白也就不去思考。   不过这里真的很漂亮,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石桥边花朵争奇斗妍,青橙红蓝紫各色花种都一应俱全。尤其是受了泉山里水的滋润更是比外面的花漂亮。   她边走边欣赏,走到一朵紫色花前顿了脚步,侧了头仔细的看了看那花,赫然发现那上面还停歇着一只紫色蝴蝶,扑扇着翅膀通身透明只有尾翅才隐现紫色。   “怎么了?”白衣和绣弯弯也停下了脚步,霓笙抿唇一笑弯了身果断的折了那支紫色花朵,“没什么,我们这是去哪?”   “小主你就呆在这吧!九爷马上就会来的。”白衣把她放置在凉亭内,自己和绣弯弯折了中从另外一条道走了出去。   东霓笙不知道他们去哪,但是自觉是跟不了他们的。她自觉自己的武功还算不错,可是在他们两人面前她总感觉是个透明人!莫不清楚对方的底细也估量不出自己的胜算。既然是九叔的人,她也放了心任由他们去。   “真不带她进去?”墙角处绣弯弯撇了嘴,靠着墙有点不啻。九爷也真是的,这个女人也没啥特别的嘛!干嘛要把她保护的滴水不漏的?!   白衣面上笑着,眼中透出一股冷厉,绣弯弯顿时噤了声。“收起你这种态度,小主在九爷心中的位置七卫中没人不知道,不要以为九爷对我们七卫有什么特别的,若是触了他的底线,你我的下场照样和子清一样。若不是魅罗下手软再加上九爷还要他办点事你以为他能活着走出暗衣宫?”   绣弯弯低垂了眉眼:“是。”   “走吧!九爷还在等着呢!”   ——————————————   “哈哈!!!!东燕启你不是很厉害吗?到头来还不是亲自把本宫放出去?”密室中的光线很暗,空荡荡的房中只有一张桌椅,桌子上千层不变的放着唯一的烛火。   房里的墙壁很大,可以说大的离奇,上面架了一个五六尺长宽的铁链锁架,铁链毛刺锋芒,只稍一眼就能让人毛骨悚然。若是这铁链扎进了肉里那必是痛彻心扉的。   然,铁链架上的女子此刻却是笑的如此疯狂,如此的——狰狞!   她努力吐了一口血液,恶狠狠的对着距离她不足六尺的少年道:“东燕启,今日你若是放了我出去,你就没有想过后果?”   木桌是上好的红檀木,耳边还能闻到那种沉古之香。他修长的手指习惯性的敲击在桌沿,清晰可闻。少年的兴致似乎很好,嘴角的笑温润如风,听的上官明璐的辱晦竟是一点气愠都没有。   语音温柔迷人,带着好听的磁性缓缓道:“后果?我还真不知道有什么后果,你可以告诉我吗?”   他问的很认真,至少眼睛中是一种近乎执着的认真,乌玉黑瞳如上好的墨宝,如一股吸力深深的把人吸住。   上官明璐声音中多了一份僵硬,虽已狼狈之极,但毕竟是一代后宫之主,那份高贵雍容无论如何也是消磨不掉的。她扬起唇冷笑:“东燕启,你那点心思你以为本宫会不知道?东凤城那蠢小子会信了你,可是本宫不会。幕督参军领兵十万,燕王坐镇帅营,执手横扫了蛮夷几个部落,南云从来不喜战,前年却是被燕王硬是逼着迎战了三回合;以柳塘城会中心,上牵乌夜国,右突神秘楼兰国。东燕启你当真以为本宫是白痴还是以为天下人都是白痴?”   呵呵。他轻轻一笑,被她说的来了兴致,点了点头也不知是赞同还是讽刺,“继续。”   她顿时目眦欲裂起来,声音也沙哑了不少:“你不要太张狂了,这天下还不是你东燕启能夺得了的。你们东氏历来都是狼子野心,本以为稳固了昭华国后能安静一段时日,没想到居然生出你这么个狂妄之徒!纵使你东燕启再厉害,也别想一手翻得了天下!”   “是吗?”绯红色薄唇淡淡吐出两个字,白皙如雪的俊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你说的也很有道理。”他站起身,白色长袍轻轻飞扬,在半空中滑过一个弧度。   “可是谁说我要这个天下了?”他轻扬唇角,笑的漫不经心,倒似觉得有人跟他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眉眼里盈满了笑意:“不过,太后你倒是可以得到昭华国。”   上官明璐冷沉了眸定定的看着那个风华绝代的少年走向自己,从他袖子中拿出来的玉玺是象征着整个昭华权利的巅峰!   而他就这样轻松简单的举到了自己的面前,“你不是要当女皇帝吗?本王现在就可以成全了你。”   “你······”她难以置信,可是又猜不出这个男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放心,本王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得昭华,交出锁魂令。”白皙如清玉的手指如风一般滑过冰冷的铁链枷锁,语声柔和诱使着对方做出看似公平的决定。    ☆、江上烟雪看波舟   上官明璐并没有立即给出答案,她沉眸看着他,“东燕启,你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他冰凉的手指一触坚硬的铁链,本该坚硬如磐石的铁链如同受到强酸瞬间裂了开。“别挑战我的耐性,你知道,你同意与否并不能影响我什么。前些日子幕督参军还跟我说起了上官斜川的事,可想听听?”他笑着退开,看着面前的女人因一句话而变得疯狂——   “东燕启你还是不是人?你要是敢动他一根手指头我绝不会饶过你的。”   正好门口传来了开锁声,白衣探进半个身子瞧了瞧里屋的情况,东燕启也正好转了头。被松了锁的上官明璐利眸一眯,出手如电,却在还没触及到他头发时就已经被人用剑隔开。   紫霄不知何时已经甩手出剑,剑尚未出鞘,只凭一记隔手挡轻轻松松化解了她的招式。上官明璐抿唇看着她:“真不错啊,连本宫身边一小小的宫女都有如此的身手。看来,本宫还真的要谢谢九王爷呢,没想要了本宫的命。”   东燕启却是头也没回,白衣进了屋身后跟了个尾巴,摇头晃脑也随了进来,一见着披头散发的上官明璐大惑不解:“魅罗那家伙办事是越来越不利索了,到现在都没缺胳膊少腿的!”   绣弯弯嘟着小嘴忍不住抱怨。白衣在东燕启身边弯腰低语:“小主带过来了,在外面凉亭呢!属下没让她进来。”   东燕启笑:“七卫中就属你心思精。不进来也罢,省的那丫头脾气上来了到时不好收场。”说完侧身看了看被掼倒在地的上官明璐,信手把手中的玉玺扔了过去,“拿着吧,这出戏若没了你可是会少很多乐趣的。”   玉玺在空中划了个弧度,噗通一声落进了某人的怀抱,弯弯的眉眼笑的不见缝,讨好般的对九爷撒起娇来:“九爷,就让弯弯玩玩吧!弯弯保证不收九爷的银子!”似怕对方不信,举了两指在耳侧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   东燕启抬手轻轻按了按他的头发,“别玩的太过火,今日让她回宫去。”   “这么快?”秀气的小眉毛拧成了小山丘。白衣一个爆栗敲在了他的脑袋瓜上,他立马笑的一脸狗腿:“知道啦,就今晚,九爷说啥就是啥!呵呵···”   上官明璐看着这一脸孩子气的漂亮少年,身上陡升一股冰冷之极的寒气,她有种感觉似乎今晚会是她最难熬的一晚。   绣弯弯阴测测的转过脸:“嘿嘿,今晚本大爷让你爽个够!”   “你···放肆!本宫不会饶过你们···”   白衣把门轻轻阖上,屋里的惨叫声戛然而止。一股清爽的风迎面而来,他不禁对里面的那个女人深感同情起来,绣弯弯这孩子对待敌人的手段从来不知如何委婉,断骨错筋是常有的事,最主要的是对方在深受你一夜蹂躏之后第二日对你却是没有任何映象的。   槿药配的药中有一种药是可以让人失去记忆的,只要让对方闻上一闻,在耳边低语几句,该忘的也就忘了,不该忘的也忘的差不多了。由着槿药不喜欢绣弯弯如此残忍的手段,所以一般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让弯弯到处横行霸道去的。   东燕启才起步,眼前一道黑影迅如闪电挡在了面前。他眸色一沉,嘴唇微微一抿,笑意却是若有如无的挂在唇畔。   “九爷,属下有事一求。”紫霄以剑贴额,深深伏到底。   白衣收回还没跨出去的脚步,退到了东燕启身后,扫过地上跪着的身影,心念一动撩了袍子也跪了下来:“属下也恳求九爷一件事!”   紫霄的背影微微一僵,却是仍低了头。   头顶上方顿时响起迷人的低笑声,“还真是的呢。”简单的五个字让两个人异口同声请罪:“属下该死!”   “罢了。紫霄,你可知你这般执着可是会害了槿药的?上官明璐本也是个人才,自小是研了毒药出名的,又深得鬼妖的真传,这毒术当今天下能与之抗衡还真找不出几个来。如今这解毒最佳时期也过了,连上官都明言没有生的机会了,你何必那么执着呢?”洞口处的风没有冬日的干燥,地处下层泉山口,竟是夹了湿漉漉的冰凉。   倔强的女子抿唇,心中七上八下的,手下的剑从小就跟随着她,她就是用这剑一刀一剑砍出了她和弟弟的生命。她不想放弃!即使只有一丝生机!这次是她害了江上雪,他不该来京城的。   “可是,我不想放弃啊!”眼角有泪珠滑落,这是她六年来第一次流出的泪水,她以为自己已经没了流泪的能力,原来只是没有到伤心处。   东燕启轻轻叹了口气,从她身边缓缓走过:“这事我不会插手,你自己去和槿药说,让他自己来决定。”   一口气从胸口吐了出来,她紧抓着手下的剑,用低的不能再低的声音说了句“谢谢”。   霓笙在凉亭内等的都快睡着了九叔还没来。双眼在冒着烟雾的温泉上扫了扫,心下一喜,干脆在这里泡个温泉得了。烟气很浓,若是置身其中外面定是看不清楚的。   说行动就行动,在身上摸了一条红线出来再从锦囊里拿了个小铃铛栓上,绕着凉亭柱走了一圈,还有另一边绕在自己的手腕上,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上次泡温泉是跟九叔在一起来着,害的自己都没怎么好好享受温泉的温暖光顾着心跳了!想起那时候的场景心还是不受控制的扑通扑通乱跳。   “东霓笙你能不能长点骨气?!”猛的拍了拍自己的红晕满霞的脸蛋,把身体往水里面又塞了塞。   小声嘀咕的冒泡:“要是被九叔知道了你的心思铁定死了!”小脑袋瓜狠狠甩了甩。那可是自己的叔叔呀,自己怎么可以生出要嫁给九叔的念头呢?   然还没等她再往水下潜点,身后一个怀抱瞬时把她往上拔了起来,熨烫的胸膛贴上她娇柔的玉背,她的身子一僵,反手就要劈过去。   “再往下就要闷死了。笨丫头。”他轻松钳住她的手腕,笑的一脸宠溺,鼻子凑上来碰了碰她的巧鼻。她脸蛋一红,死鸭子嘴硬:“哪有?人家泡温泉不都是把身子往下沉的吗?还有啊,九叔,你干嘛偷窥人家?什么时候来的?没瞧见笙儿在洗澡嘛!”   他闷笑着一把把她扯入怀中,在她脖子上轻轻印上一吻,“用得着偷窥吗?你身上哪点我不知道的?”   她的脸都可以酿出颜色来了,气的双颊鼓鼓:“九叔,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坏了?”   他的吻细密轻柔,一点点攀沿上她白嫩的耳垂。霓笙浑身一激酥了骨头般往他怀中倒去,本该气势十足的话此刻听到倒更生暧昧了。   他在她耳边低低诱惑:“告诉九叔,你刚才不想让九叔知道什么?”   她咬唇摇了摇头。   “嗯?不能说?”   她咬唇点了点头。   “真不能说?”   咬唇死命点了点头!怎么可能让九叔知道这么丢人的事呢?死都不能说!   背上一凉,他的手沿着玉背一路蜿蜒而上,极具挑逗性的诱使着她,一低头深深吻住了让他日思夜想的小唇,感受着她带来的销魂之感。   “九叔···”她的头控制不住的后仰,却又极度想要他的索吻。她搞不懂这是什么感觉,可是却是如此的让人脸红心跳。   绯红色的薄唇轻轻上扬,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她的脖颈,听着她喉间颤抖的呻吟,长长的睫毛煽动了一下:“说不说?”   “呃···不说!呜呜···”她都快被这种感觉折磨的死掉了,九叔真的是坏死了!天知道她有多么想要九叔就这样吻自己!   东燕启也适时收了手,再玩下去估计连他都会失控的。两手捏了捏她红色的脸蛋,“喜欢这里吗?”   霓笙两眼还处在迷离中,无力的靠在他的胸膛,耳边听着他的心跳声,从未有过的幸福感就此油然而生。扬唇“嗯”了声。   “以后每年都带你来泡温泉。”   “在这里吗?”她有点诧异。   “嗯。只要笙儿喜欢,只要九叔有能力的,都会给笙儿。”五年如一日,他始终承诺着这样一个称不上多么伟大的诺言。可是她知道这份沉重是她现在这个年龄所承受不起的。   从龙眼泉山回来后,东霓笙揣着怀中的小东西一路奔向了槿药的房阁。害怕那小子又在沐浴只能在门外敲了敲门,等了半响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天色已黑,估摸着已经睡了东霓笙兴致恹恹的回了府,九叔回来后就去了宫中,她本来想回府休息但想到带给槿药的礼物便迫不及待的赶来了,却扑了个空。   要是过来今晚不知会不会死掉啊?她有点闷闷的想。   转过身瞧见带着面具的子清走了过来,她一喜跑了过去,“槿药呢?”   冰冷的面具下闪烁的是诡异莫测的光,嘴角不易察觉扯出一丝笑来,却还是恭敬的回答了她:“在药房,小主可是要找他?”   东霓笙一时兴奋没注意到他眸中的光,嗯了声就往药房跑去,身后响起子清淡淡的问话:“小主,九爷不喜欢你太接近下人。”   她的脚步一顿,回了头去原地却是没了身影。仿佛刚才碰见子清只是一个错觉而已。她心下一紧,想起从别人那听来的有关子清的事,貌似他脸上那张冰冷的面具还是拜她所赐呢!具体的事她倒没问清楚。   子清的话在她心中打了个转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在她心里九叔并不是他口中的那种人!于是拽紧了   的礼物兴冲冲的跑到了药房。   黑夜中的星辰并不是很亮,她踩踏着步子一路推开了药房的门,月光照耀下,那个拥有着紫色光环的人正低着头捣鼓着什么东西,听见门开,抬了头,视线撞上了那个冒冒失失闯进来的少女。   他一呆,随即优雅一笑,“怎么找到这来了?小主可有事找我?”   她笑嘻嘻的关上了门,神秘兮兮的走到他面前:“你猜,我给你带什么了。”   他又是一愣:“给我?”沾了药草的手指反指着自己的鼻子,模样怎么看怎么可爱!她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是啊!”   他傻傻的摇了摇头,登时没反应的过来,从小长到大还从来没有收到过什么礼物呢!他真的不敢想,居然会有人记得他的存在!   药房的窗户微微敞开着,微弱的月光调皮的钻了进来,洒落在他的身上忽有种绝世的哀伤。紫色的睫毛下一双黑色眼眸里满是不可置信,让人微微有点心疼。   她忍不住踮起脚尖轻轻触碰了一下他颤动的睫毛,语气轻柔仿似怕惊跑了这对晶莹剔透的紫蝶。“在泉山底下我看见了这辈子最美的风景,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你,那里面有好多像你这般漂亮的紫蝶,可漂亮了。”   “你看!”她摊开手,一朵紫色花朵静静躺在她粉嫩的手心,花朵上还平躺了一只貌似睡着了的紫蝶,随着掌心的摊开,紫蝶振翅一飞,围绕着对面的紫衣男子翩翩飞舞起来,月光越发的柔和了,此般情景美的简直夺了人的呼吸。   东霓笙屏住呼吸,生怕她的粗暴一不小心就破坏了如此的美景。   突地下一秒身子往前一倾,整个人都倒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脖颈传来深浅的呼吸,痒痒的。她一愣,刚想撤身离开,颈项处一凉,她顿时僵住了,有点莫名的担心起来:“怎么了?不喜欢吗?我是觉得······”   他低低的笑出声来:“喜欢。就是因为太喜欢了,所以让我抱一会,也许以后都不会有这机会了。”   她侧头顽皮的眨了眨眼,笑的没心没肺:“怎么会呢?我们是朋友了,以后想怎么抱就怎么抱!”   他失笑,把她端正在自己的眼前,“你这丫头还真是没长大呢!都已经及笄了,有些事怎么还没明白呢?看来九爷的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什么意思?九叔怎么有苦日子了?”   门霍的打开了,两人一惊同时转过头去,槿药脸上闪过复杂的神色,不着痕迹的离了她半寸,喊了声:“九爷。”   霓笙后知后觉的兴奋起来,跑过去一把揽住九叔的手臂,一脸馋相:“九叔,我还以为你今晚不回来了呢!”   东燕启并没有像往常那般宠溺的揉揉她的发,笑的如沐春风;他的眸如一个无底洞,深的让人摸不到边际,霓笙被他看的背上直冒冷气,缩了缩脖子,手一松就往后退去被他一把按住,声线无起伏:“想跑哪去?”   她有点害怕这样的九叔,声音里带上了哭腔:“九叔,你到底是怎么了?”   槿药也怕九爷一发火殃及了霓笙这圣洁的鱼池,可是他知道他不能开口解释什么,若是他一开口恐怕是越描越黑了。   药房内寂静一片,只有那只紫色的蝴蝶还不怕死的振翅高飞,以槿药为磁中心飞旋着,更衬得他有一股通透灵气。   白衣少年眸色一暗,身上震出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还在飞舞的蝴蝶啪的掉在了地上。槿药面色一白,单膝跪了地,双唇一颤却是什么话都没说。   东霓笙呀的一声喊了出来,拔腿就要为那只死去的紫蝶哭涕,反手被他一握就拉出了药房。   他拉着她一路往房中走去,东霓笙几次想打破这种沉默,可是望着他挺拔的背影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这九叔越来越不对劲!貌似在生气!而且是很生气!   一进屋他就反锁上了门,东霓笙心头恐慌,大舌头一打:“干嘛要关门啊?”你关了门我怎么跑啊!   一抬头正对上他古墨如沉的黑眸,心猛的跳了几下,张嘴想说话眼前一黑,唇上一凉,她目瞪口呆的望着陡然放大的面孔,白皙光滑的皮肤,比她的还要好!   他的吻来的猛烈缠绵,带着发狠似的惩罚,碾转间舌尖已经趁机溜进了她的贝齿,她嘤咛出声,酥了骨头般瘫软在他的怀中。   “东霓笙,我没那么无私,我没有那么大的胸怀让你投入别人的怀抱。”他在她耳边低低的说。   “九叔?”   后脑勺被他轻轻一托,视线稍微远离了些,他清水似的眼眸绞着无奈和自嘲:“东霓笙,你真的是笨蛋吗?难道到现在都看不清我的心?我喜欢你,爱你,不是因为你是我的侄女。你明白吗?”   最后一句话如此轻柔的问出,他的声音似乎也在颤抖。东霓笙瞪着大大的眼睛,好半响才回过神来,愣愣的问了句:“九叔也想娶笙儿吗?”   后脑勺的手一紧,绯红色的薄唇抿了抿,不由分说的又低下了头。东霓笙满脑的问号,她又说错话了?她还一直以为只有自己想嫁给九叔呢!没想到九叔对自己也存了这般心思?!   想到这脸上一红,双手环上他的腰第一次主动的索要他的吻。明显感觉到他的僵硬,可是心里幸福的泡泡都快冒出来了!   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呢?长长的睫毛闪动,如羽毛般划过他的面颊,他的眼中柔和一片:“笙儿,爱我,不要因为我的身份。”   “九叔,笙儿不懂爱,也不信爱。可是笙儿想和九叔永远在一起,这辈子就想嫁给九叔。”她紧紧拥着他,把压在心底的话如数倒了出来,也不管以后是不是会受到天谴惩罚,她只要九叔!   耳边是一阵悦耳清风般的笑声,低低的,像是压抑着巨大的幸福不敢惊扰。修长白皙如玉脂的手顺着她的脸颊一点点下滑,“有你这句话便好。”话锋一转又道:“以后不许对别的男人送礼物!”语气里倒是夹了哀怨。   东霓笙转念一想,她似乎还从来没有送给九叔什么礼物呢!面颊一红,愣愣点了点头。额头上蓦地一疼,她轻呼出声:“疼死了!”   “你个笨丫头还知道疼啊?那你送别人礼物怎么就不知这会疼呢?”他牵引着她的手抚上他心口的地方,古墨似的眼眸中沁满了忧伤,看的她的心一疼。   她低了头唯有道歉:“知道错啦!就知道九叔小心眼!”   随即想起正事,抬了头问:“怎么从宫里回来了?”   他嘴角的笑隐了隐,别有深意的问:“是想问东凤城?”   被识破了心中的小九九,嘿嘿一笑有点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只是想问问他还好不,我总觉得他经不起宫里那些勾心斗角,真怕他哪天一个不小心就被人给翘辫子了。”   “你还真维护他!”他拉她在一边坐下,“明日太后便要回宫了,你这些日子就别出来了,三王府虽然不是什么安宁之地,至少能保的住你安危。我让弯弯先暂时做你的护卫。”   “太后要回来?”她愣了会然后转头问:“那宫里不是要闹翻天了?你怎么把她放出来了?还有我不要那个弯弯做护卫,我有绮户呢!”一想起那个笑起来弯弯的少年浑身就冒冷汗,要钱不要主子的货,说不定哪天就把她给卖了!   东燕启听了她的话,眼中闪过一丝莫测,弯了唇角对她说:“今晚就在这过一夜,明日我让弯弯随你回去,有些事你回去就知道了。” ☆、九爷被抢   第二日回了三王府东霓笙才明白昨晚九叔说的话,也难怪他会把弯弯给了自己,原来他早知道绮户在这段时间已经走了。房内只留了一张信纸,墨迹已经干涸,看来是写了段时间了。   桃子哭的眼睛都肿了,比桃子核还要大。霓笙心中叹了气也不知如何去安慰,她自己心里也不好受,绮户跟了她那么多年,几乎是形影不离的,现在说走就走,而且走的那么匆忙。   留下的纸条上简单的两个字让她鼻子酸的不行,“望安”,走了走了心里还是希望她平安的,恐怕他也是知道的有东燕启在她是绝对安全的。   从绮户房里出来便去了娘亲的红阆苑,红阆苑的阴气还是如此之重,每次来都会从心底冒出一阵冷汗出来。本想到会看到晚烟那素雅清冷的背影,她低低唤出的“娘”也消失在了半空中。   东千陌缓缓转过头来,瞥了她一眼,语气不是很好:“还知道回来?”   东霓笙心里压了火,转念想到那日是三疯子拼命维护自己才没什么事,心里的气也散了一半,大喇喇的走进来,环视了一圈屋子,“娘呢?”   三疯子听见她的问话鼻子里冷冷哼了一声,“到现在才想起你的娘?我看你的心思全被那臭小子勾了去了。”   “爹,你说的什么话啊?”不知是羞还是怒,脸颊边飞快摸上了红晕,双眸却是迅速冷了下来:“娘出事了?”   东千陌神情复杂,定定看了她一眼,才道:“被任玉山带走了。”   心中的紧致感倒随着他的这一句话而松了下来,她扯唇一笑,眼底的戏弄之色明显:“爹,你是吃醋了吧?”   预料之中的怒吼并没有出现,东千陌站在窗户边,窗外的树影三三两两打在他的侧脸,他只是不冷不淡的望了她一眼,然后走了出去。   东霓笙却是被他的一眼给定在了原地,那是很陌生的眼神,陌生到让她以为他下一秒就会杀了她!三疯子,从来不会如此看自己的!尽管以前他会打她,会骂她,但从来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   心里的不安随着紧接而来的消息不断的扩大,第二日皇宫就传出了消息皇上下了旨给九王爷赐了婚,是红方毅唯一的女儿红妍,也可以说是右派现在的核心人物,右派的老臣一直簇拥着这位娇贵的红家大小姐。   传言中也把这位红家千金给渲染了些神秘色彩,东千陌也曾和她说过右派之所以未被太后赶尽杀绝一半功劳是靠这位大小姐的。现在东凤城把这位千金赐给了九王爷明显是昭告天下帝王之心侧向了右派,有意把右派重新重用。   正当右派的老臣们一阵得意时,没过几天,太后重新掌权,而这一次是完全的掌权,皇上被一道密封的先皇遗诏给打入了囚牢,皇上被废黜,天下一时人心惶惶。连着边界也开始动乱不安起来,蛮夷以胡尔赤之为首对昭华边城骚扰了几次,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这几次都是不痛不痒的,这更让昭华提心吊胆的。   一个月来朝堂都是阴云密布,官员们都提着脑袋上朝堂,小心翼翼,喘口气都怕惊扰了那个幕帘后阴鸷的女人,这一个多月来她似乎杀人杀上瘾了,底下的重臣不管你是哪派的只要不顺了她的心,龙斩剑就下来了。人头落地简直是太简单了。   人心惶惶中只有一个人还淡笑春风,每次上朝他都是一身白袍风度款款的站在那,依然不发表任何意见,也只有东凤城没被送入囚牢时颁发了圣旨那一会,他的神色如涟漪被风吹散,也只稍纵即逝,随即依然笑的淡雅悠然。   右派本以为是找到了一个靠山,可是太后一个个杀,他倒是像是个局外人一点也不在意。开始太后对他的太后也很琢磨不定,以为他是故意而为之,便命了人让他亲自操刀。   他只是抿唇一笑,衣角处被风吹起,临风而立,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他的跟前已经跪了一黑衣人,而那个被处决的老臣倒在了一片血泊中。   黑衣人剑搁在地上,目光冷冷扫了一眼上座的太后,呼吸间便消失在了原地。   没人任何的话语,只是警告!不是来自九王爷的警告!而是来自他手下之人!   东霓笙每天听着绣弯弯的小道消息,磕着瓜子,裹着大氅晒着太阳,绣弯弯在一边帮她捏手捏脚,还一脸的谄媚之笑。这情景着实吓了槿药和白衣一跳。白衣走过来把绣弯弯同学从上到下,再从左到右,眼神犀利的比剑还利,如果能把他开膛破肚他肯定不假思索。   绣弯弯鄙视的瞥了他一眼,继续低头捏捏这边再捏捏那边,嘴里还不停的问:“舒服吗?舒服吗?我这手艺怎么样?”   某人很臭屁的丢了瓜子壳,不住的点着头:“不错不错,有进步,今日再长一百两。”   嗯嗯。绣弯弯点头如捣蒜,眼睛的星星亮的让白衣头晕眼花。   唉,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白衣心里轻轻说了句。   东霓笙睁开眼看见槿药也过来了,心下一喜丢了瓜子一咕噜爬了起来,笑的那叫一个灿烂:“今天有空来看我啊?”   槿药抿唇笑,还没来得及说话,白衣忍不住打趣:“瞧你这模样,小心又让槿药吃不了兜着走。”   霓笙不解的回头以目询问,白衣笑道:“上次···”   “白衣。”槿药眼风扫过去,白衣笑着摇了摇头却是没有接下去,转而走向绣弯弯。   弯弯鄙夷的看了他们三人,单手一撑跨坐在栏杆上,荡着两条腿抓了把瓜子也磕了起来,“每次都这么婆婆妈妈,要我说把什么事都摊开来讲不是更好?白衣也是为你好,小主喜欢你,这是很正常的事啊,长的跟女孩子一样的,要换我我也喜欢啊,但是九爷可不这么认为了,你可别忘了你是个男人,是男人,九爷都是忌讳的。”   东霓笙被他讲的一头雾水:“我喜欢槿药跟男人女人有什么关系?”她就是喜欢槿药这个朋友啊,自从第一眼看见他那会她就被他身上的气质给吸引住了,难道交朋友也跟男人女人有关?   弯弯呸了一声,把瓜子壳蒙头就朝她扔去,恨铁不成钢:“你这女人到底是笨的无药可救还是装傻装的跟真的一样啊?连我都知道男女有别,授受不亲,你还在这装蒜?”   白衣微微一笑把他的手给按了下来,弯弯顿时气焰下降,鼻子里酷酷的哼了声,忍不住低喃:“白衣你还真是奴才相。”   他眼中眸光一闪,依然笑道:“男女有别,主仆自然也是有别的。”   霓笙转过脸,潋滟的目光定在他姣好的容颜上,侧着头细细的看着他。槿药被她盯的不自然,脸上一红:“你别听弯弯胡言乱语,他没有冒犯的意思。”   “我知道。”她叹了口气,默默转身回去坐在了石椅上。槿药心一沉,却听的她继续说:“我自是不知道你们说的什么男女有别,也不知道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若不是弯弯你今日告诉我我还真的不明白。原来,还有这回事呢!”   几人都是一愣,尤其弯弯,切了一声还想辩驳两句,她自嘲一笑,目光深远:“原来还真的有男女授受不亲呢!为什么没人告诉我呢?自小我只知道女人是不如男人的,打架打不过,被骂了还要低声下气的道歉。所以每次三疯子打我我就跑,跑不掉我就骂,骂着骂着就骂出这臭名来了,臭就臭呗,上了街被人指指点点我也无所谓,那些小屁孩见了我就跑,没一个人喜欢跟我玩。”   “你们也知道皇室的人规矩是很重的,我又是个不喜欢学习的人,整天逃课捣蛋,没事整整人,我觉得这样不错啊,不会太无聊。可是那些人不知中了什么邪,躲我躲的比以前还厉害了,更别说碰我,只要是被我看上一眼他们都觉得晦气。所以第一次见到九叔我就迫不及待的抱住他,生怕他也跟其他人一样见了我转头就跑。”   她说起这些事心里酸酸的,可是也没那么伤心,本身从小就是个小恶魔,心里承受能力也被练了出来。但别人听了却不是那么回事了。   “不过让你们这么一说,我倒是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些人还叫我色女了。”她恍然大悟的眨眨眼,终于明白了这些年都想不通的事。   感激的向弯弯同学投上一眼,谁知见这小屁孩红了眼,她这一回头搞的他猝不及防的别了头,酷酷的哼了声。   什么情况?是不是她说的太抒情了?再扭头见其他两人时也都是面色沉重,看她的眼神明显不对了。汗,她可不是想上演苦行戏来着!你们是不是会错意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东霓笙心里也不是滋味,总觉得九叔要娶别人是一件抓心挠窝的事情,想去九王府问个清楚又想起九叔那天的话,现在城中本就不太平她也不想出个什么意外让他担心,于是只能待在闺房中天天怨念来着。   绣弯弯就别提了,整个一掉钱财里的奴,张口闭口除了钱你听不到任何有利于身心健康的字眼。最近的三王府虽然看着挺平静的,但是她知道那只是表面的平静,晚上她和弯弯躲在黑夜中窥视着那些进出王府的人,手里的瓜壳丢了一荷囊。   瞧那些人的衣着打扮似乎不是本国人,东霓笙边吃糕点边转眼珠,计上心头准备抓上一个来问问情况,却是被绣弯弯一把抓住了手腕。   她瞧了他半天问:“你知道那些是什么人?”   绣弯弯撇了撇嘴不答,一手抓着她的手腕一手抓起一把果子往嘴里塞去,似乎料定她逃不出他的掌心似的。   “九叔他是不是在预谋什么?”她沉了声问。虽然喜欢九叔可是念起东凤城,她还是希望这两个人不要对立起来。   她听着绣弯弯小朋友把果壳咬的比吧响就是不回答,气的牙痒痒,猛的一低头在他的手臂上咬了个大大的牙印。然,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完全脱离了她的接受能力。   “啊啊啊啊啊啊······杀人啦!!!”漆黑的夜空,上空盘旋着一声高过一声的尖叫。   在东霓笙十五年来从来没有碰到过绣弯弯这样比女人还要怕疼的男人···呃,不!是男孩!第二天他还屁颠屁颠的跑去槿药那拿了无数的上等药膏涂了一层又一层,直涂得手臂的皮肤比原来要白上七分。   东霓笙立刻黑了脸,在心里把这个人划为危险人物!绝对是惹不得的祸!每天泪眼婆娑的在她面前掉上三公斤的眼泪才能去睡觉,每晚睡着睡着醒来就瞧见面前一个放大的人脸,嘴里哭诉着:“疼死我了,疼死我了!”   霓笙最后无法从三疯子那又拿了一沓钱砸在绣弯弯的脸上,气鼓鼓的张嘴想骂两句,他却突然噗通一下跪了下来,满脸泪痕高呼:“苍天啊,你赶快用钱砸死我吧!”   啊啊啊啊!!!她要疯了!九叔身边到底跟了些什么人啊!居然比她还要恶魔!   这样的日子还没被折磨几天,九王府那边却是传来了欢天喜地的敲锣打鼓,霓笙气的掀翻了桌子怒吼:“他奶奶的还真娶啊!我要杀了那个杀千刀的狐狸精!”   绣弯弯立即笑的一脸谄媚:“要杀人是吧?只要一万两阎王爷弯弯也给你摆平了!”   “滚!”她气的一脚踹了某个不要脸的。   门口桃子却是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小姐,不好了,不好了···王爷,王爷他要娶小妾了。”   霓笙正在气头上,蹬了桌子气冲冲的往外冲:“我知道他要娶妻,气死我了,明明说好的要娶我的,居然敢骗我!”   眼前风影一晃,桃子愣了半响对着跑远的身影大呼:“小姐,不是九王爷,是咱家的王爷啊!”   脚步猛的刹住!她僵在原地,没有回头,冷冷的问了句:“你说什么?”   桃子跑上去,望着小姐的背影有点发悚:“王爷···他要纳妾了。”   “哪个王爷?”声线没有任何起伏,可是听在别人的耳中却是冷得不寒而栗。绣弯弯从地上蜷起身子蹲坐在地上,圆圆的大眼睛眯了起来,眼中闪过一丝古怪。   桃子大气都不敢出,低了声答:“三王爷。”她还从来没有瞧见过这样的小姐,虽然以前调皮了些脾气张狂了些,可是人还是比较亲切的,但现在的小姐让她担心下一秒自己会变成刀板上的肉猪。   跑去三疯子院子进门看见的居然是虞子目,那半张脸上爬着的蜈蚣疤痕此刻在霓笙的眼里变的更加的讨厌,冷如冰霜的利眸在霓笙身上冷冷扫过,脚步未停。   霓笙拼命吸了口气,转身,“听说你的妹妹是死了丈夫的。”   对方脚步一滞,跟着跑过来的桃子闻言身子顿时抖如筛糖,小心翼翼挪动脚步到小姐身边拽了拽她的衣角。   孰人不知虞大人的宝贝妹妹是他的软肋,听说虞家两个姐妹自小便是孤儿,虞大人能一步一步爬到今日的地位也是不易。在没有任何亲情的虞大人面前,他的妹妹自然变成了他的宝贝。   空气沉闷的连喘气都成了奢侈。东霓笙却是撇头冷笑,跨前一步微抬了头:“她配吗?”   握在双侧的手瞬间一紧,他缓慢的转过头来,左颊上的蜈蚣疤痕如有了生命般彰显着它的丑陋,抽动着嘴一字一句问:“你说什么?”   她冷冷的回瞪:“没听清吗?我问她配吗?想要跨进三王府这座门槛还得问问我东霓笙,别把我娘当成摆设品。”   在提及她娘的时候,她并没有漏掉对面男人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似有疼痛在蛰伏他的心。这种人不需要太多的表示,很多时候只需要一个细节便好!——原来他认识娘亲。东霓笙有了这个意识之后,更加的大胆了:“我娘是世间难得的奇女子,你们这般作践她是什么意思?谁都可以娶妾就三疯子不可以!除非他先修了我娘,否则我告诉你,你虞家别想有人进来。”   她气愤的哼了声转身离开,桃子早已吓得脚都站不直,那个男人怎么看怎么可怕,也不知道小姐是怎么敢跟他说那么多挑衅的话。   绣弯弯一个闪身屁颠屁颠的跟在霓笙身后,竖了大拇指:“不错不错,就是要有这样的气概,不然以后怎么和九爷的女人斗呢!”   “唉哟···你停下来干嘛?”他捂着额头泪眼汪汪,怨念的投睇了娇俏的身影。   “呵呵,九爷的女人?我似乎是忘了一件事。”她低低的笑着,仰了头望着蔚蓝的天空,眼角有一滴泪滑落无声无息的落入了泥土化作尘埃。   绣弯弯看着她的背影心头浮起一丝不安,却又说不出什么感觉。只能捱到晚上趁东霓笙睡熟之后悄然离开三王府。   白衣这些天都在追踪着花阴的下落,余情也被九爷派到蛮夷部落盯梢着,眠是一直神出鬼没的永远不知他在何处,紫霄这几天一直在照看她的弟弟,只有槿药在九王府看着,半夜深更的,绣弯弯在偌大的九王爷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去了药房。   “那小子身体还没好起来?”一进门就看见槿药在配解药,一碗血水被端放在木桌上,绣弯弯闻了闻那碗夹了鲜血的解药,咽了咽口水,“这小子迟早要被你治出不治之症来,这么喝下去不疯也去了半条老命了。”   槿药正蹲在一堆的药草边拣些有用的药材,听的绣弯弯的戏言,不由抿唇笑道:“也就你把我的药当成一文不值。”   “知道你槿药大师的厉害,锦花宫的人可没一个好角色的。”他单手一撑跳到桌子上,捡了些润喉的药丸丢进嘴里慢慢咀嚼着,“九爷的婚事是不是真成了?”   槿药手中的动作一顿,随即站起身苦笑,“九爷自是有他的道理的,现在他还没说,但七卫迟早是会第一个知道的。”   “我也知道九爷肯定有他的理由啊,可是这么瞒着那个凶八婆迟早是要出问题的。”绣弯弯皱了眉,“今日我看凶八婆的状态好像不太好,总感觉怪怪的。”   “她,哭了?”一听说她的状态不是很好,他的整个心都揪在了一起,那个丫头看着坚强其实就是个爱哭鼻子的小鬼。要是没人安慰铁定会哭到睡着的。   “哭到没哭就是···”冥思苦想了会,也找不出一个词来形容心里的感受,使劲甩了甩头,“哎呀,不知道,反正我总觉得这样瞒着肯定是会出事的。”   槿药松了口气,丢了手中的药材,从药橱上找了一些红色药草出来,“晚上睡觉前在香炉里点上一些,安神用的。”   “你们一个个这么护着她干嘛,她凶着呢!整天就知道欺负弯弯,一点也不知道怜香惜玉,最重要的是到今天也没发一毛工钱。”嘴里嘟囔着,手伸过去接了过来塞在衣袖里。转头看了看天色,“我得回去了,那凶八婆机灵着呢,说不定知道我今晚要来你这一趟,趁此溜出去也说不定。”   他跳下桌子走了几步猛然回头,收了笑特严肃道:“槿药,若是那小子真活不了就别救了,现在用药吊着迟早也是个归西的主,你这般用自己的身体作践不值得!药蛊王不是那么好培植的,即使被你培植出来你的身体也垮了。当初九爷不答应紫霄的请求也是知晓其中的厉害的。”   烛火下那人一身紫色长衫如一只破碎了羽翼的紫蝶,长长的睫毛煽动着,掩了眸,弯了唇道:“没关系,杀人杀多了,偶尔救个人说不定还能免受十八地狱的痛苦呢!”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晚烟在出走三天又安然无恙的回来了,只是脸色苍白了很多。东霓笙正好准备出门去找九叔,最近他似乎忙着准备婚礼之事,整天都照不上面,弯弯都那臭小子也是神出鬼没的主,也只是在无聊透顶的时候才来缠着自己。   每个人似乎都很忙,整天无所事事的人似乎只有她而已。   霓笙愣愣的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女人,她是如此的美,美的让人忘记她的年龄,甚至沉溺在她的岁月风华中,银白长纱罩在双肩,泼墨似的长发拢在前额,神色疲惫,在见到东霓笙的那一刻,她松了神经,人一下子倒在了霓笙身上。   “娘?!”她惊呼,“我去找槿药。”   手腕被猛的一握,回头时看见的便是那一双颤抖着寒意的双眸,薄烟红唇微启:“我时日不多了,今日我想是该把一切告诉你了。”   那种温度如一把冰锥寒剑一下子就刺穿了她的心脏,连带心都颤抖了一下。霓笙无法,只好把晚烟搀扶进了房中,把桃子遣散后,她就端了把椅子坐在晚烟的床前,摆出一副严肃神情:“娘,好了,说吧!”   晚烟没开口,只是把眼神专注的放在她的脸上,一点点描摹,似乎她是一副上等的陶瓷巨作,每一个纹路都有一段记忆深刻的历史。霓笙被她看的有点不自在起来,顿时有点如坐针毡的尴尬。   晚烟在她的生命中扮演的角色绝对不是一个正常的母亲身份,虽然她生了她,可是她却从未在她身上体会过任何一点的母爱。说实话,若是她东霓笙高举双手指天发誓今日她东霓笙对晚烟一点都不恨,那绝对是骗猪狗不如的人!   她会不恨吗?怎么可能?尤其是在三疯子拿着鞭子在自己身后追打的时候,她也希望那个生了自己的女人会站出来为自己说上一句好话,她也没指望这个女人有多么的美多么的绝尘,只要能给自己一个温暖的怀抱就可以了。   “恨我的吧?”她忽的笑了起来,眼神飘渺如烟,晃过霓笙的脸,转向窗外:“其实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你是恨我的,你的眼神在躲闪,无论你嘴上喊我娘亲喊的多么的亲切,可是你的眼神绝对不会骗人!”   霓笙张嘴想辩解两句,却发现其实自己连辩解的理由的都没有!因为她的确是恨的。   “笙儿,其实我很庆幸东···千陌没有给你太多的爱,因为我亏欠他···他们太多了。”晚烟的面色更加的苍白了,嘴角陡然溢出一丝鲜血来。霓笙吓了一跳,双手颤抖的扶住她的身子。   她转过脸来,探手抚上她的面颊,笑的如此美丽,就像火焰中的烈凰,孤绝、惨烈。“笙儿,娘这辈子没有跟爱的人在一起,纠缠了半辈子最后也只是留了他半年,终是武功再高又如何?医术再好又如何?到头来终是要入了黄土,当初我不认这个理,总觉得他灭了我的国,灭了我的家,我就理当该恨他,他是我的仇人,杀了我的丈夫杀了我不到周岁的儿子,还有我那年迈的父亲······”   许是心再一次被扯痛,她的眼眶红红的,眼泪就这么一颗颗滚落了下来,语声凝咽不成休:“我该恨他的!可我又怎放纵自己爱上了他?若不是他,我又怎会变成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口口声声说爱我,可是却残忍的毁了我生命中仅有的温暖。”   她失了狂般的抓着霓笙的手腕,细嫩的手臂上顿显五条红印,印记很深,像是一条鞭痕烙在了她的心上。霓笙不敢张口问,她是个通透的人,晚烟虽然没有明讲,可是话里话间都隐射出了些什么东西,她怎会听不出来呢?   “笙儿,拿着。”一颗红色的珠子被一双优雅的的手托着,霓笙定睛看去,这珠子通体散发着一种红色光芒,若不细瞧还看不出来它里面缠绕着的根根血丝。   她惊疑:“这是什么?”脑海中劈进一道白光,神情微讶,却是什么也没说伸手接了过来。   屋内顿时响起一股闷咳声,霓笙想起身去倒杯茶,还是被晚烟给制止了,“这是我和裴林华拼死保下来的嗜血魂珠。”   霓笙紧紧握着手中的珠子,听着娘亲讲着它的由来和历史,手心一点点熨烫了起来,如拿了个滚烫的山芋仍也不是不扔也不是。故事其实很简单,只是一个亡国的故事,一个红颜祸水,一个狼子野心的故事。只是这个故事中扮演着重要角色的人却是她的娘亲和她的父皇!   “三疯子,不是我的父亲?”她蓦地就流出了眼泪,傻傻的望着眼前的女子。   霓笙毕竟是她亲生的女儿,她又怎会不心疼?晚烟叹了口气,握了握她的小手,一直高高在上的她,曾经秦桑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她,如今眼中却是沁满了抱歉个愧疚:“笙儿,对不起,娘亲没能给你一个完整的家,你的父皇是一个很好的人,只是一心醉心于武学,寻求着那所谓的武之神界,到最后却是被身边那些人给害了。”   眼泪沿着脸颊一点点滚落,心口像是被灼出一块伤口,有点在上面洒了盐巴,生疼生疼的。“可是,你现在告诉我这些又有什么用呢?现在是昭华国,不是秦桑国。”   她突然很想笑,略带讽刺的扯了唇角:“难不成你还指望着我给你复国吗?”   谁知晚烟的眼神那么深,深的让她唇角的冷笑凝在了嘴边。她反手迅疾的一挥,一瞬间嗜血魂珠被霓笙吞下了肚子中。   “笙儿,娘亲这辈子对不起你,若是有下辈子我一定会给你最好的补偿,但是这辈子你的命运是注定的。复国也许不可能,但是总的一试,即使不成功也会让整个天下不得安宁。”   胸口此刻真的似被一把火把烘烤着,她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捂着心口处颤抖着嘴唇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女人。   “这嗜血魂珠是我用了十年时间以气渡之,吸收了我毕生绝学,再加上阴阳武学,吞下去之后若是得到合适的寄体颠覆整个天下不是不可能。”   “娘???”她哭着摇头,心痛莫名,可是心口的疼痛让她说不出一句话来。她不明白,她真的不明白,她要的不多,只不过是一点点的爱,有那么困难吗?为什么要加注如此重的枷锁给她?   晚烟靠在床边,美眸中夹了太多的情绪,有心疼有不甘也有不舍······如此多的情绪,如此浓烈的感情,谁人又知她的痛苦?   任玉山寻这珠子寻了大半生最终却是在她手上,他绝对想不到自己会放弃十年的光阴来打开嗜血魂珠的轮回。正如她到今日都不会明白当初的他到底是因为嗜血魂珠而爱上她,还是因为她而爱上嗜血魂珠。   有些事注定是没有结局的,就如她身上背负着的重担,或许只有到死的那一刻才能算放下。   东翟影说的没错,她是一个活在沉重责任下的人,一个永远也没有办法为自己好好活一天的人!所以她才会亲手埋葬了自己的爱情亲情甚至是友情!   魔天涯的三日,也算是给了那一段不明不白的过去一个交代。任玉山,那个不知是神还是魔的男人,恐怕自己这辈子都无法了解他,也许曾经是有过某一瞬间的心动,可早在猜疑和厮杀中化为了尘土。   醒来后,霓笙被头疼折磨的不行,转头又晕了过去。再睁眼便是听见街道上羌笛乐器奏天响,她一下掀了被子,赤脚就奔出了屋子。   桃子刚好端了红枣汤过来,只见眼前人影一晃,过了一会才看清是自己的小姐,便大呼起来:“小姐,小姐···”   街道上早就门前罗雀,人山人海挤了不少人,都是来凑热闹看九王爷成亲的人,她挤身在人群中望着迎亲队伍从右丞府的方向走来,马背上的人是她朝思暮想的九叔。   好几日没见了,他还是峨冠博带,白衣胜雪的他,脸上的笑完美到无可挑剔。今日是他的大婚,却没人敢站出来叫他穿上红色衣衫,所以这位昭华的九王爷才会成为史上第一位穿着白衣衫的新郎官。   他礼貌的对着街道上来祝贺的人点头致谢,目光在扫过躲在角落中的身影时,眸色微沉,身影微动,却是听的一边的子清道:“爷,不可冲动行事。”   修长的手指紧握马缰,绯红色的薄唇抿了抿,眸底的寒意比之冰下三尺。队伍依旧往前前行着,他顿了顿,低声对子清吩咐了声:“把那丫头带到府里去。”   子清应了声便闪身消失在了马前。人太多,也没多少人注意到消失掉一个人,但是矮子中总有那么一个拔尖的。   一个长相俏丽的丫鬟在子清消失后立马放慢了脚步,挪到新娘轿边,从小窗户边塞了条纸条进去。然后低头若无其事的伴随在轿子边。   赤脚噔噔往前跑了几步,就见到前面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那,她心里憋得慌,冷冷哼了声想绕过去,那人伸出手一把剑横在了她的眼前。   她挑唇冷笑:“你家主子在成亲你倒跑我这打架来了。”   “主子让你跟我回去。”子清不冷不淡的看了她一眼,明显不想做过多的纠缠。   “放心吧,我还指望着喝他一杯喜酒呢,我回去换身衣服。”走到他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完全是作为一个侄女的身份在交代事情。   颈项处风声袭来,她双眸一眯,身形如弓急速往后退了开去,单手撑在地面,“回去告诉他,本姑娘今天不想看到他。”   随即起身气呼呼的走进了大门,扯起嗓子一声大喊:“关门,小心别把狗放进来了。”   看门的小幺子小心翼翼瞅了瞅郡主的脸色,探头看了看门外,不禁有些疑惑:哪来的狗啊?   桃子已经把今日穿的衣衫都准备好了,见霓笙从门外进来,舒了口气道:“小姐,赶紧换了衣衫去前厅,王爷已经过来催了好几次了,这个时辰可是不能耽误的。”   “良辰不能耽误,那他不是还穿了白袍子?”   桃子顿时有点傻眼:“小姐,你已经去看过仪仗了啊?那个红妍长的好看不?”   霓笙呲牙:“能好看到哪去?你小姐还没死呢!”   “小姐,你是生的哪门子气啊?”桃子拿了衣衫给她套上,今日选的这件衣衫有点明黄,她皮肤本来就白,床上后显得更加的肤如凝脂了,桃子看的一时眼睛有点直,本能的问:“小姐,今日可要涂些胭脂?”   霓笙在铜镜前转了几圈,看着镜子里的女子面带愠怒,一双眼睛倒是有神清亮,可就是夹了些闺中怨妇的怨气,越看越来火,“算了,涂不涂都一样,还不是照样出去见人。”   门口响了几声敲门声,一个略带低沉沙哑的老声响起:“郡主,可准备好了?王爷已经先过去了,交代老奴一定要在午时把你带过去。”   霓笙冷冷一声,他们是不是觉得自己一定得失常一些啊?她今日是心情不爽,但也不全因为九叔成亲,还有一点的因素是昨夜娘亲跟她说的话。   晚烟半世的纠缠恩怨,难道还要延续到她这辈子?她真的爱自己吗?若是真的爱那为什么从来没有问过自己要什么?   心底不免有些苦,皇宫深宅哪个会去问谁苦不苦的?她还真的被九叔宠出坏毛病出来了。   九王爷今日热闹非凡,各个嬉笑盈盈的,就连宓天将的蠢儿子也来了,还有那个大半年没见的文弱书生江上雪,看他的身子骨倒是不错了,就是面色苍白了些。偌大的院子她也找不到什么熟人,只好凑合着和宓无花一桌了,用霓笙的话讲别不识好歹的,敢不愿意姑奶奶让你断子绝孙。   宓无花一脸便秘样,皱了皱鼻子看看左边的东霓笙,再看看右边的江上雪,然后傻傻的点了点头,反正他们这一桌就他们二个人,多一个人出来也无所谓。   宓天将上次在城中吃了那么大的一次亏,心知宫中人的心思是他比不来的,也不参加这淌浑水了,无论左相如何挽留愣是没把他给劝服,加上九王爷有意无意的刺探一下,他干脆裹了被褥回了涪江。   桌上的菜色很鲜艳,地上跑的天上飞的水里游的,要什么有什么,九王府的厨子霓笙是一百个满意的。她也不客气放开肚子使劲吃,吃的宓无花咬着筷子在旁边傻傻的看着她,看着看着东霓笙心里就来火了,一筷子敲在他的木驴脑袋上,“吃饭!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宓无花笨拙的摸摸后脑勺笑的一脸憨厚,“我觉得你还蛮可爱的。”   噗,边上的江上雪一口茶气势磅礴的喷了出来,霓笙一瞪眼:“有意见?”   江上雪立马很含蓄的笑了笑:“没有,我和无花看法一样,郡主,真的很可爱。”   她不自觉的冷哼出声,别以为她是好诓骗的,跟她玩阿谀奉承还太早了点!这边闹腾了会,厅堂内却是响起了唱礼官的声音。霓笙听着心烦,起身就往后苑跑去,走着走着就到了九叔的书房门口。   正犹豫着是不是进去坐坐,身后陡然响起一声音:“里面有什么宝贝吗?”   啊的一声转身看着一脸无辜的宓无花和无害的江上雪,体内的怒火噌噌又冒了上来:“你们跟着我干什么?”   宓无花不好意思的笑笑:“那边实在没啥好玩的,我们看你出来还以为你来寻什么宝贝呢!”   “寻你个头啊。”她转了头,把江上雪上上下下扫视了一遍,念起紫霄那时来求自己的事情,心下恻然,自己还是没帮什么忙,不过他能无事便好。随口问了句:“身子还好吧?”她没想到她的一句无心问话却让对面的少年面色刹那变的惨白。   眼角扫到他紧握身侧的双拳,心下一紧,也不知哪里说错话了,身边的宓无花大叫一声兴奋的跑到院中,霓笙没好气的瞪过去:这小子又抽的什么风啊?怎么好好的一个将军生出这般无能的儿子?胆子比老鼠小,脸比女孩子还会红,身上还有一股摆脱不了的稚气。   在看到那边的场景时,她又忍不住抽了一下嘴角,他···他居然和小孩子在那争弹丸?!那小孩估计是哪个官家带过来凑热闹的,小孩子在大厅内呆不住跟他们一样出来瞎晃悠了。   她抚了抚额:“他真的是宓天将的儿子吗?你确定他小时候没被驴子踢过?”   身边一时没回应,霓笙这才想起江上雪的反常,侧了头望去,阳光下他的肤色苍白如雪,赛若凝脂,长的如此粉雕玉琢的,难怪太后会惦记着了。   似感觉到霓笙探究的目光,他并没有回过头来只是专注的望着树下正与一群孩子展开攻势的宓无花,嘴角不知何时多了温暖的笑意,“他这样不好吗?不用去争那些无关紧要的权势,不需要违背自己的心愿去做一些不愿意做的事情,宓无花,他活的很真,你不觉得吗?”   听他如此一说,东霓笙张了嘴也不知该说什么了,最后只好选择沉默。   “你们生在皇家的人或许永远不会明白宓无花的快乐,在你们嘲笑他之前,他早在小时候就狠狠嘲笑过自己了,他跟你们不一样,他不是生活在囚牢中的鸟,他的翅膀终有一天会越来越硬,直到可以自由翱翔的那天。”   霓笙弯了弯唇角:“看来这次对你的打击还挺大的。”侧目望去,果然,他的手臂乃至整个身体又都绷得紧紧的,她拍着他的肩膀一字一句的说:“他的翅膀能自由翱翔,那你的呢?有想过以后吗?”   他也转了头,望着她的脸半响,很纯真的笑了:“继续参加考试。”   她摇头叹息,一副你没救了的样子,“现在朝中一团乱,恐怕这考试也得等稳定之后再说了,你若是想走捷径的话我倒是可以跟九叔说说,让他来看看你适合哪个职位。”   “算了吧,我江上雪还没有差到这个地步。”   霓笙忍不住朝天翻了翻白眼,大哥,现在可不是太平盛世,这种清高可是会害死人的。心里这么想,可是也不能说出来,这小子现在脆弱的像瓷娃娃经不得刺激。   “坏人,把弹丸还给我!”一声嘹亮的啼哭声如雷般炸响,霓笙和江上雪两人同时看向那边,一个穿着青蓝色锦袍的小男孩正追在宓无花的身后,宓无花那臭小子完全视幼弱儿童于无物,一个弹丸被他拿在手上连连发射,射程还挺远。   霓笙实在看不下去了,一个跃身夺了他手中的弹丸,不屑道:“你至于么,一个弹丸而已,你家这么穷啊?”   宓无花脸上一红,眼中闪过羞赧,摸了摸后脑勺道:“我爹从小就不让我玩这个,说玩物丧志。”   霓笙奇道:“你还真没见过啊?那你小时候玩什么?”把玩着手上的小弹弓,做工还真是没话说,怪不的后面的小屁孩会这么心疼了,看材质还是稀有品种呢!   手下没停住,一下下的弹出去,正值春暖花开的季节,树上搭了几个鸟窝,她瞄准了眼线射了出去,一弹一个准,鸟蛋咕噜噜滚了好几个下来。   宓无花急的眼睛都红了:“你干什么呢?不许射不许射,你好好的射蛋干嘛呀?”   霓笙头也没回继续连发,打得尚未落到地的鸟蛋接连破碎开来,树上的鸟妈妈估计没料到会有人来抢它的孩子,顿时发出一声声撕心裂肺的鸣叫声。   这鸟不叫还好,一叫宓无花那个没大脑袋的也在那边瞎起哄,两边一起叫,叫的她头疼欲裂,终于忍不住仰天大叫一声,调了方向对着宓无花就射了起来,“再叫再叫,再叫我就把你当蛋射!”   砰砰几下,伴随着更加闹心闹费的呼喊声,终于把厅堂内的一些人给引了过来,那个小孩子的母亲踉踉跄跄的从人群中冲出一把抱住自己的孩子,轻声哄着,生怕自己的孩子在这九王府受了什么委屈去,要是真受了委屈她哪敢为自己的宝贝辩解一句啊!唉,早知道就不带过来了!   而接下来的场面当即让所有石化,集体面部抽筋口吐白沫,乌鸦是成群结党的从九王爷府上飞过······   有个女子的声音满含关切,“怎么样了怎么样了?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你说你干嘛跳起来啊?真是的,害我射错了地方,要是真把你断子绝孙了,即使你老爹不找我算账,你说我东霓笙这辈子能安心吗?能放心吗?能欢心吗?来,让我看看有没有断了,要真断了我再给你接起来······” ☆、九叔,我错了   东霓笙这丫头别看她面上一副关切担忧的模样,那双眼睛里闪烁的狡黠是个人都能看的出来,她手一伸竟然去扯人家裤子,当真是要看个真切了!   宓无花已经被她的举动吓的愣在了那,那双小手一伸过来他浑身一个打颤,竟然忘了躲闪就这么被她提了裤子去。眼睛还没瞄到稍稍小手就已经被人不轻不重的捏住了,那人骨节分明,修长白皙的手指堪比女子的柔夷。   霓笙定睛一看,心里一慌,吓的赶忙丢了人家的裤裆,满脸笑脸的转身扑了上去,嘴里亲昵的喊道:“九叔,笙儿可想死你了。”   那人轻轻淡淡的哼了声,也不挣脱这小丫头任由她不顾场合的抱着,双手环上她的腰,目光淡淡的扫向对面还愣在那不知究竟发生什么事的傻小子,“笙儿丫头不懂事,望宓贤侄别介意。”   江上雪看了看还愣在那的宓无花,躬身一揖,“是无花玩过了,王爷大人不记小人过,多多包涵。”   东燕启锐利的目光射向淡然如雪的少年,眸中深若似海,点了点头道:“希望不要有下次。”说完环抱着怀里的女子转身朝偏苑行去,临时对着来看热闹的大臣们淡淡说了句:“各位大臣请移步前厅大院,喜宴照常进行。”   众人从呆滞中惊醒过来连忙敛了衣袖往前院走去,有些大胆的人还时不时的偷瞄两眼往偏苑走去的两人。看九王爷的脸色好像不怎么好,估计三王府那丫头有苦头吃了,这闹也不顾着九王爷的面子,毕竟是在九王爷的成亲宴不是?   原地的宓无花看着冷静下来的院子,转了头幽幽问道:“雪,她刚才是不是吃我豆腐来着?”   江上雪汗颜了一下,抚了额叹息:“无花,我还真怀疑东霓笙刚才那句话的真实性了。”   “什么话?”无花眼里写满了好奇。   “你的脑袋是不是小时候被驴踢过。”江上雪盯着他的脑袋看了半响喃喃道:“你说你这脑袋到底啥脑袋啊?别的事情反应那么迟钝,却又偏偏是江陵一带的富商,要是被东霓笙知道了,我看她牙齿都要笑没了。”   宓无花不无哀怨的瞪了一眼江上雪,哼哼的不说话。   “九叔,笙儿真的错了。”东霓笙窝在东燕启的怀中就是不肯出来,声音细小如蚊蚁,这哪还是平时张狂放肆的捣蛋鬼?!她从小就听他的话,可就是因为太听话他许多时候都放纵着她,如今是惯出了一身的毛病。   他自是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头:“你就不能让我省心点?”   她僵在他的怀中不敢抬头,眼泪绝了堤般的砸下来,狠狠的,毫不留情的。他的心一软,推开她低头吻上她的面颊,“别哭。”   一听他温柔如水的声音她扯了嗓子哭的更凶了,边哭边捶他的胸:“坏九叔,坏九叔,你都不要笙儿了,你个大骗子,你个大骗子。”   东燕启皱了眉,吻的更细密了,“别哭了,要不我把这婚事给退了?”   “不行!”她一惊,出口制止。抬首时看见某人嘴角挂着坏坏的笑,气的又捶了他一拳,“九叔,别老拿笙儿开玩笑。”   他一把捏住她的小手,握在宽厚的大掌中,“不是你说我骗你来着?怎么现在又不许了?”他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就知道这丫头心思多,很多事情就是拐不过弯来,明明心里清楚的很却老装的比谁都糊涂。   她想了想,“东凤城的想法我知道,朝中现在除了右派就是左派,太后既然回来了那么必定会斩杀右派,若是想保全右派必须依靠现在的你,但是右派的人都是些老谋深算的狐狸,没有一些保障他们也不会盲目的相信你,所以你必须娶红妍,朝廷现在不能乱。”   东燕启的眼睛里暖意点点漾开,低头用鼻子轻轻碰了碰她的巧鼻,“那今天还来闹?说,看到没?”本有暖意的眼眸顿时乌云密布起来,大有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妈呀,能不能让老天爷先赏她一个雷让她晕过去呢?为什么看着九叔的眼睛不能呼吸了呢?不知是紧张的还是害怕的。她嗫噜了半天他也没听清说了什么,皱了眉,“说大声点。”   她继续把嘴唇上下动了几下,他这武功高强的九王爷愣是一个字没听清,而且还是站在如此近的地方。他看着她低头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样子,突然低了头猛的吻上她的唇。   霓笙登时瞪了双眸,呜呜的发出求饶声,可听在耳中渐渐变成了若有如无的呻吟声。老天,她怎么会发出如此酥骨的声音?老脸都丢光了!   东燕启离开她的唇,满意的看着她羞红了的脸,嘴角上挑,低低的笑了出来。她气的咬上他的唇,“臭九叔,坏死了。”   “你再把刚才那句话重复一遍。”   “什么话?”装傻!废话,重复了她的小命还能保吗?   “嗯?”他挑了眉,“要我说出来?”   她惊讶的抬头,“你听到了?”   他很诚实的摇了摇头,霓笙顿时松了口气,却听他说:“我看懂了。”   啊?原来九叔还懂唇形啊!嘿嘿,她一阵傻笑希望能蒙混过关,东燕启低眉看着怀中的丫头,心里被一种幸福塞得满满的,只觉得若是能让笙儿永远呆在他的身边,让他失去什么都没有关系。   门外传来了扰人的敲门声,子清的声音透过大门传了进来:“九爷,王妃传了话过来,希望九爷过去一趟。”   霓笙有点惊讶的抬起头,却见九叔蹙了眉眼眸深处的冷意让她忍不住颤抖了几下,她一动,他便敛去了眸中的冰冷,在她颊边轻轻一吻,“别想太多,都交给我,若是真的觉得闷就出去逛逛,让绣弯弯跟着就好。”   她轻轻点了点头,看着他和子清一点点走远,浑身上下失了力气一下子瘫软在地上,泪水再次滚落了下来,哭了一会抬手就给了自己两巴掌,“真是没用的东西,就知道哭。”   她不是蠢笨的人,看刚才的情势,九叔明明是有事情瞒着自己的,可是她不敢问。那个红妍真的很特别吗?为什么连九叔都要对她礼让三分?九叔娶她真的是因为自己分析的那个原因吗?或许还有别的什么?   太后现在在后宫中横行霸道,所有人都隐隐不安,可是她却嗅到了一股不祥的味道,上官明璐近段时间的确手段狠辣了些,可她有些地方还是适时的收了手,有些人并没有赶紧杀绝。就好像你把一群的狼赶到了悬崖边正待宰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这群狼居然是人养的,是一群通灵性的狼群,它们的身后有一双手在支配着他们的生死与攻击。   这双手会是九叔吗?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直接杀了太后不是更好?还要让东凤城受些牢狱之灾?   她想不通,脑袋想到疼也没想出个结果来,直到边境传来消息说蛮夷族又对昭华国进行了一轮番的进攻,这次的进攻不比从前似乎来势凶猛,洛丹已经被攻略,现在满城人都人心惶惶的,太后就此一道懿旨下来,命刚尚在新婚中的九王爷率兵出征抵抗蛮夷。   皇城街上现在又传出了一条新闻,是关于小恶魔东霓笙和宓无花的囧事,听说东霓笙把人家宓大将军儿子的命根子给弄断了,宓大将军在涪江气的三天三夜没睡着,卸了盔甲就想往回赶幸好军中副将及时拦住了,先派了个人回来打听打听情况再做细算,况且现在是多事之秋,蛮夷已经开战,保不定周边的小国不来掺上一脚。   于是乎来到皇城中几拨人分别听到了如此的讹传——   “听说了没,宓大将军的儿子给那小恶魔弄断了命根子,现在还躺在床上呢!”有人啧啧惋惜,话说宓大将军的儿子虽然懦弱无能了点可好歹也是男人啊,现在倒好,那小恶魔干脆把人家做男人的资本也给弄没了!   另外一个人赶紧的反驳:“不是啊,我倒听说那小恶魔已经给他装了个假的了。”   “啊?不会吧,假的?这个还能装假的?那以后怎么使啊?”   “呸呸呸,你们这群男人都在说什么呢!都是有儿有女的人都不知害臊。”一妇女冒了出来,羞红了脸指着这群色胚子骂了几句,最后神秘兮兮的说:“我倒是听说是那女娃子在床上把宓无花的命根子给夹断的,也不知她从哪学来的神功!”赶明也得去讨教讨教,妇女心理默念道。   “切!”男人们同时起哄,“大娘,咱们看你才不知道害臊呢!”   那位妇女顿时羞红了脸,骂骂咧咧的走出了人群,留下那群男人继续在那嗑拌。 ☆、他不是善良之辈   当副将把这些舛讹传到宓大将军那里时,宓天将一个没忍住吐了一地的鲜血,大呼:“老天不开眼啊!无花啊,你怎么就碰上这种女人了呢?”   东霓笙也没想到那些谣言会越传越离谱,不过九叔也正赶上出征之日,她也就把这些流言蜚语自动屏蔽在耳外了,倒是九叔这些日子总是黑着个脸,时不时的给她来个惩罚性的吻,害的她现在见到九叔就先闹的满脸通红。   本来这流言传个把月也就会消失了,可由于东霓笙有一次口误竟让这个流言被载入了史册中,听人说三王府的小恶魔在事情发生不到三天后,没禁得住街上人的烦扰,吐口而出一句:“其实也没啥,那东西太小了,不好看。”   话音刚落,街上便倒下了一大片人。而这句话传到宓天将那边,这位大将军在一夜之间老了十岁。气的他放出话来等战事一稳定他立马回来找玲珑郡主‘算账’。   东霓笙其实不是有心说的,她实在是被人问的烦了,随口敷衍的话最后倒成了她这小色女小恶魔的标志了。   九叔这两天忙的整天不见人影,三疯子也经常早出晚归的,东霓笙耐不住想跟去皇宫看看东凤城。东燕启抿了唇看了看她,也没发表啥意见,她理所当然的在某天做了他的小尾巴跟了进去。   她一个郡主也实在是窝囊,以前先皇在的时候她要进个皇宫哪有这么难的!想了想不禁摇头叹气了无数次,对面的东燕启翻了手中的书,头也不抬低声笑了出来:“这些日子还不开心?”   一听九叔话里的意思,小丫头又满堂红了,支支吾吾也不知说啥,最后扑倒他的怀里撒起娇来:“九叔,连你也来嘲笑我,你知道笙儿不是故意的。”   “嗯,不是故意的。”他笑着又翻了一页书。   霓笙急了,一把把他手中的书仍了出去,“笙儿真的不是故意的。谁让那小子太笨了,我看了不爽就想教训教训他。”   “有你这么教训的?”他笑着搂过她的身子,“下次再这样别怪九叔不疼你。”   “哪还敢有下次啊!你说是不?”她抱着他的身子笑的开怀,突然想起他闺中的红妍来,猛的抬起头问:“你···那王妃呢?”   “笨丫头。”东燕启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发,马车在这时候停了下来,外面响起了熟悉的尖利嗓音:“王爷,奴才已经为你准备好了软轿,还请王爷下车。”   东霓笙挑了挑眉,从九叔的怀中挣脱了出来,撩开车帘朝外望去,见是一个长得粉白细嫩的小太监,她从车上跳了下来走到小太监面前转了一圈,“这老妖婆终于把她的后宫给搬进这皇宫来了。”   那小太监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头低的更下了些。   东燕启一身白衣从马车中飘了出来,在东霓笙面前站定,牵了她的手往一边的软轿中走去,“眼力还不错,值得鼓励。”   她抬了头问:“九叔忌惮这个?”   他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你觉得呢?莫说她养的那些不成器的白粉脸,就是真成器了还能逃的了我的手掌心?”   “那为什么要把凤城给关押起来呢?直接把她杀了不好吗?”她终于还是问出了心中的问题。   东燕启只是笑而不语,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到时候就知道了。”   现在的朝廷都是左相和太后两人掌了半边天,还有一半自是九王爷给撑起来的,朝中现在的局势摇摆不定,只要九王爷一去出征,这皇城中的天也是要变一变的,这也正是朝中很多人担心的问题。而虞子目手中的兵权加上东千陌的位置,在朝中倒也没掀起什么浪头来。   东霓笙仔细想了想,反而觉得东千陌成了整个局中最可怕的人,虞子目从一开始的明目张胆也跟着三疯子躲到了背后。朝中本是九叔一直冷眼旁观的,现在局势一反,九叔冒了出来,三疯子反而沉了下去。   不得不说上官明璐对男色真的是执迷不悟,简直到了疯狂的地步,从宫门口到玉凤殿,从前那些老太监长的一般的年轻太监都被换了下来,这一个个的都是貌美如花,比后宫佳丽都有看头。霓笙忍不住问:“他们不会都成太监了吧?”   东燕启撑着脑袋,瞥了一眼帘外,眼中闪过一丝讥讽:“不全是。”   “那也就是有的是假扮的?”她很容易的接了下一句。   眸中的冷意散去,晕染开丝丝暖意,修长的手指在她颊边流连忘返,“我的笙儿真聪明。”   软轿停了下来,似乎已经到了玉凤殿宫门外,那个小太监又在叫宣了,霓笙皱了皱鼻子,“这太监的声音真假,难怪刚才听的不舒服。”   他低下身帮她捋直了褶皱的裙角,在她耳边低语:“小心点,见了他就赶紧出来,我让眠跟着你。”   她刚想问谁是眠,九叔已经掀了帘幕走了出去,一手撩着帘幕一手递了过来,阳光逆着倒映出他暗处的轮廓,一双潋滟凤目中闪动的是浅笑盈盈,她心跳不已,不敢再看递了手伸出去,身体被一扯就轻松落了地。   那个小太监上前来,照例在九王爷身上摸了摸,检查是否带了什么利器。东霓笙在一边看的心里怒火噌噌的上升,这宫里是不是还真翻了天去了?一个身份低微的小太监居然也敢在九叔身上乱蹭?!   她踏前一步一爪子就要拍过去,却被九叔一个眼神给缩了回去,清润的嗓音响起:“快去快回。”   东霓笙对着那小太监鼻孔朝天的哼了声,然后转身离去。其实她还没来得及问那个眠是谁?是不是槿药口中的暗卫七卫呢?   玉凤殿里的香气比往常燃的烈了些,也不似以前那么清香淡雅了,甫一进门就能被里面的香气退出来,只是里面的人习惯了也就无所谓。太医院的老太医跟太后上谏过罂粟花香是不能太过浓烈的,若是过了恐怕对自个的身体有伤害。   太后也是听听也就算了,玉凤殿的香味依旧能飘出好远。东燕启站在门外一会,身边的那个小太监也并未催促,因为每次来并不是太后邀请的,而是眼前这位白衣少年自觉来的。   晚凉对这位白衣少年的感觉很奇怪,他从来没有看见过还有比雪涯更漂亮的男子,只是那人眼中太过深沉,站在他面前会有一股喘不上气来的压迫感。   他突地冷笑一笑,勾了唇角讽刺道:“雪山老人的弟子也不过如此呢!”   晚凉顿时一僵,再抬头时只瞧见了那人消失的衣角,额上不禁滚下汗珠来,他···居然知道他们来自何处?!   上官明璐耳风一动,听到门口的响动从床榻上起了身,外面的伺候的婢女轻手轻脚的进来跪下:“九王爷来了。”   她冷笑道:“他倒也不嫌烦。”   珠帘响动,那人已经进了屋,低醇的笑声在屋内荡漾开来,“太后若是嫌本王烦了,就应该乖乖把知道的告诉我,而不是一直跟本王打太极,你也知道本王的耐心一直很好,可是也总有不好的时候。”他眉梢上挑,凤目中肆意张扬的残酷扩散开。   上官明璐无意识的握紧了手,一张素雅的脸在光线黑暗的房中显得隐晦不明,“当年本宫就该杀了你。”   “是吗?”他坐下,浅浅笑道:“就凭你还真的不能。”   “你到底想怎么样?本宫都已经说了锁魂令不在本宫身上,你到底要怎么才能相信?这段时间你也看见了锁魂令者都已经消失了,若锁魂令真的在本宫身上你以为他们就能那么容易离开?”   他眯了眼,绯红色的薄唇习惯性的弯起,冷艳的弧度展现着最残酷的开始:“槿药。”   伴随着他话音的落地,角落中突然窜出一个人影,来人似乎对屋里的味道极其的反感,在那停顿了一会才挪了脚步上前,在九王爷的面前弯了身,一小截东西砰的一声被丢在了桌子上。   那东西被黑色帆布包裹的严严实实,从外形看根本看不出是什么东西。上官明璐对上东燕启玩弄的眼神,心里一股不祥的预感陡升,对身边的婢女使了个眼色,那婢女灵巧会意上前把那黑布层层打开——   “啊···”那婢女惊的连连退后,一双园目不可置信的瞪着桌上的东西,胸口泛起阵阵恶心。   上官明璐烦躁的皱了眉,把那婢女给推开,定睛一看,却是吓的腿都软了,她猛地抬头,“东燕启,你还是不是人?我要杀了你!”尖利的哭声撕破了静寂的空间,眼前黑影一闪,她伸出去的手被人轻巧的制住,她只能疯狂的哭喊:“他还是个孩子啊,你怎么可以如此对待他?东燕启,你会遭天谴的!我诅咒你,诅咒你···啊···”   “六岁了,也不小了啊!”他低低的笑出声来,只是那份冷漠刺骨的寒冷,“太后可是忘了当年把本王送往池南壁的事了?难道要本王来提醒一下?”   上官明璐眼露死灰:“你终究是放不下的。东燕启,恐怕连你自己也看不清楚自己的心了,你果真是要这皇位的,报复我只是你的第一步而已。”   他站起身,白袍轻带,“本王要不要这皇位还用不着你来猜,只是本王想让你知道,你最好把锁魂令交出来,否则,到时你的儿子怎么死的你都不会知道。”   “你会遭天谴的!东燕启,你记住,你这辈子都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你终生都会被所爱的人所伤!”背后是一声声惊啼,那带血的哭喊惊动了外面的奴才,可是却是没一个人敢进来的。   他缓步走出,脸上带着高深莫测的笑,扫视了一圈院内跪了一地的奴才,“雪山的人也想插足本王的事?”   晚凉从人群中走出,“雪山从来不插足朝廷的任何事,只不过师傅闭关前向我们交代过,孤星必杀!”   槿药紧随一步跟出,听的此言,眸中精光一闪,抽出腰间的薄刀哗哗朝晚凉砍去,“雪山的人,该死!”   院子内顿时一团乱,尖叫声叠叠升起,从地上蹿出几条身影与槿药交织在一起。东燕启拂了袖在栏杆上坐了下来,嘴角的笑意深深浅浅,仿似在回味刚才那人的话,喃喃自语:“孤星?”这话可真熟悉,貌似那年有个道士也是这样跟先皇说的。   槿药不善剑术,在剑术上的造诣他远不如余情,可是在医药方面放眼整个天下却是无人能及的,只是这次为了救江上雪,耗力太多,不多时面上一阵惨白,袖中阵阵香气沁出,雪山弟子也不是无能之辈,晚凉一闻空中淡薄的气味,顿觉不对,“撤!”   槿药收剑,气息有点不稳,转过身去,看见东燕启正倚在栏杆上发呆,乌黑如玉的眸子深不见底,白衣飘然,身上那股空灵的气息若有若无的散开。   他顿了顿,走上前,“九爷?”   东燕启敛了眸,看了看他的面色,颇有点责怪之意:“又运气了?你这身子要是落下病根可是没人会治的。”   “多谢九爷关心,属下没事。”   他站起身往外走去,“以后不用跟这些人动真格,雪山那些人的脾气又不是没见识过。”   槿药心中叹了口气,“属下知道了。”   东霓笙在见到东凤城之前想过很多安慰的话,可是在见到的那一刻,她才知道原来很多话都是用来骗人的。褪去了明黄加袍,他一身黑色蟒袍坐在阴暗的角落中,囚房很大,也很暗,里面安静的都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霓笙蹑手蹑脚走到他的身后,本想吓他一吓,窗牖处透进来的光线正好打在他的侧面,她的手仍停留在原处,嘴微微张了张,心里一股涩味往上涌。   他回过神来,目光落在她精致的小脸蛋上,嘴角一扬,欣喜道:“今日怎么来了?”   她收了情绪,努了努嘴取笑道:“来看看你是不是无聊死了,都没给我捎个信。”   他拉她坐下,“我不是担心你把我给忘了?”   “我会忘了你?”她伸手在他腰间掐了一把,“瞧你出的好主意,居然把我的九叔推给了别人,气死我了!”她气的脸颊微微红,满目的愤怒若真若假。   东凤城一愣,随即移了目光,“心疼了?”   “不是心疼,是心痛。”她打趣,嘴角的笑在接触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伤痛时戛然而止。   她张嘴一个“你”字还停留在嘴里,他的吻来的毫无预兆,那么猛烈那么霸道,剥夺了她唯一呼吸的渠道。东霓笙愣了半响终于回过神来,双拳抵在他的胸前呜呜的喊叫起来。   他莫不是疯了?她心里惊惧,又不敢出手伤了他,正犹豫间耳边掌风一过,一道黑色人影不知从何处闪了进来。她本能的把他一推,一个踉跄跌倒在地躲过了那夺命一剑。   霓笙心有余悸的抬头望去,来人是一个面带倦意的少年,双眼惺忪像是刚睡醒一般,手中的剑却像是有感知,无论东凤城往哪边躲他总能第一时间刺过去。   她脑中精光一闪,想起九叔提起的“眠”不知是不是眼前这个少年,立即张口叫道:“眠,住手!”   那少年往她这边看了看,然后默不作声的闪身消失了。动作快的让人误以为是一种幻觉,东霓笙皱了眉,朝少年消失的地方望了望,然后过去扶起地上的东凤城,帮他拍了拍衣袍上的灰尘。   东凤城嘴角一丝苦笑:“看来他把你护的还真是严实。”   “你又不是不知道九叔从小就疼我。”她俏皮的吐了吐舌头,估算了一下时辰也差不多了,“我得走了,今天我就是来看看你,你这一太子出身的人我怕你吃不得这苦,无论如何熬着点,等九叔把太后给解决了,你就可以出去了。”   嘴角勾起讽刺的笑,阴柔凤目中挑起一丝嘲弄:“东霓笙,我该说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你真的相信他不要这皇位?或者,你真的相信他不要这天下?”   她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猫,浑身竖起刺来:“他不会!别把他想的跟你们一样!”   “我?”他气的上前一步,轻轻捏住了她的下巴,眼中盛满了愤怒:“在你眼中我就是比他差,是吗?你别忘了,我这位置是名正言顺的,即便昭华国全国上下都奉他为天之骄子,他永远只是皇室的一个污点!”   啪的一声脆响,他侧了侧头,喉间的笑声忍不住的溢出,她猛地缩回手,愣了愣,低了头想开口说“抱歉”,可是在看到他眼中的冷笑时倔脾气一上来,哼了声便转身离去。   从地下室出来,头顶的阳光射的眼睛睁不开,她止了脚步,朝后看了看,想回去道歉,可是又有点不甘愿。   门边的守卫瞧见她,低声提醒了句:“郡主,九爷等你很久了。”   她咬了咬唇,终是下了决心头也不回的往前迈去。难得来看他一次,他就不能拔掉身上的刺吗?还有那个吻,忍不住的摸上嘴唇,都有点红肿了,讨厌死了,那么用力!她忍不住愤愤的诅咒了一遍。   转了个弯就看到九叔的轿子在前面,忍不住加快了脚步往前跑去,眼角却扫见了一顶素白的软轿,风吹过,掀起一角,里面安坐的赫然是云容华,妆容素淡,面容看上去憔悴了很多,她也看见了底下的东霓笙,只是一刻,她随即挑起莫名的冷笑,目光从东霓笙身上带过,完全不把她当个郡主看待!   东霓笙气的两孔冒烟,简直是莫名其妙!东凤城身边的人都是一个脾气,阴阳怪气的!   转身噔噔跑到轿子边一把撩了白帘,气呼呼的坐上了轿子,东燕启正懒散的靠在后背闭目养神,听见她的响动也未睁开眼,长长的睫毛颤抖了一下随即没了下文。   “九叔?”她一上轿子,就瞧见九叔的面色也不善,心里咯噔一下,忍不住掀开帘幕往外瞧了瞧,难道今天的天气在作怪?怎么个个都像是从怨妇窝出来的?!   “别瞧了,太阳没有打西边出来。”   她回头,九叔还是闭着眼睛,她往他那边挪了挪,在他眼皮底下做了个鬼脸。手才拉开嘴角就被他一个拉扯扯到了怀里,她一个没来的及收手,猛扑过去,顿时有了霸王硬上弓的假象。   东燕启一个翻身把她压在身下,眼光停在她红肿的唇上,眸中的情绪暗涌,霓笙打不住他的心思,踌躇了半响才喊出一个“九叔”。   东燕启不理她,视线在空中相绞,他似乎在等着她的下文。   她不自在的扯了扯喉咙,用低的不能再低的声音说:“不小心被蚊子咬了一口。”说完自己都忍不住脸红了起来,汗,她这谎也扯的太离谱了!以为她的九叔是白痴呢?!   头顶沉默了半响,突地想起一声闷笑,胸膛处轻轻震动,他一把把她抱了起来,转了身让她面朝自己,捏了捏她的下巴转过她的脸,“这蚊子估计是昭华国最大的蚊子了。”   “嗯。”她一时不知说什么,也只能跟着点头应声。   “看来我得让槿药弄些驱蚊的药材才行。”   她一听他并没有生气,顿时一脸灿烂的竖指朝天发誓道:“以后我一定随身携带!”   温润乌黑的眸定定的看着她,他伸手顺了顺她耳鬓的发丝,“笙儿,你可信九叔?”   她嘴角的笑一僵,心里有点发虚,其实在刚才东凤城指骂他也有野心夺皇位的时候她的确有点怀疑自己的九叔,可是她并不是那些迂腐的女子,她想了想道:“九叔,笙儿信你!其实那时我问你想不想要那个位置之时,笙儿就想过,如果那个人是九叔的话,不无不可。”    ☆、离别在即泪簌簌   回到三王府东霓笙立马去了红阆苑,里屋已经坐了宫里来的御医,三疯子正在门口着急的等待,见到东霓笙回来心神一愣,张嘴想跟她说些什么,却被里屋的太医给唤了进去。   桃子见小姐回来后立马眼睛一红,道:“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夫人她今天一大早吐血了。”   东霓笙闻言面上一白,冲进里屋,见太医正和三疯子在说什么,再把视线落在那张雕花床上。她轻轻走过去在她跟前蹲下,唤了声:“娘?”   床上的人睫毛动了一下,却是未睁开,嘴角上扬。她听的到,只是现在她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耳边竟是那太医在那絮絮叨叨说些医术理论,什么气息不稳,脉象微乱,体内已经坏死。   她忍不住大吼一声:“滚,都给我滚出去!”   屋内瞬间安静了下来,她没有回头,不一会听见身后响起了关门声。她紧紧握着娘亲的手,眼泪扑簌簌的掉下来:“娘,求你了,不要吓我好不好?笙儿还没有好好享受到你的爱,你忍心抛下笙儿而去吗?你看三疯子那人整个就是一虐待狂徒,你要是一走,他肯定又拿了鞭子在笙儿身后追赶了。求求你了···笙儿答应你了,笙儿···一定会替父皇···报仇的!”   她好久没有如此痛恨过自己了,恨自己的懦弱,甚至恨自己的出生,为什么她会走上这样一条道路?   床上的人动了动眼皮,放在被褥外的双手不安的动了动,似想要举起擦干她的眼泪,只是现在的她连呼吸都在小心翼翼,她的生命真的已经快走到头了!耗了十年的岁月铸就嗜血魂珠,为了一国之仇,她放弃的东西太多了。   如果可以从来,她可以再选一次吗?若是,他再一次站在她的面前,她会毫不犹豫的把双手递过去吧?东翟影···我恨了你那么多年,爱了你那么多年,你可曾怨过我?   床上的人,眼角的那一滴晶莹划破了黑暗的夜!   房中安静的让人窒息,霓笙哭的累了便趴在床上睡了过去。屋内响起一阵叮当的脆响,如夜半时分炸响的烟花,近在耳边,细听却是远在天边。   月光幽然,他踏着银白月纱而来,额上那一点赤珠红砂妖艳的似要滴出血来,一头白发镀了银光灼灼其华,苍白了谁的容颜松动了谁的心?   “我没想到,你的性子会倔强到如此地步。晚烟,你到死都不肯给我一个机会啊!”耳畔响起幽幽的叹息声,记忆中那个一心想统领魔教的男人,也曾有一瞬间的心动,只是,感情向来都是奇怪的东西,一旦掺杂了太多的东西就会变质。   第二天醒来,东霓笙猛的睁开眼,第一个反应就是去触摸她鼻子下的气息。   那微弱的气息虽小,可是至少还在!一根紧绷的神经松下,她颓然坐在地板上。桃子敲了敲门从外走进来,“小姐,今日九王爷出征,你可去看看?”   “今天?”她从地上一跃而起,来不及梳洗赤了脚就奔到城门口,九叔已经上了马,银白色的铠甲穿在他身上独有一股风采,阳光下耀的眼睛都睁不开。   城门外已经站了一城的百姓,妇孺老幼皆到了场,哭声一片。老百姓不是白痴,这昭华国唯一一位皇室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征百分之百是朝廷中的问题,虽然这昭华并不是第一个皇朝,但在老百姓的心目中,这昭华九王爷可是独领风骚的,相比起以前的影皇,这位王爷更让人喜欢。   东霓笙挤掉眼前的人一路蹭过去,路边站了一队队的军队,一支支长枪把躁动的人群阻隔在外。她往那一站,东燕启就看见了她,笑着让人她带到了他跟前,目光移到她的脚上时顿时一愣。   也不顾全城老百姓在,打横抱起她就朝备用的马车上走去。东霓笙闭了耳朵都能想象的出那些八卦妇孺们又要开始在她身上乱扯一通了。   马车上铺着软软的鹅毛地毯,一点都不硬,他捏着她的小脚,眸色温柔,“下次再这么跑出来,信不信我把全城的鞋都烧了?”   她冷不丁的缩了缩脖子,笑嘻嘻的吐了吐舌头:“走得急,哪来的穿啊!”   他忍不住又用力捏了捏她的脚丫,从马车内的箱子底下拿出一双新做的绣花鞋,布绸上等,东霓笙看着九叔手上的鞋,忍不住取笑:“九叔,你不会连我不穿鞋都算的出来吧?”   “就你这性子,也不难猜。”墨玉似的黑瞳里倒映着她的身影,许久他叹息,捏了捏她的鼻子,“等我回来,遇事不要太冲动。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般复杂,你这小脑袋瓜虽小,弯弯肠子倒是很多。”   “哪有?”她撅了红唇,表示自己的不满!夸人也不带这么夸的吧?九叔真不会哄女孩子开心。   他低头在她唇上一带,“我还不知道你,嘴上说着相信人,心里总是为自己留着后路。”   时辰一到,鸣鼓的士兵准时的敲起了吉时鼓,东霓笙在一群欢呼声中送走了九叔,也留下了心中的眷恋。晨光中,九叔的背影深深的烙刻在了她十五岁少女的心中。   可是,她的身份他的身份,就像一道鸿沟横亘在了他们之间,他们真的可以在一起吗?问题是九叔已经娶了红妍,虽说东凤城的目的在于护住右派的最后一支脉系,她的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还有九叔临别时说的那些话也不知是什么意思,她心里郁闷,可日子还是要过,而且要开开心心的过,上官明璐指不定哪天就跳出来抓她的小辫子了,现在九叔也不在京城了,三疯子与太后又成了敌对的局面,她更是如履薄冰了。   晚烟的身子也一日不如一日,东霓笙把槿药请到了三王府,整天过着药里来药里去的日子,鼻尖闻到的味道除了苦哈哈的药汁味就是槿药身上越来越淡的香味,不知何为,她的心总是七上八下的,望着槿药每天越来越苍白的笑脸,她有一种快要失去他的感觉。   绣弯弯这段时间也没看见,槿药说他跟着九叔去了前线,绣弯弯在暗夜七卫中是手段最狠辣的一个,九爷经常把他带在身边,说是要让他锻炼锻炼。   霓笙回想起那张圆润可怜的笑脸,弯弯的眉眼,见人三分笑鬼神也让道说的就是绣弯弯那样的小屁孩,那般小的年纪就已经活在刀剑口了。槿药说:“九爷是为了他好,他这般的性子除非武艺超群,否则以后难以在江湖上生存。”   霓笙明白,可是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   再过了段时间三疯子把虞子目的妹妹虞锦素取回了府,当时霓笙正在厨房给娘亲熬药,桃子急匆匆的跑来说了这个消息,她站在炉子边一动不动,许久才道:“知道了。”   桃子摸不清小姐的情绪,只好一步三回头出去打点去了。槿药从门外走进来,紫色长衫扫过并不干净的地面,在她的面前停下,望着她低头不语的模样,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红妍也去了,是吗?”她突然冒出来一句,槿药心下一颤,眼波流动,不敢正眼瞧她一眼。   她倔强的再问了一次:“红妍跟着去了,是吗?”站起身,她的眼睛直盯盯的勾住他的眸光。   槿药失笑,“听谁说的?谁跟你开这么大的玩笑,九爷的为人你还不知道?”   “呵呵···”她丢了手中的蒲扇,笑的弯了腰,笑的眼泪直往下流,槿药心里不禁害怕起来,扶起她的身子不再让她低下身去,“你,别这样。”   紫色的睫毛下是跟九叔一般漂亮的眼睛,只是没了九叔那般的深沉,她抬起头,痴痴的笑:“你们就这么笃定的认为我东霓笙就该知道他是什么人!你们总是这样跟我说,总是跟我说,九叔是疼我的,九叔是爱我的,他做的一切都不会伤害到我!我也一直这么认为的,所以才会被你们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而不自知!”   她大吼,眼中脆弱的让人心碎,他忍不住一把抱住她,不让她发狂般的肆虐,“没人这么认为,霓笙,九爷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你一定要相信他!”   “好,那你告诉我,我拿什么去相信?”她一抹眼泪,推开他,狠狠的看向他,“你告诉我,我该怎么相信他?怎么相信你说的话?他做什么事从来不跟我说,总是在他认为最好的办法之内做着对我好的事情。槿药,我要的是最起码的尊重,我可以去猜别人的想法,可是我并不想去猜九叔在想什么,我希望的是他告诉我,我希望他站在我面前把他的想法一点一点告诉我!”   “他不告诉我别的事也没关系,可是他把他刚过门没多久的妻子带上了战场,我东霓笙笨,感觉来的慢,可是他不该在我来了感觉之后狠狠刺我一刀,我本不是一个信的过爱情的人,我很脆弱。”她低低的说出后面一句话,似乎在说给眼前的男子听,也似乎在说给自己不安分的内心。   窗外的夕阳点点洒了进来,她缓缓蹲下身子,眼泪扑簌簌的掉。槿药站在那,双手不知该放在何处,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哭涕,心脏随着她的眼泪一下下的抽痛。   ——谁,都很脆弱!他在心里默念。   三疯子纳妾比九叔娶妻还要壮观,新娘虽是妾可是娘家人背景厚实,在这动乱的昭华国更是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虞子目端出五千精兵给虞锦素当送嫁队伍,这意味着什么每个人心知肚明。   太后虽然坐实了现在的位置,但是她还没有愚蠢到连现在的形势都看不清楚,况且,右派的人还会经常给她制造一些问题。到了五月份,春暖花开的季节,左相上官作宇更是得了一场大病,病因还要源于他的儿子回归。 ☆、宫廷政变宿命改变   杨柳依依随风絮,江南河畔绿如春。   日子如飞,眨眼就到了五月。边境的战争听说也停止了,昭华国的九王爷带兵去了前线,幕督参军主帅,一如既往的驰骋沙场,蛮夷族很快提出了求和,他们本是游牧民族,这次攻打昭华本就是迫不得已。   九王爷把蛮夷现在的首领胡尔赤之领到了军帐中,两人进行了一天一夜的谈话,最终签了和平之约。但是前提是九王爷必须把他们的猎鹰归还给他们。   猎鹰,便是那个被称之为有着鹰一般眼眸的男人,在昭华国的名字加花阴。   路边的野花开的很正艳,草丛被风一吹能闻到淡淡的草香味。正躺在草丛中的男人不由翻了个身,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嘴角缓缓扬起一个弧度。   那个声音在耳侧停下,随之而来的是恭敬□□的问候:“白大人,王爷让你过去一趟。”   草丛中一片静寂,来人也不敢多做提问,只能侧立在一边静静等候。半响半人高的草丛一动,里面钻出一个其貌不扬的男子,整体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他眸光在那个小士兵身上转了一圈,笑道:“知道了。”   小士兵顿了一下,随后转了身往回跑去。白衣从草丛中爬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懒懒的伸了个懒腰,突然眼前黑影一闪,绣弯弯那个家伙的脑袋突兀的出现在他眼前,“小白,你还真能找地方休息。”   他猛的推开他的脑袋,甩了甩衣袍往前走去,“就你这跟屁虫会不知道这地方?”停了半响问:“是不是来给我报信的?”   绣弯弯嘻嘻一笑,身影继续如鬼魅般的跟踪,“小白,这次弯弯也救不了你了。你说你把谁跟丢了不好,偏偏把花阴那个家伙给跟丢了。”   “听说。”白衣脚步一顿,绣弯弯跟着歪了头。   “暗衣宫给魔宫给剿了。”他轻轻吐了一句话,让绣弯弯一向笑脸迎人的表情瞬间变的严肃起来。   “任玉山做的?”   “九爷还不知道,魅罗那边全面封锁了消息。”白衣继续往前走,隐隐能看到前方露出的白顶了。   “那家伙还没有放弃寻找嗜血魂珠?”绣弯弯皱了好看眉,忍不住问。   白衣笑:“那么千年难得的东西换谁都会找,而且他已经知道六丑在我们手上,找到暗衣宫去也不奇怪。”   “他把小六子带回去了?”   “嗯。”白衣轻轻嗯了声,下了坡就往营帐走去。   来往巡逻的士兵见了这两人均纷纷让了道恭敬的喊了声:“白大人!”“绣大人!”   绣弯弯曾不止一次的想制止这种愚蠢称呼的蔓延,用他的话就是“你才绣大人呢,你才脑子秀逗了呢!你全家上下都绣大人!”   白衣扫见他瞬间黑沉的脸色,轻轻一笑,绣弯弯白了他一眼:“笑,笑,有什么好笑的?不就秀大人嘛!”   帷幕掀开,里面已经站了一排的人,最显眼的那个位置坐着的正是那个白衣胜雪的风华少年,此刻他已经褪了盔甲,换了一身白色长衫,习惯性的绾了细碎的发丝别着一支玉簪,浑身一股威严之气由内而外散发。   白衣在屋里扫了一圈,紫霄和余情都在,还有一个黑色身影抓住了他的视线,他眯了眯眼,笑着对那个身影点了点头。只见那人娇笑着对他抛了个媚眼,捂着嘴咯咯的笑了起来。   上座的人支手撑额揉了揉酸痛的脑袋,放下手,对底下的人缓缓说道:“花阴有消息了吗?”   白衣上前一步,曲了膝,“在黄泉命岛消失了。”   “消失了?”他的声音很轻,尾音上扬,夹着细弱可闻的笑声。   白衣低了低头,“是。”   “白衣,说服我。”他抬了脚走过来,在他面前停下。   “属下无能。”   营帐内一阵静默,很久才听见绣弯弯噗通跪下的声音,“求九爷网开一面。”   紫霄握了握手中的剑也跪了下来,冰冷的声音一贯的内敛:“求九爷开恩。”   余情也开了口:“凭白衣的能力,根本不敌谷宿三人。”   东燕启抬手,修长的手指轻轻罩在白衣的头顶,外人看来似乎只是一个抚慰的动作,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生怕这一下下去他手下的那人已经被他挫骨扬飞了。   绣弯弯张嘴,接触到他的眼神时生生把求情的话咽了下去。   他嘴角的笑依旧淡雅如沐春风,绯红色的唇角像是绽放了一朵妖艳之花,“你们想让我带兵再去把瑞东国给攻打下来?”   白衣倒是一身轻松,完全没有其他人的紧张,懒散一笑,话语中半开玩笑道:“属下看,也没什么不可以。”   头顶的手掌一收,天灵盖顿时像是被一张网紧紧箍住,无穷的内力喷薄而出,却是被控制的很好,没有伤害他一分一毫。他哦了一声,看上去倒是有点感兴趣,“说说看。”   “瑞东国虽然看上去安分的很,这几年对昭华进贡也很频繁,相比较其他国家这种情况不无显眼了些。九爷,你恐怕早就动了要动它的心思。”白衣笑着缓缓道来。   地上的紫霄也适时的插了嘴:“据瑞东国的细作来报,瑞东国的皇上近近几年在军事上的确有了不少的动作,短短几年,暗地里的士兵就已经达到了三万。瑞东国国土小,人数也不是很多,这很不正常。”   屋内再一次的陷入了沉默,所有人低了头不敢抬头,只有白衣和角落中的魅罗两人依旧看着那个少年。许久东燕启才松开了手重新坐回了原位,“一个个比猴还精,倒是显得九爷我小气了。”   绣弯弯一听东燕启的话,立即笑了眉眼,马屁拍上来:“我们哪有你九爷精啊,你简直比狐狸还精。我们······”头上一声闷响,余情毫不留情的用剑柄敲了一下他的木驴脑袋。   他疼得呲牙咧嘴,却不敢说一个不字。   东燕启笑着摇了摇头,“你们少算到我头上来。余情,你和白衣两人再去黄泉命岛转一圈,若真的不交人,我也不介意去瑞东国国土转转,五年前的仇还没跟他们算上一算呢。”   “是。”   “是。”   东燕启也并不急着交出花阴,胡尔赤之提出如此的要求并不代表着他需要即刻见到花阴,或者说花阴是死是活他并不关心,他要看到的要么是一个人要么是一个死尸。蛮夷族的人内部之斗不比昭华弱,甚至有过而不及。   近日连着看了几张关于那丫头的消息,一向沉稳自敛的他也开始有点不安起来,这丫头看上去比他预估的还能乱想。白色宣纸在修长的手指间翻过,突然停顿到昨日才到的那一张。   ——太后出手,小主下落不明。   他猛的从椅子上站起,力道大的无法掌控,木椅被掀翻在地。门外立刻跑进一道身影,“王爷?”   他拽紧了手中的纸条,眼中光芒不定,半响才挤出几个字来:“把绣弯弯找来。”   耳边安静的让人听不到一丝声音,心脏的某处空的无处躲藏,手腕上传来的痛楚把她从梦中惊醒了过来。可是四周一片黑暗,她眨了眨眼,然后喉间发出一股浑浊的咕噜声,一股血腥气从咽喉涌了上来。   双手被人用铁链给捆住了,扎人般的疼痛,她咬咬牙用力拽了拽,引来了更加巨大的痛苦。她猛地吸了口气,一动也不敢动了,她这人还是挺怕疼的!   过了没一会耳边就传来了开锁声,一道微弱的烛光从门□□了进来,东霓笙扭了头看去,只见门口一个黑色人影被推了进来。   “东凤城?”她低呼,朝门口望去,上官明璐正用一种疯狂而嘲讽的眼光看着她。   霓笙强压下内心的怒火,冷了声问:“太后这般是什么意思?”   上官明璐走过来,长长的裙裾在地上逶迤曲折蜿蜒出一道很好看的形状,东霓笙把她上上下下逡巡了一遍,心里倒是对这个女人有点发悚了,她眼里的疯狂可不是开玩笑!而且她能把自己从槿药手下偷出来就已经说明了她的实力!   九叔说她手中的锁魂令已经失效,也就是说锁魂令者已经不听从她的命令了,也就是说囚了自己的也只能是她训练出来的死士!   她心里燃起了一股不安,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娘亲正病在床上,而且嗜血魂珠马上就要进行三周循环了!若是这个时候出了差错,是不是代表自己会一命呜呼?   “我什么意思你会不知道?”红色豆蔻指甲锐利的刺入她的肌肤,一股子血流出来,上官明璐笑着把手指伸至嘴边舔了舔。   东凤城从昏迷中醒了过来,见到如此情景第一反应便要跳起来,可是身上的软骨散还没有退去,脚下一软跌倒在地,嘴里依旧不肯罢休的怒吼:“你放开她!”吼声在药力的作用下也变得如此的脆弱,只引得上官明璐又一阵疯狂的笑声。   “东氏的人又怎么样?嗯?你们告诉我,东氏的人就应该高贵吗?东氏的人就应该践踏别人的自尊剥夺别人爱的权利吗?”她三步两步走过去把他的手狠狠的踩在底下。   东霓笙也怒了,残留在体内的理智也随着上官明璐疯狂的举动而消失。她用力拽着手上的枷锁,不顾尖利的刺滑进脉搏,嘶声怒吼起来:“你个疯婆子,东氏再怎么不济总比你这死老太婆好,人要有自知之明,你看看你这样子,还想做皇上?你以为你是谁啊?就凭你这点本事,只知道挣着这破位置,你有想过老百姓吗?蛮夷都打到门口来了,你除了会点床第本事你还会什么?”   啪的一声,她的手隔空挥了过去,“死丫头,到了这里还想跟我嘴硬?当初落了东燕启手中所受的苦我要在你身上百倍千倍的讨回来!”   “是吗?所以我才说你没本事嘛!你看,我九叔在前线为天下老百姓守卫国土,而你会什么?雕虫小技!”她冷冷的勾了唇,吐了一口鲜血在上官明璐面前。   上官明璐站在那冷冷的看着她,半响后突然笑了出来,笑的花枝乱颤,笑的前俯后仰,笑的让人毛骨悚然。东霓笙用所有人都能听的见的声音骂了句:“有病!”   “我有病没病还不劳玲珑郡主操心。”她直起身子,移动莲步,放开了东凤城的手,“你说我要是让九王爷最宝贝的侄女失了身,你猜,他会有什么反应?”   东凤城愣了数秒,也不知哪来的力量猛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往她身上冲去,“你今天敢碰她试试!”   她袖手一甩,东凤城躲得急差点就摔在地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走向东霓笙。   “当初我没把你杀死在襁褓中就已经对你够好了,难道你还想走你娘的老路?”   他胸口一闷,“果真是你害的···”   “她进宫之前就该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后宫是什么地方?她会不知道?即便她是楼兰国的人又怎么样?不照样求我饶了她?不照样在男人身子下shenyin?她以为她楼雪琴是谁?东翟影会爱上她?哈哈,那个笨女人,还真的傻的可以!”   东霓笙看着那个女人一会哭一会笑,突然就不恨了,念起家中的娘亲,或许,女人真的是一样的可悲!总是在寻找爱,追逐着爱,可却总是在被抛弃时抱膝独自舔舐伤口,她们爱累了,所以变了!   她纤细的手指在眼角轻轻抹了抹,笑的妩媚生动,那张素雅的脸终于有了可以点缀繁星的灼眼。“帝皇啊,从来都是没有心的,任你掏心掏费的,他会看到吗?他会感动吗?或许会,但是能长久吗?还不是见一个爱一个?秦晚烟是,楼雪琴是,寒轻衣是,这些个女人,一个个被感情蒙了眼,最终的结局又是什么呢?”   东霓笙也不明白结局是什么,她也不明白娘亲的心里到底有着谁,有三疯子吗?若是有可为何她从来没有笑脸?若是没有为何千万人中独独挑选了三疯子?让一个女人委身下嫁难道真的没有感情嘛?   她心里一直明白皇家很复杂,在皇室中讲感情简直就是笑话,所以她从小就在心里告诫自己以后决不成为三疯子的筹码,绝计不进皇家!   但是那日东凤城对她说:“笙儿,我喜欢你,随我入宫吧!”她的心颤动了,可是没有动摇!   九叔却是一个例外,随着年龄一点点的长大,随着感情潜移默化的改变,她终于知道了那预示着什么!   她是爱九叔的吧?可是她好怕,怕这皇室浇灭了她爱的火焰,从那时问他想不想要皇位时恐怕心里就有了要嫁九叔的想法,那时小,什么都不懂,到真正懂的时候,那个男人现在又不在身边了!她好彷徨,好无助······   此间小屋是东凤城囚房的隔壁,房间大了很多,角落墙角上也多了不少的铁器枷锁,还有传说中的绞人器皿,血迹斑斑,看上去倒不是什么常年封存的样子。   东凤城身上的药力去了大半渐渐恢复了些力气,爬起身走到霓笙跟前,翻手看了看她手腕上的铁链,凤目隐藏在黑暗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别动了,手腕都快被你卸下来了。”她疼得直抽冷气,调了轻松的语调,不想让他太过担心。   他果真停了手,却是不说话。距离如此之近,彼此呼吸的气息都能钻入彼此的颈窝,霓笙大气也不敢出,生怕他又做出上次那么惊人的行为!   “你在害怕?”黑暗中,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正常。可,天知道,他的心跳的有多快!   霓笙本想呵呵一笑然后不了了之,手腕一扯,一口冷气还没吸进去,血流的已经要把她变干尸了!   “我让风拂把你弄出去。”   “不行!”她呲着牙抗议。   “为什么?”他皱了眉,“难道你想死在这不成?”   “呵呵,臭小子,你难道不知道本姑娘是最怕死的吗?”额上汗水涔涔,青筋突出。真的很疼啊!   “你一个女孩子能不能不要这么死要面子啊?”他也急了,冷了声责怪。   “你个笨小子,你以为上官明璐会让我这么容易出去?她既然能把我弄进来第一次就有本事弄进来第二次,九叔身边的人不是没本事,她能避开那些耳目悄无声息的把我弄进来,就证明她手下的那些人实力绝对不低!”她气若游丝的说完这么多话,五脏内腑也开始灼烧起来,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温润在体内四处逃窜。   最主要的问题是我走了你怎么办啊?说你笨你还不承认了你!她心里不免有点愤愤然。看她多好啊,处处为他着想,她东霓笙还没有到泯灭良心的地步啊!   屋内又恢复了死一般的沉默,东霓笙知道他的心乱了,他不说话但是那份担忧仍然能从那双眼睛中隐射出来,黑暗中两道视线似要穿透她的灵魂直击心脏。   为了缓和屋内紧张的气氛,她呵呵一笑,“臭小子,你知道九岁那年,我本想问大皇叔要的礼物是什么吗?”   他没有说话,她也只管自言自语:“说出来你可能会怨我呢!”   “其实那时我想让大皇叔废了你的。”身上的力气一点点被抽走,她的眼睛开始变得模糊,脑袋阵阵的晕眩,嘴角滑过一丝哂笑:“臭小子,别怪我,你真的不适合坐这个皇位。很多时候我宁愿你只是那个陪我到处游玩的臭小子,陪我到处作恶的坏小子。”    ☆、悔不当初   东霓笙的消失在三王府并没有构成任何不安,或者说现在的东千陌根本就没心思去理这档子事了,虞子目对他盯得紧,胡尔赤之似乎也不想和他携手合作了,蛮夷那边音讯全无,他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晚烟的身子又严重了,他不得不抽出一部分的时间去看看她。   两人闹了大半生,虽说当初的结合是种错误,可是他还是爱她,正如当年的一个路过的道士所说,“结在心中,亦结不易解,你们皇室中的人最终是要断送在一代红颜身上的。”   他不信,一直都不信,可是后来却相信了。   东霓笙消失后桃子依然在红阆苑照顾晚烟,院子里冷冷清清的,他走进来就瞧见屋前一小丫鬟用火炉炖着药,药味弥漫了整个院子,呛人的很。   他走过去,小丫鬟没注意仍低着头在那使命的煽火,他顿了顿问:“她身子可好些了?”   桃子吓的差点没把手中的蒲扇扔出去,看到是自家的王爷,拍了拍胸脯,随即福了一礼道:“王爷好!”   东千陌挥了挥手,不耐烦的皱了皱眉:“行了,告诉本王她身子可好些了?”   “最近喝了槿药师傅配得药身子好了许多了,可是,最近槿药师傅也没来,王妃这身子好像又······”   桃子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那人去哪了?”   桃子咬了咬唇,阖下来的眸中闪过一丝厌恶,“王爷,小姐已经消失好几天了,槿药师傅正忙着找小姐呢!”王爷你都不关心一下的吗?她心里有点替小姐心疼,其实她比任何人都了解小姐的伤疤,自小就希望能得到疼爱,可是三王爷也不知为何老是对小姐下狠手,小姐,她毕竟是个女孩子啊!   东千陌也是愣了愣,可转眼就冷了脸,转身走出了院子。桃子望着他消失的方向顿时傻了眼,不禁赌气的喃喃:“王爷真是太过分了!小姐都被人给绑架了他居然一点都不关心?”   鼻端适时闻到一股焦味,她低头一看,呀的呼喊出来,赶紧用抹布包裹了瓷柄把药汁倒进了碗里,转身时看见门边倚着的柔弱女子,身形一顿,“王妃?你怎么出来了?”   晚烟弯唇一笑,眉目柔烟,“出来透透气,都快憋出病来了。”   沉默了会,她问:“笙儿,她?”   桃子手一抖差点把药碗给打翻了,表情僵硬的笑笑:“小姐她最近嚷着要去找九王爷呢,所以没来看你,王妃你别放在心上,小姐那脾气就是这样,说风就是雨的,过了这阵子她就会来了。”   “你对她倒是了解。”她接过药碗,看着灰黑色的药汁中倒映的脸,倏然一笑:“可是你骗不了我。”   “太后怎么可能会放过她?这是多么好的一个机会啊!”仰头一口把碗中的药汁尽数喝完,忍不住夸赞:“九王爷身边的人都不是一般人,居然连这样的药也能大胆尝试,若是鬼妖还活着恐怕都要被活活气死了。”   桃子站在她的身边,听着她东一句西一句不搭边的话有点云里雾里,只能垂首洗耳恭听。   最后她站起身,可因着身子的虚弱还是差点摔倒,幸好桃子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她回头对她嫣然一笑,桃子顿时有点成呆立状——她家的王妃真的不是一般的美啊!   晚烟有点无奈的摇了摇头,抬头望着蔚蓝的苍穹,缓慢说道:“雪山的人还是坐不住了,当年想要杀我,如今嗜血魂珠一现,恐怕那老头又要为了天下苍生而追杀我的笙儿了。”   幽幽的叹息声,她扯唇一笑:即使我翻不了你的天下,我也要让你在地下永不安宁。   她爱他,可终究还是恨深一些,不是她放不开,只是执着了太久,她回不了头了!   **************   江湖上人人谈起暗衣宫都会毛骨悚然,因为暗衣宫是一个死亡的标志,所有人都知道只要进了暗衣宫的人是绝对没有活着走出来的,即使你出来了也是爬出来的,即使你爬出来了你也是逃不了十步笑的。十步笑是江湖上排名前十的最毒的□□,只要沾上一点,十步之内你会大笑,笑到七窍流血鼻孔生烟内脏搅乱,十步之后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当初有人说这是暗衣宫的宫主心里阴暗,她一生没有笑过,所以也见不得别人笑的开心,十步笑由此而来。   但是绣弯弯却是对此说法嗤之以鼻的,他认为槿药练出此毒纯粹是同情心泛滥,槿药那人看着就是优柔寡断的家伙,见不得别人死的太惨,你说死就死呗,还让人家笑的那么大声,倒有种慷慨赴死的壮烈了!   白衣也对这种毒抱有心有畏惧之感,此药刚出来他还曾远离过槿药一段时间,照他的话说就是槿药这人看着面善,其实内心是最阴暗的。   魅罗倒不乐意了,她总觉得槿药这毒好的不能再好了,有了这毒她可是省了不少人力物力呢还能达到预期的效果,坐在宫殿里也能听到传扬十里之外的笑声,多好!   然,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毒,它无色无味,看上去就像一般的腰果,形状成半圆形,前端凹凸,乍一看有点像个小人儿,这种毒极喜温暖,所以瑞东国一带生长的极为繁茂。后来因着这种果实实在太危险有人一度想铲除,但瑞东国的皇帝老儿不肯了,这种国宝级的东西铲了多可惜啊!   有臣子只好进言把这东西移到了黄泉命岛上去,谷宿三人便成了这东西的守护使者。   上官明璐看着手中的白果,笑道:“我突然改变主意了。”   东霓笙有气无力的抬头瞄了一眼那个女人,懒得理她,复又低了头去。一边的东凤城阴沉着脸双目锐利如刀,恨不得下一秒就把她给千刀万剐了。   可是她身边的那个白衣男子让屋内的气氛顿时变的诡异起来。那是个白的近乎苍白的男子,可是容貌极俊俏,眼角眉梢却似带了薄刀,冷的让人从内而外的发寒。   东霓笙知道他是谁,刚才一扫眼她便认出了那人的身形。即便只见过一面,她还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认出他——那个把杀人当成艺术的男人,剑术虽华丽可境界却远不是一般高手所能达到的。   上官明璐捏了手中的白果走到东霓笙的面前,长长的涂了豆蔻的指甲挑起她光滑的下巴,笑的得意而张狂:“你看它多漂亮!想尝尝它的味道吗?”   她会不认识白果?想当年在黄泉命岛的时候她差点就误食了这种果实,幸好那三个丑八怪适时的出现了,否则哪还用的着这个女人来喂啊?!她不禁有点同情起自己来,她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啊?早知道一开始就对这个女人好点了,女人就是小气吧啦的,对她稍微坏点就记仇!   嘴角微微下撇,她哭丧着一张脸:“你能不能不要再变态了?我听不得你这样说话,我身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了。”   “呵呵,现在还有心情开玩笑,骨气倒不错。”上官明璐也不怒,白果在她手指转了转,然后被她一指弹出。   霓笙鼻子里哼了声,以为她是软柿子啊?她不张嘴总可以了吧?朝天翻了个白眼,下一秒却僵在了原地,空气中闷声一哼,那个白色东西不偏不倚落在了她的口腔中,滑入咽喉,直达胃部。   她有点不可置信的抬眸狠狠瞪向某处,那个男人依旧苍白了一张脸面无表情的看着这边,眼神空洞,根本就没把屋内的这些人当成一种存在。   霓笙气的脸色铁青,又没有力气开骂,只得用眼神杀死他!臭男人,以为武功好点就了不起啊?看你哪天落在本姑娘的手上我非得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你认为九王爷会让你活着走出昭华国?”东凤城站起身,阴沉着双眸冷冷的盯视着上官明璐。   上官明璐听到这句话忽的笑了:“东凤城,你可知你输在东燕启哪点?”   这句话很好的激起了东凤城内心的愤怒,蜷在双侧的手握了紧紧了握。东霓笙有点不安,往他这边瞄了瞄,脸色还不算太差!   “他太弱了,你和他相差的不止一点半点。我明确告诉你,我并没有打算活着出去,整个皇宫都已经在他的控制下,你说我还能活着走出去吗?”上官明璐笑着走到角落中的桌子边坐下,素手一下一下拨着烛芯,屋中顿时稍稍亮了些,映的她的面容苍白如纸,和那边的男人有的一拼了。   东凤城心下一惊,此时也稳定了下来。这本来就是他们说好的策略,那人跟他说给他时间,他会把昭华捧到他的面前。他问他为什么,那人只是笑了笑说:因为有个傻瓜希望你能安稳的坐拥皇位。   东燕启去边界守御昭华国,只要等那边战事一定,或者只要在那边散播一些谣言,而那谣言只要是不利于太后的便可以了,九王爷在民间本来就是一根精神支柱,他放出来的话老百姓从来不会怀疑,到时只要他打着保护皇上守护东氏江山的旗号杀回皇城,一举夺回皇位就可以了。   虞子目不会反抗,左相不会辩解,因为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再且上官明璐还没有在民间有很好的口碑,她想站稳这个位置简直是不可能的。   “皇宫内的禁卫军已经重新整饬了,原些跟着先帝的那群禁卫军早已被他以除后患了。”上官明璐笑的有点无力,似在一夜间老了很多岁。“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锁魂令也被夺了去,可是我怎么跟他解释他都不听,他的心真的好狠!淼淼才六岁啊,他居然下的了手!”   “而你!”她猛的抬眸锐利的望向东霓笙,“只要让你生不如死我就能报复他!东燕启这个杀千刀的我要让他活在人间地狱!”   东霓笙闭上眼,冷冷一勾唇,“你比我想的还可怜。”   “可怜?少拿你们这种口气来跟我说话,你们没有资格!要不是你,要不是东翟影,要不是秦晚烟,你以为我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霓笙倏然一睁眼,眸中神色复杂。   “他根本就不爱我,却因为一张画像把我娶进宫,让我和自己心爱的人从此生死不能见。呵呵,宫里那些女人还有那些老臣以为我用了什么法子把东翟影的魂给勾来了,可是谁会知道他爱的不是我,看上的也不是我,他心里心心念念的是秦晚烟,从来都是秦晚烟!我也以为他爱我,那样一个男人,每天用柔情似水的眼神看着你,每天用各种各样的珍宝来讨好你,无论你对他冷眼相看还是不理不睬,他还是对你温柔至极,你说,哪个女人经得起这般的温柔?”   “所以我沦陷了!我试着让自己忘了心里的那个人,然后爱上他。”笑声里都是凄楚,那千百年的孤寂又是谁能懂的呢?当年的一切都是水中镜花,碰不得摸不得,因为会碎。   东霓笙听着心里一疼,为什么每个人都会犯那么傻的事情呢?娘亲是,大皇叔是,那个白发妖男也是,或许三疯子也是,他们都进了一个漩涡,一个出不去的漩涡,而那个漩涡便是他们给自己设定的范围。   那她和九叔呢?会是什么样的结局呢?她真的不明白,为什么相爱了也不能在一起呢?一生如此的短,为什么大家都学不会珍惜呢?为什么要彼此伤害呢?伤害中念念不忘,多么的悲哀!   上官明璐说完后突然又变得疯狂起来,似乎已经看到东燕启生不如死的情景,她转身离开后,那个始终保持沉默的男人走了过来,东霓笙本嫩的想往后退,可是这一退扯的手腕又一阵的疼。   那男人面无表情的看了看她,出手如电,在她身上一连按了几个穴道。   伴随着东凤城的喝声,她脑袋昏昏沉沉的,两眼一闭就晕了过去。晕之前她气的直磨牙:奶奶的,这男人到底是哪路妖魔鬼怪?上官明璐居然请了个瘟神来降服自己!   ——“汝之罪一死不能灭,唯有毁之。”    ☆、无敌的九爷   营帐外清风徐徐,有人疾步匆匆赶来,一撩开帘幕就闯了进来。床上的女子正好起身,姣好的身体全然毕现,青丝瀑发,肌肤莹润,一双眼睛似能勾了人的魂。   淡淡瞧了一眼门口的人,边从地上拾起薄衫,边往帘幕口走去,“叫你去打探九爷的消息,你倒好,去了将近一个时辰。”   “奴婢知错。”小丫头噗通跪了下来,满脸苍白,“奴婢还没靠近九爷的营帐就已经被人拦了去,那人好可怕,差点把奴婢给直接斩了。”   红妍微挑了眉,“他也真不给面子。知道在哪个营帐了吗?”   “九爷今晚睡二营了。”   “呵呵,我看他躲我躲到什么时候。”红妍冷冷一勾唇,对着地上的丫头命令道:“去把我那件红色霓子拿来。”   今夜的明月特别的皎洁,透过枝桠都能看到隐藏的一些小虫子在跳跃。绣弯弯刚从皇城那边赶来,下了马就看见一个红色身影从眼前走过,还没反应过来腰间就被人给掐了一下。   耳边响起了戏谑之音:“个看你这副样子,被勾魂了吧。”   绣弯弯被掐的鼻子都皱在了一起:“罗罗你要是再掐我小心我再也不理你了。”   魅罗冷不丁的打了寒颤,翘着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少恶心。说,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啊?”继续装无辜,用一双清纯大眼睛秒杀你!   “别给我装蒜!”魅罗双手环胸,冷冷瞥了她一眼。   他双唇一撇,委屈极了:“罗罗你还真不关心我,我从皇城连夜赶回来还没来得及休息一下,你就在这拦路啊!”   “行了,就你这样的还用得着问吗?”   “你对那凶八婆如此关心了?”绣弯弯狐疑的扫了她一眼。   魅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关心的何止是我一个人。”话音刚落,紫霄从树后走了出来,双手抱剑斜靠在了树上。绣弯弯看了她一眼,再看了一眼魅罗,笑的像只小狐狸:“你们两人还打算把我困死在这不成?你们怀疑归怀疑,可千万别把算盘打到那凶八婆头上去,九爷是什么样的人,你们还不至于不知道。”   魅罗看了一眼紫霄,妩媚一笑:“说实话,嗜血魂珠对它不心动是不可能的,但是我还没蠢到去碰九爷的逆鳞。”   “知道就好。”绣弯弯收起了笑脸,用从未有过的严肃表情道:“今晚便是她成魔之日的开始,这三天内是至关重要的,若是有人扰了她的心神,两个结果,一被魔气所伤终生不能习武,二凶八婆七窍流血而死。”   “那你还回来?”紫霄站直了身子,眼中光芒一闪,声音顿时有了怒气。   绣弯弯极为鄙视的看了她一眼:“你以为我想啊?魔宫和雪山的人开始动手了,槿药让我回来通知九爷,一个魔宫就已经让人头疼了,再来一个雪山······”   魅罗沉吟片刻对紫霄说:“霄,你先过去,我和绣弯弯随后赶到。无论如何都要保住那丫头,否则我们七人的命可就全完了。”   虽然魅罗说的话没有半点人情,可是也是实情,紫霄也没多做停留身形一闪便远去了。   绣弯弯眨了眨:“为什么你要留下?”   长袖一捂,她笑的娇柔万分:“当然是办我没有办成的事啊!”   某小屁孩闻言抖落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绣弯弯跟着魅罗来到九爷的营帐前,刚想上前撩了帘幕进去,却被魅罗一把握住了手腕,她转眼对他抛了个媚眼,然后掐着嗓子对里面喊了起来:“九爷,属下有事求见。”   那声音顿时让把绣弯弯给劈的外焦里嫩了,他扭着自己的脖子咔咔往旁边一转,老天啊!你赶紧来收了这个妖怪吧!   营帐内响起了衣服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便闻九爷天籁般的嗓音响起:“进来吧!”   绣弯弯皱了眉,带着好奇进了营帐,然后他又被雷了个外焦里嫩,脖子再一次不听使唤的发出咔咔之声。   屋里站着的那个女人丰盈体润的,身上只罩了件红色长衫,此刻也褪到了酥胸处,若隐若现好不勾人。他虽然是小屁孩一个,可也要照顾照顾他这个即将成为男人的心理嘛!   红妍站在屋中央,双手交握放在身侧标准的大家闺秀的模样,对他们两个外来人丝毫没有看一眼,嘴角的笑如她身上的红色长衫风情而妖媚。   对绣弯弯大喇喇的眼神她坦然接受,绣弯弯好像还看到她有意无意的挺了挺胸部,噗,快流鼻血了······   魅罗含着一丝似笑非笑的眼神在红妍身上溜了一圈,单膝跪下:“爷,属下和弯弯有重要事情禀报。”   上座的东燕启仍旧一身白衣,长发挽玉,细长的凤眼扫见魅罗嘴角的笑时,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然后对着仍站在那的红妍道:“还请王妃出去一下,本王和他们有些事商量。”   红妍嘴角扬了笑,挪了步子靠向他的身边,酥胸意外的从他手臂上滑过,她挽起他的手撒娇:“不嘛!臣妾今晚想跟王爷睡。”   魅罗终于抬首看了一眼那个女人,九爷面上虽还是温雅的笑但眸底的冷意已经深达骨髓。她笑着站起身,绕到九爷另一边,笑的有点抱歉:“王妃,九爷向来喜欢有自知之明的女人。王妃出生名门望族不会连这一点都不知道吧?”   红妍顿时脸上一红,松开了手,努了努嘴好委屈道:“可是,臣妾真是好想王爷啊!王爷来了这都没碰过臣妾!”   “王妃,论姿色论身材,魅罗觉得并不比你差。”魅罗敛袖一笑,在九爷身边蹲下,握上九爷的手,他手上的凉意透过她的手传递了过来。或许,这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如此近的靠近他了!   红妍面色由红变白,可还是不死心的看向一直面带微笑的男人,“爷,她······”   “王妃,本王没有一次两用的习惯。”东燕启笑着看向她,眼中漾着的笑意一直到了眼底。   噗——绣弯弯才喝进去的茶就这么气势磅礴的喷了出来!!!那叫一个水龙千里!!!他瞪大了双眼,嘴巴张的可以把手中的茶杯都塞进去了。   咔咔咔···奇怪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好吧,这一次连下巴都失去知觉了!绣弯弯欲哭无泪:九爷,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彪悍了?!    ☆、魔神之后   红妍前脚离开,魅罗便站了起来,笑的依旧妖娆万分:“爷,得罪了。”   东燕启转眸看了她一眼,凤眸潋滟,“何罪之有呢?”在看向绣弯弯时眸中的冷意越甚,站起身快步走向营帐外,“备马。”   绣弯弯和魅罗两人对视一眼,看来爷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在上马之前,他陡然拉了马缰,叫住绣弯弯:“你不用去了。盯着那个红妍,在我回来之前锁魂令必须拿到,这是命令。”他一身白衣端坐在马背上,手中执鞭一甩,马嘶鸣一声扬蹄奔了出去。   魅罗看着九爷消失的方向,勾唇一笑,一扯马绳也上了马背,“九爷这一次恐怕真的要血洗天下了。现在只希望魔宫和雪山的人不要逼得太紧。”   若锁魂令在红妍身上,那些那群死士恐怕已经成为了红妍的贴身护卫。九爷对锁魂令者一直怀有惜才之心,并没有想赶尽杀绝的念头,但这一次若真的已经危及到凶八婆的性命,那么惜不惜才都无所谓了。绣弯弯蹙了眉看向另外一边的营帐。   唉,不知道这次任务完成后能捞到多少银子啊?九爷最近也越来越抠门了,一个月的零花钱从以前的六百两直接下降为一百两,完成一次任务的加薪都没有几个了!!!绣弯弯愤愤的想肯定是那个凶八婆给九爷吹的枕边风!   其实东燕启已经从边域往回赶了,驻扎的地方在隋锐,离昭华城也就阻隔了几个城镇,快马加鞭只要三天三夜就能到达。   东霓笙从来没有感觉这样痛不欲生的,身上就像有一把锯子在拉扯,每一块肉每一块骨头都疼的颤抖,想要动却是连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但是五观此刻却是好的没话说。   有几个人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她闭着眼睛都能感觉的到,甚至连槿药身上那股子淡到极点的香味也能闻的到,还有东凤城身上常年累月形成的龙檀香味,偶尔也会有个很爱睡觉的男人隐藏在黑暗中,之所以说那个男人很爱睡觉,因为她老是听见他睡后那薄弱到没有的呼吸声。   东霓笙在心里想那个人会不会就这么睡死过去呢?很明显,不会!她发现那个男人的灵敏度在睡觉之后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甚至连皇宫城墙外的一只野猫走过他都会动动眼珠,但没有危险性的东西他从来不会轻易醒来。   她什么时候被找到的?什么时候被弄出来的?在晕过去之后有一段时间是空白的。上官明璐在发现她和东凤城消失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有时会睁开眼,可眼睛周围灼烧的温度如置身地狱之火般,眯了眼缝看到的世界都是红色的,她心里有点害怕,朦胧间看到槿药紫色的身影想开口,张了张嘴愣是一个字也没发出来。之后又是大段大段的昏迷状态。   也不知道这种状态持续了多久,直到耳边听到冷兵器交接的声音时脑袋才有点清醒,可随之而来的是更可怕的黑暗、混沌,体内汹涌而出的是一种熟悉之久却一直被压制的嗜血。   她是要死了吗?   那颗珠子现在还在她肚子里滚来滚去呢,娘亲给她的东西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都没跟她说有什么副作用的。她也真是的,糊里糊涂就吞进了肚子,脑袋一热就想让娘亲安心点,现在好了,她这韶光年华就断送在了一颗珠子上。   “雪山的人也会来掺上一脚?雪山老人的第一大弟子也不过如此嘛!”一阵熟悉的脚链撞击声响起,霓笙混沌中一个激灵,这不是那个变态妖男的声音吗?为什么他也来了?   他的问话并没有引起对方的回答,反而换来的是更激烈的打斗,一个愤怒的声音随之传来:“不许侮辱我大师兄!你们魔宫的人才恬不知耻呢,三十年前被我师父打的回了魔天涯,现在还有脸出来?”   任玉山低低的笑出了声,“你个小弟子真不会说话,还真以为你们雪山还是三十年的雪山吗?在我任玉山面前说话得先掂掂的分量。”话音刚落一股无形的压迫力空前强大的罩了下来。   霓笙只觉胸口一闷,一口鲜血吐了出来。身子被人轻轻打横一抱,扑鼻而来的淡香味似乎都夹着那淡淡的紫色氤氲。   槿药抱着自己在一个黑暗的石室里左转右转,然后在墙壁上摸索了一会,石门开启后一阵凉风袭来。她禁不住又打了个寒颤,她感觉有点冷,可是体内却有一把火烧的她神魂颠倒。   有种被魂刀割裂的错觉,她现在有两种意识,一种是清醒的感知着外界的一切,还有一种是盲目的游走在黑暗的甬道中,四周是黑暗的墙壁,高大的让她无所遁形。是那种抬起头一望无尽的感觉,恐怕是要延伸到天上的吧?   ——她现在在哪?   “你带着她从这条小道往前走,若我没估计错的话,九爷会在前面迎接你们的。”是槿药的声音!   一双手把她接了过去,东凤城的声音随即响起,“你不走?”   “现在不行,任玉山和雪涯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想在他们两个眼皮底下一起溜走简直是无稽之谈,紫霄和眠恐怕也撑不了多久,我得回去。现在能拖一时是一时,今夜是最后一晚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   她的眼睛热的快要冒火了,想睁开,却再也没有一点力气。   黑暗中,隐约的见到一个人影从很远的地方走来,他的速度很慢,却又很快,眨眼间就到了眼前,东霓笙心一慌,不知来者是谁,本能的想后退。   “孩子,你本不该来这地方的。”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很好听,却带了岁月风尘的低沉,就像娘亲。   她疑惑,睁了眼想仔细看清对方的面目,黑暗太浓烈,无论她把眼睛睁得多大对方的轮廓还是很模糊,好似隔了一个时空。   “你是谁?这里又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我不该来这里?”   “你娘的执念太深了,这暗黑河本该在我归去的那天就该消失的。我在这徘徊了十几年,也就是为了等你而来。”   “我问的问题你一个也没回答。”霓笙郁闷了,这男的到底在自言自语什么。   “你可以叫我秦黎,这个地方是暗黑河,而你为什么到了这里,你应该很清楚才对。”男子的声音开始有种被割裂的波动,断断续续。“我的时间不多,暗黑河也会在我消失之后消失。孩子,你要记住,嗜血魂珠并不是任何人能操控的了的,我们本是元吉宗族的后裔,体内本就流淌着魔族之血,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魔性会根深入植。嗜血魂珠本是元吉宗族的长老给我们族的少主打造的,年代久了,也就一代代传了下来,它本是从来镇魂的,元吉少主天生的魔性已经威胁到天下苍生,只有嗜血魂珠才能压住他的魔性。”   “然事物总是有两面性的,嗜血魂珠既然能镇魂当然也可以噬魂,后来的人都对它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甚至想用它来练就通天魔功,但是你要记住,嗜血魂珠若流入了人间,他的魂就将被暗黑河所囚禁上百年,他的肉体将在人间作恶上百年,到那时想要天下太平是绝无可能的了。”   “孩子,你是元吉宗室最后的子孙,护住嗜血魂珠,即便哪天你将消失,记得摧毁它。”   对面的黑影渐渐消失,东霓笙还处在神游状态,刚才那人说的话已经完全不在她的理解范围之内。那些听到的消息主要概括为两点,一她是元吉宗室的后代,这是很能理解的;二,嗜血魂珠绝对是可以让天下大乱的,乃至她死的时候也要带走它。   然后随着那道黑影的消失,她的眼睛也不怎么烫了,脑袋从混沌状态中清醒了过来,动了动眼皮居然能动了。入目的是满室的阳光,稍微动了动身子,随着哧的一声她又倒了回去。   骨头都快散架了!她这是招了什么罪啊?不行,她得回去问问娘亲才行,那个秦黎到底是谁,或者刚才的那个只是自己在昏迷后的一个梦而已?   此时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带着冰冷的面具,是好久没见过的子清。东霓笙呲牙一笑:“面具男,九叔在吗?”   子清把手中的药碗往桌子上一放,清冷的声音并没有因为她的调戏而变得生硬,“九爷去宫里了。”   她回了九王府,听说九王爷回来了,听说九王爷很愤怒,从前的温文尔雅清风明月消失的无影无踪,听说九爷带回了一个孩子,只有六七岁模样,长的粉嫩粉嫩的,见人都是嘟着小嘴,眨巴着水亮的眼睛,可唯独少了尾指。   左派的人在见到那个孩子之后都开始惴惴不安起来,凭着宫里多年的滚打,每个人都嗅出了点不寻常,只有三王爷和虞子目还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毫无预兆的,太后投降了,没有任何理由,在烟火节的那天,昭华国的太后被贬入了了冷宫,在第二日便赐了一杯鹤顶红,九王爷看着她亲自喝下去的,从此以后皇宫中少了一派势力。随着太后的倒台,左派也是抽血换血了一阵。   右派兴奋了,他们现在是九爷的人,九爷如此得势,以后恐不用担心自己的乌纱帽了。   还有一派是虞子目的人,兵部侍郎虞大人在这一趟浑水中很好的保持了中立的姿态,当初上官作宇想要除掉他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一条鱼能潜的多深就要看他的肺容量有多大,他城府极深,从不摆出自己的态度,在这一场争夺中也如一只猫一样时不时的伸出自己的爪子,高兴起来拨两下,不高兴起来敛了爪子在一边看戏。   所以三王爷东千陌动摇了,已经失去了蛮夷的支持,他不认为这只猫还会来给自己逮老鼠,即便那只老鼠也是他想要的。   花阴的消失让东千陌最近的脾气越来越差,也幸好东霓笙没有在府中,他的气也找不到地撒,偶尔只会在红阆苑外静站一会,看着满园的桃花又开了,零零落落掉了一地,于是他开始彷徨起来。   院中的人不知是好是坏,桃子忙出忙进,问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南云公主的来访。   太后的事忙完后东燕启有了大把的时间陪着霓笙,时常陪她赏个月唱个曲弹个琴,反正是怎么惬意怎么来,东霓笙最初认为这是九叔一贯的温柔,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开始疑惑,疑惑之后是害怕。   周围的人对她太好了,好的让她无所适从,就连绣弯弯那厮对她说话都用温柔的语调,还有那个子清,每每话出口半路就变了调,搞的她心里越来越不舒服。   紫霄来看了她几次,江上雪也被她带上了门,当然还有那个呆瓜宓无花。   在霓笙骂了他无数次的“无花呆瓜无花笨蛋无花臭瓜”后,江上雪终于忍无可忍拍了桌子怒道:“你才呆瓜呢!无花是这世上最聪明的人了,你以为江陵一带的富商都像你这般自以为是吗?”   东霓笙把这句话消化了三天,然后还是不太敢肯定去找了九叔,九叔给了她确切的回答:“他的底细我早查过,宓无花这个人在其他方面虽然迟钝了点,但是他对衣着布料这方面有着天生敏感的嗅觉,丝坊被他打通也不足为怪。”   原来是个富商!原来是块肥肉!待宰——   于是乎,东霓笙在未来的几年内穿衣服都没有再花过一毛钱,而且都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因为每一件衣服都是江陵一带的富商亲自为她裁衣定做的,连衣袖领口独特的繁花也是宓无花一针一线绣上去的。    ☆、南云来使   红妍回来的那段日子东霓笙还未知情,府内的人都像商量好的一样,对此闭口不言。   她在花园中与那个女人正面相迎,有一瞬间她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仿佛自己鸠占鹊巢了,可是想想又觉得好笑,自己和九叔本就是叔侄关系何来的占巢一说呢?   红妍如她的名字一般长的娇艳欲滴,只是少了一份魅罗的妖艳,涂得很红的嘴唇会勾出很讽刺的笑来。   两人对面站了一会,彼此沉默着,然后那个女人用轻佻的口吻说:“你就是东霓笙啊!”轻轻叹息,轻轻摇头,扶着她的丫鬟也低低笑了声,用在场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是啊,昭华国出了名的恶女,真不知怎么赖上王爷了。”   “是啊,王爷如此出众的男人,怎么会有这样的侄女呢?”   东霓笙看着眼前的这群女人,捂着嘴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你们这群女人争风吃醋争过头了吧?我可是九叔最疼爱的侄女,你们不巴结我居然还在挤兑我?小心我在九叔面前告你们一状哦。”她调皮的眨眨眼,小巧的鼻子轻哼出声。   红妍被丫鬟扶着走到她面前,弯腰,用她红的娇艳的嘴唇贴着她的耳垂私欲:“把我红妍当什么?你们两人骗的了别人骗不了我,叔侄关系?唱戏呢?唱给谁看啊?真以为世人的眼睛都瞎了不成?”   她微微张了嘴,美眸中闪过一丝惊慌,回过神来听见那女人踩着高调的步子大笑着走远。   她站在那很久很久,都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一颗心害怕的像要停止呼吸。直到腿肚子打颤她才晃悠悠去了槿药的药房,槿药一如既往的在捣鼓着一些草药。   她站在门口看了他一会,昏黄的夕阳打在他的侧面,泛着紫色的睫毛抖动了一下,抬起头正好撞上霓笙失神的样子,她扯唇一笑,“每天都在弄这些药材都不嫌麻烦的?”   槿药端了张椅子出来,笑:“那你每天睡觉吃饭都不觉得累的?”   “这哪一样啊?”她嘟着嘴坐下,夕阳下她盯着他的俊脸细瞧了一会,突然说:“槿药,你的脸色越来越差了。”   他起身的动作有一瞬的停滞,抬首又是晕染紫气的微笑:“你为什么不说我的脸越来越白嫩了?”   她收起了笑,严肃的看了他一会,“槿药,你不是一个会开玩笑的人。”   槿药闻言只是摇头笑了笑,转身接着手头上的未理出来的药材,霓笙望着他的背影鼻子突然一酸,低语骂了声:“笨蛋。”   在槿药那坐了一会,九叔从宫中回来就招人把她唤了回去,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前面那人打着灯笼一步一步走的很慢。   东霓笙一开始并没有察觉什么不对,只是走了一会,那人的步子越来越慢,慢到她恨不得要踹上他的屁股再喊上一句:“驾!”   而且那人的身形稍显微胖,九王府就这么几个人,她不可能没见过,朝寒那臭小子个子也没他高,子清那厮的身材比他好的不是一点半点的。   “停下!”她忍不住叫了出来,前面的人弯着腰止了步子,沙哑了声音问:“郡主是嫌奴才走的快了?”   她冷笑:“你这速度要是还嫌快,那我就是王九他哥了。”冷着眼在他身边走了一圈,命令道:“抬起头来。”   那人嘿嘿一笑,“郡主难不成看上奴才了?奴才这般陋姿怕脏了郡主的眼,依奴才······”   “我叫你抬起头来。”她再往前走了一步逼近。   此时却是起了一阵风,那人手中的灯笼灭了。东霓笙皱了皱眉,全神贯注的盯着黑暗中那人的动作,这个人居然能瞒着九叔周身那么多视线悄无声息的进了这宅子!   正在她随时准备着出手,那人却是唉哟一声摔倒了,她一愣,可就在她愣神之际,树影中飞快的闪出一人,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夹了那人三下两下就没了踪影。   这速度和绣弯弯有的一拼!东霓笙惊讶,同时有了一丝疑虑,那人看上去倒是对自己没什么敌意,但也不能完全排除,九叔这里高手如云,对方若自觉不敌那就没有出手的必要了。   当然现在她也没必要去追究了,因为刚才在那人逃走的同时她已经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紧随而去了。黑纱蒙面,身材曼妙,一双眼睛在黑夜中如狼一般。——是紫霄!   子清的声音同一时刻在身后响起:“小主,九爷让属下来接你。”   霓笙回身,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来的够快啊!”   子清抿着的唇角微微一抽,不过还是依言低了头,这也的确是他的失职之处,不过九爷那情况也紧急啊!“还是请小主赶紧过去,九爷正急着找你呢!”   霓笙一呆,九叔也会急?不过脚下已经生了风火轮似的,不一会就到了东燕启的门外,她通常都是不敲门就进去的,九叔的门她还真没敲过。   一进门就能看见九叔侧躺在榻上,面容疲劳,衣服还是进宫时换的,她走过去在他身边蹲下,想开口唤声九叔却仿佛被定了神。九叔是美丽的,这种美也是致命的,爱上他也如吸了毒般上了瘾,戒不掉控制不住。   她尝试着用嘴型唤出他的名字,不敢让他听见,只能在心里一遍一遍的唤着,苦涩的想掉眼泪,却又忍不住能期待来世的相遇。   正当她用嘴型一遍遍的喊着他的名字时,东燕启冷不丁的睁开了眼,一双漆黑如古墨玉似的眼中满是笑意,不知是否是错觉,笑意外竟染了点疲惫。   她惊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红着脸嘟囔:“九叔现在越来越会吓人了。”   他伸手想去搀起她,手伸到一半无力下垂,眉间忍不住轻蹙,东霓笙咦了一声:“九叔,你怎么了?”   淡雅俊逸的脸庞上浮现浅浅笑意,他似乎很开心,而这种快乐通常会有一种很神奇的作用,他的眉目看上去简直就像月光下银光波波的湖面,动人惊颤。他手一伸,“过来。”   她羞红了脸亦步亦趋挪了过去,他不会看到自己喊他的名字了吧?好丢人哪!    ☆、失去   可还没靠近他,耳边闷哼一声,她惊异抬头看见他正捂着胸口眉头紧皱,当下也顾不上什么害羞不害羞了,大步跨过去扶住他的身子,“九叔,你怎么了?”   “没事。”他抬眉一笑,细长的手指划过她的眉毛,精致的俊脸上有细密的汗珠沁出,显然仅是如此简单的动作在他看来都是极其艰难的。   她红了眼:“还说没事,你看你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骗谁呢?”   “宫里出事了?难道东凤城对你下毒了?”她开始胡思乱想起来,这也是一直隐藏在心底最深的担忧,她怕东凤城翻脸无情,九叔这样一个在昭华国起着举足轻重作用的人,难不保在东凤城心中变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他刮过她的鼻子,无奈:“说你聪明呢还是说你太敏感呢?”   她一把抓住他的手指,眼泪登时落了下来:“九叔,不要什么事都瞒着我。笙儿不是包袱。笙儿早知道了,你不是我的九叔,三疯子不是我的三疯子,我根本就不是东氏的人。”   他眸底一暗,“谁跟你说的?”   笑着摇头,“九叔,你怎忘了我娘?”   东燕启苦笑一声,胸口一闷如钝器灼胸,口中一股鲜血从喉间涌了上来,东霓笙瞧他的脸色不好急的眼眶中泪水涟涟。   “没事,没想到任玉山的五毒散倒是厉害的很。”边笑边躺了回去,门外响了敲门声,走进来的是一个小丫头,看上去小巧玲珑的,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在房内转了一圈落到东霓笙身上,然后一愣,端着药丸走到东燕启身边道:“九王爷,小姐让奴婢端来的药,说是槿药大人亲自配制的。”   那小丫头边说还用眼睛往东霓笙这边瞟,霓笙这丫头被瞟的也不爽了,本来就是情敌,现在还派个小丫头来刺探军情来着?   “药放下,你下去吧!”她当即站了起来,接过药碗一副主人模样下了逐客令。   小丫头红了一张脸,气鼓鼓的望向九爷的方向,却见九爷正闭着眼睛,嘴角的笑摆明了是不想管这档子的事,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应声走了出去。   鼻子里冷冷哼了声,转身别着头把药碗递过去,“给,你亲爱的王妃送来的。”   他不觉好笑,顺手揽过她的肩膀,“脑子也变笨了。”   “谁变笨了,是你用心不良吧!”   “我什么时候有过良心了?”他眸底闪过一丝笑意,在看向碗中的药汁时却是一冷,嘴角的笑意也泛了丝冷意。   东霓笙背对着他自是瞧不见的,仍在那絮絮叨叨诉说着她心里的不满:“她有啥好的,不就是□□那些老不死捧出来的?要不是有人罩着她还能活到现在?东凤城他脑子不正常,九叔你干嘛还非得跟着发热啊?还是说,九叔你真看上那女人了。”   她有些赌气似的抢过他手中的药丸,东燕启张了张嘴,刚想让她把碗放下,谁知这丫头一仰头竟然喝了个精光,咂咂嘴意犹未尽:“这药的味道太淡了,还有一股子香味,槿药用的啥药啊?”   东燕启头一阵疼,浑身的力气也在丧失,这时间掐的如此准。红妍和他什么时候联合起来了?在昏迷过去的那一刻,他有点担心,他的小丫头仍然坐在床头对着自己嚷着诸多不满。   是劫数吗?还是早被人算计了?他,东燕启从来都是最讨厌被人算计的!这笔账,他肯定会百倍的讨回来。   东霓笙其实只是一时赌气,就是不想让九叔喝下那女人送来的药,想着会有那么一个女人对待九叔她浑身上下都不是滋味,她也不怕她会在药中下毒,只要她还在九王府她就没那个胆!   可刚喝下这碗药之后,她就觉得不对劲,全身上下燥热难耐,从来没有这么热过,热的她整个心都在颤抖,鼻端尖闻着九叔身上不断传送过来的香味,她的手开始颤抖。   “九叔···”她回头,看到的是九叔一张熟睡的脸,那么安详,白皙的俊脸上隐约有些忧愁,好看的眉宇间染了丝丝担忧。   她心一软,伸手轻轻抚平他眉间的褶皱,滚烫的指尖在触摸到他冰凉的肌肤,他微微挑了眉,那份魅惑即使闭着眼睛都能感觉的到,更何况是在现在她浑身发热之时。   身体控制不住的靠向榻上的九叔,双手忍不住的摸上九叔光滑的肌肤,脑袋也开始一阵阵的疼,头晕过后是手忙脚乱的扯着衣服,也不知是谁的······   本该在昏迷中的东燕启倏地睁了眼,电光火石间,房梁顶一个黑影迅疾而过,伴随着不怀好意的笑声,“小子,这送到嘴的美食还有不吃的道理?”   秋水烟眸中一闪而过逼人的惊鸷,嘴角温柔和煦的笑一带而过:“任大教主难道是想来刺杀本王的不成?”东燕启一把按住在他身上点燃火焰却深陷迷乱中的小手,双眸扫向这丫头的脸,红的几乎可以滴血了。   一头白发在风中飘过,脚踝上撞击的节奏控制的相当好,声声极具诱惑,似猫爪在东霓笙耳畔划过,她像无尾熊般趴在九叔的身上,樱桃红唇也不知吻在了何处。   “燕王好福气,能得到今生最爱的女子。本教主今日就不打扰了,这嗜血魂珠就暂且留在你这。本教迟早会来取走的。”一阵猖狂的笑声过后,是让人脸红心跳的喘息声。   他浑身无力,五毒散在他五脏内腑游走了好几圈却愣是找不到缺口,试了好几次都失败。额角沁出点点汗珠,他只能无奈又无力的看着在自己身上乱吃豆腐的丫头。心底还是免不了浮现甜蜜的,这该是他想要的吧?   东霓笙郁闷了,看着床上明显陷入昏迷中的九叔,再看了看自己的身体,然后两眼一翻就想晕过去,门口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她来不及想,抓了衣服一把套上,确定九叔不会走光后,一个闪身躲进了屏风后。   门开后是那个端药来的丫鬟,很镇定的在拱门外问了声:“九王爷,王妃来向你请安了。”   东霓笙眼眸一眯,那丫头在撒谎!她在试探!   果然,那丫头听里屋没什么动静,撩起珠帘探了探头,眼珠在屋中转了圈撤身离了去。东霓笙没有漏掉她在看到床上赤着上身的九叔时眼底闪过的幸灾乐祸。   那个红妍,到底想干什么?她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拽了手中的衣服,深深看了眼床上的人,这次真被算计了!是她的大意,不过这种事发生也发生了也没什么好计较的。她才不会为此而不要性命了呢!在她东霓笙眼中还真没什么比生命更重要的。   再说,对象是九叔,不是吗?   可是她还是退却了,她不想因此而给九叔惹来什么麻烦。穿戴好依依不舍望了一眼床上的九叔,打开门正打算离去,瞧见一丫鬟正从长廊下经过,脑海中白光一闪,身体已经飞驰了过去,下手如电。   那丫鬟两眼一翻,倒在了她的怀中,素手一扬,稳稳接住了即将落在地上的盘子。环顾四周确定无人之后,她把丫鬟带入九叔的屋中,三下五除二扒掉了丫鬟身上的衣衫,扔向了九叔的床上。   东霓笙心里很清楚,自己不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所以她赌不起。她可不想让九叔为了自己的贞洁而做出一些违背自己心愿的事情。   她说过的,她不是他的累赘!   然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转身离开后,床上的那个男人就睁开了眼睛,那一双古墨铜玉似的眼中流转着淡淡的笑意,绯红色唇角上扬。   门外响起子清的声音:“王爷,南云使者来访。”   他眸光一闪,落在身边之人上,双手一扬素白的衣衫落在了手中,任玉山的五毒散是厉害,可还没厉害到让他几个时辰不能行动。早在那丫头笨拙的让自己进入她身体时他就已醒,可怕吓着那丫头,他只能隐忍着那喷薄而出的欲望让她浅进浅出。   “来的还真是时候。”打开门,初晨的光洋洋洒洒罩了他一身,子清退到一边,静候吩咐。   白衣胜雪,墨发飞扬,翻手间落满凋零的桃花,点点墨墨,像极了他那薄情又绯红的嘴唇,“南云啊,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友好呢!可谁知道这友好能保持多长时间呢?你说呢,子清。”   “是。”抬眸,眼前的人有种如临仙境般的优雅高贵。冰冷的面具下,牵扯出一丝敬仰的笑,这个人是他誓死追随的主子,他的智谋将会谋取天下!   修长的手一震,手中残留的花顿时如湮入海洋擦着水面而过,他笑着从容下阶,“走,让我们见识见识这南云的第一智子。”   东霓笙回到三王府后,听桃子说三王爷刚来找过王妃,也不知在里面说了些什么,王爷离开后王妃就吐血了。   听的桃子说完,她急匆匆冲进来晚烟的屋中,瞧见晚烟正靠在床边呆呆凝望着窗外,脸色白的吓人。   她小心翼翼走过去唤了声:“娘。”   “回来了?”她第一次笑的如此美丽,眼角展现出独属于岁月的痕迹,原来娘是老了的,只是总被她惊人的美丽而蒙蔽了眼。   她眼眶湿湿的,在床边蹲了下来,紧紧握住娘亲的双手。   “笙儿,娘亲知道对不住你,娘已经用完了一生,一直在追逐着仇恨两个字,这一辈子也就这么煎熬了过来,他说的对,你是无辜的,应该得到更多的爱,可我执着至此,还是把嗜血魂珠给了你。原谅娘亲吧,娘没有后悔的路可走啊!”   “我知道,我明白,笙儿要的不多,只要娘能够好好的和笙儿在一起,笙儿现在不恨了,真的,一点都不恨了。”只要你能好起来,只要你能不扔下我···眼泪,从没觉得它是一种表达感情的载体,可现在她觉得自己恨不得把一生的眼泪都流尽。   抹了抹眼角,她笑着说:“娘,你认识一个秦黎的人吗?”   攒在手中的手明显一僵,那个靠在床上呆愣的女子缓缓转过头来,眼泪在眼眶中打转,红艳的嘴唇禁不住的颤动,“你,再说一遍?!”   “秦黎。”东霓笙想了想,还是把那两个字说了出来,那人是这样介绍自己的吧!不过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做的梦,毕竟太不现实了,还有暗黑河···   那如烟飘渺的女子眼神一滞,猛的坐了起来,胸口一口浊气上升,噗的一口血吐了出来,“他,果然是坠入了暗黑河。你,见到他了是吗?”   “不是梦吗?他是谁?您怎么知道暗黑河?真的有那东西吗?娘,你还有好多东西没有告诉我。”东霓笙惊慌失措的帮她擦拭着嘴角,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   一声叹息幽幽响起,头顶一双手压了过来,一股冷气突的窜入她的身体,东霓笙打了个激灵,猛的抬了头——   为什么会这么冷?冷的,让她的心不停的抽搐。那种来自灵魂的恐惧···她不要,不要就这么失去她!她才得到她没多久,为什么老天又要如此残忍的剥夺她的爱???    ☆、蜕变   晚烟离开的匆忙,匆忙到让霓笙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好多的问题都没有得到答案,甚至连一声呼唤都没有唤出口。握着那双冰冷的手,呆呆的望着床上那双睡着了的容颜,她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直到桃子的一声尖叫和痛苦把自己唤回了现实,眼角的泪水干涸而枯燥,门口的那抹身影刺目的让她恨不得上去撕烂。   “王爷还真是料事如神,刚准备了缟素现在就派上用场了。”轻蔑的口吻带上讥嘲的眼神,虞锦素撩了裙摆走进来,环视了一圈屋子,咂咂称奇:“我还一直相信着外界的传闻,三王爷爱妻疼妻,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桃子止了哭涕,一双眼睛红彤彤的,有点惊恐的望着门口的女人,那个才过门没多久的女人,而让她刚到惊恐的并不是那个女人,而是她居然会当着小姐的面说出如此恶毒的话。小姐她······桃子心里慌的不得了,小心翼翼转了头,看向一边的小姐···   东霓笙正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了眼,长长的,好长时间都没打理了,多了些细细碎碎的长发,嘴角扯出薄薄的笑意,在这种时候彰显着不同寻常的气氛。   她紧握着双拳,冷冷吐了个字:“滚!”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虞锦素在大门口的桌子边坐下,笑的美丽。   “滚。”   “算起来你也算是我半个女儿,今日你娘亲去的突然,我只是奉王爷的命来料理后事的,你如此不明事理······”   “我再说一遍,你给我滚!”她猛然抬起头,脸上的笑如罂粟花般妖娆的离奇,看的虞锦素心一颤,手掌心竟出了汗。   想想也来了火,自己竟然被一个黄毛丫头如此逼迫,好歹自己身后还有大哥撑腰,他东千陌都不敢拿她怎么样,一个区区郡主就想让她下不了台阶?笑话!   “东霓笙,用你的脑子想想你是身份才来跟我说话。”她一拍桌子怒吼了起来。   桃子胆战心惊的看了一眼沉默却笑的莫名其妙的小姐,然后惊异的发现她的眼睛开始变色,眼中的黑玉被一点点吞噬,那红艳艳的诡异瞬间吞噬了整片黑海,似乎要滴出血来的浓郁吓的她尖叫了出来。   虞锦素也发觉了东霓笙的不对劲,但碍于面子和从小养成的镇定她还是稳稳的站在了那。   “不滚是吗?我给了你机会,你为什么不滚?”胸口喷薄而出的嗜血让她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不知为何,她突然好想见血···满目的血红,什么都看不见,只看到一红烛点燃整个黑暗。   她一步步逼近,虞锦素一步步后退,“东霓笙,你发的什么神经?难不成你还想杀了我不成?你···放肆!”   “放肆?”她口干舌燥,吐出红色舌尖舔了舔唇,身形一晃下一秒双手便卡住了虞锦素纤细的脖子,双唇抵住她的耳朵低语:“你可知什么是放肆?我娘亲还躺在这呢,你有胆量进来就该有赴死的准备。”   虞锦素被她浑身爆出的凌厉杀气给震撼了,心底蔓延出来的丝丝凉意直透四肢,眼露灰白,双手开始挣扎,她可不想死在这,她拼命挣扎拼命呼叫,可是院中寂静如初,连跟来的丫鬟也不知去了何处,这座院子真的变的安静死寂!   桃子用双手紧紧捂住嘴唇,可还是禁不住那样的恐惧,细细的抽涕声漫溢出唇角。   红阆苑,安静的如一座坟墓!风吹过,院中阵阵桃花香,吹不散血的味道······   门口站着的女子微笑如初,赤瞳双眸,滴血成殷,枝头的桃花落了,离不去逃不出那无形的煞气。   就在这发生不久,红阆苑十里之外开始有无数条人影唰唰蹿出,以惊人的速度往不同的方向离去。   傍晚时分,各家客栈都打烊了,唯独有一家客栈还烛火通明,屋内亮堂的很,掌柜的正趴在桌子上一下没一下的拨着算盘,最近皇城也热闹了起来,听说南云使者也将在这月底到达昭华之都,这家店一代代传,传到他手里也没以前那么红火了,本打算关了店门回乡村渡过安稳日子算了,没想到还能赚到如此一笔大财!   董英成想到此手中的算盘拨的更加的响亮了,嘴角的笑越扯越大,都快耳根子了,连门口走进的一批黑衣人也没注意到。   啪一声脆响,银子碰撞木桌的声音他听了大半辈子了,可没有哪一次会如这次般听的让人毛骨悚然。他有点讪讪抬头,点头哈腰满脸笑容,“客官,你是要······”   “十万两,买你的命!”剑太快,白光闪过,董英成连呼吸的机会都没有,只觉脖子上一凉,倒地时看见十几个人脚上都是清一色的白龙黥翅,他年轻时也算行走过江湖,对这个标志当然清楚不过!   任玉山···他居然让任玉山那个大魔头住进了店!活该他瞎了眼被银子给诱惑住了。   “开始了吗?”林南推门而入时任玉山正靠在窗棂边望着漆黑的夜空,白发长发在空中飞扬起好看的弧度,眉间的赤珠红砂在幽暗的灯火中散发着独特的魅惑。   “是的。今晚开始蜕变。”林南低了头禀报,手中的剑一紧,犹豫了半响,道:“晚姑娘她······”   “嘘!”他伸出手指在嘴角靠了靠,“不要喊她的名字,不然她听到了会舍不得的。”   林南心一沉,抬眼看向窗边的那个人,主子他······   “我知道她会舍不得我的,她说过她会留下来陪我的,她从来都不是会食言的人。林南,我觉得我错了,十年前就错了,我不该怀疑她,不该在她和嗜血魂珠之间徘徊,我总以为只要我把魔宫强大起来只要我能为她报了仇,她便会一心一意追随了我······”   太多的以为,太多的自以为是,如今生死别离,他却不得不后悔了。那段执着的路,走到了头居然是悬崖!他任玉山活了一辈子,却从来不知道自己要什么,正如她当初说的他太多疑,总是无法信任别人,这样的人最后是要悔恨一生的!   雪山之巅,大雪纷飞,常年积压的雪以一种不可摧毁的气势独占鳌头,常青松耸入云霄,末枝端的一点点往下弯,形成一种雪山独特的弧度傲然群士。   背山而立的男子一身雪白长衫,绣腕上一朵精致的梅花悄然绽放,衬得他面若冠玉,唇红齿白,风吹过他的长衫,雪落在他的肩端,他只是冷漠的看向通向山下的道路。   而他身后的一位老头子正摇摇晃晃的从山洞里钻了出来,面容清癯,虽然看上去长了年纪但身子骨硬朗,面色潮红,手上拿着的红瓷酒壶让这位本该有点威严的老头子顿时失了威信。   他三步一走两步一停,在离白衣男子十步之遥的时候就想单手拍上去,猛的扑了个空,只能自己爬起来摸了摸鼻子有点憋屈道:“雪涯啊,你站那么远干什么?为师不是让你站在我三步之内吗?”   那个被他称为雪涯的男子似乎并没有听到他老的一番苦诉,依旧站在那纹丝不动。   老头子颇无奈的摇头叹气:“唉,我这师傅当的可真是一点面子都没有了。我说雪涯啊,你执念也不用太深,那丫头的魔性虽深可是本性不坏,所以未必要动杀念的。为师知道小梅的事让你很难过很痛苦,可是这已经是·······”   老头的话在半醉半醒中接受到一束寒冰似剑的眼光时戛然而止,雪山老人顿时很郁闷,为什么当别人的师父就能趾高气昂,走出去都是昂首阔步的,往这小子面前一搁简直就成了八百年的奴才命了。   “话说完了?”雪涯开口,语气依旧冷的能让人冻结。   雪山老人这会子也有些清醒了,面颊上的潮红退了去,眼神严肃了起来,“你真要杀那丫头?”   雪涯背着他而站,没有说话,只是那份沉默让雪山老人更加笃定了自己的想法。   “雪涯,这丫头是什么身份,你不会不知道。不能动。”   “就因为东燕启?”   雪山老头一时沉默,手中的酒壶被他别在了腰间,叹了口气道:“还是我跟你一起去吧!无论是因为谁,那孩子的命数已定,你若扭转了她的星辰,这天下可就乱套了。”   白衣男子站在雪中沉默半响,然后一字一语斩钉截铁道:“即使乱了这天下,嗜血魂珠我毁定了。”   雪山老人一愣,回神时那人的身影已经飘出好远,无奈的捋了捋胡须长叹:“命中之劫数啊!雪涯啊雪涯,你可知你才是小梅的那道劫啊!”   东燕启赶到三王府之时,天色已晚,可是府内滔天的大火掩映着骇人的气势,从里面不断传出来的哀嚎声痛哭声夹着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跟随他来的几个手下也都是从战场上身经百战的,可是还是忍不住皱了眉捂了鼻子。   这么浓烈的血腥味,甚至还有一股似有似无的人肉香味,这里面到底在干什么???   绯红色的薄唇只是抿了抿,身形一闪就进了府内。才踏进去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制住了脚步,他心下微惊,眸中流色微闪。这就是嗜血魂珠的力量?   昨晚若是没有南云使者的来访,他坚信他可以压制住她的魔性,他太了解她了,那个丫头的内心有多脆弱没人比他还了解,外界把她传扬的如此邪恶,殊不知那只是一个单纯孩子的恶作剧。   红妍的目的便在此吗?任玉山料定了嗜血魂珠成魔的时间所以才会选在昨夜。他还蠢笨的没有任何察觉。   府内已经被烧的面目全非,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烧焦的尸体,但是那股子肉香并不是从这些人身上发出来的。东燕启蹙了眉,脚步不停,环顾四周尸体的横躺情况直接奔向红阆苑。   门被一推开,他脸上一直维持的镇定被打破了,耳边全身刺耳的尖叫声——   “东霓笙,你个疯子!你会遭到报应的!”   “你个魔鬼!老天会惩罚你的!”   火架上的女子面容苍白,在火光的映照下折射出诡异的红晕,她目眦欲裂,瞪视着站在她面前的少女,眼中有恐惧到极点转至的痛恨。   火架下跪着一个丫头,浑身颤抖,头低的很低,手上的动作未停,被削的平整的木柴一块块有条不紊的放在火架下。   东燕启很快收回了视线,转移到站着一动不动的东霓笙身上,她似乎一夜间变了不少,三千青丝披散在肩上,白衫坠地,赤脚站在青砖石面上,火光下的背影孤独到傲然。   他走过去从背后搂住她,一如往常那般轻抚她的发顶,声音温柔如魔音灌入她的心坎:“怎么一个人跑回来了?醒来就见不到你的人影。”   她乖巧的躺在他的怀中,不回头,仿佛被定住了般愣愣的望着火架上的女子,双眼早就变成了赤红色,本就绝美的脸颊此刻变的更加的绝艳,盛放着一种不属于人世间的美。   “九叔···”   “嗯?”   “我杀人了。”   “没关系。”   “她死了。”   “我知道。”   “我控制不住自己。”她的身体开始颤抖,害怕到了极点,火架上的火还在疯狂的燃烧着,鼻端的味道开始变成焦味,虞锦素那双美丽的大眼睛睁着,死命的睁着,死也记住杀了自己的人。    ☆、和亲   东霓笙的名声在经此一劫之后在昭华城变的更加的恶劣,有人说她已经被阎王勾去了半魂,有人说她已经入了魔道,任玉山重出江湖只是时间问题而已。而二十年前曾在几国之间引起纷战的嗜血魂珠又有人提起,一时间江湖上起了波动,百姓间那股无形的恐惧也如漩涡般越传越开。   东霓笙在安顿好晚烟后也变的沉默起来,朝堂上也因着她杀了虞锦素而剑拔弩张起来。虞子目的忍耐到了极限,几次上奏要亲手杀了这个妖女,却都被皇上驳了回来。   东凤城不是笨蛋,在这种时候当着全天下的面视王法于无物,他知道会是什么后果。南云的使者也不安好心,时常跟着底下的朝臣上早朝在一边候听,明眼人都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九王爷这几天抱恙在身一直未上朝,但是朝上眼线众多,虞子目和东千陌的一举一动他都盯得紧紧的。南云的使者也在三天后被正式请到了王府内,那位被称为南云第一智子的鞠昂,听说他在南云的地位已经可以和帝王平起平坐了,可想而知南帝对他的器重。   鞠昂来到九王府后一直被安居在安静的院落内,九王爷的面也没见到,不过九王爷的风姿在上次会面中已经见识过,他这南云第一智子头一次对人有了钦佩之心,无论是谈吐学识修养还是仪貌,让他从内到外佩服的五体投地的人还真是没有过。   午膳过后,洛夜从门外走了进来,鞠昂正捧着一杯茶坐在窗户下晒着迷人的太阳,气候有点冷了,枯枝落叶飘的到处都是,这个院子的下人大概受了主子的吩咐,从没踏进这里半步。   他头也没回,有点肥胖的脸上堆满了笑容,“洛夜,我们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啊?昭华的天气可比南云冷的多呢,还没入冬我就感觉透骨子的冷了。”   “爷放心吧,出门时夫人特意吩咐属下多带了几件加厚的外氅,都是千年狐皮。”   鞠昂抿唇笑了笑,肉嘟嘟的脸上奇异的镶嵌着珍珠般明亮的眼睛,只要他一笑,那双眼睛似乎透了灵魂般,笑意会沁到心窝。“总以为娘肚量小,没想到还会为我舍到这个地步。”   洛夜拿过他手中的空杯子,闻言,手在空中一滞,“爷看你说的,您还不了解夫人的脾气?就是一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小时候哪次闯了祸不是夫人护着的。”   “那倒是。”他转过头,目光投在远处,突然心里有了点凉意,不无无奈道:“希望她还是不要记恨我的好。”   “夫人理当能理解的,那时还小,不是爷的错。”他把泡好的新茶递到鞠昂的手上,沉吟半响道:“爷,九王爷让你过会去他那一趟。”   “终于要见我了?”鞠昂抿了口热茶,呼出一口热气,才能驱逐掉一点体内的严寒。   “嗯。”洛夜轻轻应了声,“那个郡主最近似乎安分了不少,性子比以前还要乖张了,而且现在没几个人能治得了她。爷,你确定要她来和我们南云和亲?”   “她的性子怎么样不重要,有没有人能治得了她也无所谓,只要她能牵制住东燕启的脚步就好。”鞠昂从椅子上站起,洛夜赶忙从屏风上取下件衣衫为他披上,若是在这受了凉他不敢想后果。   “可要是这女子对九王爷来说如此重要,他怎么会放?他不是别人,他是能布下如此精妙棋局的东燕启,心之高,性之傲,又有几个人能驾驭?”   鞠昂停下脚步,微侧头瞧了一眼洛夜,笑:“洛夜,你变聪明了。想问题不再像以前那么简单了。”   洛夜有点不好意的摸了摸鼻子,“要是不聪明点,哪有资格站在爷的身边做事啊?”   “居然还学了这么一招啊!看来鞠府把你也给染黑了呢!”他扯了扯衣领,走出门,门外阳光和煦,洒在身上有种被拥抱的温暖。   他们居住的院落不偏僻但是属于绝对安静的那种,加上九王府本来人就少,所以走在小道上基本上看不见什么人。   洛夜快走几步,侧耳细语:“爷,这王府内高手如云,我们是不是该想办法出去?”   “出去?”鞠昂挑眉拉扯出一个可爱的笑容,“没有他的放行,你以为我们会活着走出昭华?”   洛夜心下一惊:“他即便能在天下引起再大的风波,也没有大胆到如此地步吧?”   他好笑又无奈的摇了摇头,微胖的身子一摇一摆走在落满金穗子的小路上,这昭华国的秋天也冷的渗人哪!   两人走进锦园的时候,迎面正撞上一个少年,长的清秀有余英气不足,面无表情的从他们身边走过,扫也没扫他们两人。   让洛夜心惊的不是这少年的冷漠,而是被他拖着的少女,看上去是个侍女,不过早听闻昭华的九王爷从不近女色,这府中的女仆都是那个王妃带过来的吧!   那侍女也不知是死是活,流血流成那样估计离死也不远了。手骨弯成那样已经是严重骨折,现在还不及时医治她的一生也就这样毁了。   “鞠公子,王爷早在候着了。请进吧!”正待他们两人发呆时,从屋里走出一面具男,看不清长什么样子,但是面具下那双眼睛冷的如把利剑。   洛夜双拳紧握在身侧,这王府内的人都阴阳怪气而且都是武功高强者,他们这次来一共只带了五十人马不足,要真是被强押在当质子,也是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除非南帝会那个勇气攻打昭华。   鞠昂面带微笑,微微欠了欠身,“实在是失礼了。”   子清眸底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抿唇点头,离开。   鞠昂走进去时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有种沁人心脾的舒心,不由得多吸了两口。定睛看去时,香台前站着一男子,紫色长衫,紫色发带,整个人似乎都散发着一股妖异的紫色气息,手指间萦绕着的烟雾让他看上去更像是一个下凡的仙子。   然,这感觉在接触到另一道强烈存在的压迫之后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撇头望向床榻上的那个人,依旧是白衣胜雪的长衫,完美到无可挑剔的五官,此刻正闭着眼沐浴在阳光下,看似慵懒闲散,但那种强大而无形的压迫,即使闭着眼也能感觉的到。   黑而浓密的睫毛颤抖,倏然睁开,黑而深的曜石,闪烁着莫测的光,绯红色的薄唇上扬,语气中卷了丝疲惫:“在府内住的可还习惯?”   鞠昂也不是什么扭捏之人,大喇喇欣赏了两幅美景之后,笑着走上前去弯腰作揖,“谢王爷还念挂着在下,王府招待周全,我们住的还算习惯。只是离故土远了些总归有些不适应。”   “哦?”细长的眉微微挑起,他单手撑起额头,随着他一个随意的动作,乌黑的长发散乱的披了一榻,“鞠公子可是想回去了?”   鞠昂抿唇一笑,两边的酒窝浅浅漾开,“出来有些时日了,家里催着,皇上也指责在下办事不利了。”   “是吗?”他眯了眼笑,眸底有种潋滟的波光,修长白皙的手指指了指一边的书信,白色宣纸折叠的很整齐,有一道明显的褶皱,已经被打开看过了。“可是南云来信了,你看看。”   鞠昂心里咯噔一下,随即使了个眼色让洛夜去取了信过来。   信中大致的内容他也已猜到,南云公主还是要来了,受了皇帝的旨意,南帝向来懦弱,一年多来连续在南云发生的事让这位上了年纪的皇帝起了惶恐之心,所以无论这次是谁和亲,即便他说服不了九王爷放玲珑郡主过去,南帝还是会派公主过来完成这次和亲的。   榻上的那人笑的如沐春风,让人生不起任何厌恶,反而因着他的笑倍感亲切起来。“听说,南帝很疼爱你们的公主是吗?”   提起那人,鞠昂回了神,脸上扬起一抹暖心之极的笑,这没有逃过榻上那人的眼。   “是啊!南帝很疼爱这个公主。”低了头,微叹。   眉梢上扬,绯红色的薄唇牵起,他站起身,“能得南云第一智子如此称赞,应该是个不错的女子。”他的话语轻柔,如清水涤荡过心肠,只是鞠昂还是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真是可惜了呢!”他不无惋惜,眉眼间掺了点墨,黑眸深眩不见底。   鞠昂弯了腰低了头,谦谦一礼:“多谢王爷的赞美。王爷若是见了我们南云的公主必定不会后悔的。”   女人在政治上的地位从来没有改变过,换种方式换种环境,只要目的一样就可以了。鞠昂一直都知道她的命运,南帝只得此一女,宝贝的不得了,可是帝王家的宠爱都是沾染上政治色彩的。   这一点,南云公主琉璃莹比谁都清楚。所以那年,池塘边,她才会毅然决裂的断绝了与他所有的来往。   “鞠昂,我的身份注定我们不可能在一起。无论我爱不爱你。”   纤白细指搌起炉炭青顶,一阵淡若幽蓝的香味顷刻间飘散在一方空间中。白色烟雾中,昭华国年轻的王爷笑的飘渺不定,幻若神子。“见,恐怕是不会的了。鞠先生这么多年调查本王也应该有些底细了,本王的性子是什么样的恐怕也无需旁人来讲,倘若你真心把你们南云公主的幸福压在本王身上,那也得拿出你的诚意来,你说呢?”   他挑了细长的眉,薄如云烟,却极为精致。有人说细眉薄唇的人是寡情凉薄之人,霓笙向来不信,她老说要是长这么好看的人都变成凉薄之人了,那那些丑的浓眼粗眉的人是不是都要得到老天的眷恋呢?   鞠昂侧了身,透过烟雾望向那个男人,突然他有种心累的感觉。这些年行走朝堂阴谋诡计见识的也多了,一身盔甲也练得足够坚硬了,可是心却在一天天迷了方向。   他叹了口气,“王爷,不是臣没有诚意。只是皇命难为,昭华和南云一直都是和睦相处的,王爷又何必做的如此之绝?”   东燕启放下青炉顶盖,对一边的槿药道:“撤了吧。太浓了那丫头来闻得又该头疼了。”   槿药应了声,端了药炉出了屋。走过鞠昂身边时顿了顿,回了头,“鞠先生,现在服用的药停了吧。你身上湿气已入骨髓,一般的偏方是治不了的。若有时间来我药房,我给你重新配置个药方。”   鞠昂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这位就是九王爷身边的“药手回春”,在江湖上被称为人间的阎罗。   当下作了一揖,一伏到底,“谢谢槿大人的指点。”他没应是去还是没去,一语带过,但是礼数绝对周全了。   槿药也没多做停留,深深看了他一眼,瞥向九爷那边才知是自己多虑了,于是端了药炉走出了屋。   东燕启笑着走回床榻,“听说鞠家的人都有骨气,还真是没错。南帝三请入朝政都被拒绝了,你父亲的那点气节你倒是学了个十成十。”   “王爷说笑了。”   他低低的笑了出来,外面的风漏了进来,吹散了他的头发,白色长衫在风中蹁跹如蝶。榻上的玉枕衬着他的肌肤莹润美艳,眸中突显悲悯之色,“有骨气的人未必有傲气。鞠府的这潭水也深哪,你们活着走出鞠府算不错了,你说要是鞠府哪天把眼光放到了南云公主身上,怎么办呢?”   他转了眸,看向底下的他。唇扯起,“或者说,你该怎么办呢?”   明显感觉到他身子的僵硬,东燕启止了话,静静的看着他。   “不会。”到最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样的斩钉截铁是来自何方。鞠府是个什么地方他比谁都清楚,若说皇宫是个巨大的囚牢,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那么鞠府就是一座活死人墓,他们靠无相残杀为乐,以饮血剥皮为生存原则。   那样一个地方,被盯上的人只会有两种结果。一、彻底的被改化;二、求着被杀死,被撕裂。   东燕启轻轻点了一下头,嘴角的笑一如既往的温暖,“嗯。既然这么肯定,那么我们就拭目以待吧。”   鞠昂离开时正好碰上东霓笙,见到这传闻中的昭华恶魔时,他不禁有点愣神。眼前的丫头最多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有种张扬的美,不同于九王爷的绝艳,但也自成一种罪恶之美。是的,看到那张脸,他脑海中情不自禁闪过了那两个字。   她也正好瞧见了他,本往前的步子滞了滞,偏了半个身子斜了眼冷冷看了看他。   鞠昂知道她认出了他!那一晚本就抱着试探的心里来的,没想到居然被这丫头给扳了一道。   他苦笑着低头,等着她可能会发飙撒泼的骂一顿,说不定心里再不爽还会干上一架。可是等了半响没见有啥反应,抬头时,眼前连半个影子都没有了。   变了!好强烈的变化!鞠昂心里微叹。那一双犯了调皮的神色,现在已经变成暗色的血红。还真不知这样一个人怎么和和亲联系上,要是她一个不爽杀了南云数十位将士来陪葬,那可就不好玩了。    ☆、归来   东霓笙一直认为绮户是不会再回来的,她记得他说过他有他的血海深仇,有被烙上不可逆转的命运。可是这样的人就在某一天突然回来了,踏着残阳似血的霞光,站在门口,泛着暗蓝色光的眸子就那么定定的看着她。   她扯唇一笑,话语清淡,似乎他只是出去转了一圈,恰巧在这个时间段回来了。   她变了很多,晶亮的大眼睛中没有了嬉笑狡黠之色,她没有走过来倨傲的直戳他的肩膀怒骂他。而只是淡然一笑,那笑中包含了太多的东西,精致的面庞上刻下了很多他不懂的东西。   “终于回来了。”她侧躺在藤椅上,眯眼看了看他,转头望向有些刺目的阳光。   他低头嗯了声。   “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回来了呢!”   他不语,良久才说:“不会。”开口,很想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可是他不知以什么样的理由问,以什么样的姿态问。于是,只能选择沉默。   暖日透过稀疏的枝桠密密麻麻照在她白皙的脸上,浅薄的嘴唇似有似无的上扬着,用手遮了眼。她没有问报仇怎么样了,也没有问这段日子是怎样过过来的,或者已经放下了······   太多的未开口,只是觉得没必要。他说过他会终身追随于她,她说过想走时不用打招呼。   三王府再也没有她的影子,也没有三王爷甩鞭子的蛮横身影,萧条而凄凉。他从外面回来,听了许多的风风雨雨,知道昭华现在不安稳,也知道几国之间已经开始有了多多少少的间隙。可却不知被哪一条无形的主线给牵制住了,那么多的隐患始终没有找到爆发的缺口。   九王府成了她最终的归属。他也就跟来了。   可是这里也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清净,有了女眷的王府总是有些变化的。何况还是已故右相红方毅的女儿,东霓笙一直不待见这个女人,心机太重,脸上的笑太假,看上去就是那种整天关在闺房中打小九九的。   南云公主来昭华的那一日,城中从未有过的热闹,大街小巷都挤满了人,跟过节似的。长龙摆舞,敲锣击鼓,南云人舞出的各种各样的舞姿,好看妖娆。看的昭华百姓饱足了眼福,心下不禁唏嘘:早听闻南云人不同于其他国的百姓,皆是能歌善舞之辈,大胆而开放,民风宜善。   昭华的禁卫军一路跟随,一路保护。   殿座上的粉红色纱帐阻隔了外界一切的喧哗,安然而寂静。这反而更加添了一份蛊惑。老百姓都纷纷昂了脖子想看清楚里面的佳人,只是守卫实在太严密,直到轿座被移入皇宫中都没有人窥的其貌。   东凤城亲自在宫门迎接,一身黄色皇服贴身威严,上挑的细眉,朱红的润唇,那样一个长相阴柔的男子偏偏生性残暴,喜怒无常。   底下的臣子皆是着装厚重,面上带笑,笑中隐隐有着一些身为昭华臣子的傲慢。对于此次南云亲自提出的友好之邦契约,昭华还是有点欣欣然的。   她素色白裙站在城墙上冷眼看着底下走过的人,身边跟着的男子湛蓝瞳眸,刀剑削成的侧脸隐埋在阴影中。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视线处,透过千万人,他知道她在看那个人。   即便万人簇拥,那样的气质总是能够让人一眼便能看出来的。白衣胜雪的男子,蓝色锦带松松绑绑绾了发,额前碎发下是一张温雅倾城的脸,勾着浅淡不失疏离的笑。   他似乎也知道她在看他,隔了人群撇了头对她暖煦一笑,似对她无限的宠溺。   “我应该相信他的,是吗?”她轻笑。身后的男子已经明了,那特有的清冷蓝眸忽的一暗,不知如何回答。   今日早上红妍来找过她,带着宫里最好的太医,浅笑颜颜,却让她倍感讨厌。那微隆起来的肚子带着炫耀般的讽刺,她终究忍不住出手了,幸好当时绣弯弯出手了。否则红妍也会命葬她的手下,绣弯弯第一次没了弯弯的笑,“九爷的命令。”   短短五个字让她一下子如坠冰窖,她是可以相信他的,她甚至可以认为是这个女人在外面偷了腥回来气她的,可是为什么呢?她找不到任何理由。   “可是她是他的妻,正大光明的妻不是吗?还追随他去了战场。”她说的苦涩,嘴角的笑越发的张扬起来。   绮户抿了唇,还是选择了沉默。他永远也不知道如何去开口,他所能做的只是站在她的身边,陪着她一起心痛。   槿药一听绣弯弯说了事情的经过之后,顿时放下手中的药草就往门口奔去。   “怎么了?”绣弯弯一口吐出刚吞下去的甜药丸,急匆匆的跟在他身后。   “你说什么不好?说是九爷的命令。”槿药停下脚步,恨铁不成钢。   绣弯弯瞪了双大眼睛,“是九爷的命令啊!”   “九爷的原话是什么?”   “让我看着那女人嘛!拿到锁魂令啊。”   “我说绣弯弯,你下次说话能不能说完整点?”槿药无奈摇头,脚步不停的往外赶。   绣弯弯不死心的跟在他后面:“我没说完整吗?可是我觉得这样说比较简单易懂啊,九爷的命令嘛!”   槿药哑口无言选择沉默,只能加快脚步往皇宫赶去。可是皇宫的禁卫森严,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两人在门口出示了令牌也没有用。   “南云国使者在,时辰已过,不得任何人入内。”守门官员铁面无私的陈述上级的命令。看样子是一点面子都不卖的。   绣弯弯卷了袖子,大怒:“什么破玩意?张开你的狗眼看看,小爷我可是九王府的人。”   “小的的狗眼看的很清楚!九王府的人也不可以。即便您自称是南云的皇帝,还是要出示皇上的手谕。”   “你!”   “行了。”槿药一把拉住快要爆发的绣弯弯,扯了他的袖子往回走。眉头紧皱,心里不停的扑通扑通跳,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绣弯弯还在对那人的态度问题喋喋不休,恨不得剑把他分尸得了。念叨了半天也没见槿药理他才觉得不对劲,歪了脑袋,问:“你怎么了?”   槿药停下脚步,在城墙的拐角处停住,靠了墙道:“皇上把九爷的人换掉了。”   “换就换呗!”绣弯弯耸了耸肩,“你还怕他伤了九爷不成?”   槿药皱了眉摇头,他当然不认为会有谁伤的了九爷,但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或者说会有一场什么阴谋发生?   绣弯弯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放心吧!没事的。照九爷的性子,你会认为这点事情瞒的了他?恐怕早就料定了。”   此次宫宴举办的空前壮大,镀金杯盏,琼玉箸子,无不彰显昭华的富庶。东霓笙坐在角落中看着宴会上形形色色的人,眼角的余光瞟见端坐在右席上的南云公主。一袭质地轻盈的白纱裙,面罩蓝色锦帕,即使见不到脸,也知道定是会倾城人儿。   传闻这南云公主可是南云国最珍贵的至宝。南帝对这位公主可是喜爱到了心坎上,可想而知,如今这次来昭华南帝是下了多大的决心。   讽刺的唇角勾起,薄凉的双手端起桌沿上的酒杯,浅浅酌上一口,酒不烈,还没有好运酒馆老板娘酿的桂花酿后劲大。   宴会上的酒舞是避无可避的,宫里最不缺的就是舞姿好的宫女,用来娱乐那些道貌岸然的官家臣子是绰绰有余的。   东凤城坐在最上座,接下来就是东燕启,最下角是东千陌,按理东霓笙应该坐在东千陌一边的,只是这位郡主最近脾气怪的着实让人无法捉摸,一个冰冷的眼神就让人无法抗拒。   南云使者中除了那位长相胖嘟嘟的鞠昂,还有一位上了年纪的长的肥头大耳的,霓笙的目光在他身上停了会,不为其他,只为他这副气定神闲的吃相。一手一只鸡爪,吃的满嘴油渍,可是眼神却还能如此的淡定在每个人身上逡巡而过。   两人视线在半空中交织了会,大概碍于霓笙的眼神太冷,那胖子盯了会又重新抓了只鸡腿继续看向别处。   “南云最小的王爷。”绮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霓笙掀了掀眼皮,没有搭理。小王爷也请过来了?   东凤城整场宴会都阴着一张脸,以至于底下的臣子都不知该如何开口,那些使臣虽有心挑衅一下这位昭华的帝王,但是他出了名的阴狠还是在他们心中留下了阴影。只能各自抿着酒和隔桌的人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   全场气场压倒性的九王爷一贯的如沐春风,笑容倾城,别人敬过来的酒没有任何推拒,喝了大半个时辰的酒也没见的有醉意,鞠昂对他倒是又增了几分敬意。   收场时,不知是南云哪位高官站了起来,提了句:“此次南云前来,是希望敝国能和贵国友好结邦,希望凤皇还能看在敝国的诚意上,能割舍一位郡主来敝国。”   众人到嘴的酒杯都纷纷停了下来,有人面露侥幸之色,有人面露担忧,有人挑了眼在看热闹···昭华国上上下下恐怕没有一个人不知道,这南云口中所说的郡主会是谁!   郡主就只其一,除了出了名的捣蛋鬼恶霸其名的东霓笙——玲珑郡主,还会有谁?   于是乎,目光都集中到了角落中的东霓笙身上。想看看这位当事人会有什么反应,要是照以前的玲珑郡主恐怕早就跳起来了,一定会挥舞着拳头上去揍上一拳。   可是现在的她,沉默着。可怕的沉默着。执着酒杯的手有意无意的绕着杯沿转圈,眼神飘忽,也不知在想什么。似乎对刚才那人的话根本就没有听进去。   东霓笙还未开口,一道清越之声夹着淡淡的笑意,却让人一下子有了紧迫之感。“南帝的诚意本国的子民都看在眼里,公主亲自千里迢迢而来,昭华人才济济,本王相信公主一定不会失望而归的。”   此话一出刚才那位使臣顿时面上一青,往鞠昂那边瞟了两眼。九王爷的意思当众表白,很明显是想让他们南云公主在昭华选位夫婿回去,而不是让他们的郡主跟着他们去遥远的南云。   再深一层次的说,他们昭华的郡主是比南云的公主还尊贵的。这在某种意义上讲也是贬低了南云的身份。   风华绝代的白衣少年,举着酒杯遥遥一指,仰头喝下,“本王预祝公主匿到良人。不枉此行。”   白纱影动,佳人缓缓站起,牵扯着全场所有人的一呼一吸。   “多谢九王爷的吉言。只不过这次璃莹来此并不是为了匿的良人。”面纱下的笑颜如云般淡雅,她伸手扯下面纱,底下顿时猛抽一口冷气——   嘣的一声。桌子被巨大的力道掀倒在地,手中的酒杯也被突如其来的压力挤得粉身碎骨,喉间很久才憋出一句:“是谁?”   南云公主琉璃莹倒没有大家所变现的那么吃惊,她淡然的浅笑,微微侧了头望向那个男人,尾音上挑显得有点高兴:“是谁重要吗?”   鞠昂握紧了拳,白嫩肥嘟的脸庞微微涨红,“为何不告诉我?”   “告诉你有用?”她昂了头,大大的眼睛里盈满了趣味,挑衅的望向他。   那张本该让所有女人妒忌,让男人倾慕的脸,此刻正攀爬着一条红褐色的伤疤,血肉已经开始结疤,伤口看上去是最近才弄成的。   而能在公主脸上动刀的人,不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就是有十层十的把握把所有的风险给压下去。这个人是谁?或者说这个家族是谁?   鞠昂的脸色开始泛白,颤抖着双唇不知该说什么。他,无话可说。鞠府内潜藏着什么样的人他怎么会不知道?那是比皇宫还可怕的地方。   依照东燕启的密集网他也不可能不知道,这次南云公主在鞠府内遭受的残酷,他在南云的探子早就跟他报备过,在黒木动手前,探子曾飞鸽传书问过是否营救。   他捏着那张宣纸笑的如沐春风,对门口的槿药低低笑开:“槿药,你觉得鞠府在南云的地位可重?”   槿药沉默了会,回:“重或不重,权在事态严重否。”   他笑的更加开怀了,绝艳的脸上有一种令人目眩神迷的光彩,槿药知道主子从来不是什么好人,他的狠注定会让一些人受到伤害。   南云公主此次受到的伤害显然已经降到了最低,但是在一公主身上动了刀子对任何一个家族来说都是千刀万剐的罪名,但是鞠府没有。到目前为止,南云那边并没有传来任何明确的消息。   东燕启缓缓坐下,嘴角的笑一如既往的温煦和雅,有时候只要一颗石子就能知道整个湖的深浅。   殿堂安静了会,只有公主和鞠昂两人深深凝视,一些老臣终于受不了这诡异的气氛,捂着嘴假装咳嗽,鞠昂顿时收了神,在这种时候他怎么可以犯如此低级的错误呢?   东凤城捏着脚杯冷冷的勾了唇:“你们这是演的哪一出?朕有点看不懂了。要不,皇叔,你来给朕解释一下?”挑了眉眼朝下望去,眼中的挑衅之色极重。   霓笙一眼扫过去,心下一紧,东凤城居然把目标瞄准了九叔!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东燕启长身起,优雅的不带一点凡间气息,他拱手恭敬道:“皇上,依臣看,这公主和亲一事也就算了,公主的心思恐怕未必放在昭华国呢!鞠大人,你说呢?”   他转身,眉眼含笑,一举一动充满了皇者的风范,完全把上座的东凤城给压了下去。东凤城攥了拳,细长的眉眼中的愤怒更甚。   鞠昂退了一步,“九王爷,刚才是臣失态了,臣子关心公主的身体状况是很正常的事情,还望王爷不要多想。公主此次来就是为了两国友好结邦,若是因着臣的无礼之举而让两国出现矛盾,那臣真的是罪该万死了。”   “哦?那你考虑过公主的想法吗?”东燕启微挑了眉,笑着看向脸色惨白的琉璃莹。   “公主的想法肯定也是和臣一样的。”鞠昂挣扎了半响回道。   琉璃莹嘴角挂着的苦笑岂能难得过九王爷的眼睛,即使她掩藏的再好,即使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戴上面纱,眸底的失落和绝望又怎能骗的了人?   “九王爷的意思是不想让昭华的郡主委身于我南云了?”一开始提及此事的南云使臣终于按捺不住,声音拔高了些,带了点质问的口气。   满堂静寂。昭华的朝臣都有点黑了脸,这算是什么口气?现在可不是他们昭华要有求于他们南云!年轻点的朝臣有的已经坐不住了,藐视谁都可以,却不能如此光明正当的挑战他们的尊严!   那少年,一身白衣,笑看众生,眉目中点缀了星辰般的光辉,红唇轻启:“既然都是委身了,我昭华最宝贵的郡主怎能随了你们的意?”   一句“最宝贵的郡主”让角落中的人颤了颤身,她知道他说的是真的。无论她对昭华来说宝贵不宝贵,至少对他来说是独一无二的,他宠她,宠到无可救药,宠到无法抽身。   昭华国,有谁不知道他们的玲珑郡主是九王爷心头上的一块肉呢?有谁不知道玲珑郡主是凤皇最重要的玩伴呢?有谁不知道玲珑郡主是先帝最宠爱的侄女呢?   那位南云使臣顿时噤了声,而鞠昂也似乎没有帮忙开解的意思,场面一时僵了。   东霓笙站起身,衣袂随风而舞,力道不大,却带了桌角的杯子,杯中的酒洒了一地,杯子碎了一地。绮户微微皱了眉看向那个背影,孤绝而凄傲,他现在越来越看不懂她了。   以前总是能笑着开些无关痛痒的玩笑,现在连这点笑都吝啬的给予。她周身似乎被一股强大的气流给包围住了,拒绝所有人的亲近。他知道她最近在练嗜血魂珠,武功在逐渐上涨的同时,似乎性格也变得越来越不可捉摸了。   所有的目光唰的一下都瞄准了角落中的那个人。可是她却仿佛没有看到,周身一股无形的气压如猛虎出笼,黑暗的力量顿时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只有九王爷还面色如常的站在那,只不过他眼中的瞬间降下来的温度,让人明白事态已经开始恶劣化。   五指成爪,气流聚骤,她明眸微眯,嘴角上扬:“好耐力,好忍力,雪涯山的人果然有着超乎常人的毅力。”微侧了头,她笑的明媚如光,暗红色的血液缓缓汇聚眼中,顷刻间,目之所及全是血之暗!   冷了声,她是来自地狱的索命者:“不过,想要我东霓笙的命,你们还不配!”   看似自言自语的话,却是隐藏了绝对的肃杀!   东凤城手下的护卫也不是吃素的,看这个情况立即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以包围圈的方式保护住昭华的凤皇。一身黑色劲装站在最前面的是神出鬼没的风拂,看架势似乎早就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东燕启抬眸扫了一眼,没说什么。槿药和其他人都没有带进宫来,暗卫也没出动的必要,所以九王爷的身边并没有如临大敌的防卫,倒显得有点薄弱了。   雪山,在各国之间已经成为了一种传说,这个传说关于神和魔的抗争,这个传说关于天下苍生,这个传说有着绝对致命的说服力。   十几年前,江湖上魔教的崛起,血腥的杀戮,雪山老人用尽毕生功力将魔教封杀在摇篮中,被封为人间的救世者。雪山老人的一句话在各国之间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更何况,他今日要擒获一人!   雪山令牌亮出,无声的命令已下——活捉!   东凤城抿了唇,冷哼一声:“雪山老人又如何?难道还想在昭华挑衅朕?”   屋顶上的男子颀长身姿,周围似雾似烟,即使在艳阳四射的太阳下也无人能看清他的面貌,在场有点底子的人都知道这个男人不简单!武功之高绝对不在风拂之下!   男子长手一挥,那块象征雪山之令牌被高高甩出,以一种诡异的弧度在空中旋转了几下,最后落在东燕启的脚跟边。   清而冷的声音如响彻在每个人的耳边:“九王爷,做个决定吧!”   东霓笙面上平静,可心里早就波涛汹涌了起来,偏了头,却不敢朝后看去,嘴角轻牵弧度,暗红的眸子渗了寒意。   所有人只看见一双干净到漂亮的手从容缓慢的伸出,没有丝毫的犹豫,他弯了腰,拾起地上的令牌,独特的雪之纹理让这块令牌看上去格外的别具匠心,指尖传来的凉意是雪山独有的温度。   “这个决定本王早就做了,雪山老人莫不是老糊涂了?”微风拂过,额前碎发柔软的遮了眼,那双古墨色的眼睛,谁也无法窥其情绪。他的声音平仄无波,却让人感到一股强大到窒息的压力。   这就是王者的力量?鞠昂本能的半拥住怀中的人儿,侧了头吩咐洛夜:“若是出现意外一定誓死护公主回国。”   洛夜愣了愣,还是冷静的点了点头。   他怀中的人一把拽住他的衣领,“本宫不许!你又想再一次的逃离本宫是不是?你又想扔下我一个人是不是?鞠昂,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允许!”有一次就够了,她可以不在乎鞠府的残酷,她可以无视老夫人的家族制度,她可以忍受父皇的懦弱,但是她再也不承受不了失去他的打击!   鞠昂心疼的看着怀中的人,垂在身侧的手举起又放下,眸中的情绪万般变化,终究还是归于平静。“公主,请不要逾越了。”   “逾越?”她的声音冷刺的拔高,挑了讽刺的笑,“鞠昂,你现在对本宫说这样的话是不是为时已晚了?”泪水沿着脸颊缓缓落下,她退后一步,抬了头冷冷的凝视着他:“本宫会让你后悔的。后悔你不娶我!”   他有点错愕的望着她,刚想开口说什么,耳边已经传来了冷兵器交接的巨响。洛夜也拔了剑和其他的南云死士团团围护住了琉璃莹。   天幕聚拢,暗沉的灰色以不寻常的速度急速向头顶的天空齐聚,苍龙一出,天下大乱。雪涯目测天象,神目间寒霜更甚,“果然是人间一大祸害,今日我若不除了你,我雪涯也不用苟活于世了。”   东霓笙顿觉好笑,“天下苍生?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吗?杀人之前用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   话音一落,素手翻飞,强大的内力以龙之速急遽劈向对面站着的人。竹林耸动,青绿的叶子在绝对强大的破坏力面前变得脆弱不堪,细尖的竹柳此刻也能变成厉害的武器,直戳人的心脏处。   雪涯眉一蹙,旋身而起,足尖轻点,一连踢出好几根尖细的竹子,周围的烟雾渐渐淡去。他对嗜血魂珠一向排斥,此刻正激了心中的厌恶,想全力一拼。   “雪涯!”雄浑苍劲的声音仿佛来自亘古的远方,带着沧桑过尽之后的博大。   雪涯的动作一滞,正好给东霓笙钻了空子,劈头盖脸一掌夹着排山倒海的气势,半空中传来冷冽的讥笑:“没人教过你在对战时分了神就是向阎王低了头吗?”   东霓笙以为这一掌绝对会让对方致命,这个男人虽然没见过几面,可是印象却是极深的!每一次都是来取她的性命的!她真搞不懂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他了,非逼得他无时无刻不想着自己的小命。她都怀疑这男的是不是活着就为了来杀她的。   然,她使出的全力一掌,居然软绵绵的像拍在棉絮上,甚至以一张奇异的力量汲取了自己掌中的内力。   东霓笙不可置信的望着突然降临的老人,脑海中蹦出的第一印象便是:莫不是真有神人下凡了?   羽化而登仙,白衣翩然,白须飘飞,往那一站,就已经形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场。老人笑呵呵的看着东霓笙,有了褶皱的双手向她伸出:“孩子,跟我回雪山。我会救赎你的。”   东霓笙愣了好一会,暗红色的瞳眸中从最初的不可思议到最后的讥诮,还没等她说话,腰间已经被一双大手环住,清越之音在迷幻间如雨滴坠入:“雪山老人亲自出山,还真是少见呢!”   那被称为雪山老人的老头笑容可掬的朝东燕启点点头,“九王爷,好久不见。”   “是好久不见了,上一次本王还小,对您多有不敬,还望海涵。”他温和有礼的欠了欠身,手臂却适时加了力道,不让怀中的人乱动。   雪山老人的身手如何他比谁都清楚,也许别人不了解这老头的底线,但是他东燕启了解!可以这么说,当今天下除了他东燕启能与之过上十招之上,其他人根本连他的身都近不了。   这就是雪山老人的可怕!这也是雪山为何会在江湖乃至几国内有着如此崇高的地位和威信!世人在绝对强悍的力量面前从来都是以最卑微的姿态屈服着,毫无理由的屈服!不会有人觉得丢人或者颜面损失,因为那就是一个强者的存在!   而这个强者,此刻侵占了他东燕启的领域!    ☆、强者对决   对面的老头微笑着捋了捋白须,尽量放柔了声音:“九王爷,老夫的意思你难道会不明白?”   白衣少年闻言低头看了一眼怀中乖巧的丫头,绯红色的嘴唇上扬,“前辈的意思本王怎么会不明白,只是前辈你忘了,你要的这个人是本王一生中最重要的人。”话语中的温柔让霓笙为之心颤,暗红的眼眸中潮起涌动。   顿了顿,低沉醇厚的嗓音在空气中发出了最后的警告:“不管她是人是魔,我东燕启这一生都护定了!所以,前辈若是坚持,那便是与我东燕启为敌。前辈的实力本王不是不清楚,若是硬逼,本王不介意以整个天下为赌!”   雪山老人蓦地一愣,细小的眼睛一眯,他从不怀疑这个少年话中的实力。身后忽的响起一声冷哼,他不禁微微头疼,他的徒弟又在嘲笑他的威信了,这混小子到现在还弄不清楚昭华九王爷的真正实力。   南云都已经被他逼得不得不走和亲这一条路了,他虽然在各国有着不可动摇的地位,但并不代表他一个老人可以抵抗千军万马啊!唉,失策失策······   东燕启扬了眉,笑:“看来这位兄台想试试?”   他看的方向自然是发出藐视讯息的雪涯,此刻雪涯已经撤去了周围的浓雾,堪比雪山之巅还要冷峻的容颜俊美无俦,剑眉飞扬,手无剑,却有比剑还有凌厉的剑气。   这个男人曾用了一年的时间向天下证明了,有一种人是不需要用剑就可以杀人的。他的剑来自心中,他的剑无处不在,他的剑亦是他的气,他的气亦是那削铁如泥的剑。   东燕启收敛了身上温煦的气息,低了头眼睛却看向雪涯,对着怀中的人轻轻说道:“乖乖在这等我,哪都不许去。”   他的吻温柔而细致,带着独特的味道席卷她的内心。她终于有了一刻的松动,微微抬了头看去,只看见他精致的下颌,泛着陶瓷般的乳白,阳光打下,能瞧见浓稠的睫毛煽下优柔的光影。   她还未来得及回答,他的身影已经闪电般射出,与那个曾被她夸成“把杀人当成一种艺术”的男人缠斗在了一起。她第一次看到九叔出手,也是第一次真正的看到那个总是笑着拂过一切的少年居然是如此的强大。   霓笙一直知道九叔是强大的,但是从未想过他会强到如此地步,两位真正意义上的强者对决在某种程度上来讲就是绝对的毁灭!是的,毁灭!方圆几百里内几乎见不到任何有生命气息的杂物,更别说人畜了。   浑然如雄厚的内力夹着摧毁一切的气势横扫千里,精光携着气压直逼的人胸口喘不过来,以霓笙现在的武艺都根本看不清两人的动作,心中不由骇然,那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恐惧让她的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   暗红色退去,乌黑黝黑的眼睛满是骇异。雪山老人不知何时已站在她的身侧,他倒是表现的很正常:“没想到几年不见,九王爷会进步如斯啊!涯儿在我手下这么多年都没有超过他的能耐啊,这个九王爷果真是天下第一奇人。”   东霓笙对这个老人并没有什么好感,或者说她对自称救世主的人都没有什么好感,潜意识里这些老是宣扬为了天下为了和平的人都是浪得虚名的人,有一个词叫道貌岸然,用来形容这些人是最不过分的。   看出这丫头对自己的反感,雪山老人也不介意,依旧用包容一切的笑容笑看她:“知道我为何要来带你走吗?”   “不知道。”转了视线,她冷漠的回了声。   “呵呵,小丫头够个性。”雪山老人沉默了会,道:“我来带你走并不是因为你身体里流着元吉宗室的血液,你的本性不坏,魔性入侵不深,再加上有九王爷牵制你,所以涯儿担心的事情是根本不会发生的。嗜血魂珠的力量也是有好的一面的,让我真正担心的却是他。”   霓笙被他的话震在了原地,顺着他的方向看去,雪山老人口中的那个人居然是九叔?!   “他的武功进步太快,已经到了神之境,幸好他生在了皇室,若是生在了江湖任何一世家,那么首先面临血洗的将是整个江湖。”   “九叔不是这样的人。”她冷了声,出声制止了他对九叔的污蔑。在她看来这简直是对九叔的极大不敬!在她的印象中九叔是温柔的,是善良的,对每个人都笑颜如花的九叔怎么可能有那个心去危害天下呢?虽然她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她不容许别人来质疑九叔的人品。   “你了解他多少?”   “你这个问题多可笑?我几乎是被九叔从小看着长大的,我不了解他难道你了解他?”她怒笑着反唇相讥。这个老不死的简直是不可理喻了。   “你也说了你是被他看着长大的,那么应该是他了解你胜过你了解他吧!”那边的战况也越来越接近白热化,没想到他居然用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就能把雪涯给逼到下风!   雪山老人也不拐弯抹角了,转头看着那丫头的眼睛直言道:“东燕启这个人外表看似对什么都不上心,但是他对上了心的会执着到死,或许是错的或许是对的,但在他眼里恐怕不会有对错两字,而他的命门便是你。你是秦黎的女儿,总有一天你会用你的血来向所有人证明秦桑国并没有亡。东燕启的可怕并不在他有多大的能耐多高深的武功,而在于他能谋断未来的一切。”   言尽于此,他无奈的摇了摇头,那边也随着暴烈性的轰然声结束了战况。   烟尘飞扬间,那双修长细白的手如神之手,如梦之魇,裹挟着绝对的杀气带着能毁灭一切的力量,缓缓伸来···雪涯瞳孔微缩,想动手反击,身体却犹如被人牵了的木偶,动弹不得。   千钧一发间,第三方压倒性的力量陡然插入,生生掐断了那无形的网线,东燕启微微眯了眼,淡笑着看雪山老人凌空而降。   “九王爷这些年的成长让老夫不得不佩服。”仙风道骨的老者往那一站,整个气场就完全的不一样了。这就是被人传成了传说的雪山老人! ☆、滔天怒火   雪山老人的态度显然没有雪涯那般强烈,他本没有要执念到底,只不过依着爱徒的意思自己也放纵了些,能把那丫头抓回去自是好的,没能抓回去对他也没有太大的影响。   “他们就这么回去了?”东霓笙朝那老头消失的方向努了努嘴,颇有点不甘愿的意思。东燕启见她恢复了点以前的俏皮,心里喜的紧,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怎么?你还想大闹天下呢?”   “就是看那老头不爽。”鼻子里怒哼,那老头临走前说的话她并不打算告诉九叔,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在她看来已经够分量了。若真如他说的,九叔会为了她打破天下的格局,那她宁可不想让秦桑国的血再次溅在这肮脏的土地上。   娘亲的话她不敢忘,可是这样的人生并不是她东霓笙想要的。九叔才是她现在生命中的唯一,她不想让他有任何的不测,不想让他背负起千古的骂名。   皇宫中现在已经乱了套,他们俩回去时宫中大臣已经散的差不多了,还有几个也是衣衫破褛的到处奔跑,面色慌张不已。青石路上有几个老宦官正在用清水清洗鹅软石,不过那么鲜艳的颜色任是清洗了几遍都无法褪去原本的颜色。   鼻端尖缭绕的味道让她的神经再度兴奋了起来,但是内心却莫名的惊慌起来,一颗心在胸腔内跳的毫无规章,一把抓住地上蹲着的太监,冷声道:“发生什么事了?”   “这······”那太监一愣,一瞧是玲珑郡主和九王爷顿时慌了神,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眼看东霓笙情绪已经忍耐到极限,东燕启把她的手腕扯过来,“不用问了,我们去看看吧。凤城估计有话跟我们说呢!”   那太监看是九王爷亲自为自己解了围,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道谢的话都不敢说出来。恐怕这条路等一下还要清洗一遍呢······   皇宫内的侍卫被换掉他并不是不知道,只是他一直不知道东凤城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他不可能天真的认为换汤不换药的作法在他东燕启的范围内会有动摇性的威胁。   一路走来,紫衣骑零散的分布在了皇宫四周,这支从不离皇身的退伍,此刻正无声无息的潜伏在暗处,等待致命的一击。   好看的眉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东凤城到底在想什么?想抓他?他不会如此的蠢笨!   东霓笙也瞧见了暗处的紫衣骑,眸光闪动,被东燕启抓在手中的手猛的一紧,脑海中一道白光闪过,脚步一顿,前面的东燕启被她的动作一扯,回了头,眼中闪过疑惑:“怎么了?”   “东凤城······他混蛋!”伴随着一声怒吼,那一道身影如闪电般冲了出去,气势如虹,夹着阵阵杀气。   白色儒衫下摆被强烈的风卷起了细小的弧度,然后缓缓落下,对她的离去他似乎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沉静的可怕。绯红色的薄唇牵扯出一个无奈的笑,僵持在那的手很久才收回,听的身后的破空之声,他终于缓缓转过身继续朝那个方向走去。   绣弯弯两手在空中抓了好半天眼见九爷的身影就要消失了,嘴上的封条才被撤走,这枷锁一解便咋呼开了:“你干嘛不让我说话啊?你看九爷都不了解情形,还在那黯然神伤呢!这可是那丫头第一次为了别人放开九爷的手呢!你说九爷该有多伤心啊?”   槿药看了一眼东燕启离去的背影,手搭在墙壁上,沉吟半响,无奈失笑:“你又不是九爷,你怎么知道九爷不了解情形呢?”   “你看他那个样子像是了解情形的吗?你说那个狗皇帝脑子到底在想什么?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思算计丫头身边的人,南云那些人恐怕现在躲在被子里笑呢。”   槿药看着他这副同仇敌忾的模样,顿觉好笑:“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爱国了?要被白衣知道了指不定怎么笑你呢!”说完习惯性的蹂躏了一下他的头发。   绣弯弯瞪了一双大眼睛,神气无比,正想抱怨几句时见槿药脸色放了下来,神经一紧,耳通明目,在看不见的地方已经有人悄然行动了起来。   “跟?”这种刺激的事情他绣弯弯可是最喜欢的了,虽然对象可能是他们喜欢的丫头,可是还是抵制不住体内邪恶的因子。   槿药还是比较谨慎的,侧头一想,对他进行了条理清楚的安排:“你跟,我护九爷。”   话听起来完全没有实施的必要,毕竟东燕启的武功在天下根本没几个人能胜过,但是细想之下并不是没有道理的,九王爷再厉害,防人之心不可无,若是东凤城隐含了恻隐之心,对九王爷下了死令或者命人下了很厉害的毒,猝不及防间九爷也会难保一失手。   而这种万分之一的可能在他们七卫中也是不允许发生的。七卫存在的理由便是九王爷的安危,没有任何事情任何理由让他们抛弃这一执念。   绣弯弯自是通透其中的理由,嘴角挂着邪恶放肆的笑,身形极度快速,追着暗中的那人一路潜行。槿药这边估摸了一下时间,锦花宫和扶秀宫的人差不多也已经在皇宫的各个角落了,要在他们七卫眼皮底下行动胆子还真不是练出来的。   轻轻甩了下长袖,一股若有似无的花香顷刻间飘移在空中,令人闻之沁人心脾,走过的宫女太监都有种飘飘然的感觉,香味很好闻,有人不由停下来多闻了几下,然后干笑两声继续前行。   空旷的道路上,一紫色身影鬼魅闪过,徒留下一声冰冷而傲慢至极的冷哼。这一次,东凤城真的是惹怒九王爷了!而为之付出的代价,他们不介意用血来告诫!   宽广的大殿内,那一袭隐了独特香味的麋鹿台上幽光闪闪,这座空旷的大殿用它独有的辉煌掩盖了一百多年来腐败的气息,只是有些东西即使你掩藏的再好也是改变不了实质的。   轻质纱帘在微风中舞动,拱形木门旁站着的人一手抵着窗门一手捂着腹部,突如其来的疼痛让这位一直喜怒无常的君皇也不禁皱了眉。   砰的一声巨响,“东凤城!”大门外响起了怒气冲冲的大吼。他触电般直起腰,敛了脸上的表情,脚步却是移动不了一步的。   直到那声音的源头自动闯了进来,东霓笙横冲直撞,直到看到东凤城一脸苍白的站在圆木门旁,顿时一愣,只是脑海中满是被愤怒所充斥,愣了数秒后便朝他吼道:“绮户呢?”   他勾起薄凉的唇,冷线的弧度喧嚣着他的孤傲,“这么急着过来就为了一个卑贱的下人?”   霓笙有点不可置信的望着他,印象中的东凤城虽是个坏脾气的人,却从来不会诋毁她在乎的人,此刻的他就好比一只长满刺的刺猬,根根都会扎疼她。   “他不是下人,也不卑贱!”她强调。   那一双灼灼的眼睛闪烁着让他不敢逼视的光,身体的疼痛加上体内的怒火,他一把扼住她的下颌,拉近彼此的距离,“朕说他是下人就是下人,朕说他卑贱就卑贱。”   “东凤城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蛮不讲理了?”   “我蛮不讲理?是,我是蛮不讲理,从东燕启回来后我就开始蛮不讲理的想你,他回来后你还有一点想起这个宫里还有我吗?你的全部心思都在那个人身上,他是你的全部,那我呢?我东凤城是什么?”他赤红了眼,他是小鸡肚肠了,他承认自己是妒忌了,这么久,她都没有一天想他的吗?难道他们的过去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他不甘心,他东凤城才不是能成全别人的人,看着别人在那幸福让自己受委屈,那是傻子做的事!   东霓笙也没料到东凤城会如此直白的说出来,一直知道他喜欢自己,可是那是不可能的。“我们没可能。”摇头,坚定不移的说。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就不可能?那为什么你和他就可能?”   她一把挡掉他的手,怒道:“东凤城你是猪吗?说了没可能就是没可能,我不喜欢你,我们只会是兄妹关系。”   “你喜欢他,是吗?”   霓笙顿觉这个人的脑子真的是与众不同的,一句话里都能帮你引申出另外的隐义,性子上来也吼了回去:“是,我喜欢他,我一直都喜欢九叔,不可以吗?”   她说喜欢他,她终于还是把那句话给说出来。东凤城觉得他的心都停止了,总以为还是有希望的,总觉得她对自己还是有点喜欢的,没想到她会如此干脆的否决自己,没想到她宁可喜欢九叔也不喜欢他······   愤怒,妒忌,心酸,痛苦···身侧的手掌握了松松了握,他恨恨的问:“就没有一点点喜欢我?”   “没有。”霓笙冷冷的回望着眼前的人,“绮户呢?”   “呵呵,现在你还念着你的下人。在你的心里我连一个下人的位置都不及?”猛的抬头,被她冷的发颤的目光盯得怒火中烧,然她的沉默更是火上浇油,胸口的一把火噌的一下就燃烧了起来:“好,好,好。好的很。东霓笙,今日朕倒要看看他一个下人如何逃脱的了朕为他准备的牢笼!”   “你什么意思?”双眸微眯,眸中闪过一丝警惕。她了解他,他的性子莽撞,常常会为了自己的一时冲动而不计后果的做出一些事,这也是九叔常叹息东凤城不适合做帝王的一个原因。   对面的冷冷一笑,面色白的吓人,双掌一击,对暗中的人一字一句命令道:“朕身边正好缺个武艺高超的太监,这样平时也能省去很多事。”   话音刚落,那位暗卫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出了大殿,伴随而来的是一道凌厉劲风。唇畔的笑还未来得及收,看着眼前那双火中怒烧的眼,血之眼,那是来自地狱的眼,带着滔天愤恨似乎想要焚烧一切。   他勾起挑衅的笑,似乎对她这样的反应很满意,可只有他知道他在说出那句话之后就后悔了,看着这样陌生的她,他不知道有多害怕,害怕的让人无所适从,好像下一秒她就会从他的生命中硬生生抽离出去。   “东凤城,我真后悔那时不该救你,让你死在乱蹄践踏中。”她气的咬牙切齿,怒极攻心。他怎么可以那么自私,绮户对自己来说就等于是兄长,这么多年来的情意他一句话就抹杀了全部。   殊不知她的这句话让东凤城有了怎样的心境,她为了一个卑微的护卫说出如此让他寒心的话,他们之间居然还及不上一个外人?!他不甘心!   一掌拍在虚处,东霓笙气愤的甩袖离去,朝着那个暗卫追去。   他的脸色惨白,积郁胸口的浊气此时终于吐出,夹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不用强忍着。”一抹白色身影从墙角走出,绯红色的薄唇轻轻上扬,优雅和煦如初,只是眼中多了一份凌厉,对着半跪在地上的人冷冷道。   东凤城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渍,手一撑膝盖硬生生让自己站了起来,额上的汗珠串了线般往下掉。东燕启笑:“你这性子还真是一点都没改,倔的可以。”说着走过来想伸手扶他一把。   东凤城推开他,斜睥了眼:“若不是来看我笑话的,九叔还是走吧!”   “霓笙那丫头有时喜欢钻牛角尖,你这般只会让她更加的恨你,又何必呢?”   “东燕启,我承认我输了,她心里从来都没有过我。”他半撑在圆木桌上,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凄凉一笑。她的心里从来都没有容下过她,可是他不会这样放弃。“可是,即便这样又如何?只要她能留在我身边,恨我也是好的。我不在乎。”   东燕启半眯了眼,薄唇紧抿,看着眼前的男人他从内心升起一股杀气,可是从小练就的隐忍让他在一瞬间收敛了所有的情绪,他笑着转身:“她不会留在你身边的。因为,她是我的!”   谁也不可以从他身边把她抢走,他等了她那么多年,等着她长大,等着她爱上自己,等着那样一个不需要结局的结局。怎么可能是谁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定论的呢?   东霓笙赶到偏宫的时候只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那啼血的呼喊让她的心都颤抖了。   有那么一秒,她站在空旷的院中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个方向,等有了意识才发现自己已经动手杀了人!血,满手满眼都是血,地上躺着的,被一剑钉在木桩上的,一双双眼睛装满了恐惧,似乎看到了世上最恐怖的事情······   红漆木门后,那个曾一脸骄傲的男人正被五花大绑,脸色苍白的没有半点血色,大白色的内裤上血迹斑斑,那把实行的刀还被抓在宦官的手上,那么讽刺!   两人之间相隔不到二十步,她却像是用尽了毕生的力气,眼泪就那么没有预兆的掉了下来,一发不可收拾。   颤抖着手抚上他的脸,不停的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绮户恍若未闻,眼睛微微闭着,可是霓笙知道他没有晕过去,绮户怎么可能会晕过去呢?以前在六丑手下那么残酷的修炼中都能咬牙忍过去的人,怎么可能会让自己晕过去呢?她记得他说过:在你想晕过去的时候,你必须告诉自己这可能会是你永埋地下的一次。   他蠕动嘴唇轻声说了句什么,霓笙蓦地浑身一僵,抱着他的头哇的痛哭了出来,“为什么是你?为什么会是你?东凤城那个王八蛋,我要杀了他!”   滔天怒火!绝对的滔天怒火!霓笙真的怒了,她可以原谅东凤城的无理取闹,可以原谅他的蛮横,可是却不能原谅他如此的伤害自己重视的人!他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如此的残忍?她把他当亲哥哥,但是他把自己当成什么了?   血气上涌,她便入了魔道,嗜血魂珠如一颗发了烫的火球在体内翻滚,周身的气息组成无形的气流刀,刀刀锋利无比,近身必死无疑!   她抱着怀中的绮户一步步走向育德殿,紫衣骑的人望而生畏,不敢靠近,风拂看了一眼东霓笙,对着身后的人下了个手刀,顿时暗卫如潮涌朝着育德殿奔去。   这个时候的东霓笙是惹不得的!这个时候的东霓笙是真正的索命者!佛挡杀佛,父挡弑父!   底下的一切,他尽收眼底,白衣浮动,黑发在风中轻扬,那墨玉般的眼眸深不见底,绯红色的薄唇不再勾起,月光下他的脸完美的近乎月神,天生的王者气息让所有人无条件的想臣服!   槿药看着东霓笙远去的背影,心里免不了担忧,和绣弯弯对上一眼,眼里有一种说不清的情绪,平时咋呼的绣弯弯此刻也不敢出声了。   “爷,这样做是不是···”槿药还是不忍心,那丫头是真的怒了!以她现在的状况真的有可能杀了东凤城的!这个时候出点事,在九爷的能力范围内虽然不可能有任何的不测,但是也有可能让昭华、南云和蛮夷出现皲裂的局面。   月光柔和的洒下,衬得他的脸部曲线更如天山雪莲般高雅不可攀,美,已经不足以来形容这个男人了!东燕启,有着绝对致命的诱惑!可以轻而易举的勾出人的灵魂!   转眸间,笑无声无息的散播在空气中,透着一股邪魅的气息:“你是想说这样做不好?”   绣弯弯见爷一露出这样的微笑就知道要坏事了,赶忙扯了扯槿药的衣袖。槿药又怎会不知爷的脾气?可是这根本就不符合常理啊!九爷是最疼霓笙那丫头,东凤城那小子其实也只不过是吓吓那丫头,要真让他把绮户给办了,恐怕也会顾虑一下丫头的感受的!   爷这是打的什么主意啊?   正在思量着,耳边传来一声夹着笑意的清冷之音:“她不会杀他的!”   槿药和绣弯弯抬头望去,月光下他笑的依旧清俊美艳,可是眸中却如月光般朦胧见不到任何情绪。   她不会杀他的!因为她不忍心!东凤城即使再残忍,再昏庸,再无用,她东霓笙都不会杀他!她会废了他,会挑了他手筋脚筋,但绝对不会杀他!   自是叹了口气,东燕启敛了衣袖,起身一跃,“去看看吧!要是那丫头把紫衣骑和魔宫的人都杀了,还是会有点麻烦的。”   槿药暗自一挑眉,对上绣弯弯同时投来的目光,魔宫的人也来了?任玉山还真是对嗜血魂珠势在必得啊!也对,东霓笙刚吞下嗜血魂珠不久,融合期还没过,现在不取的话以后恐怕就没机会了!再者恐怕还有一部分原因是雪山的缘故吧!    ☆、血战   “这就是你想要的?”她仰着脸问,怀中的男人微闭双眼,那双一直握剑的手此刻正无力的垂在地上,一个衣衫不整,一个满身是血。   东凤城心中诧异,可是她的冷言冷语彻底激怒了他毫无理由的骄傲,唰的从椅子上站起,“在你的心里一个护卫都比我来的重要!”   他气,他怒,他恨,她怎么就不了解他?刚才只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他怎么可能让她伤心呢?她这样算什么?兴师问罪?   紫衣骑的人第一时间围在了东凤城的身边,这让东霓笙更加的愤怒,不禁仰头大笑:“东凤城,你的紫衣骑原来是用来对付我的!哈哈哈······”那笑里有比哭还心酸的东西,他情不自禁往她那边走了两步。   风拂撤身一让,拦在他的跟前,冷声警告了声:“皇上,不可。”   “有何不可?她不会杀朕的,你们这是做什么?朕记得跟你们说过绝对不要和她站在敌对方。”他怒极,甩手走下阶梯,身后一阵冷风如剑射来,身体发出原始的沉闷声。   东凤城沉了眉眼,“风拂,你这是想干什么?!”   “皇上,还是听属下一次。”风拂的话还未说完,伴随着强大的气流大殿内的红梁瓦柱顷刻间分崩离析,轰然声如雷灌耳。   尘土飞扬间,一连串清脆如梵音的撞击声渐幻渐近,彷如梦境般,侧耳细听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在一片宣扬着绝对强悍实力面前,那人如入无人之境般徐徐走来,带着一身的神秘,一头银发张扬跋扈,额前的一点赤珠红砂鬼艳魅惑。   东凤城被风拂护在身后,风拂对暗中的人打了个手势,以东凤城为中心的人调整了姿势攻击性全投向了那个神秘的人影,也见他是如何移动的,眨眼间就到了触手可及的地方。   但显然他的目标并不是东凤城,踩着废墟,他笑的如狐狸般阴险,走到成了魔的东霓笙身边,盯着那双赤红的眼睛看了半响,调侃道:“还真是漂亮,秦黎那家伙当年可没你这双眼睛好看。”   话音刚落,兜头便是一记刀风,任玉山微微偏了身,抖了抖身上的灰尘,颇有点不满:“你这丫头还真是一点礼貌都不懂,才多久没见面啊?就这般对你的救命恩人的?”说着手脚迅速准确无误的点上她的穴道。   “魔宫教主前来,本王有失远迎!”   砰,以点改掌,半空改道两掌实打实的碰了个正着,两人均是上层武学,内功深厚精纯,收放自如。这一掌,两人心中都有数,只是个见面礼而已,所以并没有要置对方于死地的打算。   两道白影以肉眼能看的见的速度分开,站定,一个笑的淡雅悠然,一个笑的不怀好意。   东燕启很自然的走到东霓笙身边,伸手挽住她的腰轻轻往自己身边一带,“不知任教主不请自来,有何事?”   “本教主,好像忘了拿东西。”那不怀好意的目光灼灼望着东燕启怀中的人,那一张根本看不出年龄的脸,沁透着一股无言名状的邪肆。   东燕启本能的紧搂了怀中的人,槿药和绣弯弯也在这时赶了过来,院中不断传来打斗声,锦花宫、扶秀宫和魔宫的人碰了个正着,魔宫此次带来的人皆是长老级别的,换句话说就是成了精的人,虽然年纪一大把,但是身子骨壮的跟头牛似的,这内功也皆属上层。槿药和绣弯弯一时抽不开身,眼见屋中的局面也白热化,又来了个程咬金。   绣弯弯一见来人,气的扔了剑一拍脑门,仰头大呼悲惨:“老天啊,你老就不能行行好给个方便?”   槿药浑身戒备,空气中涌动的花香越发浓郁起来,“还真是机不逢时,没想到你会杀个回马枪。”   雪涯长袖一挥,光剑出鞘,话语冷峭依旧:“不拿下她,我誓不为人!”   魔宫的人已经够难缠的了,现在又来个雪涯,槿药和绣弯弯顿时头疼,他们七大暗卫也算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了,但那也只是七卫加在一起的情况下啊,魔宫几十年没真正现世,这雪山也是被排除在外的,如今要来一起来了,七卫也没能全聚在一起!   绣弯弯这么笨的人也预料到了后果,看他一脸委屈,那副老天亏待了他的表情任谁都无法想象这个小屁孩会是杀人如麻的鬼童。   东凤城这边倒还好,有风拂护着,再者两边的人都不是冲着昭华凤皇来的。被点了穴道的东凤城只能被迫在一边看着两边的人马拉开激烈的血战。   东霓笙是入了魔,可头脑还清醒着,只是身体不能动,体内那股强大的内力横冲直撞,似找不到一个出口。感觉到怀中的人有了异样,东燕启一边和任玉山进行着内力的较量,一边不动声色为她输入内力。   他的内力结合了天地阴阳两合,精纯中带点杂,却是缕缕分明,一接触东霓笙的八脉他就知道她需要什么样的内力,现在的霓笙只需要一点点的源头便能找到灵泉,喷涌而出的绝对会是气势磅礴的大海。   “哼,七卫也不过如此。”冷冷一哼,雪剑凌厉上挑,以一种极为诡异的姿势横刺两人的腿部。   雪山派的剑法独霸天下当之无愧!   若不是在这样的场合,绣弯弯绝对会拍手喝彩,只不过现在的对象可是自己。可是他是谁?他是绣弯弯,许久未逢高手的兴奋彻底让他忘记了此刻是在一场以命相博的战争中。   前天这人来只知跟九爷对上了一阵,而且还是和九爷过了几招的人,这不禁让他这毛头小子有点激动,“不错啊!雪山的剑法,本少爷今天倒要试试是你的剑快还是我的人快!”   槿药见绣弯弯两眼放光,一副蠢蠢欲动的状态,走上去对着他的后脑勺就是一下,“都什么时候了,别玩的太过火。”他知道绣弯弯很少认真,或者说在七卫这么多年他和其他几人都没有看到过真正认真的绣弯弯,唯一的一次还是和九爷,但是却没人见过。   绣弯弯,传说中的速度之神!把速度练到极致的人,可以短时间内让你致命的人!手中的武器从未有人见过,曾在边上旁观的七卫也对此点评头论足过,得出的结论却是这臭小子根本就没有武器!   可是一个没有登上武学高峰的人怎么可能没有武器呢?东霓笙不信!七卫自是也不信的!可是没人见过他的武器!   雪涯一向冷酷的脸也难得认真起来,这小子浑身上下都围绕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气息,似正似邪,又似邪到没边的那种。总之是说不出来的奇怪!   手中的雪剑因感受到强悍的压力发出了龙吟般的啸声,同一时间对面的人以闪电般的速度向他冲了过来。快!简直是太快了!快到与空气合成了一体!   站在一边的槿药也瞠目结舌的看着消失在周围的绣弯弯,这就是他的速度?    ☆、73   绣弯弯的速度是快,可是雪涯也不是吃素的,一开始这样的速度的确让他吃了一惊,不过在雪剑手下还从来没有人能躲得过,剑已经不是单单的一把剑,而变成了一种本能的保护。   铿锵一声,只见剑上横绕上了一根极细的精钢铁丝,几乎到达了削剑如泥的地步,雪涯手中的剑十几年来没有谁的武器能在一秒钟的时间内令其有裂痕!   极细小的裂痕!却逃不过雪涯的眼睛,冷冷一哼,手下连连出掌,用的都是十层十的功力。   绣弯弯人小,心不小,在成败上一直有着很强烈的执着,今日他是非要比出个输赢出来不可,见雪涯认真了,心底的兴奋也随之扩展了:“小看我绣弯弯的后果可是很严重的哦。”   弯弯的眉眼,清秀的小脸蛋,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杀人如魔的杀手。他的武器也第一次暴露了出来,槿药虽在七卫这么长时间也是第一次知道绣弯弯的武器是一根极细极细的铅丝,细到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的铅丝。   雪涯也不跟他多说废话,今日,东霓笙他是势在必得!   雪剑一扬身形如电般朝他闪了过去,绣弯弯眉一挑,嘴角轻轻勾起。好,今日,他就让他看看他的鬼童之名是如何取得的!   而,里屋的情况又是另一番,东凤城已经完全被风拂带到了安全地带。   内力交锋的最高境界那是很恐怖的事情,更何况还是站在顶峰的高手,那情况更是空前绝无。   任玉山属邪,内功心法完全是魔道之最;东燕启属中,他是唯一一个把正和邪融合的恰到好处的人,亦是唯一一个此等内功发挥到极致的人。   “我终于相信那个传言了。”任玉山邪肆一笑。   东燕启挑眉一笑,不置可否,舒雅中带着高不可攀的高贵,仿佛对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对手,这是对对手绝对的轻视,而对方还是一介魔皇!   眉眼一转,任玉山把目光投向东燕启怀中的人,“九王爷还真是个痴情之人啊,若不是了解了些事我还真不敢相信王爷做了这么多事居然是为了一个女人!天下,对你而言,真的不重要?”   绝代风华的脸,牵扯淡淡一丝笑意,低了眉眼,揉了些许柔情,“重要,亦不重要。只是不是我想要的。”他想要的,怎会是那天下?天下怎会及她一半重要?   不管她现在听不听的到,他都要说,这次后他会明明白白的把她圈在自己的身边,什么都不管,不去争夺,不去计较,只要她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她要复国,他把天下奉上!她要云游四海,他把山河铺卷!她要的,他都可以给。   任玉山闻言有了一瞬间的动容,气息一乱,全方位的守御出现了裂痕,东燕启眸中含笑,出手如电,一掌挥去差点压制住了他的命脉。   幸好任玉山反应快,否则那一掌铁定要了他半条命。稳住心神,任玉山笑的颇有点讽刺,“好你个东燕启,真是得处处提防着你才行。你这个太攻心计了,这点空子都能被你钻。我看这丫头这辈子都斗不过你,一个处处算计的人,你给的起这份承诺?!”   任玉山是气愤的,这话似乎是在要一个答案,一个给自己安心的答案,或者是要一个证明!证明当年的自己是没有错的,每个人都是自私的,在爱面前谁会放弃唾手可得的利益呢?他爱晚烟,只是这爱始终没有多过他对权力的追求!   混乱中有一个人始终都保持着沉默,双眼微闭,身体上的痛苦早就过去,侧耳听着屋内发生的情况,知道她在他手中并不会发生什么状况也就任由自己斜靠在墙上,似乎在等待什么,又或者什么都不等。   但是东燕启是什么人,一个随时都掌控全局的人,一个不容许有半点疏漏的人,一个精于算计的男人。这个局是他设的,他当然知道该如何收尾。   任玉山与他交手虽不能说全胜,但是也不会在一时半会被压制住。他把东霓笙交到绮户手上,“别让笙儿太担心,你这个状况还怎么做好一个护卫?连自己的主子都保护不了。”   斜靠在墙上的人唰的睁开眼,正好撞见那双古墨如玉的眼眸,深不见底,却有种窥探人心的能力。   只见他微微一笑,“身体恢复的也差不多了?接下来就请保护她。”他说的郑重其事,话语里的人谨慎认真绮户岂会听不出来。   今日绝对不能失手!否则他和他都将不知自己会做出什么举动来。   说话间任玉山早已重拾战力重新攻了过来,这一次再也不是凭着玩玩的心态,绝对是毁灭性的力量!那种得不到誓不罢休的坚决,还有一种裹着莫名其妙的愤怒。强大到极致的力量便能把摧毁性提升到破坏力。   轰轰声不断,整个大殿几乎埋在了一片废墟中,几方人马立刻暴露在了外面,这下可好,那些个成了精的老魔头看见绮户怀中的人个个跟个狼似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绮户。   东燕启早就料到那些人的反应,提前一步利用内力助绮户跑出了危险范围几十丈,任玉山也不会这么容易就被甩掉,当下一个眼色,暗中早就布置好的暗线在同一时间飞射而去。   绣弯弯和雪涯正斗得如火如荼,静观其变的槿药不用东燕启指示就展开了追击。在这一场追逐战中,显然要看的就是绮户的能力了,身体上的伤并不是什么致命伤,但面对实力如此强悍的对手,即便是绮户也是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的。   然,黑夜中,那一双眼睛就这么睁开了!   血之瞳!熔炼了世间罪恶的灵魂,似要把一切得罪它的人都斩杀殆尽!   没有了以往清水般的透净,没了那灵慧的狡黠,没了那恶作剧后得逞的笑意,有的只是冷酷,对敌人绝对的冷情!   没有人看清她是怎么出手的,甚至倒下的人根本就来不及感受到死亡的绝望,身体的痛苦几乎还没蔓延上来,瞳孔剧张,气息便断。   绮户怀中一空,脚步有点凌乱的停下,看着前面的人,心里浮起的不是陌生,而是丝丝疼惜。   她在蜕变!以世人想象不到的方式绝望激烈的蜕变!所有人都在争,争着她体内的嗜血魂珠,如今嗜血魂珠一毁,只要得到她便能得到绝对的力量。   可是谁有想过她呢?他认识的东霓笙是自由的,她肯定不喜欢这种被争夺来真多去的感觉,或许是厌恶的吧!所有她放任自己加速了嗜血魂珠的融合期,那样她才能把那些人踩在脚底下。   东燕启是懂她的,所以他帮她,所以才把她交给他绮户,并不是相信他绮户有多大的能耐护她,而是相信即便她真的成了魔,他绮户也不会对她产生一丝一毫的厌恶和恐惧。   不由有点想笑,嘴角上扬却僵硬的再也扯不出任何弧度,他终是任何人都超越不了的,在这一刻绮户觉得若是还有人说燕王要江山而不要美人的话,他会是第一个用剑指着对方的人。   她手上沾着的血不断的滴落,一颗尚在跳动的心脏,被她死死的拽在手中,那是她从刚才那个不听话的人身上摘下来的。   是的,摘下来的。那么轻松,手指尖锐的比刀锋还要凌厉,只要那么轻轻一划,人体就能像花苞一样开放,心脏便是那鲜艳欲滴的花蕊。   而,她是那摘花之人!   身后本跟上来的一帮人此刻见到这个情形,脚步顿时停滞不前了,一双双眼睛透露出了不同程度的恐惧,双腿都止不住的颤抖,有的胆小的人早已吓得尿裤子了。   “鬼啊!!!”   “鬼啊!!!救命啊!!!”   “妖女现世了!妖女现世了!”   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巨吼声响彻在了昭华皇宫上方,传出数里,听者都不免为之胆寒。   宫门外的大街上一辆装饰极为华丽的马车正以飞快的速度驰骋在道上,马车夫是一位中年男子,长的孔武有力,手中的马鞭甩的又稳又狠,对皇宫内跌宕起伏的叫喊声充耳不闻,径直专心的赶着马车。   “你们让我回去!听到没有?本宫要回去!”马车内,夹着哭腔的女声,不难听出发声之人此时此刻的愤怒和绝望。   哗的帘幕被掀开,从里面钻出的女子蓝纱轻罩脸颊,一双能说话的眼睛正喷涌着无以言表的怒火,“方子明,你聋了吗?本宫要回去!”   被称作方子明的男子,沉默数秒,沉声道:“属下没聋,亦没瞎。只是属下只听从鞠大人的话,一路护送公主回国。”   琉璃莹气的双目圆睁,心口泛酸,眼睛内涌出一片潮湿,声音都不可抑制的颤抖了起来:“好,你只听鞠大人的话,那你的鞠大人现在正被囚在那宫内,你难道就一点都不担心?本宫是被送来和亲的,你们这样草草把我送回去就能给我父皇一个交代?”   “这不是属下考虑的范围。”冰冷的再也不能冰冷的声音如一串魔音灌入她的心底,冷的四肢冰凉透骨。   她早该知道方家的人是没有忠仆之心的,即便世代为将,也只是在履行一种职责,他们从来不会考虑主上的安危与否,只会在乎主上给的命令是否已经完成。    ☆、雪山之囚   跪坐在马车内的洛夜沉默了会,把琉璃莹拉了进来,沉声安慰:“公主,不用担心鞠大人。鞠大人是咱南云国的第一智子,你要相信他。”   琉璃莹勾唇冷冷一笑:“相信?你们这是什么相信?是,他是聪明,可是他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甚至自己的身体好不好他自己都不知道,你让他怎么去跟那些人争?”   “大人不用争,也不需要争。大人说了,昭华此行只是让昭华的子民看见南云的诚心,其他的还未定,毕竟这皇位是谁坐还不一定。”洛夜规矩的跪于一边,生涩僵硬的把鞠昂的话道出。   琉璃莹微微一怔,后背往后面轻轻一靠,浑身虚脱,眼角的泪痕还未干涸,面纱下的容颜舒缓一笑,“呵呵,他总是这般的控制着别人的情绪,真是本宫瞎操心了。”   “公主不要说这样的话,大人其实最想要的还是公主的关心。属下跟随了大人这么多年,说句心里话,大人这个人其实就是个很别扭的人,别看他在外名声大噪,很风光,可是他骨子里还是个很自卑的人。公主金贵之躯,大人心里还是忌讳的。”   洛夜沉吟半响,大着胆子把心中藏着捏着的话给说了出来,边说边观察公主的表情变化。   蓝色轻纱下,她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淡的听着,淡淡的笑着,声音里带了这么多年来追逐的疲惫:“是吗?或许他只是认为我只会给他惹麻烦而已,毕竟鞠府并不是普通的地方,他能从鞠府走出来已经很不容易,若是因为我而丢了性命那真的是不值了。”   “公主···”洛夜吃惊她的想法,抬眸望去,却被她一个手势制止了下面的话。   “别说了,有些事我们心底都明白的。”   方子明手中马鞭一挥,对马车内的对话不发表一词,提了速度在城郊外的官道上行驶开来。按照鞠大人的估计,恐怕这昭华城不出三天会大变天,他得赶回去告诉皇上,鞠大人临别时郑重严肃的神情让他意识到这次恐怕不止是昭华变天,恐怕还会牵扯南云,或者更多的国家······   激烈,这场争夺战中可以说是激烈的不能再激烈,雪涯对上绣弯弯,任玉山对上东燕启,锦花宫、扶秀宫、魔宫,无论哪一个搬上台面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放在江湖上那是叱咤风云令人闻风丧胆的人物。   三天三夜的厮杀,整个皇宫几乎被夷为平地,紫衣骑一路守护着东凤城到安全地域静观其表,那些个按耐不住的也就趁着这次机会静候机会,虞子目更是率领一千精兵守在了宫门口,明其为要把妖孽斩杀殆尽!   怕事一点的压低了乌纱帽只能在自己府邸呆着,生怕有什么祸事惹到自己身上来。在官途上混了那么年,都成了精的老秃驴们哪个不是为自己留了后路的,立场坚定的也就那么几个。   红妍也趁着这个机会集了不少右派的老臣在宫门外,兵,他们没有,但他们也不会让虞子目就这么明目张胆的篡位!身后的群众眼睛是雪亮的,她红妍的嘴是可以把死人都说成活的的,就算虞子目一个丧心病狂被逼急了后想杀人灭口,她手上还有一张王牌呢!锁魂令者,手下无生灵!   然,成了魔的东霓笙又岂是谁都可以控制的了的?有嗜血魂珠在体,那惊天动地的内力,一掌便可以让生生断了你的命。   真正的无人能近,脚下一步一脚印,精光所致,死伤无数,那张脸依旧精致的如同最完美的雕塑品,只是布满了煞气,血红瞳眸折射出的只有无尽的杀意!   杀,杀,杀光所有的人!   血,血,她需要更多的血!   身体内仿佛有个声音不断的催眠她,那是来自最黑暗的彼端,那是来最深渊的呼唤。她控制不住的想要听从,控制不住的想要毁灭,然后重生!   砰,当又一个人被她四分五裂的扔出去后,所有人都停了下来。雪涯皱着眉,脸上的寒意更甚。绣弯弯和槿药一脸惊愕。任玉山还是那副狐狸般的笑,见到这样的东霓笙更加的兴奋了,“看来,今日这丫头是不得不跟我走了。”   东燕启使出全力猛然一掌挥去,甩袖一跃,就要朝丫头的地方飞去,却被同一时间而来的槿药和绣弯弯竭力拦在了后面。   “你们这是干什么?!”遇事从来都是沉稳内敛的东燕启也不得不急躁一次,没了往日的温雅风度,他的声音冷的一点温度都没有。   绣弯弯绷着脸,不满道:“九爷,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凶八婆现在根本就是神志不清的,你要是去了肯定和她打起来了。依凶八婆现在功力你不出全力能赢得过?到时你是打还是不打呢?”   槿药点了点头:“是啊,九爷,先看看情况再说,霓笙现在应该还没有什么危险。”   东燕启岂会没有考虑到绣弯弯说的,只是他实在太过担心了,这样的东霓笙让他心疼让他担心,他的丫头不该这样的,都是他的错!他当初就不该心软,即便那人是她的母亲,他也应该杀了她的!   何苦来让丫头受这份罪呢?东燕启懊悔不已,只是现在后悔也没用。绣弯弯说的没错,他要是冲过去结果肯定会变成他们两个厮杀,所以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要围杀东霓笙的人赶尽杀绝!   可这些人会是傻子吗?显然不是!雪涯不会出手,任玉山不会出手,魔宫那些老不死的也不会出手,谁都不会和明明比自己强很多的对手叫板,这种人不是傻子就是呆子!   黎明前的晨曦美的不可思议,穿透厚重的云幕,照射在那个人的身上,黑发飞扬,血瞳诱惑,若不是身上的杀气太重,那会是怎样美的一副画面?!   昭华的天,果真如鞠昂的所说的那般,正朝着预定的方向缓缓驶去······   昭之流年二十载,天下大定。   昭华、南云、蛮夷友好结邦。   所谓的友好结邦,先不管它是内在的还是外在的,至少对老百姓来说,只要不打仗了就可以。   然,平静的外表下往往潜伏着不安定的因素。昭华,在历经七年的时间内又换了一位帝王。凤皇在那一场的战斗中被沦为阶下囚,新帝九王爷用他的强权政策即位。   百官无一人反对,宫门外瞬间站满的几万精兵让虞子目和红妍措手不及,根本就没有任何时间准备开战。十几把雪亮的剑同时斩向他们的咽喉!放肆?大胆?笑话,他们暗夜七卫中出来的人哪个不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人?今天他们敢把剑指向你们就表明你们没有资格再论身份!在他们心中除了九爷还有谁有那个分量?   虞子目作为反派首领成为了一个很好的教材,大街游行?他东燕启早不玩这个了,况且他根本就没那个心思去应付这群人。   那日,当时的东霓笙的确是没人能够制得住,但是有一个人能!有一个人可以!那个老头扬言要把她带回雪山调教的人!雪山老人见天色血色红的惊人,心知大事不妙,连忙赶下山见到皇宫内发生的一切顿感懊悔,突然发觉自己的爱徒是对的,这个妖女是真的不能留在世上的。   所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用了雪山的秘宝直接把东霓笙给带走了,至于这个秘宝是什么没人知道。当时的情形复杂,容不得他想很多,东燕启只看见他手上冒出的一束绿光,再睁眼时雪涯、雪山老人和霓笙都不见了。   任玉山过了半响,勾唇笑的高深莫测:“没想到绿玠还在。”   东燕启皱眉,任玉山口中的绿玠他不用想都能猜出个大概,大致是嗜血魂珠的克星之类的。当年雪山老人能压制魔神当然也有办法来压制今日的东霓笙。   九王爷怒了,是真正的怒了!但凡靠近他的人都很清楚的了解这点,槿药和绣弯弯是深受感悟这点的。三天内他们除掉了昭华隐患着的所有内患,被满门抄斩的官员不下十个。   右派和左派都有,没一个能幸免。左派是重点,右派只不过是想给红妍的一个警告,一个切肤之痛的警告!他东燕启的底线不是她一个红妍能挑的起的!   而从黄泉命岛回来的几个人对这次的行动结果也都很有默契的保持了沉默,谁都不会在这种时刻去老虎头上拔毛。   魅罗前脚进门后脚就被扔回了暗衣宫,虞子目这个人并不是一般的宫刑就能制得住的人,唯有暗衣宫让他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人间地狱!管你有多硬的骨气多骄傲的风骨,在暗衣宫内就有本事让他跪着像狗一样求饶!   白衣和余情两人皆被派去雪山要人,不交人?好!十万铁骑难道还没本事踏平了你的雪山?!   不知不觉离东霓笙被劫去的日子已经晃过去大半年的时间,在这大半年的时间内,他用最快的速度安定朝纲,若是换了以前他肯定不会采用如此强硬的手段来强压,那不是他一贯的风格。但是现在,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浪费!   天幕有点暗沉,前几日才放晴的天气还没持续几天,又要开始下雪了。那种压在心口上的压抑,看着就会觉得心烦。   “把窗户关了。”他有点不耐烦的站起身,白色衣角不期然擦过桌边的烛火。   朝寒闻言,不发一言默默走了过去轻轻把门关上。一边的子清冷冷的看了一眼关窗的朝寒,然后依旧眼观鼻鼻观眼。   朝寒走过来,把书桌上的散乱的书籍都整理了一遍,缓缓道:“再过些时日便是郡主的生辰了,爷还是照旧吗?”   走到门边的人,脚步一顿,抬头望着那越发暗沉的天,厚重的云似要掉下来一样,那个人现在到底在何方?都已经那么长时间了,白衣和余情两人根本就没有任何信息传回来,他多次想亲自涉足,却都被一干人众拦了下来。   绯红色的薄唇微微下撇,薄情的唇开启:“照旧。”   一甩袖径自走了出去,徒留背后两人无言的对立。   子清抱臂站了一会,冷冷地甩出一句:“你的主子恐怕已经死在半路上了。”然后大踏步走了出去,也不管背后的人听了会是什么反应,毕竟那不是他关心的范围。   告诉她,只是因为从暗衣宫回来的那段日子是她照顾的自己,这对一向什么都不靠别人的子清总觉得心里亏欠了别人。瞒着九爷告诉她,只是还一个情罢了!   “谢谢。”在子清跨出门槛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低的不能再低的道谢声,似幻觉,却又那么真切。   “呆子。”冰冷的面具下红唇一勾,眼中透出的却是斥责。   能在九爷身边按捺不动那么长时间都没被发现身份,不知是说她的演戏能力真的好,还是九爷有心放过她。若不是在一次无意中发现她是女儿身,他也不会知道这个人早已被人换掉了。   直到南云第一智子的到来,很多事情是可以改变的,只要有心,有心之人发现的事往往都是聪明人都发现不了的。   “你不该留在九爷的身边。”第一次他就告诫过她。   她笑:“你不该为我保密身份。”   “九爷对背叛他的人从来不手软。”   她沉默许久,“放心吧,我是不会背叛他的。”   半年前南云智子被送回南云,可是途中身体微恙,能帮他撑下去的药都用尽了,连槿药赠送给他的救命药也被续掉了,三天前就收到密令得知这位南云智子可能会命丧途中。   他们在暗中观察了很久,南云鞠府早已不知派出了几批人马,要他鞠昂命的人也不在少数,这一次是真的凶多吉少。    ☆、静   东霓笙醒来后只有一个感觉:疼!疼的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南墙上。可是她不能,因为双手被牢牢困在床板上,钢筋铁索,纵使她现在武艺非凡,但还是不能动它一分一毫。   “放开我!”扯开嗓子喊了几个时辰都没人理她。她也不管不顾,继续放开嗓子继续吼,你越没人理她她吼的越起劲,这样反而让身上的疼痛减轻了点。   隔壁的老家伙却是实在受不了,打坐也不打了,直直跳了起来,吹胡子瞪眼的:“这孩子是不是缺心眼啊!执着成这样?难怪那些人都要称她是小恶魔,我看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小恶魔,是大混蛋!”   两人呆的地方是他时常闭关修炼的石室,一共两间密室,石门之外便是绵延的雪山。雪山地势独特,在外看起来也就是几座山连接起来的,但是只有雪涯和雪山老人知道这其中的奥妙。   这也是为什么白衣和余情至今没有寻到这里的原因。并不是他们攻不下这座雪山,也并不是雪涯有多厉害,能以一敌千军万马,而是没有人指引,这通往雪山的路是会自动变化的。   换个简单的说法就是,你本要走的A路很可能在中途又变成了B路,目的地自然就会改变。白衣和余情不是白痴,在几次摸索中很快便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可是很不幸的是当他们要出去通报东燕启时连出去的路都改了。   身后的三千人马被困在雪山半山腰整整三个月,后来还是白衣独自一人先行,余情留下照看那些伤员。将士不怕死在战场,却怕被自己的意志给抹杀。   东霓笙憋的只是一口气,眼一睁,手一扯,自己居然被人给绑起来了,浑身乏力,根本就搞不清楚什么状况,武力没用只能用蛮力!管他有人没人,先把胸口那口闷气给出了再说!   “行了行了,你别叫了!”耳边的石室轰然打开,一道昏暗的光线射了过来,即使是很暗的光线对现在的东霓笙来说都是很刺眼的。   她不自觉地眯了眯眼,皱了眉没好气的问:“把我绑起来干什么?”   等适应了屋中的光线一见是那个看似仙风道骨不知骨子里是何等败风的老头,霓笙鼻子里冷哼一声:“就知道是你!”   雪山老人挑了须眉,摸了胡须坐在了一边,看着雪床上的丫头,感到有点意思:“丫头倒是不笨!”   “不是我聪明,而是天下能抓我的人没几个。再加上你还去皇宫闹上一次,脑子不用想也知道了。”她嗤之以鼻,想起目前的状况又不禁冷下脸来,甩了甩手腕上的锁链:“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刚把你带回来时正好是你魔性的顶峰期,以免你做些伤人不利己的事情我只能选择了下下策。”雪山老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气的她恨不得跳起来掴他两巴掌。   她咬牙切齿:“那现在可以把我放了吧?”   “那不行。”某老者立马摇头,表情严肃的绝对不能再严肃。   “为···什···么?”她的牙齿估计马上都要被她给磨掉了。   “时候还没到。你体内的魔血还未与经脉完全交融,等过了这几天我才能放你。所以说这几天你就在这乖乖的呆着!”说完臭老头拍拍屁股头也不回的走了,徒留身后的那人对着背影继续咬牙切齿。   她发誓等她自由的时候要把这老头生吞活剥了!他难道眼睛瞎了不成?没看到她手腕上正汩汩流血啊···身上都快疼的散架了,他倒好,一句话,时间还没到!   而让东霓笙没有想到的是那个老头口中所谓的时候居然已经过去了大半年。换句话说她东霓笙竟然在那密室里挺尸挺了大半年未进一粒米饭,而且还活蹦乱跳的出来了?不得不说嗜血魂珠的确神奇!   一出石门看见的不是老头,是那个比雪还冷的男子,听说叫雪涯!东霓笙搞不懂为什么他眼中会有那么浓烈的恨意,似乎是针对她,又似乎不是。   老头说:不要理他,他脑子经常这么抽风,抽着抽着就不要紧了。   东霓笙哦了声便跟着老头出了石室,雪山很大,却也很小,之所以说大是因为雪山真的很大,站在半山腰都能看到那种超乎自然的雄壮,白银一片。小,那是因为老头和雪涯住的地方真的是很小,一间茅草屋,霓笙都觉得可能是临时搭建的。   老头说这茅草屋很久没人住了,他除了闭关还是闭关,雪涯基本上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连他这个当师傅的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干什么。   霓笙歪头想了想在柳塘城见到的杀人案件,心里琢磨着这个雪涯是不是已经在江湖上干起了不正当的行业。比如说是当了个什么了不起的杀手?或者是某个王、朝臣手下的第一杀将?   当然这些都不是她需要考虑的范围,她需要的是时间,把自己疗养好,提升功力,然后杀了这两个人下山。她一开始觉得老头毕竟没有为难自己,杀了也怪可惜的,这一代被传的神乎其神的老头就这么被自己杀了???   可念及,若是不杀了,以后保不准又把自己给抓上山来。这一次他们没有杀自己的念头难保下一次没有,你看那个雪涯看自己的眼神都好似自己是他的盘中菜一样!   想归想,凭她现在的身手要再想提升根本就是微乎其微的,不说其他的,先说这内力,霓笙知道,自己的内力完全是靠娘亲和嗜血魂珠强加于自己体内的,就好比她本来只有一碗饭的容量,而她娘硬生生把她开膛破肚给强灌了十碗饭。   她没被玩死已经是很幸运了。所以让她现在再去练什么内力那简直就是天方奇谈。   老头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也了解她的身体状况,担估计是怕她死在他雪山丢了他的名号,每天都拉着她去雪山后面的雪湖泡温泉,听说那温泉吸收了天地之阴气精华,对她现在的情况是最好的化解途径。   东霓笙对着那面从来没瞧见过水的湖发了会呆,她已经在这泡了整整一个月了,身体也慢慢适应了这种温度,要知道才下湖的那一刻她差点没举剑杀了那老头。   什么玩意啊!先不说这湖被烟雾覆盖的连全貌都看不见,那滑腻腻的触感她可以暂且当做是水吧!可,这水也太冷了吧,简直把她的心都给冻僵了!真把她当魔神后代哪?就算她是魔神后代,可是她也是魔神啊!这头衔也是被强硬加上的懂不?强硬啊!   “万物虽千变万化,可有一样东西是可以不变的。”老头站在湖边静静的看着雪湖中央,虽然霓笙不知道这雪湖到底有没有尽头也不知道有没有湖中间,她一下水只攀附在了边沿处。开玩笑,她才不要往那边去!   “什么?”   “你的心。”老头的眼睛透过浓雾直直的看着她,霓笙顿时感觉被人劈重了脑袋一样,愣了愣神,再抬头时老头已经走远了。   她其实不知道老头叫什么名字,她知道外界给他的称号是“雪山老人”,有一次她也无意的问起,可是老头只是笑了笑说:“我的名字啊,忘了好久了呢。”   霓笙当时很不屑的一撇头,哪有谁把自己的名字给忘记的?   可现在望着那道沧桑的背影,她忽然觉得老头可能真的把自己的名字忘记了,因为若是不再有人在意你,谁还会念出你的名字呢?别人只会记得你的一个称号,一个响亮的称号,而忘记你本来的名字,那个最普通的名字!   雪湖的烟雾常年不散,头顶上方罩下来的湿气让这烟雾也变得厚重,所以在这呼吸会变的越来越困难。一开始东霓笙还有点不适应,每次只能坚持半个时辰,可是时间久了,再加上嗜血魂珠的护魂,血液可以加速流转,到后来呼吸完全可以和平地时一样。   她也开始了享受这泡温泉的时光,让她想起了跟九叔在一起的日子,跟九叔那么亲密的时光,九叔的吻,总是那么的温暖,总是带着那般的疼惜。他的轮廓渐渐浮现在脑海,古墨的瞳眸总是亮的让人不敢直视,吸引着她所有的视线,让她的灵魂都不知归所······   现在的她,还会是他手中的宝贝吗?这样的自己,他还会要吗?   那一次,他们做了不该做的事,可是她却不后悔在那个时候把自己给了他。   “九叔,你可想笙儿?”她扬起头,呆呆的望着雪山的天空。   雪山,一座富有传奇色彩的山,世人提到雪山都是用敬仰的目光,不止是因为这里住着雪山老头,住着世上最传神的一代英雄,还有就是雪山是可以把死人养成活人的地方。   但,往往这种地方是最危险的。至今为止能进雪山而活着的人只有雪山老人和他的徒弟,当年的魔神与雪山只有一步之遥,却也是生与死的距离!   东燕启派出去的三千铁甲进不了雪山其实他也预料到了一半,只是一开始对这些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对于怪神论他从来都是保持中立态度,他不信这些,他信的只有自己!   外界的因素只会成为他成功的辅助条件,所以他也不会去完全排斥它,他只会想着如何去掌握、运用。没有绝对的错也没有绝对的对,有的只有胜或败!   昭华,皇城,内乱再一次的被平复。朝纲铁一般的紧固,谁也不会想到那个有着温雅清秀外表的九王爷会有如此狠绝杀伐的手段。只有暗夜七卫知道,九爷是想在最短的时间内整饬内政,他的心不在此啊!   皇城中的老百姓听说九王爷把龙眼泉山的泉水都引渡到了后宫之中,后宫占地虽庞大,但要把龙眼泉山的泉水引渡过来还是会显得有些狭隘。令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燕皇命人把一些妃子的宫殿都被拆掉了,只为了引渡泉水。    ☆、76   渐渐的,外界都盛传出燕皇的畸恋,经过很多个版本他和东霓笙的恋情被宣传成了一段旷世乱伦之恋。民间小坊无人不津津乐道,偶尔一些卖弄文字的人编纂成了实体书籍。   绣弯弯这人最爱闹,某天在大街上看到了一本以蓝底黑字为题目的书籍,顺手牵羊拿了回来。在槿药面前得瑟了好久,从前读到后从后读到前,读到愤慨的地方还会咬牙切齿的甩门出去要斩杀那个胡编乱造的人。   槿药对他也见怪不怪了,随手在书籍上洒了点东西就能让他闭嘴好几天。谁让这小子大嗓门的嚷的几乎皇宫里的人都知道了呢!   机遇巧合下,绣弯弯的书又被九爷拿了过去,槿药和绣弯弯两人同时吓了一跳,不知道九爷对这本书的内容会不会雷霆大怒,要是在昭华引起又一场血杀就不好了。   然,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九爷不仅没有雷霆大怒,反而最近心情好了点。也会出门涉涉猎猎,去军队转上一圈,上朝时脸也不会绷得跟牛皮筋一样了,那倾尽天下的笑容又回来了。   绣弯弯摸不着头脑,搞不清楚原因,问槿药,槿药也只是笑着点了一下他的鼻子,并不给他答案。   绣弯弯整天在嘴边唠叨,对那本书的大致内容他也基本了解了,无非就是把九爷对那丫头的痴心明目张胆的写出来而已,而且在昭华嘛,毕竟现在九爷是皇帝了,那些笔者也是有心中有数的,对九爷的好只会夸大其词,怎敢冒昧辩驳。   柳塘城的烟火城,火树银花的浪漫,不惜重金锻造龙眼泉山······九爷所做的一切都在不经意间被描绘了出来。槿药了解,九爷其实是在意的,在意那丫头到底对他这些付出有没有看到,在意那丫头是否也曾对他上过心。   念及此,他微微扯了唇,颇无奈的摇了摇头,他输也输在了此,他是喜欢那丫头,可是自己总归给不了她任何承诺的。   春暖花开,午后的阳光总是带了点醉人的悠然。像个精灵般穿过花丛,淌过指尖,轻盈的如蝴蝶羽翼亲吻过他修长白皙的手指,这双手青葱如白脂,长的极为均称,可是谁会想到就是这双手杀伐天下,战场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东燕启真的是一个老天偏了心眼的人,无论是长相还是天资,在世上真的是无人能出其右,用雪山老人的话就是“这人肯定是修炼了几万年的狐狸”。因为也只有狐狸这种动物才能很形象的把东燕启给深刻的描绘出来。   “爷,白衣和余情已经召回。”槿药在大院门口已经站了好一会了,看着院中弯腰修剪花草的燕皇心口没由来的一钝。   “嗯。”他直起身,用手遮了遮直射而下的阳光,嘴角牵扯优雅如初的笑颜。   槿药想了想,问:“爷,我不明白。”   “嗯?不明白?”东燕启笑,拾步往前走去,身边的小太监赶忙递上湿的毛巾,他接过,歪头问:“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召回他们?”   “嗯。”槿药是不明白,为什么不继续寻找?即使雪山很难找到路口,但只要不放弃,依白衣和余情的能力还不至于会一点办法的都没有。召回,意味着放弃吗?   低哑温和的笑声渐渐漾开,他笑着摇了摇头道:“召回他们并不是说我放弃寻找了,雪山那老头我还是多少有点了解的,他不会把丫头怎么样,再说我相信丫头的实力。”   “那他把郡主抓回去干什么?”这是他一直想不通的问题。即便东霓笙成了魔,槿药相信只要有九爷在,无论是压制东霓笙还是克制魔性都不成问题,根本不会给各国带来什么危险。   两人走到凉亭内,白衣和余情早候在那了,听的槿药问出这个问题,大家也把疑惑的目光投向了东燕启。这也是几人都想不明白的事情。   东燕启但笑不语,在石椅边坐下,端起刚倒的热茶,古墨色的瞳眸像那最幽深的古井,深不见底。   沉默间,抱臂斜靠在栏杆上的紫霄说了句:“为了牵制九爷。”   白衣皱了一下眉,“牵制九爷?他凭什么?”   站在东燕启身后的槿药,眉眼一转,紫色的睫毛煽下,握在身侧的拳头紧了紧。耳边只听到那人温雅低沉的声音如千年古钟敲响悠远的沉睡,闻之让人胆寒,却也让所有热血男儿为之振奋,为之赴汤蹈火——   他说:“就凭我想吞了天下!”   他说的漫不经心,仿佛本该如此,仿佛那天下本该就是他的,轻而易举,完全凭他的心情,掌中玩物,想之便玩,不想便弃。   “你似乎有话对我说。”待所有人离开,唯独槿药留了下来。东燕启一手执着杯子一手散漫搭在桌沿,目光漫不经心扫过身旁的人。   槿药微张的唇又闭了上去,东燕启见之嘴角的笑意晕染开来,“槿药。”他出声唤他的名字。   眸底的神色一紧,他上前屈膝跪下,沉了声:“槿药知错。”   清风拂过,一阵花香袭来,缠绕在两人身上竟分辨不出到底是来自何方。他轻拂衣袖,白衣飘飘,笑的温文尔雅,倾国倾城,“你是七卫中跟我时间最长的,也该是最了解我的。如今怎么反倒让我为难了呢?”   “属下该死。”第一次他用了‘属下’这个称呼,没错,跟了东燕启这么多年他们几乎都是把对方当成兄弟当成家人了,可是有些东西,不是用关系可以来衡量的。比如说权势,金钱······   “你是该死。”凉亭内他背手而站,望着百花争艳的院子,他薄凉的话语透过一层层湿润的空气传过来:“槿药,若是今日跪在这里的是任何一个人,我都会让他永远都站不起来。你觉得,要是他们不这么逼我,我会在乎这天下?”   “爷想要这天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毕竟郡主的身份放在那,六丑迟早会回来把她带走的,只要任玉山一个点头,这天下不乱都不成。”槿药跪在地,细细分析着事情的始末,现在看来有些事本就是注定的。再加上雪山插上一脚,那更是没的选择了。   现在各国表面上看着太平,其实暗地里动的手脚也不少。前阵子楼兰王子被暗杀,已经在楼兰国掀起了轩然大波,导致一向以神秘著称的楼兰也开始频繁的与外界交集,他安插在楼兰的内线一个一个被除掉,鬼卒从楼兰回来,却也是一头雾水。   那些内线被除的莫名其妙,而且手法很高明。   “他在楼兰国。”东燕启笑着下完最后一步棋,槿药叹了口气,无论来多少次他都是输,不是他的棋技太差而是九爷的技术太高明。   鬼卒不明:“谁?”   槿药边收拾残局边笑:“除了东凤城还会有谁。不过看他的手段上还是有成长的。”   鬼卒还是一脸的疑惑:“可是暗衣宫的人并没有收到任何东凤城进入楼兰的消息啊。”   黑色的瞳眸流转带着炫然的紫色,清冷的嗓音微微下沉,不怒自威:“那你还不去好好给点教训?自家人都被清理的差不多了还在这闹着自己没能力。”   “是。”鬼卒一听是槿大人在给自己台阶下,赶紧领了命跪安退了下去。   “你啊,少发点这样的善心。”东燕启抬头看着正低头收拾棋盘的槿药,语气里多了份严肃,“你该知道,我从来不养无用之卒。”   “槿药知道。可是再怎么无用的卒到了关键时候还能保帅不是?”他笑着,把棋子往前推了推,“要白子还是黑子?”   东燕启拉过黑子盘,“白子黑子对我来说都一样,我都会赢。用卒来保自己的帅我觉得还是没必要上战场了吧。”   天下风云,一国一战,两国一战。各国都开始不安分起来,南云和昭华本是几国中最核心的部分,蛮夷百年来都好战,最近又开始在南云和昭华各端挑起硝烟,弄的几国都不安宁。   这不安宁也只持续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白衣和余情的黄泉命岛之行不辱使命,带回了花阴,但是东燕启没有把他交给胡尔赤之,相反他给了他一支卒,这支卒说强大在东燕启手下不算最强,说不强,但在蛮夷横扫几个部落绝对是没问题的。   花阴几经碾转,在黄泉命岛差点丧命,身手却是越来越好了,他不是笨人,东燕启这个人外面温和内在却是个比狐狸还精的人,他才不信他会这么好心。   事实也是如此,东燕启怎会是一个烂好人呢?他不是什么善人也做不来活菩萨,“我给你一支卒。接下来你该怎么做就全看你了。”   花阴笑的冷酷:“东燕启,你心里算计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就想看着本王和胡尔赤之打起来你好左手渔翁之利。”   阳光下,他绯红色的薄唇轻轻勾起,挑起优雅的弧度,话里带着压人的气魄:“就凭你们蛮夷一国你以为用的着我耍阴谋?你们好战,我让你战,战争中出英雄出好汉,你们就挑出谁才是你们蛮夷的雄鹰。我,从来只跟强者对战。”   “呼努尔烈,让我看看,你是否有那个资格站在我对面。”白衣轻款,看上去那样瘦弱的身子却能爆出发绝对强悍的力量,腕力狠力内力无一不缺,对自身的掌控力度完美到无可挑剔。   而东霓笙在雪山上的日子也是无聊透顶,每天除了修炼内功就是看日出日落。雪涯终日不见身影,难得见上一面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不可。   剩下的也就只有老头了,看上去骨瘦如柴身手却是好的跟泥鳅一样的,她试了好几次偷袭都没有成功,最后只能先静观其变,这老头也有点意思,平时不去闭关就爱折腾些美食,厨艺那是好的没话说,当然前提若是不是老做些清淡食物就好了。   雪山离城镇比较远,下次山也得花上几日,老头又懒不想下去,东霓笙那是更不可能放她下去了,她自己也试了几次可都是无功而返,根本出不去。气的她在老头的饭菜里多加了好几把盐巴,咸死他!   天天青菜萝卜也只有老头受得了,即使烧的再好也不是东霓笙这个食肉动物所能承受的了的。好在雪涯会隔一段时间回来,回来自也不会空着手,捎上点鸡鸭鱼肉是常有的,当然也会碰到他心情超不好的时候,那是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东霓笙和老头只能站在茅草屋外面大眼瞪小眼,又不敢进屋问,要知道雪涯生起气来那可不是开玩笑的。老头虽是他的师父,这被打的次数也少。   老头也是心疼这宝贝徒弟,每次都让着,这一让这么多年也让出习惯出来了。    ☆、77   “又下雪了。”雪山顶一座很不协调的茅草屋下站着一素衣女子,黑发泼墨,容颜精致无人可比,大而亮的眼睛里却蒙着一层雾气。   她叹着气,伸出手接住一片晶莹的雪花,“为什么雪山会常年下雪呢?”转过身,见老头正满脸黑灰使命往灶肚里塞着柴火,霓笙气不打一处来,跑过去拧起他的耳朵,“烧烧烧······你就知道烧些不能吃的东西。”   “哎哟喂,小丫头你下手轻点,老头我一大把年纪了经不起你这么瞎折腾啊!”   东霓笙对着他呸了声,“少来,就我这点力气还不够你塞牙缝的呢!今天又吃青菜豆腐?”   老头嘿嘿傻笑:“青菜豆腐也快没了,今天我跟东头那玉兔借了点火食,下次雪涯回来让他还点回去。”   东霓笙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想她现在练魔功也练到一定程度了,可对这老头还是没有抵御能力。   她气的够呛,指着他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你···你···你说你一代神话英雄,你跟一兔子争吃的,你说你···”   老头白了她一眼,拿着锅铲继续在锅里面捣腾:“什么神话?什么英雄?我就是一糟老头,一个只想吃好喝足的普通老头,你可别把我当成神了。”   霓笙心里咯噔一下,“他们是把你当神了。”   “几十年前的事了,又不是每个人亲眼看见,这一传十、十传百的事,即使假的也会成真的。”老头放下锅铲,洒了点盐,撇头看了一眼霓笙,“记住,有些事即使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都未必是真的。”   “那,什么才是真的呢?”霓笙心感疑惑。   “用你的心去看,去听,去感受。你的眼睛有时会蒙蔽了你自己,你的耳朵有时候会会错意,只有你的心才不会骗你,只有它才知道什么才是真才是假。来,尝尝我的新菜式。”老头端着刚出炉的新菜式满脸笑容的走到她面前。   那笑容怎么看怎么虚伪,霓笙顿时巨汗:“那你这笑到底是什么意思?”   老头捏了一菜叶塞进嘴里,贼贼笑了声:“自己感觉去。”   东霓笙浑身抖了三抖,“还是算了。我和你可不是同类,都吃起草来了。”说完转身想回房,眼前白影一晃,来人速度极快,眨眼之间就不见了踪影。   霓笙咦了一声,侧头盯着对面的茅草屋望了半响,悄步走过去想看看那个人是什么情况。黑影掠过,她心下一惊,侧身一躲,一支飞镖准确无误的飞钉在木桩上。   她眨了眨眼,抿唇一笑,推开门,话语中满是轻佻之意:“堂堂雪山大侠也会使用暗器?”   站在窗户边的雪涯冷哼一声并没有回头,直到霓笙走到他跟前出手如电的袭上他后脑勺,“我现在不杀你,并不代表以后也不想杀你。”   轻佻眉毛,她笑的肆无忌惮:“杀我?凭你?”甩开他禁锢的手,她缓缓行走在他的身边,“不是我说大话,一年前你杀不了我,今天,你更杀不了我!”   雪涯冷冷的瞥了她一眼,眼神如刀锋,不过他并没有否认她话中的真实性。不是他不够强,而是现在的他已经达到极限,上升的空间已经逐渐浓缩。但是东霓笙不一样,她有嗜血魂珠保体,在很大程度上他已经落后一大截。   “我倒是很好奇。是谁伤了你?”她的视线落在他受伤的手臂上,伤口很小,极细,用剑之人的剑法从雪涯的伤口上就能看出是个高手。单就凭能让雪涯受伤,就能想象出对方的能力。   见雪涯不开口,霓笙也无所谓,耸了耸肩就出了门,“你不说也无所谓,但是请不要把仇敌带上雪山来。”她不是好人,可不想被无缘无故的牵连。   “哼。想进雪山的人每年都会葬身在雪海。”背后冰冷如凛的声音传来,霓笙皱眉,脚步顿了顿,随即释怀一笑:“但愿如此。”   三天后,见到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时东霓笙突然笑了。笑容里多了一分嗜血,“我就说呢,能伤的了雪涯的人还真没几个。”   来人也笑的邪气,额间那朵赤珠红砂红的更加妖艳,几年的浴血让这个男人更添了分妖异。“为什么想到我,而不是你的那位九叔?”   “九叔的剑法我还能认不出来?”赤瞳微显,她勾勒出张狂的笑,慢步走到门边,“深更半夜的来我这莫不是想来看看我这几年过的好不好?”   白色银发在空中划过优雅的弧度,他转过身,视线在她雪白的脚踝上停留了会,往上移,娇小白嫩的耳垂,只一眼却能让男人神魂颠倒。他笑:“你比你娘当年更甚。”   东霓笙沉了沉眸,粉拳一握,还未出口任玉山却是笑的更加开怀了,对着外面吼道:“在下魔宫现任教主任玉山,今日有事来拜访一下故友之女,还望雪山老人不要伤及无辜啊!”   “伤及无辜?哈哈哈······”老头的声音从远及近,犹如洪谷之音响在耳边,霓笙闻之皱了一下眉。武学水平在中等点的恐怕还听不出声音之妙,但是到了霓笙任玉山这个层次的,光听一个人的声音就能知道对方是准备了几层功力,在哪个方面用怎样的速度一击把你击垮。   霓笙能听出,任玉山也自然能听出,而他能在霓笙发觉之前就和老头先打招呼,那只有一种可能,他靠对方的呼吸,与空气之间的摩擦力度早已判断出一切。   霓笙心里也是极为诧异这点的,这个人的身手又提升了!   眨眼间,老头已站在白雪皑皑的空地上,与霓笙两人视线一对,彼此立马会意。霓笙了解的,老头更不可能不知道了。   白袍在风中轻扬,老头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有点仙风道骨的样子,霓笙不禁汗颜,传说中的英雄原来都是要在关键时候欺世盗名的。   “任大教主,你的话可说重了。老头我可是和你们魔教有着深厚的渊源,秦黎那小子难道没有跟你说过,魔教中人是不得踏入我雪山一步的吗?”老头眼眸一沉,劲气全开,无形中的一双手就这么从天罩了下来。   霓笙暗骂一声,脚步一错,气运丹田全力护住心脉。该死的臭老头,居然一下子就来真的!要他这功力全开,先不说任玉山顶不顶的住,光她就得挂了!   “雪山秘籍果真名不虚传。”任玉山先是被杀了个措手不及,面色微微苍白,身手却是一点不慢,一个猛杀从背后偷袭上东霓笙,东霓笙这个空挡正好在调息,就这么个空隙,已是落入网中。   “你玩点新鲜的成不成?”东霓笙来火,红眸一闪,“还以为我是几年前的东霓笙?!”冷哼出声,不把她东霓笙放眼里的人她会让她知道她的名字是怎么写出来的!   说话间一个后弯腰到底,变手成爪,凌厉成风,任玉山眸中带笑,轻身闪过,脚踝上的紫色玲珑珠撞击出来自地狱的梵音。   东霓笙一个退步闪到老头身边,“小心点,这个人不简单。”老头低声提醒。   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才看出来啊!”   “正经点!还跟我凭。看来他把魔教的武功练成了,这几十年都不变的容颜,诡异的身手,难道传说中的不老之说是真的?”   霓笙侧头望了老头一眼,却不懂他在自言自语什么。   “当然是真的。我任玉山在此,你难道还要怀疑这是个传说?白阳,我觉得我会像秦黎那个笨蛋一样乖乖的把命送给你吗?”白色银发如流星飞月,一个起跃就已经到了眼前。   霓笙还没反应过来,两人已经过了十几招了。她心下一惊,脑袋一片空白,后知后觉的恐惧感开始爬满全身,乃至每一个毛孔。若是刚才任玉山的目标不是老头而是自己,那现在她绝对不可能还站在这!   “经验。”两个冰冷的字,此时此刻如警钟敲响,她愣愣的回头,看到的是不知何时已经回来的雪涯。   “经验?”她疑惑。   雪涯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你是不是觉得一个人生下来就是能杀人的?”   不是!一个人生下来怎么可能就会杀人呢?有些人这辈子都见不得血,因为会恐惧,会害怕,人是种很奇怪的动物,对危险到生命的东西往往会变的很敏感,本能的恐惧,本能的抗拒。而雪涯说的这种经验,居然要残忍的以杀每一个人来作为过程。   她扬起脸,眸中的赤红溅退,“所以你才会去当杀人工具?”   他没有回答。冰刀似的侧脸隐埋在黑夜中,空气中只有前方传来撕裂空气的混沌之音,霓笙以为自己猜对了,半响,空气中,那一声冷到极致的话语让东霓笙真正体会到真正的魔鬼是什么样的!   那人说,“杀人,只是因为喜欢。骨头会断裂,鲜血会流出,剑刺入身体内会有美妙的声音。杀人,有时也能成为一种欣赏。”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的如此毫不遮掩的残酷。因为这个男人把杀人当成了一种欣赏。东霓笙以为绣弯弯已经够变态的了,可是眼前这个男人看来比绣弯弯还要变态!   “不上去帮忙?”她扬了扬下巴,看情形貌似老头都没占到便宜。   一句话问出去,她都要等好半响,正当她四处找路后退的时候,旁边的人终于开口了:“打不过,丢人的是他。”   东霓笙脚下一滑,站起身拍了拍雪,“我喊你声大哥,麻烦您老不用这么酷行不行?你现在不帮忙,等一下死的就是我们三!”   “不用。不行。不是。”   走出几步路,身后传来三个“不”直接把她给冷在了原地。   雪涯还是没有如他自己所说的那般冷酷,霓笙认为这个人还是有点感情的,毕竟他还是出手帮助了老头。她咬了咬牙也上了,不得不说任玉山的武功真的已经到了另一个境界。   三人才能制止这个妖异的男人。他额上的赤珠红砂像是吸了血一般,衬着他的眼眸黑的诡异,如鬼魅般的动作,迅疾如电。   离开前嘴角那抹开在冥河边界的罂粟花之笑让人不寒而栗,东霓笙清晰的听到从灵魂深处传出来的呐喊:逃离这个男人!   老头无奈的叹了口气:“看来千算万算都算不过命啊!魔宫这么多年来的野心依旧不变,当年秦黎的放弃根本没有改变魔宫那些老不死的野心,任玉山这人比那些老不死的还要可怕,难怪这几年魔宫的行踪会变的如此的诡异。”   “哼,你这几年也没变,居然指望那帮畜生回心转意。”雪涯甩袖离去,身后的老头只能望着他的背影再度无声的叹息。   东霓笙搞不清楚情况,也不想问,只能拍拍手回房。自从知道老头叫白阳之后,霓笙对老头的称呼一下子降级,不管是阳阳还是小白都能满足这个无聊少女的幼稚心态。   “内功心法练的差不多了?”   霓笙一脚踏进门,厨房内正在和面的白阳抬起头,老脸上沾满了白面粉,霓笙笑着走过去摸了一把他的老脸,“哟,今日改善伙食了?瞧你,都满头大汗了。”   “去,别没个正经。”白阳一把拍掉她的手,“去把雪涯叫回来,准备开饭。”   霓笙嘻嘻一笑听话的应了声,站起身拂袖而起,呼吸间人已远离原地,白阳摇头叹道:“不愧是秦黎的女儿,武学上的领悟尤胜涯儿啊。”只不过可惜了···可惜是个女儿身,可惜始终是元吉宗室的后裔,体内潜藏的魔性怎么也不会改变。   雪山顶,后有一崖顶,四周有常青松,天然石桌。雪花飞舞,崖顶坐着一人,身姿颀长,手拂琴筝,一曲悠扬乐曲自手底飘出,静立而闻者莫不感伤悲涕,曲中传出的忧伤连霓笙都为之一颤。   绵绵思念岂是时间可以阻隔的?心底的眷恋岂是阴阳可以斩断的?人间苦苦的挣扎,究竟是为了什么?究竟是红尘太残酷还是缘分太短暂?   东霓笙其实是有点惊讶的,她还以为像雪涯这样的人是不会有感情的,以杀人来填补生命空缺的人岂是用可怕两个字就能描述的?   她走到他的身边站了好一会,直到最后一个曲调消弭在空气中,她才幽幽开口:“你,心底有个人。”这一刻她突然好想九叔,她心底也有个人,只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人。   白衣随风飞舞,袖边那朵梅花在冬日绽放,只为懂得赏梅之人的回眸一眼。是曾经那人烛灯之下一针一线绣出的最傲骨的梅,针针完美,犹如那份没有完成的诺言。   他的手依旧放在琴筝上,目光落在远处,没有尽头,湛蓝的天空上又似乎出现了她最美的笑容,曾经能融化他心尖的笑,也是这几年来日夜折磨自己的梦魇。人,忘不掉的始终是过去回不来的回忆,美好并痛苦着。   “你每日每夜为她弹奏,我觉得她是会听到的吧!”霓笙也没指望这个男人能给她回话,心底感触很深,也跟着望向了远方。不知道九叔现在在何方,在干什么,有没有想过自己呢?再见面时,他们是否还能一如既往的好着?   “嗯。”他的声音从未有过的柔和,霓笙不敢置信的看向他,脸上依旧冰雕般的冷酷,只是那眼底情不自禁流露出的感情让她也为之动容。   这个男人该是多爱那个女子呢?以至于连她口无遮拦说出的不着边际的话他都当真。   风,带着遥远的思念滚滚而来,穿入他的指缝间钻入他的心房,眸底晕染开一点点的暖意。他信,她会听见。只要她还爱他,只要她还想他,他就能把这首她最爱的曲子送到她耳边。   老头的面还真被他做的天下无双了,霓笙第一次把碗都给扣了过来。本来还想来一碗的,可是瞧见老头得瑟的嘴脸,她很强硬的压下肚子里的馋虫。   老头等了好一会,见这丫头真的没有一点动摇,虽恼火可也欣赏她身上的这点倔劲,“你这丫头小小年纪,倔劲比牛还大。”   东霓笙瞟了他一眼,“说你自己呢!”   “好好好,我老头说不过你。不过现在我要说一件正事。”白阳摆正了脸,一本正经道。两只小眼睛从雪涯霓笙两人身上扫过。 ☆、78   霓笙微微吃惊,能让老头称之为正事的她还真的没有见过,老头此刻严肃的表情突然让她从心底浮起一股惊骇。   雪涯也是一怔,斜靠在门边的身子正了正,抱臂转过身来看着老头,冰剑如眉皱了皱。   白阳看着眼前两个弟子,一个是自己手把手教出来的徒弟,虽然心性上格外的冷漠对人从不讲人情世故,但是他知道那只是为了掩藏内心受过极大创伤的外表。另一个嘛,自己没有真正教过她什么东西,但是好坏也跟了自己一年之久,内功心法上也只是提点,毕竟是秦黎的后代,他不可能倾其所有。   清了清嗓子,他接下来说了一件让霓笙和雪涯都为之震撼的消息:“雪山这两天内可能就会被攻陷了,你们做好准备,尤其是霓笙,我已经准备好一条后路让你能顺利逃出这里。至于我和雪涯,会竭尽全力护你离开。”   “什么···意思?”霓笙怔了怔,抬头看向老头。   只是那双经历了太多风霜的眼睛,藏了太多的混沌,太多的未知,她根本就看不出任何异样的情绪。   老头面无表情,只是语气软了不少:“孩子,老头也不瞒你,任玉山的人前几日就打进来了,你可能还不了解魔宫的人,那群老不死,都黄土埋半脚的人了,武学上的造诣却是整个江湖都追不上的。就算是我,也只可能对付其两到三个,现在他们全体出动,根本就是要凿了雪山的老底了。”   “一年前那群白胡子老头?”霓笙努力回想,她似乎对那群老头还是有点印象的,只是当时魔性上来神智没有那么清楚。然,现在想来似乎并没有老头说的那么恐怖啊!她记得当时老头几下就把那几个白胡子老头解决了。   白阳好笑的敲了一下她的额头,“那几个是魔教里最底层的坛主,根本起不了什么场面的。但是你要知道即使是最底层的,那也是能把皇宫大内高手搅得一滩浑的。”   “时间。”背后的人出声,声音依旧冷至极点。   霓笙回头看他,见他还是一副面瘫表情,似乎刚才老头说的事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白阳对他点了点头,颇为欣赏:“涯儿,你是不是早就料到这些人会来?”   “人是我带进来的。我会负责。”他斜眼看了一眼霓笙,“雪山被攻陷也在我意料之外。”   霓笙好笑,这个人还真是的。原来他还记得那晚她对他说的不要把麻烦带进山来的事呢!她也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那个仇敌竟然是任玉山。   到了现在她也无所谓了,对雪涯展了一个甜美之极的笑:“我倒觉得未必。你都说了雪山是很难被攻陷的,那么他们要攻进来也是要付出惨痛代价的。”   “怎么说?”雪涯挑眉看他。   老头的小眼睛也充满好奇的看向她。   她抿唇一笑,故作神秘道:“雪山难闯,难在哪?”   “这······”小眼睛咕噜噜一转,从黯淡一下子变得明亮起来。霓笙适时打了个响指,“是啊!我们就可以从这个地方下手。雪山的每条道都在变,这变数之间的时间便是他们的机会,我下山的时候试了好几次,以我现在的武功尚且赶不上那速度,也就是说一般人根本就达不到那个速度,不是我东霓笙吹大话,我还真不信你嘴里的那几个老头真有那么大的能耐。”   “唯一有能力上来的也就只有任玉山了,可是他不会,他要一个人来早就上来了,他这次来肯定是打算灭了你们两个的,但光靠他一个人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他必须带上那几个人。”   “所以我们可以在关口拦截下他们。”雪涯似乎也听懂了,抱臂点了点头,眸中终于出现了一点不同于冷漠的情绪。   霓笙狠狠的点了一下头,“他们的速度还没有赶上雪山变道的速度,所以到现在还没有打上山来,老头说的两天,或许是给他们最短的期限,现在我们就要把这群人毁在这最短期限的最短时间内。”   当晚三人就具体商量了一下这个对策,直到半夜三更才回各自的房间睡觉。   雪山上的夜晚总是凄凉无助的,每次一个人独自面对这样寂静的夜,她的心就好像被掏空了一般,思念疯狂的涌出,只是到了这种时间语言变的苍白无力。   她久久的凝望着夜空,眼角的泪水悄无声息的滑入漆黑的夜。她知道的,任玉山会来,就好像她也知道的,九叔也会来。   老头的话其实没有说完,可即使对她隐瞒了全部,她还是能知道的。侧头望了望肩膀上的白雕,那双透着尖利目光的双眸同样冷沉的望着漆黑的夜。对于旁边人的抚摸,它只是静静的享受着,并没有做出亲密的回应。   “你说,他会先来吗?”外表再怎么冷静,内心早已汹涌澎湃。每一夜每一日的思念,早已变成心中不可拔出的刺。可是到了这一刻,她却突然害怕起来。   如果,如果,他已经不喜欢她,她该怎么办?他已经娶妻,她这样霸占着他,外人会怎么看他?他是至高无上的王爷,有无数人拥戴他,战场风云天下,有那么视他为脊梁柱的人,她可以自私的把他纳为己有吗?   白雕转头脑袋,黑色的眼睛一顺不顺的盯着她看了一会,然后转过头,对着寂静的夜空就是一声长鸣。瞬间撕裂夜的黑,扰乱夜的静。   另外两个屋的人也都没有就寝,同一时间,两人睁开了眸,眸中情绪千变万化。   她,于天下,究竟是福还是祸?白雕,引为神物,今不见人,以天子之转世为主。   大雪纷飞,狂暴的雪花出人意料的来的猛烈,这在雪山上是难得一见的奇观。山下住的近的一群住户都躲到镇上,避免这一场大的出奇的雪灾。   自从前两日来了一群奇装怪束打扮的人,这古雪镇就没太平过。听说都是一帮江湖人士,可看着装倒像是富家子弟,尤其是那个未衰却白了头的男子,明明长的那么好看,唇红齿白的,笑起来眼睛里都沁了邪气,镇上好多姑娘都出来看,暗自许下放心更不在少数。   只是那男子嘴角明明带着笑,就是不敢上前一步搭讪,体内会产生一股本能的恐惧,缘由何处,又无从得知······   梦雪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的时候,心里有一个声音如此的清晰,如此明白的告诉她:她完了!   窗外的雪飘的很大,风撞击门的声音就好像烈狱里的鬼哭狼嚎,她心里其实很害怕的,只是她没有选择。她一觉醒来发现爹爹和二娘都已经离去,空空荡荡的屋子,就剩了她一个人。   她不敢哭,怕惊吓了外面的雪神!听二娘说雪神虽然是神,但是老捉一些不听话的孩子当晚餐。所以,她不哭!拍着胸脯尽量不让自己害怕···可是怎么可能呢?才十二岁的孩子···   门被轻轻推开,一股强烈的寒风就这样毫无预期的冲了进来,她吓的跳了起来,直往墙角躲去,“不要抓我!不要抓我!梦雪很乖的···梦雪真的很乖的···”   她的声音颤抖的厉害,在风雪中几乎听不到任何音线。   等她哭够了,安静下来后,突然发现周围好安静。安静的连自己的心跳声都能听见。   清亮的双眸轻轻抬起,映入眼帘的是那一朵赤红赤红的朱砂,好像她以前看到过的红莲,那种红几乎可以触撼内心的琴弦。朱砂下那张脸更是让梦雪红透了脸,她还从来没有看见过如此好看的人呢!   那人轻轻扯唇笑了,那笑充满了邪气,可让人生不起厌恶,“你叫什么名字?”   “梦···雪···”她的声音由带颤音,这一次却是被人问及名字羞于回答。   “梦雪?嗯,好名字。很适合你。”他伸出手,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梦雪惊得不知该做出怎样的反应,这还是第一次被异性触摸,隔着薄薄的衣衫,她能感觉到他手上温暖的热度。   他对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立即有人上来给她披了件华丽衣衫,很厚实,是她这辈子穿过的最漂亮也是最暖和的衣服。以前二娘从来不给她穿的,漂亮的都只能给妹妹留着,自己穿的衣服都是又薄又旧的。   “我叫任玉山。你可以叫我一声任叔叔。”他笑着抚了抚她的头发,柔顺的白发下滑,晃至她的眼前,让她疑惑不已。   为什么这么年轻却要让自己喊他叔叔呢?为什么这么年轻就已经白了头发呢?爹爹的头发也没有他的这么白···不过,他的头发白的很好看!好看的让她不敢抬眼看他一眼,心口的某个位置总是控制不住的乱了节奏。   “教主,这个女孩······”林南把那女孩安顿好后,来到外厅,见教主仍旧站在那个角落。   “收了吧!”他叹息,话语中充满了让人读不懂的愁伤。   林南微愕,抬头望向那个背影。仍旧的孤高、自负、不可一世,只是为何今日看上去又多了一份沧桑?是错觉吗?他怎么也感觉这个男人累了呢?他会吗?这个男人残忍无道,野心张狂,有着感情却又无情,这也是他最最最可怕的地方。   他太真,也太假。假的太真,真的太假。恐怕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吧!   林南稳了情绪后问:“不怕是东燕启那边的人?东燕启的人可是遍布天下,简直到了防不胜防的地步。”这一点也是让所有帝皇头疼的地方,要在各国连根拔除那个人的眼线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牵一发而动全身?呵呵···”任玉山轻轻笑出了声,转身看向林南,“就算这样,我任玉山也料他不敢动这天下,他有这个能力现在还没有这个胆。”想到刚才那个小女孩,嘴角的笑意暖了些:“刚才那一幕,你觉得是不是应该很眼熟?”   闻言,林南一惊,赶忙低了头,“属下记性不是太好,记不得了。”   任玉山睥了他一眼,笑了笑,“是吗?记不得了呢!可是我记得,那年遇到烟儿,也是在这样一个下雪天,也是在这样的角落,我扶起她颤抖的身子。”   “可她终究不是晚烟堂主。”林南咬了咬牙提醒,他从来没有用过这样的口气跟教主说话,可是每一次一遇到晚烟堂主的事,他总是忍不住吐口而出。   任玉山走过来在他肩膀上拍了拍,三下,不多不少,力道拿捏很分寸,“我知道,她当然不是晚烟。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还会有人能替代的了她,怎么可能还会有第二个晚烟呢!”嘴角的笑上扬,眼眸里的邪肆侵入骨髓,让人捉摸不透。   “下去吧。好好休息,明日准备攻山。燕皇估计明日清晨就能到,我们必须在他之前攻下雪山。”   “是。”林南领命,转身离去,行至门边,他突然微微侧了身子,问了一个一直以来他都不敢问却很想问的问题。   “你爱过她吗?”他没有问“你爱她吗”,而是爱过吗?一个之差,却是天壤之别。   任玉山嘴角的笑僵了僵,然后顷刻恢复淡然,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敲击桌面,不答反问:“你觉得呢?你觉得我这个教主,是否爱过她呢?作为深爱着她的男人,你认为我是否爱过她?”   沉默,很久的沉默。外面的风雪依旧很大,窗户被刮的东倒西歪,本就是个乡村,房屋也没有那么好,遇上这样的天气,差一点的屋子早就倾塌了。梦雪这家还算不错的了,地基够深,构造也牢固。任玉山一眼相中它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林南背对着他,听着窗外的风声,好像从地狱刮来的声音。很久之后,他才说:“没有。”   简短的两个字却好似耗尽了他毕生的武学,他为她心痛,为她感到不值,为她所受的委屈惋惜。为了这样一个男人真的不值,他根本就是没有感情的。不,他有,只不过太短暂!   梦雪第二天揣着不安的心来到那人的门前,久久都不敢伸手敲门,一想到那人脸颊会情不自禁的红起来。直到耳边传来一声□□而冷酷的声音,她才陡然惊醒,见来人是昨天那群人中的一个,梦雪显得有点手足无措。   “我···我只是想···问问你们,要不要吃早点。”话说的蚊蚋小声,若不是习武之人耳力非凡,林南根本不会怀疑他会听见她的声音。   他心里对这类女子是极度排斥的,她们哪里是可以和晚烟堂主相提并论的。连秦晚烟的一根手指头都是沾不上的,整天只知道对英俊非凡的男子发着莫名其妙的花痴,却从不怀疑自己身份地位和位置,这样的女子在他眼里简直庸俗到了极点!   梦雪抬眼瞥见对方眼中的不屑,脸颊更加的红,忙低了头,支吾着不知该说什么。   “你下去吧,没事别往这边跑。早点就不用了,我家主子已经出去了,我们自带了干粮,不牢烦心。”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转身走进了房间。   梦雪顿时僵在原地,过了很久才重重吐了口气,想起刚才的窘境抬手狠狠敲了一记自己的脑袋。自己到底在搞什么啊!难道自己竟然会对才见了一面的男人泛起啦相思?啊啊,这怎么可以?!她有点气恼自己的行为,嘟着嘴有点愤愤的下了楼梯。   身后的门缝被悄悄阖上,林南冷冷的勾了唇,这样的人还妄想教主?!   东霓笙一睁开眼,满眼的雪花洋洋洒洒从天而降,落在她的鼻尖,覆上她的嘴唇···她有点反应不过来,眨了眨眼,然后一骨碌爬起来,惊诧的发现自己居然不在雪山!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时候把她送下山来?是担心自己被任玉山抓过去?担心嗜血魂珠就此落入魔教之中?还是他们不想让自己和九叔见面?这没道理,照理说自己在他们手上对他们更有利才对,九叔也不会下狠手!   老头和雪涯再怎么厉害,怎敌得过千军万马?再加上这次还有个魔宫!任玉山是铁了心来砸场子的,难道还指望他现在跟九叔火拼?   东霓笙想不通,干脆也就不想了。在山下转悠了半天也没找到个上山的法子,她不得不承认那天任玉山能上山的确是他的能耐,这一年多的时间看来他的武学境界上了不少个层次,这次九叔碰上他也不知是福是祸!   也不知过了多久,雪也停了,霓笙走的腿有点酸痛,找了个树荫下小憩了一会,却听得不远处轰隆隆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听声音来势不少,最少也有一千兵马,皆是训练有素的军队。   霓笙心里微诧,人却没有半点犹豫,身形一闪人已经躲在了树上。放眼远去,那被马匹卷起的尘烟如海潮来袭,气势汹汹,接近雪山之后,碎了一地的白色晶莹。   霓笙以为是从京城过来的,或许可能是九叔的人,心里正窃喜着眼角瞥见最前面一人手腕上的猎鹰,动作猛的一滞,眼眸微眯——不是昭华的人!   她压低了身子躲在茂密的树叶后,看着那群军队来势汹汹在前面的拐口拐了个弯,朝雪山相反的方向而去了。   军队看来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可能比正规军还要正统,连挥笞马鞭的动作和速度都是整齐而一的,这根本不是一般士兵能做到的,连九叔手下的那群死士恐怕也没严到这种程度。   霓笙心里陡升一股杀意,先不说这群军队来自何方,要去何方,看他们的步伐是要去完成一件十万火急的任务,而一般这种隐藏在黑暗最底层的死士,一旦出马不是追杀就是暗杀。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潜意识里对强大的东西就会有想毁灭的欲望,因为不想受其残害。   东霓笙自认为不是什么好人,要是不让她遇到还好,既然遇到了她绝对不会放任无形的危险存在。   心中掂量了一下雪山的情况和眼下的突发状况,她临时决定先追踪那群死士。九叔那不会有问题,不是她盲目的相信,而是她了解东燕启。   “马格亚,过了前面那条西亚河,再行个三日路就能到达南云边境了。”一个蒙面死士踢了踢马走到首位的那人身边,用平静而冷淡的声音诉述。   东霓笙一直和他们保持着恰当的距离,不远不近的跟着,那些人虽然武功再高强,行事再严谨,可是现在的东霓笙要被发现还是有点困难的,毕竟以她现在的身手,天下还真是无人能出其右。   那个被称为马格亚的蒙面男人只是点了点头,望着前面那条湍急的河流静默数秒,挥刀而下,声音极为冷漠,却不失威严:“弃马,半个时辰。”   霓笙皱眉,放眼看向那条说宽不算太宽但也绝对不可能半个时辰就能过的了的河,心里倒也起了看戏的心情。她还真没有看到过如此有趣的人,她今天倒要看看这群人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过河的。   由于这边离雪山不是太远,气候影响,西亚河多少比平常的河流要冰寒一些,有的还零星结了冰晶。所以要过这条河,还要再没有船只的情况下,不说这么一大群人,就算是东霓笙,那也得掂量掂量。   但接下来的情况,彻底让东霓笙收起了玩弄之心。   马格亚的话才刚落下,身后那群黑衣死士二话不说,整齐划一的跳下马,不由分说分成了两支队伍,一支作为前锋,手中的刀剑齐刷刷的甩出劈开尖利的薄冰,一个俯身,以手撑面倒贴河面,身后的人马没有半点犹豫,用最上层的轻功从那群人背上飞踏而过。   等身后的队伍过到一半,俯身河面的那群人再以同样的方式往前。如此一来,半个时辰,的确是绰绰有余的,再加上这群人不菲的身手。东霓笙顿时从心底起了赞叹之心,可是同时也起了更加强烈的杀意。   杀意太浓烈,在河对岸的马格亚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利眸往她这边一扫。霓笙暗叫一声,赶忙收了身上的杀气。   马格亚也只是扫了一眼,并未做过多的停留,等所有人过了河,手一扬,整支队伍又开始朝目的地而行。霓笙敢保证那个马格亚肯定已经感受到了自己的气息,之所以没有停下脚步,恐怕他现在的任务要比除掉身后的隐患重要很多。    ☆、79   凭他大胆让自己跟随这一点,要么他们太有自信,觉得一定能除了自己;要么觉得她会因为心里害怕而无法继续前行。   东霓笙嘴角微微上扬:还真是有趣呢,她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能有如此能力训练出如此一支神出鬼没的军队。   一路跟踪而去,不得不说这群人的行动速度很快,不论中途发生任何的突变,都能以不变应万变,而且气息从始至终都没有紊乱。说不佩服是假,东霓笙毕竟在皇家长大,而且九叔在军制上也有相当高的手段,潜移默化间总是会受到些影响。   几日过去,晚上只做一会的休息,然后继续前行,马格亚对身后的东霓笙留了心眼,这几天没发现她有任何动作,也就由着她跟着,估计是不想在半路有任何的差池。而且对于东霓笙的身手,马格亚心里也没底,若是不能一击而毙,他不会冒这个险。   到了第六日,东霓笙终于看到了目的地,让她出乎意料的是那是一个战场。   现在天下基本太平,几国之间也是有着权衡利益的关系,不可能说战就战,但在她眼前的确实是个战场!残骸遍地,死尸横野,血流成河,她皱了皱鼻子,压下胸腔内被陡然挑起的嗜血,眸中的颜色顷刻间变的晦暗莫名。   看着那群黑衣人在铁甲间穿插驰骋,手起刀落,一路斩杀过去,直奔被敌军围困在中间的黑衣男子,那人已经伤痕累累,满身的血迹根本看不出本来面貌,即使身受重伤也极为灵活,乱刀之下尚能堪堪避过。   马格亚首当其冲,眼睛都没眨,仿佛手下所杀的根本不是人一般。在接近黑衣男人时,弯腰伸出右手,电光火石间,黑衣人已经坐到了他的身后。   那些憋着最后一口气保护黑衣人的将士在见到自己的主子安然无恙后,残存的最后一点意志也消失了,节节败退,终于被敌军乱刀砍死。   东霓笙躲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白色衣裙在风中飞扬,天色微暗,她的脸隐没在树影中,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可是······   马格亚挥鞭而去,却在一瞬间猛然回头,掩饰不住眼睛的惊骇,握缰之手仍不住颤抖了一下。身后的黑衣人流血太多,脑袋昏昏沉沉,马格亚的神情在他眼睛晃了晃,便消失在了黑暗中。   是他呢···她轻轻的笑着,缓缓抬起头,那张精致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仿佛酝酿着世上最美的幸福,如若琉璃般的眼眸泛着鲜艳的红色,在这微暗的夜色中,释放着狼一样的残酷。   身上散发的煞气怎么也收不住,手指一点点抠进树中,那彻骨的恨意一点点蔓延进心底。她以为她会不恨的,她以为自己可以原谅的,可是似乎很困难呢!她办不到,真的办不到···   那么骄傲的绮户,那样优秀的绮户,对她那么好的绮户,她真的不能原谅他如此的伤害他!即使是他也不行!   东霓笙并没有立马去追,她就好像发现了一只东躲西藏的老鼠,甚觉有趣,又不急着把它给弄死,于是这次把气息掩藏到无,就算是马格亚也根本无法知晓半分。   “燕皇,收起你的野心,否则你这辈子都得不到那丫头。”白阳站在山顶,朝着对面负手而立的男子说道,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另一边被缚的雪涯。   而另一边静默而立的任玉山邪笑着,视线落在这边,在他对面站的是一身紫衣的槿药,和难得睁开眼的眠。眠从未参加过战斗,他向来嗜睡,即使作战也会闭着眼,因为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能让他睁一眼的对手。   眠虽然是暗七中的一位,但是他加入暗七却只是因为槿药而已,能让他誓死保护的也只有槿药而已。槿药在他的手背上按了按,眼睛却是看着对面的任玉山,低沉道:“认真点,这人不好对付。”   眠点了点头,第一次竟是没了睡意,对面而站的人依旧笑意盈盈,眸中的邪气凛然,薄唇轻勾,额上的赤珠红砂红的似要滴出血来。   战局一时僵持化,只因雪涯被绣弯弯给俘虏了。绣弯弯那小子的速度已经提升到神化,手中缠绕的丝线坚韧不催,自从那一战之后得到九爷的点拨又上了几个层次,这次居然把雪涯那小子给活捉了。   白衣男子似乎对这次的战局根本没有上心,他缓步往前走了几步,姿态纤雅,神态自然,本就生的绝美,在雪山下更像是一朵开在崖顶的雪莲,高洁不可侵犯。   绯红色的唇微微上扬,气质纯然,绝代风华,“前辈言重了,燕启从无要夺这天下之意,燕启的愿望也只是能陪伴在笙儿身边而已。”他说的缓慢,不管魔宫的那群长老如何的唾骂,眼眸淡淡,扫过那些露有鄙视眼神的人,“笙儿心思单纯,本无权谋之心,更无谋据天下之策,奈何有些人逼着、闹着。她若只是个普通的女子也就罢了,偏偏又是秦帝的后裔,更是让有些人钻了空子。我东燕启还是那句话,若有一天我执掌天下,也是被你们给逼的!”   清隽的眼眸霍然一凛,杀意铮铮,强劲的内力一瞬间四扫而过。他便那么笑着,并不见有任何动作,只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压力如一捆线般缠的人越来越紧。   白阳也是一怔,没想到这小子短短一年未见,武功上又取得了惊人的拓展。这个人,太恐怖了!东燕启的恐怖之处,正是他无止境的成长。   在武学上,无论你是有得天独厚的天资,还是后天幸运的拥有武功秘籍,或者遇到一位武功高深的师父,只要你成长了都会有一个度,也就是说,你的武学到了一定的境界之后是会停止的,鬼才也好天才也好,都不会无止境的成长下去。   然,东燕启是个奇迹!或者说是一个打破天下平衡的灾难!   白阳一直想除掉这个人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但自古英雄惜才,面对这样一个奇才,他也有过收为己有的想法,可是那人是东燕启,可能吗?显然不可能!   白阳摸着胡须,暗沉的眸子定定的望着东燕启,也不知在想什么,突地感受到另外一道别有深意的视线,他转了头,对上一双邪气肆意的眼睛,白须在微风中轻扬,老头呵呵一笑:“看来是老头子我多虑了,这天下还是你们后辈去折腾吧,老头我不管了。”   雪涯眉头一蹙,看师父并不像开玩笑的意思,这天下本不是他的什么事,但是白阳说出那样的话也就意味着他并不打算对付东燕启了,对嗜血魂珠的拥有者也不会再去管束什么。   “涯儿,别太执着了,有些事当放下便放下吧。”老头瞥向他,暗沉的眸子有着千种语言,又似在风霜之后的沉淀。   东燕启温雅一笑,对身边的绣弯弯做了个手势,绣弯弯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瞬间睁大,不可思议的大叫起来:“爷,这个时候怎么可以让我放了他呢···”   话还没说完,脑袋上就被砰的一下敲了个实,他气鼓鼓的转过头去瞪着始作俑者,白衣对他摇了摇头,抬头指了指东燕启,意思很明显,现在的九爷惹不得!这是作为一个暗卫起码的认知。   绣弯弯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焉了脑袋,噔的一下松了绑着雪涯肉体的丝线,陷入血肉之躯的丝线一松,鲜血不期然的往外涌。   雪涯咬牙,身体还是情不自禁往前冲了冲,踉跄后稳稳站住。   槿药那边却是剑拔弩张,任玉山一副泰山崩于眼前岿然不动,嘴角的笑意不知深浅,那些个长老也都按兵不动,皆看他的下一步的指示。   眠手中的剑端仿佛带了凌厉之气,稀薄的空气中微微窜动着危险的气息。任玉山眼梢都没看槿药两人,从始至终都只是看着东燕启那个方向。见东燕启大胆的放了雪涯,他突然笑出声来:“不愧是燕皇,处事之果断,牵人心者无人能出其右。”   东燕启依旧负手而立,对任玉山的话似乎并没有听入耳中,白衣轻拂,黑色墨发滑下,他半侧了头,眼眸微瞥,带了半分绝艳,他轻扯双唇,声音清润如泉水:“任教主,今日是想跟朕一决高下?”   任玉山半挑了眉峰,不言。见此情况,眠手中的剑微压,槿药也是一副戒备状态。   他慢慢转过身,古墨深瞳,似有一把幽暗的火光在其中燃烧,风灌入他宽大的白袍,轻扬翻飞,似有乘风而去的幻觉。“这样啊,任教主是想让朕提前灭了你的魔宫,虽然麻烦点,可任教主执意如此朕还是乐意奉陪的。”   “燕皇还真是自信。”任玉山勾唇,往前走了几步,眼前的白影微闪,眠的剑已经架在了他的颈项处,他淡笑不语,眸深处泛着几若可见的讽刺。却也不见他如此移动,人在顷刻间便消失在了原地。   眼眸一沉,东燕启单手出掌,以极强的气劲回了空中一击,在众人还未回神之际,两人已经交上两掌。伴随着两道身影同时的后退,周围隐隐有抽气声,就连白阳也冷了眸。   任玉山,这个人比之东燕启,多了邪气和阴沉,若说东燕启是天才,那么任玉山便是真正的鬼才。在秦黎在世时,他便一直是个隐患,秦黎即使成了魔心中还有未泯灭的良知,但是任玉山却是没有的,即使没有成魔,这个人心里根本没有一点良知。   是人,总归会是有弱点,强大如此的东燕启也会有,成魔嗜血成性的秦黎也会有。可他,任玉山却没有!十几年前,天下人都以为那个如烟飘渺的女子可能会成为这个男人的弱点,也许,也真的成了他一段时间的弱点,可是终究是长久不了的。   一甩白袍,东燕启轻落地,绯红色的薄唇轻吐:“看来魔宫的真传果真名不虚传,本皇有幸领教了。”   银色长发流动,柔顺下垂,遮盖住他的神色,脚踝上的紫色玲珑珠奏出一段死亡之音:“燕皇得鬼妖之传也是让人匪夷所思啊,想不到你一个堂堂皇室中人也会和鬼妖那样的人纠缠在一起。”   东燕启轻轻一笑,“是鬼是妖,但凭本皇的心情,不是吗?”修长如白脂的手缓缓抬起,任玉山见此顿时收了笑意。   “任教主,本皇现在还不想跟你们魔宫为敌,但是你该知道,笙儿在本皇心中的地位,本皇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来挑战这一极限。我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伤害她,会是什么样的后果。”东燕启冷了眸,手一挥而下——   顿时,天下间地动山摇起来,马蹄踩踏在积雪上,那被强悍气势所引发的雪崩更是让所有人变了脸色。他在一片银色中,淡笑,眉宇间那睥睨天下的傲气浑然天成:“一个魔宫而已,一千精兵足以。”   任玉山和十大长老皆是色变,没想到东燕启居然能把一千精兵带到这来,似乎雪山的禁忌对于他来说形同虚设。   槿药、绣弯弯几人也在同一时间加入战局,情况更是不容乐观。任玉山眸色一沉,带着手底下的十大长老一路斩杀。   “一千精兵想毁了魔宫那倒是可以,想毁了任玉山···我看没那么简单吧!”白阳摸了摸胡须,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身边。   东燕启笑,“若这么简单就毁了他,他也不配任玉山这三个字了。”   白阳一愣,随即失笑:“你这贤侄莫不是把这天下当成了你的棋局吧?”   话落,瞧见他眸底深处的笑意,白阳背上突然有点凉意,却是无奈:“你若是有这能耐老头我也不阻止你,只要你不危害天下苍生也就罢了,若是你把天下黎民带入水生火热中,即使拼了这条命,老头我还是会和你决一死战的。”   白袍轻扬,他侧目看了一眼白阳和他身后的雪涯,勾起红唇:“我东燕启从不与天下为敌,但若天下想与我为敌,我也不介意毁了它。”    ☆、80   楼兰国,地域占地虽小,但国之门却是从来没有人知道,所以被世人冠以神秘王国一称。没有人见过楼兰国的人长什么样子,有什么样的风俗,有什么样的地域风貌,从古至今只道是个小国,国力也不是很强盛,兵力物力都不及昭华南云的三分之一,可是在各国之间,这个楼兰国仍占据了一定的地位。   十几年前楼兰曾出来过一位惊动天下的绝世美人,她武艺超群,琴棋书画精湛绝伦,她来自楼兰,来自楼兰那个神秘的国度,拥有一身神秘的邪术,她和鬼妖称兄道弟,和江湖大侠谈笑江湖。她便是楼梦颖,一个亦正亦邪的奇女子。   后来与东翟影相遇一见倾心,暗许下芳心,东翟影夺得天下后自然跟随他入了深宫。昭华的老百姓永远都不会忘记她出嫁的那一天,她的身份当时在各国之间都起了不小的影响,连当时的东翟影都微微动容,他只知晓她是楼兰人,却是没想到会是楼兰国的公主。   楼梦颖出嫁时,楼兰国派了一支队伍来送亲,全程只有十五人,个个美貌绝双,身手不凡,无人能近身。同时也带来了楼兰国的富庶,闻所未闻的稀有珍宝,世间罕见的墨宝书画草药,甚至有些再也寻不到踪迹的古籍楼兰都保存无缺。   这对于当时的昭华来说简直无异于雪中送炭,以当时东翟影的冷血和智谋来说,能许楼梦颖一句“独为伊人消愁”足以证明楼兰国在东翟影心中的位置。   时至今日,楼兰仍旧不问世事,不管外面换了几代皇帝,灭了几个国度,楼兰保持它的沉默,保持它中立的态度,不参与、不过问。   东燕启安插进去的细作也是经过千辛万苦,都是精英中的翘楚,牺牲掉也着实是可惜的。他外表看着对万事都不上心,散漫异常,但是动了他棋局的人,却是不可饶恕的。   雪山一事之后,任玉山带着他的人回了魔宫,绣弯弯嚷着要趁胜追击,不然等那妖怪东山再起又要废上一些功夫折腾了。   东燕启笑着听完他话,然后低头抚着有人从西亚河边一棵树上找回来的白丝绸,上面什么字也没写,只是一条白色的绢布。他却看了又看,心里叹了口气,随即命人寻了紫霄过来,紫霄的追踪术在所有人中是最好的。   那丫头虽顽皮,但是从不冒有生命之危的险,她留下痕迹那就代表她这次遇到了让她出乎意料的人。   绣弯弯歪着脑袋盯着他手中的绢布看了半天,也没瞧出个什么来,不禁好奇道:“爷,你找紫霄来干什么?难道是郡主···遇到危险了?”他一向喊东霓笙“死女人”“凶八婆”,猛的出口还真有点不习惯。   “那丫头行事有时候莽撞,真正遇到事的时候心思细腻,若我没猜错,东凤城可能出楼兰了。”他扯唇一笑,或有酸涩和无奈。真不该一时心软呢,若不是顾及到他以前对笙儿的照顾也不会在关键时候松了手。   他一直都是个冷血无情的人,该杀者从不让他多活一秒,不该杀者他也会处处提防。然涉及到那丫头的事情他总是会带着自己的情绪处理事情,不知为何,这次他的心头总有点不对劲,隐隐约约有点不安。   看着爷径自蹙了眉绣弯弯本想安慰几句,却是在接触到槿药的目光后噤了声,他对着槿药鼓着腮帮子吐了吐舌头,不说就不说嘛!他本来就不会说好听的话!   这时紫霄已经从门外走了进来,见一屋子的人都沉默,先是看了看槿药,然后看到绣弯弯一脸坏笑的表情,她就知道这次的任务和郡主有关。不然这两人不会用如此殷勤的目光瞅着自己,那简直就是在她直白:带上我吧带上我吧···   “爷。”她恭敬的低了头,没有任何过多的修饰词,她要的只是听到任务下达。   抬眸,他已经敛去心头的情绪,淡笑着对紫霄道:“我知你不舍离开上雪,但这次的任务非你莫属。现下天下已有动乱之态,我怕那丫头在外面惹了事,她武功再高毕竟难敌千军万马。”   槿药蹙眉:“依爷的意思是,南云那边已经开始行动了?”   和煦如春的笑中夹了半许冷意,不怒自威让人望而生畏:“南帝本就是个听不得任何耳旁风的人,鞠府少了个鞠昂,有心闹事的人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个机会。”他站起身走到紫霄面前,在她肩膀上按了按,“在南云出动之前,把她带回来。”   紫霄微微愣怔,眸中闪过一丝别样的光,敛眉:“是。紫霄定不负爷的嘱托。”   在紫霄领命下去后,东燕启站在屋中静默许久,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在檀木桌上,眸中波澜不惊看不出任何情绪。槿药和绣弯弯交换了个眼神,也不知该如何开口,爷的心思即便跟随了多年的他们都难以猜测三分。   半许后,清润的嗓音轻软而出却让人为之一凛:“你们下去准备一下,三日后跟我去一趟黄泉命岛。”还有些旧账等着他去算呢!   白衣和余情在黄泉命岛上吃的苦他岂会不讨回来?加之笙儿的那笔帐,谷宿三人还真是卖面子!他东燕启的人都敢动了一次又次!瑞东国正是仗着谷宿三人才会日渐胆大起来,竟敢动起昭华的念头。   谷宿三人,在江湖上的影响力堪比雪山老人,只不过雪山老人是以狭义闻名天下被天下人所敬仰,但是谷宿三人因着一贯的乖戾张扬作风而不被世人所接受,三人皆是有着怪异的脾气,听闻冤死在他们手下的人比比皆是。   三人的身份在瑞东国也是不可动摇的皇室出身,所以瑞东国的老百姓再怨声载道也不得不忍气吞声。东燕启两年前曾为了拓展商业之路而去过一趟瑞东国,行走了几个地方,发现瑞东国早已从内部腐化,如若想毁了它完全不需要任何外力,只不过当时还并没有想动它的意思,如今也该收拾收拾残局了。   三日后,几人才踏上路程,槿药便收到了安插在南云国内细作的密函,打开卷纸快速扫了一眼,好看的眉眼就拧在了一起,绣弯弯凑过头去想瞧个究竟,被白衣一个闷脑打了回去,他朝白衣狠狠瞪了一眼却是没有说什么。   “我去爷马车一趟。”槿药收了卷纸攒在衣袖中,神情肃穆的扫了面前两人,勒马绳跳转了方向朝后面的马车奔去。   翻手卷起车帘,里面的人正闭目养神,马车内袅袅升起的紫龙烟熏香凝神安定,一张不大不小的木桌上摆放着朝中上下累计的奏折,槿药见此微微叹息,正想着是不是退出去让爷休息一下。斜靠着的人已经睁开了眼,凤目中根本不见丝毫倦怠,清明冷沉。   他盯着槿药看了一会,突地笑了起来:“南云出兵了?”   即便知道自己的爷料事如神,但是真正听到心里还是被震撼了一下,更多的还是敬畏。这就是东燕启啊!昭华的九王爷!如今的燕皇!扬言要夺天下,挥袖间睥睨天下的男人啊!   见槿药不语,他又重新闭目,绯红色的薄唇扬起:“幕乌夜那边,你让人传个信过去,这是个好机会,若真的把南云这潭水搅浑了,乌夜国必定会掺上一脚,倒是先把乌夜国收了再说。他等了这么多年,也该让他动动真格的了。就说是我准的,让他放手玩,这步棋无论怎么走结局都是定了的。”   槿药接下东燕启的话后让人连夜通知了前线的幕乌夜,南境有幕乌夜守着自是不用担心的,他们一行人的行程仍旧没有改变。   黄泉命岛位于瑞东国最东面,刚开始只是因为一个荒岛并无人在意,百年前一位采药人登陆了这个荒岛,却是一去不复返,他的家人在一个月后寻着采药人留下的痕迹寻到了这个荒岛,可是依旧不得而回。一时间,谣言四起,有人说这是个鬼岛,上面住的都是瑞东国冤死的灵魂;也有人说这上面住的是海盗,凶残无人性,见人就杀······   鬼岛一说也就被言传了百年,直到谷宿三人的出现—皇室的祸星,却也是无人能出其右的天才鬼才。   谷宿三人,三十几年前辈瑞东国的皇上贬出境,杀父弑母喝兄之血,简直到了惨无人道之行,深受瑞东国子民的厌恶和恐惧。皇上更是对这三人又敬又怕,暗地里使了不少法子才把这三人捉住,更是请了绝世高人捆了他们驱逐出境。   瑞东国的皇上本是私下让高人暗杀了他的三位皇叔,没想到那个高人却是自作主张把谷宿三人流放到了鬼岛上,但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竟能让这三个人永远出不了鬼岛。   鬼岛也因后来谷宿三人的闻名而慢慢改成了黄泉命岛。三人虽然出不得岛,但是外界还是可以进去的。显然,若是没有特殊情况特殊原因特殊身份,一般人是根本不敢上黄泉命岛的,除非他想找死!   薄雾渐渐厚重,远远望去黄泉命岛就像是一只沉睡中的狮子,看不清岛上的任何事物,只能看见一个大致的轮廓。   一叶扁舟缓缓驶入沟涧,撑船的老人是瑞东国地道的本地人,住在黄泉命岛不远的一个小镇上,前几日镇上来了一拨人说是要找人代筏来黄泉命岛,给出的银锭子是他一年都赚不来的。   老人名叫陟道,撑船已有二十几年从未出过差错,在瑞东国四海中还从未过不去的礁和浪。绣弯弯见这老头一副自吹自擂的模样,不禁嗤笑:“你这把老骨头还能经得起几个浪头啊?”   谁知老头却是小眼睛狠狠剜了他一眼:“我这把老骨头怎么了?想当年老头我在海里摸鱼、在浪潮里翻跟头的时候你这毛孩子还没出生呢!”   绣弯弯切了声,正想辩驳却是被东燕启纤白的身影挡在了身后。陟道微抬头看了看他,一双精光乍现的眼在东燕启身上打了个转,呵呵笑道:“这位公子好气度啊!老头我一生阅人无数还真没见过如你这般的人物。好了,反正你们给的银子也合老头我的心,这趟差事老头我接了,三日后码头见。”   绣弯弯傻了眼,“这老头也太墙头草了吧,是不是见我是小孩子好欺负呢!”   槿药在他头上敲了一下,笑:“不是你好欺负,而是那老头眼睛太毒。”说着朝九爷的方向看了看。   东燕启正笑眯眯的望着老头离开的方向,古墨玉眸中流淌着不可捉摸的深思,弯了弯唇转向一边的白衣,一个眼神白衣就会了意,点了点头便闪了身。   绣弯弯腾地跳了起来:“白衣干嘛去干嘛去?弯弯也要去···”背后衣领被人一拎轻松甩到了一边,某人暗自流泪在地上画圈圈:“余情混蛋···总是欺负弯弯···你们都欺负弯弯···呜呜···弯弯要让魅罗对你们来个三十六刑···”   雾气在越接近岛时越稀薄了些,陟道的撑船技术也如他所说的那般出神入化,一路上也一帆风顺,只有绣弯弯还在那嚷嚷着,为自己三日前所受的冷落而抱不平。   船上所有人的人自动屏蔽了这一小疯子。东燕启一身白衣站在船头,雾气散去后,他嘴角的笑意也越来越深,看的撑船的老头一愣。   “唉,老头我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来没看见过公子这般气质容貌的人,想必公子是皇家出生的吧!”老头一边撑船一边絮絮叨叨。   船上的人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有任何波动,槿药笑着上前,“先生言重了,我们虽和皇室沾上点关系,但并不是皇家出来的人。老先生不用有心里上的负担。”   “呵呵···你们也不用骗我这老头子,是不是皇家出来的老头我一眼就能看出来。我活了这么大岁数了,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啊!”   绣弯弯用鼻子哼了声:“就你‘知道’。”   老头仰天哈哈大笑三声,“娃儿,我知道的比你可多了。”   东燕启淡笑不语,任由绣弯弯和老头拌着嘴,白衣和槿药、余情三人也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一样的情绪,一切都很正常。   “公子,马上要到了,你往后退一点,老头我好上岸。”   东燕启微微点了点头,身子往后挪了挪。绣弯弯早就等不及了,一个闪身就消失在了船头,陟道望着连连赞叹:“没想到这么小的娃就有这么俊的身手!”   眉眼染了丝微笑意,他笑的淡如春风细雨沁润心田,“这孩子也不小了,比起当年的谷宿三人,简直不能同日而语啊!”   陟道听的眉上一喜:“公子这话老头我爱听。虽然谷宿三人在江湖上的名声不好听,但是老头我一直觉得他们才是我们瑞东国的福将,外界传的虚言都是假的,老头我可是见过谷宿三个老头的,脾气是怪了点,可绝对没有像外界传言的那样。”   船停了岸,东燕启在船头站定,半许,他问:“那依老先生,这谷宿三人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恶人,听上去倒有几分可爱了。”   陟道老脸一红:“哪里哪里···”忽觉话漏了嘴,假装咳嗽了一声,正了脸色却掩藏不住眼底的洋洋得意:“外面那些人就知道听信一些讹传,又没亲耳听见亲眼所见,说些话比放屁都没力。”   白色身影微顿,然后径直下了船,白衣槿药紧随其后。行出几步,似想起了什么,他回头对船上仍兀自偷笑的老头道:“哦,对了,你不用在这等我们了,银子我也已经给了你家的夫人了。”   老头瞬时傻眼,只能愣愣的看着那群人在自己的眼前消失···   东燕启他们在拐进树林后听的身后传来一声嘶声竭力的吼叫伴随着怒骂。他弯唇,黑玉瞳眸深的不见底。   白衣跟着笑,槿药无奈的摇头,嘴角却也是轻轻扬起,余情还是一脸面无表情的模样,只有绣弯弯一副傻二愣子样:“你们在笑什么呢?那老头在瞎吼什么呢?”   白衣道:“爷,你这一招也真够狠的,那陟宿爱财如命,自己一番折腾到头来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81   东燕启闻言笑了笑,转身朝身后浓茂的树林走去,边走边提醒:“此地被喻为鬼岛自是有原因的,大家各自小心了为是。”   “是。”收了笑,正言颔首。   黄泉命岛占地并不是很大,独有一峰能眺望远方,目之清明者更能了然岛中所有情形。谷宿三人称之为‘眺望台’,陟宿总觉得这个名字太俗,一度想让另外两个老顽固改过来,当然这也只是想想而已,并没有得到实现。   这里的环境清幽,地形独特,岛上也有些外界没有的花种,有的是晚上开花,一早就凋谢,有的则能四季常开而不败,有的花香奇异能使人进入幻觉状态。   眺望台上此刻正坐着三个人,一个倚着栏杆抬头望天,口中念念有词却是没人能听的懂;一个则拿着一本书籍摇头晃脑的朗读,另一个则是刚才吃了哑巴亏的陟宿了。   “我说你们两个老不死的在不在听我说啊?人家都打到咱自己的地盘上来了,你们还这么镇定!!!”陟宿老头抓狂了,骨瘦如柴的手在满是白发的头上挠了又挠。蓦地,他一个转身怒气冲冲的对着其中一个人吼道:“秀宿,你说!”   秀宿老头掀开眼皮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目光重新回归书本,“你要我说什么?人是你带来的。”   陟宿气结,刚想发飙,星宿也低了头,两手往袖子中一插,不无调侃之意:“就是,我说陟宿,这人是你带来的,你说你钱没收到,就想着找我们给你解决掉这帮人,哪有这么好的事情!”说着边朝天翻了个白眼,“天上的星星都不会相信你。”   陟宿嘴角狠狠一抽,“现在是白天,你的宝贝们都滚回它们的窝了,你再看也没用。”   “你再求我们也没用。”星宿抚了一把白须,气哼哼的撇开头。他最讨厌别人说他的宝贝们了。   “唉哟,你这个死老头···”陟宿也来火了。   “行了行了,你们能不能不要一天到晚吵个不停啊,都一大把年纪的人了,吵了那么多年还不够啊。”秀宿搁下书籍,再一次的充当和事老。二十几年的打打闹闹也真归他们坚持不懈,一天都没耽误过。   两人的脾气也倔的很,同时扭头鼻子一哼:“不够!”   “还挺默契的哈。”秀宿实在不知该如何说了,心里也觉得十分好笑,简直就是两个老顽固。不过想到进来的那个人,还是有点不安,脸色也逐渐严肃了起来:“不过,说实话,这个东燕启还真是个棘手的人。”   陟宿一听,有戏!两眼一亮,赶紧跑到秀宿身边坐下,“何止是个棘手的人物啊,简直是惊为天人啊,我说你们是没看到他那个长相啊,老朽我活了大半辈子还真没见过如此人物呢!”   秀宿也不理他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兀自说道:“你们可还记得五年前的那个丫头?”   “呃······”陟宿。   “嗯······”星宿。   微叹了口气,秀宿从石椅上站了起来踱到凭栏处,沉敛了岁月沧桑的瞳眸一片浑沌,“当初那丫头莽撞入岛,又身系瑞东国的怀玉,当时我也是昏了头,没细想,唉···”   “这事你也不用想了,错也不全在你。那个燕皇要真是来闹事,咱也不怕他,我就不相信一个黄毛小孩能有多大的本事。”陟宿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气的胡子乱飞:“不就误伤了一个丫头嘛,再说不是没死嘛,这些年还就盯着我们三了。”   “我看未必。”星宿沉默半响开口,一双眼睛透着智者的光辉,灼灼闪烁。   秀宿和陟宿两人扭头看他,星宿继续道:“若这个燕皇真如外界传的那么神通广大智谋深略,区区一个黄泉命岛他根本不会放在眼里,也不会在五年后来跟我们算这笔账。明的不派军队来,他手底下的那群死士会少?可是五年来,他可曾有过动作?”   “那他的目的?”秀宿想了想,星宿说的也有理。   “这一个月来我观了星象,天皇星即降,福祸之星并存。”   陟宿眼露疑惑,“什么意思?”他对他的星象之论根本就一窍不通。   “意思就是,此次是福是祸全看我们自己。天皇星未必有灭我们之意。现在天下大乱,瑞东国又有蠢蠢欲动之势,我看这燕皇可是要利用我们来控制整个瑞东国呢。”星宿笑的颇有些无奈,他们谷宿三人何时竟也成了别人手中的棋子了?!   陟宿第一个跳起来:“就凭他还想利用我陟宿?!老子管他什么天皇燕皇,既然他来,我就让他出不了这鬼岛。”   “别乱来。星宿才破了禁邪阵没多久,你还想惹事?我可是听说这燕皇的阵法不比白阳那老头差。”秀宿猛的转头,一改往常慢悠悠的形象压低了声怒斥。   陟宿一阵无言,星宿也是低了头。突地,地面一阵摇动,伴随着强大无比的气势。那精纯强悍的内力源源不断的翻滚掀起猛烈的浪潮。本就是个岛屿,如此一来还真的有灭了这岛的架势了。   “这个燕皇比之白阳,有过之而不及啊!”秀宿一脸严肃,心底却也是燃起了战斗之心。   “那就比比看,谷宿三人何时成别人手中的蚱蜢了。”陟宿大笑三声,一个跃身就朝声源地飞奔而去。   “那我们就来会会这未来的天皇。”秀宿甩袖也是一个腾越。   星宿喟叹:“哎,怎么都喜欢跟命运叫板呢?这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就不会吃那么多的苦了。”   绣弯弯一脸惊恐的看着眼前的怪物,乖张的拍着胸脯,“这是什么东西?花也能吃人?”要不是他反应灵敏手臂都要被那个怪物给撕裂了去。   槿药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稀有花种,顿时来了兴趣,欲上前探个究竟却是被白衣给拦在了身后,“还是小心些为妙,你虽擅长医术毒术但毕竟还有些你不知道的物种。”   “白衣所言极是,槿药你莫因小失大。”东燕启脚步一顿,对身后的几人言道。   收了手,槿药微微低头对前面的人影恭敬道:“是槿药考虑不周。”   绯红色的薄唇轻轻一抿,微风中有些淡淡的花香,拂过他宽大的白色衣袍,三千青丝逆风而舞,他笑的倾城,眼底的漩涡越来越深,“有道是来者皆是客,客随主便,想来三位前辈是想让燕启尝尝作客之礼了?”   “你这小子还有脸说?”一个黑色身影闪过,面前已经站立了一个身材清癯的老者,正鼓着腮帮子满脸的怒气无处发。   随后的两位自是没陟宿站的近,只是远远的立于远方,但那气势和压力已经无形中传递了过来。   东燕启笑:“我为什么没脸说?是晚辈给的银子不够?”   “还跟我提银子?”陟宿一听就来火,猛的上前一步,余情的剑早一步横亘在了两人之间。陟宿挑了眉望向冷冰冰的余情,“哟,是你这小子!怎么,上次打的还不爽?想继续?”   余情一副谁理你的表情气的陟宿胡子又抖了三抖,东燕启让余情先退后,“此次擅闯黄岛是燕启意气之举还望三位前辈谅解。”   “谅解?燕皇的话可真是抬举了我们三个老头子。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搅得我们这小岛上不得安宁,还不知燕皇到底是什么意思。”秀宿冷笑一声,脚步看上去缓步眨眼却已到了东燕启跟前。   陟宿吹了一下胡子,两掌就劈了过去:“跟这小子废什么话,直接拿下不就得了。”   然,他的手还未触及到那白色衣袍已经被人控制住了。仅仅只是一根细如发丝的丝线,锋利度几乎能切断他整个手腕,饶是他躲得再快,手上还是被割出了点血液。   陟宿收了玩笑,眼眸顿时一沉,“白茧银丝?怎么会在你这?你是绣家什么人?”   绣弯弯笑嘻嘻的收起手上的银丝,对他吐了吐舌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宝贝可是我捡到的。”   “能捡到世上三大神器之一,你的运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好。”星宿讽刺道。白茧银丝这种稀有的兵器若不是代代相传或者强中高手从龙窟窑拿出来,别说是捡就是看一眼也是绝无可能的事情。看这孩子的年纪,虽然武功精湛,在江湖上算是一等一的高手,但要进龙窟窑那还差的远。   “我的运气一向都很好的。你说是不,白衣。”绣弯弯两眼弯弯,脸颊两边的小酒窝若隐若现,眸中幽光如淬了毒的利剑。   秀宿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把绣弯弯从头到脚看了一遍,颇带了点赞赏:“你就是世人口中的鬼童?”   绣弯弯眯了眯眼,笑嘻嘻的沉默。陟宿啊了声,“鬼童会这么可爱?”小眼睛不可思议的瞪着绣弯弯的圆圆脸,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雾气散去之后的湿润,若不是眼中的光太过逼人,这么可爱的孩子还真不该和那个杀人如麻的鬼童联系在一起。   秀宿转了头看向一边的东燕启,那一身白衣如雪,浅笑若梨的男子,即便不言不语浑身上下也散发出一股睥睨天下的傲气来,优雅温柔与王者霸气共存的男人。   “堂堂绣家居然也甘愿守候在你燕皇的身边,老朽现在是真的相信天下的传言了。王从南来,能者得天下,没想到白阳那老头还是没能止住你的脚步。说吧,你想要什么?”   东燕启抿唇而笑:“燕启想要的是什么?想必三位前辈也能猜到。三十年前你们中了瑞东先皇的局,被害的身败名裂,还被囚禁在这荒岛中,三位能忍下这口气燕启佩服不已。为了瑞东国三位前辈做出的牺牲,燕启也能理解。可是让燕启不理解的是,瑞东国如今如此腐败,百姓无安宁日子过,你们还在守护什么?”   三人同时目光一闪,不约而同的并肩而立,面对着灼灼目光,东燕启淡笑自如:“我想要的,从来都只是自由和平和,我也从未想要过战争,在魔宫那群人没逼我之前我也从未想要涉及这个天下。”   瞥眸瞧见秀宿眼中闪过的冷笑,他弯唇无奈道:“散布在各国的棋子只是想保我那丫头安全,只是后来形势越来越不容我掌控,这个还请三位前辈谅解。”   他东燕启并不要求别人的相信,他一向做事都有自己的原则和理由,即便不是好的理由,但是也不会有人能阻止的了他。他是个懒散自由惯了的人,这世俗的道德谴责也视如土芥,一心只想守护住她。   星宿沉默了会,往前走了步:“不知燕皇到底想要我们做什么?”   “星宿······”   “星宿,你······”   星宿转头看了看秀宿和陟宿两人,“我观测过天象,天皇星即现,煞星晦隐,若我猜的没错,燕皇必是这天皇星,若天意如此我星宿绝不与天斗。”观察星象观察了三十几年,从无失误过,这一次他也想顺了星象预言,师父跟他说过凡事皆有天定,逆天而为必无好结果。   “而且他说的也没错,现在的瑞东国真的还是我们守护的那个瑞东国吗?瑞天浩那小子把国家管理的一塌糊涂,国无一日安宁,我们虽然老了,可也没放手让他把瑞宗室的血脉都断了。”星宿话中暗含了隐约的怒气。    ☆、82   秀宿、陟宿两人都沉默了。想想也是,这几年瑞东国的形势一年不如一年,瑞天浩荒淫无道、残暴肆虐早已惹得天怒人怨,眼前这个男子只不过是据实道出事实而已,取决权其实完全在他们手上,但谁又能说这样的取决权不是被动性的呢?   秀宿无奈一笑:“燕皇的行事手腕当真是让人佩服,我等应了便是。”   绣弯弯收了白茧银丝笑的眉眼弯弯,一副早该如此的表情,“早点应了不就好了,小爷我的力气可是很宝贵的。”   白衣端起扇子在他脑门上拍了一下,他又摆出那副招牌无辜的笑容。东燕启对谷宿三人的回答并没有表现出多少的兴奋,似乎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他甩了甩白袍下摆,施施然行了个君子礼,雅然飘逸,“承蒙三位前辈的信任,燕启定不负所托。”   陟宿毕竟有点不服,鼻子里冷哼出声,别了头去。   谷宿三人在瑞东国的影响绝对是跺一跺脚还能抖三抖的,东燕启有了谷宿三人的帮助,插足在瑞东国的暗线游弋的畅快,犹如游龙腾跃很快便暗中掌控了其国三分之二的权势。   瑾兹国、胥扇国是小国,地理上虽占了优势可毕竟人员稀少,在军事上一点威胁力都没有,以他东燕启的实力,随便安插几条内线进去,手下能人多如牛毛,任何一个都能把这两个国家不费吹灰之力给拿下。乌夜国是个特殊的例子,因着幕乌夜的身份暂且可以搁置不管,但是楼兰却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若真是东凤城入住了楼兰,恐怕一个小小的楼兰就够让他头疼的了。而且······   帐帘被风轻轻带起,清寒的夜风灌了进来,他悠闲的侧躺在床榻上,扯了薄唇,并没有睁眼,声音清润富有磁性,夹着绝对致命的诱惑力:“是被拒之门外了吗?”   地上单膝点地的人身形一僵,语气颇带了惭愧:“属下办事不利还请爷责罚。”   从榻上起身,三千青丝如瀑布泻了一榻,美的近乎妖神,漆黑如墨的瞳眸微张,却是亮的如苍穹的繁星。他缓步走向地上的身影,“你能追踪到楼兰的地址已经不错了,楼兰之所以神秘就是因为外界无人能闯入它的通道口,莫不说那人的奇门八卦阵登峰造极,就是那样的地形也不是一般人能进的。你能做到如此地步,何来有罪之说?”   紫霄张了张口还是闭上了,眼眸微垂。即便爷没有责罚她,可在紫霄的心里任务只有两种结果,一种是顺利完成,另一种是任务失败。她的字典里从来没有任何理由来阻止任务的完成与否。   清冷的目光从她身上一带而过,白袍拂地而动,宛如千层浪涤荡出蜿蜒的水波,“你先下去吧。”   紫霄为做任何停顿,点头,下一刻便消失了身影。   屋里一阵寂静,那人站在门口,微抬了头,白色的月光慵懒如他,洒下一层晕黄的光辉,透过他的眼眸,如此灼人的光依然无法穿透他那双太过深沉的目光。   绯红色的薄唇终是扬起一丝邪气的弧度,“眠,你可还想见他?”   寂寥的空旷,屋里空空荡荡没有一丝人气,屋外则是秋风扫落叶般的凄凉,安静的夜晚连鸟虫声都是种奢侈。然,若是武学修为属上层之人很容易感觉出这屋中的气流波动,虽然只有一瞬间,可是却是一个绝佳的杀人于无形的机会。   东燕启笑,音如天籁,柔如春风,却是如针般尖利:“眠,做为暗人,你刚才的气息浮动完全可以要了你的命。”   那一抹似有似无的身影从黑暗中走来,似醉非醉,颀长的身姿恰到好处隐没在绝佳的位置,半边的轮廓掩在斑驳树影中,仅是如此,也依旧冷峻。   “还是决定见他啊。”东燕启颇有点无奈,眼底的蕴藏的笑意不知是冷还是热。   沉默良久,空气中才传来几不可闻的应声。就如他那个人,悄无声息,天生是黑暗的专属者。   也该是见上一面的时候了······   脚镣敲击声,在这阴冷潮湿的地牢中发出惨绝人寰的嘶哑。每每随着脚镣的主人敲奏出不一样的韵律,她似乎心情不错,又似心情极差,总是拿脚上的锁链宣泄自己的心情。   可是这种脚镣是来自蛮夷的一种荆棘锁,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针刺,只要你动一下那些看上去毛骨悚然的针刺便能刺入你的骨血,让你疼的连喊叫的力气都没有。   所以看着牢里女子的行为,牢门外站立的人很明显的不明白了。薄薄的红唇中发出一声近乎匪夷所思的‘咦’,然后归于沉寂。   东霓笙并没有抬头望向牢门外,只是毫无意识的重复着单调的动作,简单到不需任何修饰的动作却是让那个鬼神都绕道的男人停了下来。   男子的装束很简单,简单到让人从心底冒寒气,一身纯粹的黑,衣服上的连带帽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从而让人根本无法看清这名男子的容貌。不过削尖完美的下巴曲线,一看便知,这个人绝对不会长的很差。   他的身形单薄,宽松的衣衫套在他身上更加有种乘风而去的错觉。站在门外好一会,这个男人都没有靠近牢门半步亦没有离开的意思。   直到一束刺目的光从身后斜射进来,但是却并没有让里面的两人抬头。   东凤城跨进门槛被里面的两人给愣怔了一下,随即走到那黑衣男子身边,欠了欠身,“楼王。”   连帽下,薄唇轻轻一扬,“身子好些了?”   “嗯。多谢楼王担忧。”东凤城微微蹙了眉,转眸朝牢里的女子看去,视线在接触到她身上的枷锁,脚上的镣铐时,眸光猛的一缩,仅一瞬间杀气凛然秉射。   黑衣男子扯唇戏谑一笑,却是不怒,“昭华的玲珑郡主果真如传言的那般呢。”转身,朝门外走去,末了还加了句:“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有点意思。”   东凤城一皱眉,转身朝牢内的女子看去,里面光线太暗看不太清楚她的表情,手中的镣铐突然停止,屋内顿时安静的恐怖。   他深呼吸了口气,走向那个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的人,却没想到她会追着自己来到楼兰。   “笙儿······”他唤她,一如当初年幼时的叫唤,不过此时却是多了一份愧疚和不忍。   她安静的坐在那,对那声饱含情意的呼唤没有任何反应。过了许久,直到东凤城快放弃的时候,地上的人影动了。   只不过动作太快,快到呼吸间她的手已经透过栅栏扼住了他的下巴。   看清了,两年间她变了许多,比以前更漂亮了,眉宇间那股美能让人甘之坠入地狱。他扯唇笑,挤出几个残破的字眼:“真好···又见到···你了···”   赤红瞳眸底闪过一丝诧异,手下的力量不自觉的松了,入了魔道的她现在早已没了以前的单纯善良,她是罪恶的,她的手上染了无数人的血,却依然无法对他下狠心。为什么?为什么!   她好恨自己!明明说要为绮户报仇的!明明当初立下誓言一定要让他粉身碎骨的!   砰的一拳不出意料狠狠砸在了铁栅栏上,一拳没有揉进任何内力的泄愤,骨节分明的细白手上立刻显出了别样的红色。他忘了刚才她显露出来的杀意,一跃而起,紧紧抓住她的手,心痛道:“不要折磨自己,我知道是我不好,你要打要骂都冲我来。”   她低了头,咯咯的笑起来,笑声透着无端的阴冷讽刺,似从地狱传来。额前细碎的发沾了湿气,却无损她的美,偏了头,斜视着眼前这个男人:“告诉我,你还有什么资格让我骂还有什么立场站在这跟我讨价还价?东凤城,从你决定要毁了绮户那一刻开始,你,就不配要我的原谅。”   他盯着眼前这双咄咄逼人的眼睛,心底又无端的升起怒火,又是绮户!又是他!他堂堂一昭华的皇帝竟然不如她的一个侍卫,叫他怎能忍的了这口气!   胸膛因愤怒起伏不止,无论在心里警告了多少次要冷静,可天生骄傲的皇子即便被人冤枉也不会低一次头。他松了她的手,咬了咬牙,说:“东霓笙,我东凤城在你心里就是如此的肮脏,就是如此的卑劣。”笑声粗哑像是掉了零件的机器再也运转不起来,飘荡在阴暗潮湿的牢笼间。   东霓笙愤愤的凝视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那道光束里。她抓着铁栅栏缓缓坐下,眼角的一滴泪滑落,却是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一滴泪。或许,以后再也不会为这个人流泪了。   在牢笼里的日子也不算太难熬只是有点无聊过了头,每天都会有固定的人在固定的时间内送饭菜过来。地牢里的味道越来越难闻,恶心腐臭的味道已经让那个送饭的人跨不出步子了。   东霓笙偶尔云淡风轻的瞟一眼那个人,嘴角扬起讽刺的笑。说什么在乎,还不是只会派个人来给自己送饭,这一个多月来再也没来过。不来也好,再给他些时日,下次再见时她便会毫不犹豫取了他的性命。   一阵器具碰撞声过后,紧接着传来脚步声,东霓笙心知那人已经走远,睁眼看了一眼门外的食物,眼里闪过一丝冷酷与倔强。闭上眼继续运气修行。当体内之气游了三圈之后,丹田处一股暖流似洪流出闸竟有不可阻挡之势。   她心底一惊,没能压得住那股洪流,倒被反噬了过去。嘴一张,一口血吐了出来。   “看来你的魔性已经入了骨髓了,难怪任玉山那个老妖怪在满世界找你。”耳边传来的声音似鬼魅般无声无息,她本能的以掌撑地一边急速后退一边使出雷霆万钧的一掌。   可那一掌即便夹着波涛汹涌的气势,落在那人身上也如软棉絮一般,竟是没有了半分杀伤力。双眸中隐藏不住的骇然,随之而来的是浓烈的杀意。   那人依旧一身黑色的宽大连帽衣袍,毫无修饰,却也一股无法阻挡的压迫力。看不清他的容貌,那张被帽子遮住了的脸稍微朝她的那个方向偏了偏,低沉的笑声自薄唇溢出,“你倒是和那个家伙一般无情,我好歹是救了你一命,你现在怎么还要杀我?”   “救我?”东霓笙挑了眉,从地上站起,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血迹斑斑的衣袍被内力驱动无风自动。“把我囚禁在此若算是救我的话,还真不知楼王还要问我要什么谢意。”   早闻楼兰国神秘,楼兰国的人长的精致美艳绝伦,而且普通百姓放在几国内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想来这个楼王拥有着诡异的身手也不足为奇了。   “哦?”楼王挑了尾音,对她的不敬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怒意,“原来姑娘你不喜欢这里的生活啊!是我失策了。”他的语气极为认真,听的东霓笙一阵无语。   “不过鬼环锁竟然没有要了你的命。”帽子下的那双眼睛似乎朝她脚上的锁链望去,语气里是一丝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失望。   东霓笙还没做出回答,他早她一步解开了她脚上的锁链,下一秒身形已经移至她的面前,伸出苍白修长的手,“既然不喜欢这个地方,那就由本王带你去另外一个地方。”   那是另一个地狱。充斥着血腥和暴力。无尽的厮杀和呐喊。   她被楼兰带到了一个山顶,山脚下是战场,是地狱,是修罗场。可是这样的修罗场却能激发出她的本能。双眼陡然赤红如血,朝霞也照不进她嗜血的眼眸。   “来吧,加入这场盛宴,你会得到从所未有的快感。想再听听撕开肉体的声音吗?下去,用你的手把那群污秽之体都毁灭吧!”   那个声音充满了诱惑力,像是有一股魔力注入了体内让她的身体蠢蠢欲动。她,好想,撕裂那些人······    ☆、83   凌空的脚步却在下一秒顿住,即便失了神智目光混沌,可还是会在一瞬间紧抓住那个身影——白袍轻扬,黑发一支玉簪绾就,倾城容颜在如此情景下更衬得如月之神。他似乎也察觉到了她,转了头朝她的方向看来。   习惯性的勾起唇角,互通心意的一笑顷刻间让世界都静止了。她看到他的嘴唇邑动,抿唇而笑轻声应下他的呼唤。   我来了。   我知道。   我来带你回家。   我明白。   黑色连帽下,那个人撇了头望向东霓笙,挑了眉,“原来如此,没想到即便入了魔,他也是你的钥匙,难怪那些个老不死的急着除去他。”转眸看向下面越发混乱的场面,“你说要是结局换种方式存在会怎么样呢?”   厮杀中有一个人的身影尤为突出,身穿黑色铠甲腰细蓝博锦带,锦带所坠挂的玉佩是昭华国皇室的象征。手中扬起的剑,红色麦穗比鲜血还要鲜艳,那是侵染过自己血液的剑穗。   东凤城目光如剑紧紧盯着面前的人,手中执着的剑凌厉的对准了他,咬牙切齿道:“东燕启,我一直敬你是我的皇叔,可没想到你却如此对我。夺我皇位,害我手足,还毁了我和她之间的一切!”   他可知道他为了今天能手刃于他付出了多少,忍受了多少。他以为以他东燕启的个性还要等上个几年才要决心灭了楼兰,但是没想到东霓笙误打误撞闯了进来,燕皇对这个郡主的喜爱和在乎全世界都知道,他东凤城更是看在心里恨在心里。   一个多月的筹备总算有了点成效,能把东燕启拖到如此之地已非轻易之举。他今天便要杀了他,然后就能得到他心爱的女人!   燕皇,单单一个燕字就能让各国人世闻之丧胆,依旧是一身干净的白袍,即便是上战场他也从不换战袍,跟随他多年的将士都知道他们的主子穿了白袍上战场也会滴血不沾的退出战圈。通常都不需要他出手,底下的暗夜七卫便能顺利的解决一切。   燕皇在众人心目中的形象如此之崇高还有一个关键点,那便是只要是燕皇的战场,结束永远会停留在半个时辰之内。无论对手是谁,无论战斗力如何,无论是几万还是几十万的军队。   他扬唇无奈一笑:“凤城,皇位我本无意与你争,只是你伤了她,更不该对她动了情,所以你这条路是你自己选择的。”   东凤城闻此一言仰天大笑,笑的肝肠寸断,引得周围的士兵俱惊,转了头看向这位昔日的帝王如今的楼兰第一帅将。一滴泪,终是溶了血液,“东燕启!难怪世人总说你是个无心无情之人,论谋略我比不过你,论心狠我比不过,这论无耻我想世上也没有人能和你一较高下了。”   “放肆!”白剑如虹,如流星坠地,却是在途中突生变故转了方向,砰然撞地,声音洪亮。居然是雷霆一击!白衣愕然回头,那人笑面如风,温和依旧,眼底却是冷的如万年冰窖。   拂了衣袖自当退到一边,绣弯弯和槿药几人也是看见了,对爷的这次反应也是很意外,相顾无言,却是做出了一个同样的动作,收剑回身。   九王爷在外的名声很响,少年英雄,当世之才,身手不凡,能和雪山老人其名的人并不多,九王爷却是其中之一,但却是最年轻的那个。名声要响靠这些虚有的便也可以了,可是要让世人都惧怕三分外加七分敬重并不是仅靠些虚名就可以的。   那是一种比绝情还要冷的残忍,行事手段雷厉风行,赏罚分明,正如外人所说九爷是个没有心的人,在他眼里没有多余的感情,所谓的血浓于水、手足情深,在他的眼里根本一文不值,没有利益的相处对他来说等同于废人。然,东霓笙却是意外。   对于东凤城口中的“无耻”,东燕启并没有真正的放在心上,但不否认,他生气了!真的很生气呢!   “无耻?“他挑了眉勾了唇,简单到极致的动作却被他挥发的如此魅惑人心,当真是倾了谁的容颜迷了谁的眼。“何谓无耻?我东燕启何时还需要用这两个字来形容我所做过的事。我敢做就敢认,无不无耻自是我来说了算。你,东凤城,又算什么?”   眉梢处挑了风情,浑然天生的霸者气息,白色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绯红色的薄唇轻吐一‘杀’字,身后如雷的马蹄声瞬间扰乱了敌方的军心。   高崖端,那个黑袍男子轻笑出声,一把把尚在游神的女子拉入了怀中,东霓笙本能的想回挡,杀伤力极大的一掌拍在他的胸膛却像是掉入了云海中,她一晃神,耳边听的他咀嚼九叔的名字,然后听的他笑:“好一个昭华燕皇,果真是狂妄之极的人。”   “你放屁!”东霓笙怒道,扭了身子却是动也动不了,谁都不能如此胡言说自己的九叔!九叔是最温柔的,最善良的,最好的······   黑衣人疑惑的“嗯哼”,侧了目看她,尖细的下巴微抬,嘴角的笑意更加浓烈,如百年醇酒让人看了心醉。在她耳边低了嗓音,“不服气我说的?我说他狂妄还算好的了。丫头,你到底了解这个男人多少?你以为他当真如他外面那样温雅如絮?你当真以为他那双眼眸里装的都是温柔?呵呵,你是不是要傻到以为要一统天下的男人是这世上最善良的人?”   他的话犹如醍醐灌顶,她仍不信的倔强的摇头,“九叔是最好的,才不像你们说的那般奸诈,就算他奸诈怎么了?他对我好就可以了!”是的,只要九叔是对自己好就可以,其他的都不重要不是吗?!   “是吗?”黑衣人的声音充满了诱惑,似乎能预测你心里的一切想法,让人毛骨悚然。东霓笙讨厌这样的感觉,耳边又传来更加激烈的厮杀声,马蹄声,呐喊声······   “那,如果他骗了你呢?”   “如果他一直在骗你怎么样呢?男人,从来都是以王图霸业为主,你在他的心里真有那么重要?你又怎么知道他不是冲着你的身份而对你好的?”   “前朝公主,多有利的身份啊,夺了昭华,也不会有人站出来说他个不是,名正言顺!”   手腕上的力道突然轻了些,黑袍的帽檐扫过她光洁的额头,那道似沉了千年的声音仿佛来自亘古悠远的天宇:“还有,你的那位护卫,知道是谁伤了他吗?”   东霓笙浑身一抖,任她怎么摇头,那声音还是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不是东凤城,是你的九叔!”   “啊!!!”那声音太过撕心裂肺所以让人闻之恻然,那声音太过绝望所以让人无端的悲凉。   那一声破血嘶吼淹没在铿锵打斗中,脚底下突然发生了剧烈的摇晃,战士们再也抓不住手中的兵器,身形不稳,只能借此一个攀附一个才能险险站住脚。   东燕启那几人武功高强,并没有影响到,却也是个个蹙起了眉。槿药朝山崖那个方向望过去,眸光一震,走到东燕启身边低声道:“爷,小主她莫不是······”   视线在东霓笙身上停顿了一会,强压下心底的担忧和焦灼,转向站在她身边的那个黑衣人,负在背后的双手猛地一紧,瞳眸骤缩,凛冽之气全然绽放。   居然是他!他竟然还活着!   崖顶处,那一抹白色身影狂乱的在风中飘舞,强烈的风卷起她散乱的长发,遮住了她的眼遮住了她的泪,微微压低了身子,一手抚住心口,世界都在静止,她只听的到自己的呼吸声,那么痛苦,呼出的气息都是孱弱的卑微。   眼前渐渐被红色所取代,她看不清到底谁才是真谁才是假,她想信九叔,可是她也想信凤城,为什么非得是他们两个人?为什么?   她痛苦的抱着头,任由身上静静淌过不知是血还是汗的液体。以最低微的蜷曲之势,似乎在期待一次彻底的爆发。   黑衣人被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阴煞之气逼的往后退了一尺,唇角勾起,“倒比想象中的还要好玩。”帽檐往左偏了偏,那个位置长着一棵葳蕤高大的白松,树下的人影一闪,瞬间就移到了他跟前。   来人比之前又多了几分妖冶,眉心的赤红朱砂红的似乎要刻入骨血了,也更衬得他肤色苍白,丹凤眼中落尽一世的风华,见黑衣人瞧上自己,扯了唇,笑的妖娆 :“果然还是楼王有能力,几句话就能让她完成一次真正的蜕变。”   黑衣人淡笑不语,直盯着任玉山站的地方。任玉山也并不退缩,挑了眉笑的若无其事。只有东霓笙还在痛苦的挣扎,那痛似乎来自地狱的火狱,把她身上一寸寸的烧灼撕裂,尤其是她的眼睛,痛的她恨不得一把挖出来······   东燕启静目凝视了会,抬了脚往东霓笙那个方向走去。   “爷,不可以。”一剑一扇横挡在他面前,抬眸视线在余情和白衣两人身上转了一圈,绯红色的薄唇吐出清淡的两字:“让开。”   槿药看了看崖顶的身影,再看了看身边的九爷,沉思片刻,才说:“爷,余情和白衣的担忧不是多余 的。看任玉山的样子似乎功力又上了不少,而且他身边的那个黑衣人也让人摸不透,爷还是谨慎行事,说不定他们等的就是你踏出的这一步。”   东燕启冷眼扫了眼前几人一眼,冷哼出声,“槿药,你也跟着开始忤逆我了是吗?”   槿药眉头一紧,退了一步:“属下不敢。只是···”   “退下!”   “爷!”   “爷!”   白衣还想说什么,却槿药伸手给拦住了,眼前爷的身影越走越远,白衣第一次失了风度回身就是一掌,槿药不躲不闪硬生生接了他一掌。   “你···”不仅是白衣,余情绣弯弯几人都瞪大眼不可置信的望着槿药。   他抹了把嘴角渗出的血,淡然一笑,眼神飘忽,抬眸朝那个方向望去:“让爷去吧,能让她安静下来的也只有爷了。”   对于他和那丫头之间的事情虽然几人知道的甚少,可是从他平时的眼神和动作中多少也是能猜测出几分的,只是这段感情注定只能永远掩埋在心底。暗夜七卫的人永远也不会做出任何对主子不利的事情。无论是感情还是利益。   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阴煞之气越来越浓越来越强烈,四周开始地裂,石块、花草、树木脱离了大地呈飞旋势飞向天空,她的周围朦胧迷蒙一片,飞扬的黑发,低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可是他知道她现在一定很痛,只要一步,再一步,他就能再次把她拥入怀中,他就能再次安慰她,他就能再次保护她。她该知道的,他最怕的就是她受到一丁点伤害。   赤红眼眸唰的睁开,强烈的气流自她体内爆发,瞬间十里之内全都夷为平地,武功低的早就吐血身亡了,槿药和白衣几人还好反应的快,再加上绣弯弯的速度也算是躲过了,却还是在那股强大内力的冲撞下受了不轻不重的内伤。   黑衣人任玉山和东燕启在一瞬间就躲到了十里之外,身形手法快的简直让人咋舌。树林中的那群老不死却没那么好运了,魔教中的长老地位崇高,武功自是不低,可要在东霓笙刚才那一下安然无事的恐怕还不是所有长老能做到的。   精致的脸蛋上弥漫了血气,本来红润的薄唇现在正染着血一样的颜色,她的美越发惊艳,以一种濒临死亡般的怒放全然爆发。轻轻勾起薄唇,笑的妖而魅,缓缓升起一臂,凌空一握,不远处传来骇人的惊叫声。   叫声由远而近,陡然戛止。她笑着转头对上一双充满恐惧的双眼。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是魔宫的罗长老,我可以让你在······”话还没说完,咔嚓一声,那位罗长老已经永远也说不出他能给出的条件了。   “似乎蜕变过头了。”三人回到原地,楼王半开玩笑道,看着眼前的东霓笙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虽然过了头,但似乎越来越好玩了。   任玉山:“你到底跟她说了什么?”   嗜血魂珠虽然能激发人最深处的魔性,但是至今还没有谁的魔性能强大到如此地步,难道元吉宗室的人果真有天生的魔性?    ☆、84   “你可知在你们魔宫拥有魔血的人并不多,而且纯种魔血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帽檐下的嘴唇拥有完美的弧度,看不清此人的眼睛,但他身上的阴寒之气却是骨子里的。   任玉山蹙了眉,不知这人想说什么。魔宫拥有纯种魔血这种事情早在十几年就消失了,而且再加上强者本身太过自负的个性,早就不在意什么血种问题,今日被楼王提及,任玉山感觉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份根本就不是楼王这么简单。   楼王歪了头望向一边的东燕启,笑:“不知燕皇对你的小侄女到底了解多少呢?”   清冷的眸淡然扫过,定睛看着崖边痛苦挣扎的身影,“鬼妖,这么多年没见,没想到你还是如此的···”逆风他一步一步朝那个身影走去,扔下一句不轻不重的话:“讨厌。”   黑衣人愣了一下,顿时笑出声来,“讨厌?燕皇的用词还真是让我有点受宠若惊呢。几年不见,你也长大了,让我有点不认识了,只是你对付敌人的方式还是一如既往的残忍。”   转眼看向远处,一排排整齐铁甲战士正循序渐进的朝这边攻来。鬼妖苦笑,他居然在这个时候把幕乌夜调了过来,看来是吃准了这个时间把楼兰给吞并了。说这个男人没有野心吧,他却总想把一切掌控在自己的范围内,说他有野心吧,万事却又皆以那个女子为主。若是让他为了那个女人把这辛苦经营而来的一切放弃,他鬼妖绝对不会有一点点怀疑。   战局已定,他也没有停留在此的必要了,挥了挥衣袖便打算离开此处。眼前白影一闪,去路被人拦截住,“原来你就是那个百闻不如一见的鬼妖。”任玉山笑的跟只狐狸差不多,眼里的意思很明显,本宫有事要你拖个手。   鬼妖恶寒的抖了一下,衣帽下的手颤巍巍的抚上自己的脸颊,无奈叹息:“还真是命苦,脱离了一个魔尊又来一个魔神,你说我鬼妖跟你们魔宫怎么有这么深的渊源呢!”   “谁让你是鬼妖呢!”任玉山笑,看来这次来并不是完全没有收获的,至少让他知道了鬼妖还在世,没想到还做了楼兰的王。   论年龄鬼妖恐怕比任玉山还要长上几岁,可单从那双手来看,似乎时间对于眼前这个人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天下传闻鬼妖的医术出神入化堪比大罗神仙,但是他手下的亡魂却也比阎王要多少三倍不止。   两个完全脱离正常轨道的人相互而笑,笑声中透着让人无法揣测的寒意。   ----------   “笙儿,你醒醒,抬起头看看我,我是九叔啊!”修长白皙的手探出,像往常那样,温柔的唤着她的名字。   白袍下,隐忍的痛苦只有他自己知道。   九叔?一声冷笑溢出。东燕启的心顿时一沉,那道声音似乎来自九寒地狱,他从未如此慌张过,似乎下一秒她就会离他而去。   “是啊,我的九叔。”   她抬起头,赤红的双眸冰冷嘲讽,嘴角噙着足以渗人的笑意。“告诉我,你是谁?我的九叔还是我的男人?还是想毁了我身边所有人的帝王?还是只想借我来拿到你的天下的霸者?”   双手蜷起,绯红色的薄唇紧紧抿起,眼底的温柔被冰封下复杂莫名的情绪下。周身的气流因着两人强大的内劲鼓动狂舞,白袍飞扬在稍显冷意的秋风中,黑色长发绞着缠着,似理不清剪不断的悱恻情绵。   窒息的沉默过后,他蓦地轻笑出声:“笙儿,告诉九叔,这些年九叔对你的好你可感觉的到?”   不等她出声,他别了目光,继续道:“笙儿,即便天下人都认为九叔要霸占这天下,九叔都无所谓,因为九叔不在乎,不在乎这天下,不在乎天下人的眼光,甚至不在乎死后是否对得起东氏的列祖列宗。”   “九叔这辈子唯一在乎的······”他清亮的眸,在这一刻深深的锁定她,想把她的容颜,眉眼都融入到骨髓。这是他爱了二十几年的女人,一个被他从小就呵护在手心,看着她长大,期待她有一朝一日能明白他、接受他。可是,现在她居然会说出如此让他寒心的话来。   是否,他太过相信他们之间的感情了?纵使在一起那么久,纵使他们之间有着别人所没有的默契,试问真的就会彼此相信下去吗?心,太过复杂,有时连自己都不知道里面藏了什么。   “是你啊!笙儿,九叔,是爱你的。”   她愣神,赤红的眼眸中透出些许不解。是爱吗?九叔对自己是那样的爱吗?他们真的可以在一起吗?天下人怎么看?他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难道真的一点也不在乎外界的舆论吗?现在也许会不在乎,以后呢?   东燕启眼看她眼中的挣扎,心下一喜,这丫头对自己还是有点感觉的,即便入了魔她还能听的见自己的话,这不是最好的证明吗?当下想上前抱住她纤细的身子,一股外力趁机灌入了进来。   白阳一把抓住他的肩膀,用密语入耳:“燕皇,千万别感情用事,你该知道现在的她是多么的危险,现下唯一能解决的办法便是废了她的武功。”   冷眸运气震开白阳的手,他冷哼出声:“你以为我东燕启是谁?还要用这样的手段来保护自己的女人?”   “燕皇,不是老头子我多嘴,魔宫觊觎的何止是这丫头的武功,她是秦黎的女儿,体内流着正统的魔族之血,你以为以她现在的武功和这具身体,她能完好的走出这里?”白阳也沉了眼,任玉山这狐狸怎么可能放过如此好的机会,魔宫在几国内的势力也是不容小觑的,那些长老哪个拎出来不是个狠角色?!   换而言之,你东燕启若想护的她周全只能毁了她现在的一身武功,取出嗜血魂珠,她东霓笙这条小命也就没那么多人觊觎了。   东燕启沉默了几秒,抬眸看着她,那双眼睛无论是成魔之前还是成魔之后都是如此的美,清澈的不染尘埃,如此人儿怎么可能甘心成魔呢?他从来不信宿命,所以这一次他也不会让命运把她夺走。   白袍轻摆,他走向她,缓缓伸出手,揽过她的身子,深深埋在她的颈项。他的呼吸清浅缓慢,宛若羽毛拂过她的肌肤,还有一阵好闻的淡极了的味道,这是她闻了七八年的味道了。   尖针入骨般的疼痛把她的神绪全部拉了回来,她不可置信瞪大了双眸,身体慢慢往下沉去,一双手却及时的托住了她的后背,安抚的轻拍,好像小时候她在外面跟人打了架回来讨疼爱一样。   可是为什么这么冷呢?一滴泪缓缓沁出眼角,她紧抓着他的衣角,张着嘴喊他的名字,无声而痛苦,咽喉处灼烧干裂。   一贯暖如春风的笑消失在了那张俊颜上,清冷的眸覆上寒冰白雪,身后的白阳微微叹息,他也是不得已才劝此。而他的担心在下一秒也得到了证实,本在打的火热的鬼妖和任玉山感觉到魔气的消失,顿时收手,身影倏闪,一见白阳也到了这里,任玉山即刻起了杀意。   “白老头,又是你!本宫对你算是仁至义尽,本不想杀你,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来坏本宫的事。”白发三千绕,额前的赤珠红砂鲜艳欲滴,白冰掌一出三尺之内皆化成冰窖。   鬼妖眼一眯,看了一眼远处拥抱在一起的两人,再看了一眼和任玉山打斗的白老头,嘴角轻扯,还真是有意思。这对苦命鸳鸯还有的熬呢,若是再加点猛药或许还会更好玩呢!   鬼妖是谁?能驰骋鬼蜮人间近乎神般的人,毒术更是无人能敌。他阴鸷一笑,黑色帽檐下的眼睛露了出来,惊异的是,这双眼睛竟然没有白仁,完全的漆黑,比黑夜还要恐怖的黑暗。   东燕启惊醒时,四周已经起了黑色的浓雾,心下一惊,他居然忘记了鬼妖此人的危险性,真是该死!   怀抱中空空荡荡,一阵冷风袭来,他竟然无端冷的打颤。   山崖下一阵厮杀声撕裂了黑暗的浓雾,待眼前渐渐清明时,东燕启拧了眉,白袍下的双手紧握成拳:好一个鬼妖!   楼兰国在短时间内撤的人影无踪,战场上只剩下昭华的士兵还有远处正在赶来的南云战士,魔宫本无意要参加这种战事,任玉山一看情况不对,就甩手走人。和白阳的战斗也只能中途而止,那个丫头已经被鬼妖给掳走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谁也无法预测。   照理东霓笙对鬼妖是没有任何用处的,他掳那丫头根本一点用都没有,但是鬼妖此人通常都不按常理出牌,所以任玉山也不敢冒然行动,先回了魔宫再说,这天下的战事本就不关他的什么事。   “爷,打还是不打?”白衣几人已经从远处赶到了他的面前,对现下的情形都不敢太过揣测。   东燕启看了看底下的混乱,嗤笑一声,甩袖离开,只余那绝对空渺的嘲讽震撼每个人的心:“送上来的肉岂有不吞之理?杀!”   杀字一出,喊声如雷,铁骑十八连加上步兵三队,暗卫中也加入了几列,南云这几年的状况根本就培养不出什么精兵良士,而东燕启手下的骁将却是层出不穷,胜负在半柱香之内就见了分晓。   “在想什么?”收拾了残骸,白衣走到一直静默的槿药面前,笑言看他。   槿药在他们暗夜七卫中扮演的角色很奇特,论武功他不是最强的,论跟踪术也比不上紫霄,论速度不及绣弯弯,然他的医术却是在世上无人能及的,当然前提是鬼妖死了。   但是今日,鬼妖出现了!出现的那么离奇!跟任玉山一样是个怪物!   紫色睫毛颤抖在空气中,柔弱的宛若蝶翼,扑朔而迷离,白衣笑着打趣:“除了爷,你还真是我见过的最美的男子了,要是我有龙阳之好,肯定不会饶了这么美的娘子的。”   槿药面上一红,却是向白衣投去一记感激的笑,“谢谢你,白衣。”他知道他专门来安慰自己的,几人中也就只有白衣心最细,余情无情,紫霄淡漠,绣弯弯顽皮无心,魅罗厌世,虽然还有眠,但····唉···   “还在想鬼妖?”白衣边说边扶起身边一个差点摔倒在地的伤者,笑着回头看那个带着忧伤表情的男人,“不用担心,他不会拿郡主怎么样的,我想这天下还没有哪个人是不顾忌爷的。他鬼妖再厉害,难不成还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85   槿药笑着摇了摇头,对白衣的想法他不是不认可,可是心里总是有点不安,这种不安也不知源由何处,总觉得会发生点什么事,脑海中始终忘不掉九爷离去时那孤独到绝望的背影,或许九爷也预感到了吧!   接下来的日子东燕启一直闭关不见任何人,对于东霓笙,他没有像上次那样疯了一样的寻找,他选择了等待,鬼妖这个人跟别人不一样,东燕启对他的了解虽然都来自前一辈人的描述,但也深知此人顽劣之心甚重,你若是逼急了,他反倒会觉得越好玩,到那时可能就跟你玩起了捉迷藏。   天下也开始传言,燕皇得了嗜血魂珠之后已经开始闭关修炼神功,江湖上更是乱了一片,若是没有白阳出来制止解释一番,恐怕早就有无数的英雄好汉撸了衣袖上昭华皇城和燕皇干上一架了。只不过就现在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魔宫在经过一阵沉寂之后又开始蠢蠢欲动,任玉山扩大了在江湖上魔宫的势力,他的武功在江湖上已经无人能出其右,现在东燕启避了世,除了一个白阳能和他匹敌,根本没人能压制住他。   南云那边的战事也是一波一波的,有人谣传南云已经政变,鞠府的人已经挟了小皇子杀进了皇宫,现在南云基本上就是鞠府的人在掌控政权。   槿药手上攥了锦帛,细细看了看刚从南云那边传来的消息,好看的眉毛拧成了一条线。绣弯弯急的在屋内上蹿下跳,直嚷着要去把爷给喊出来。   白衣悠闲的喝了口茶,“这事先不急,弯弯你也别急着去叫爷,你觉得以爷的料事如神,他能不知道如今的局面?”   绣弯弯气恼的挠了挠头,两腿子一蹬跳上了桌子,“我怕就怕爷现在满脑子都是那凶八婆的事,哪还有时间管这天下啊!”   “你以为爷是你啊!”白衣好笑的在他脑瓜上敲了一下,随即看向一边神情严肃的槿药,“我总觉得这事有点蹊跷,南云选在这个时候政变肯定有问题,鞠府的人不是吃素的,他们应该很清楚,这种时候兵权远远比政权重要。”   槿药抬眸看了他一眼,“南云的虎符在六皇子琉璃贝拉身上。”   白衣点头,“所以,他们绝对没有理由选在这个时候政变,除非他们有绝对的把握把虎符拿到手。”   “那还不简单,偷、抢、盗。”绣弯弯鄙视的瞪了他们两人一眼。   “不会。”槿药敛了眉,“依琉璃贝拉此人的心机和手段,鞠府还没有那个实力得逞,否则,鞠府早在五年前就叛变了。再加上鞠昂已经······”说到这槿药猛的一顿,瞳眸一缩,弯弯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问:“你这是什么表情?”   白衣看向槿药,心思灵敏的他在槿药说到鞠昂两字时也联想到了一些线索,当下叹了口气:“恐怕这事还得让爷出来处理才好。”   槿药进入东燕启寝殿的时候正好碰上出来的紫霄,两人眼神碰撞,交错而过时,紫霄一贯冰冷的声音传来:“人已找到,勿忧。”   他脚步一滞,转了头望了一眼远去的女子背影,随即转入了偏殿。   大概是刚沐了浴,屋内的空气湿润迷蒙,那人披了件白色的长衫坐在烛火下,修长白皙的手指捏着一颗晶莹圆润的珠玉,通体黑色的珠玉吸了太多的精血,肉眼也能看到里面翻涌的血气。   槿药顿了顿,紧了几步到他跟前,敛眉低了头,语气不缓不急:“爷。”   东燕启仍拿着手中的珠玉细细端详,很久之后,他放下那珠子,撩了衣袍起身:“南云那边的事你们暂且不用管了,你和白衣先去南云边境把那丫头给接回来。”   他的声音如寒冬之冰,和往常的燕皇有点不一样,槿药跟了他这么长时间自是知道他的性子,虽然心里有很多疑惑,但也只好闭了嘴,应了声便退了下去。   在槿药退出去之后,空荡荡的殿内,只剩下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似乎是从那颗珠子里冒出来,淡到极点的味道,很容易让人误以为是种错觉。   ——这是从她体内取出来的嗜血魂珠!   他走过桌边用食指和拇指小心翼翼卡住,珠子内的血气在接触到他的双手时变的烦躁异常,那气势像是要破珠而出,来势汹汹。   黑眸一沉,食指一弹,珠子坠入了一边用玻璃盏盛着的泉水中,血气散,无影无踪。   东燕启静默一会,“算了,还是我亲自去吧,还是不放心啊!”心里的忐忑也不知来自何处,但是总感觉要发生些不在自己控制范围之内的事情。   近来的一个月内,南云和昭华两边境的战事愈演愈烈,昭华占了天时地利的优势,本是不担心任何意外的,南云在初始时已显现败绩,却在一个月之前出现了一个高人,运筹帷幄,决战千里,几场战事都被他反败为胜,一时间南云气势高涨,倒显得昭华有点承受不住了。   昭华的第一猛将幕乌夜带着手下的士兵连杀了他南云三天三夜,也没拿下那个躲在帷幕之后的人。顿时战场上掀起了一股飓风,剑拔弩张的气势只要踏进这里一步的人都能感觉的出来。   东燕启赶到之时槿药和白衣已经在柳塘城逗留了两天了,柳宗唐见到东燕启亲自莅临,兴奋的跑出跑进,根本就不像是面临战事的。   转眼,又进入了冬季,干燥而寒冷。昭华天气便干,却偏逢下了好几场雪,战事一时被搁置了下来,幕乌夜最近往柳塘城跑的也勤快了些,一封封密件发出去,南云那边也被天气阻挠了行动,本以为可以休息一下,谁知一向神出鬼没的楼兰又出来插了一脚。   一些早就投奔了昭华的附属国都开始忐忑起来,各国皇帝对东燕启这个人都抱着两种心态,即敬又怕,太过强大的人总是给人带来恐惧感,所以希望在此战役中能把东燕启除去的人不在少数。   然,可能吗?谁都明了这个结果。且不说他手下的七宫暗烈骑,单就暗夜七卫就够人吃瘪的。换言而之,想灭了东燕启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不进去吗?天冷,小心着凉了,你身体本就不好。”琉璃莹掀了帘幕从营帐内钻了出来,瞧了一眼正飘着的鹅毛大雪,抖了抖手中的大氅,为那人披上。   他真的很瘦,好似一阵风就能把他刮走。她心里起了怜意,张开手从他背后轻轻圈住他的腰,小脸在他的背上拱了拱,“还在想你那故人吗?”   那人没有回答,琉璃莹也不恼,似乎已经习惯了他的这种性格,冷的好似冰雪。过了半响,他淡淡的应了声。她却笑了。唉······   “都想不起那人是谁,还想着做什么?他对你很重要吗?”她微一怔,走到他的前面,仰起头凝视着他那张精致绝伦的脸蛋,细腻到连女人都倍感惭愧的肌肤,下巴尖细有型,嘴唇殷红若桃。她坏坏的想,若是个女子定是美若天仙呢!   他的眸还是定定的望向远方,眼神虚无缥缈,“似乎,很重要。”他喃喃,心脏的某个位置会突然停止跳动。   有那么一刹那,琉璃莹感觉这个人或许有一天会离她而去的,因为那个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   其实认识他只是一个偶然,他是被别国送过来的战利品,听说是个智囊,只要有了他就能得天下。这种话对当时的父皇来说当然是中听的不得了,收了他也在意料之中。   可是谁也没想到,他第一个对付的会是南云的皇帝。那个曾被自己认定为天下第一孬种皇帝的父亲。想着,她犹自叹了口气,事到如今,对他说不上恨,更多的是钦佩吧!他的心里似乎装了很多事,每每问起,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后来才知道他失忆了。   “我们···”她才开口,后方一人拿了捷报匆匆赶来,噗通一下跪在了他的面前,额头鲜血淋漓,双手颤抖的递上书信:“竹先生,前方传来紧急战报,蛮夷军队已经出动,昨晚呼努尔烈好像已经秘密见过燕皇了。”   竹笙静静的听着,收回望向远方的视线,看了一眼那人手上沾满鲜血的战报,扯了唇半是讥讽的笑:“早该出来了。”   “那,我们现在是打还是不打呢?”   他抿了唇,流露出一抹几不可见的讥笑,“你先退下吧。”   那人犹豫了一会还是退了下去,临走时看了一眼站在竹笙身边的琉璃公主,眼神半是祈求半是威胁。   琉璃莹性子孤高,对这等人自是不想理会。撇了头看向竹笙,皱了眉,“你还打算帮鞠府的那帮人?你可忘了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   他淡然瞥了她一眼,转身进了营帐,“我当然记得。”   她停顿了一会,紧跟着进了去,见他和衣躺了下去,面纱下的脸不由一红,“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耳边传来一声冷哼,“鞠府的人想跟燕皇斗恐怕还嫩着点,据我所知,现在几国基本上都已经投靠了燕皇,南云现在发兵根本就是以卵击石,当初你父皇听了楼王的话起了挑衅之意,给了鞠府一个锲机,他鞠府想一统南云也就罢了,竟也起了一统之念,殊不知这天下的位置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坐得稳的。”   “那个楼王,到底是什么意思?而且我觉得他对你好像有点···说不上敌意吧,感觉就是有点不对劲。”琉璃莹收了小儿女情长,在他身边坐下,回想着那个叫楼王的怪人。   床上的人沉默了会,翻了个身面朝帐顶,浅浅的呼吸着,眯了眼眸,细想了会,似很疲惫:“你先营吧,我累了。”   她侧目看了他一会,没看出什么来,轻轻的嗯了声便起身离去,手指碰到营帐帷幕时,身后传来一道清冷如玉的声音:“放心吧,应了你的事我自会做到。”   脚步微顿,偏了头,低低一笑:记得就好。她撩了裙摆踏了出去,帐外,白雪中,正站着一人,身姿颀长,背影坚挺,宽阔的肩膀上落满了雪,厚厚的一层。   走过去一边帮他把肩头的雪给弹掉,一边嗔怪:“怎么一个个好似不怕冷似的,这么大的雪不去休息还专门跑这站门来了,要真想站怎么不去站岗去?”想想还是来气,垫了脚在他的脑门上狠狠弹了一下。   “就知道弹我脑门,从小到大你也就这么点出息。”琉璃贝拉气哼哼的甩过头,他这副样子在琉璃莹眼中还不是一如小时候那样的···可爱!   听到她噗呲笑了出来,心头积郁的烦闷顿时烟消云散,转过脸,低了眸深深的凝视着戴了面纱的脸,那眼中的情意任谁都能瞧出几分来。   琉璃莹心中一惊,害怕的连连后退,她这个弟弟对自己的感情她怎会不知?只是,这太过惊世骇俗了!她琉璃莹纵使不把一些陈文纲教放在眼里,但也没有胆大到如斯地步。   见她后退,他心中一痛,低了头,抿唇吐出一句:“我先下去休息了,你也早点休息。”   “嗯。”目送琉璃贝拉离去,好久才缓过神来,拾步缓缓朝她的营帐走去。   黑暗中,那双总是清冷的眸唰的睁开,侧了头看向帘外,半响嘴角扯出一丝笑意,道不明说不清。竹笙,也就是东霓笙,她现在的状况完全不知该如何来形容,被废了一身的武功,却无端获了至高的智慧,对外人说失忆也不全是假的,毕竟她是失忆过一段时间。    ☆、86   “魔宫的人正在找你。”出神间,帐内早就多了一个人影,来人很自觉的倒了茶水自斟自饮起来。   黑色的长衫,被遮掩了半个面颊,仍不失英俊的下巴,但面色过于苍白,有种让人联想到死亡的感觉。他的手指很细很长,肌肤在晕黄的烛火下莹若白雪,东霓笙看着他的那双手,突然问道:“你有多久没晒过太阳了?”   那双手蓦地一顿,随即又缓慢优雅的举起,“很好奇吗?”   东霓笙云淡风轻的投过去一瞥,冷道:“我只是好奇为什么这个世上会有那么多老不死。”   闻言,鬼妖放下茶盏闷声笑了出来,“还真是可爱的孩子。如果你也想不死,我同样也可以给你。”   “多谢,为了不死让我变成你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我才不干呢!”她猛地掀开被子,下了床,也不趿鞋,赤脚在冰冷的地板上走了几圈,然后在他对面坐下,托着下巴眨巴着眼睛,“你到底想干什么?”   天下的局势已定,鬼妖如今把她放在南云,根本解决不了根本问题,最多只是在拖延时间。九叔花了十几年的时间在各国培养心腹,训练死士,那些势力就好比树根早在无形中渗透到土地中,就凭鬼妖这伎俩只能给九叔挠挠痒还差不多。   “锁魂令,你可知如今在谁身上?”他笑着,杯盏送至嘴边。   东霓笙愣了一会,猛的一拍桌子站起,“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以为现在锁魂令能困得住他?你以为凭一个东凤城就能阻止他的脚步?他东燕启是你们任何人都算计不了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她愤愤的瞪着眼前的男人,从她这个角度俯视,让她有种冲动掀了他的帽子,看看这人到底长了副什么鬼样子!说不定是没眼没鼻的呢!   手才伸出就被人给钳住了,没了一身武功,普通的人都能把她手腕给拧断更何况还是个鬼妖!   “你们把我唯一的爱徒给弄死了,我发点怨愤也不准?”他松了她的手,在椅子上调了个姿势,语调上扬,蛊惑异常。“小丫头,看来对你的九叔挺上心啊,外面的传言看来是真的吧?”   “什么传言···”毕竟心虚,她挺了胸脯一副打死也不承认的好笑模样。   他抚摸着手上的蓝色戒指,笑的前俯后仰,东霓笙气的真想一巴掌拍死他!有什么好笑的?!她和九叔是真心喜欢的!只是···   垂了眸,不免有些黯然。九叔,他伤了绮户!她真的无法原谅!再喜欢也不可以!   “他这样的男人,不是你一个小丫头能制得住的。”   “他怎么了?就你们这些男人连他一个脚趾头也比不上。”   “哦?那倒也是,东燕启是几十年都难得一遇的奇才,若是他早出生几年说不定我就不会收上官丫头为徒了。唉,可惜了,我这辈子只能收一个徒弟,看来和他是没那个缘分了。”他边说边摇头叹气,东霓笙不知他说的真的假的,也不去理会。   “你这么晚来不会就跟我发这个牢骚吧?”   他站起身,“小丫头,明日会有一场大战,我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哦。”嘴角的笑充满了诱惑性,诱惑着人去犯罪,却心甘情愿。   东霓笙甚至不知道鬼妖是怎么消失的,他就眼睁睁的在她眼皮底下消失了,就如来时一般,没有痕迹。她一边回想着他最后一句话,一边努力催眠自己。   次日,天还未亮,她就被一阵惊天动地的击鼓声给震醒了。   脚落地,琉璃莹已经掀了帐帘手里端着放盔甲的盘,走进来:“不知是哪支军队从千渡偷袭过来的,贝拉已经上阵了。”   东霓笙从她手中接过盘,看了她一眼,“你先出去吧。”   琉璃莹停顿了一下,转了身便出去了,并没有多问什么。东霓笙在外人眼里有很多习惯,孤僻的性格,让人捉摸不透的心思,渐渐的大家也习以为常了。   整装出来,琉璃莹也劲装出了营帐,两人视线相撞,娇人抿唇一笑,默契非常。东霓笙心中微叹,其实对于琉璃莹的印象还是挺深的,当年在宫中的那一幕如此深刻,来了南云也听了不少关于她和鞠昂的传言,这个心灵剔透的公主,这个为爱执着的公主,到如今还是为了那个鞠昂一而再再而三的放低姿态。   自己只是说了一句能替她铲除鞠府,她就能对自己如此掏心掏肺,世上还真有如此痴傻之人。   留下的还有两三支备用军队,东霓笙清点了一下人数,留下一支保护琉璃莹,临走前对她说:“鞠府的人得意不了多长时间的,即使我不帮你,以如今天下定局来看,他们也高兴不了多长时间,所以你不用担心。”   第一缕晨光破晓而来,照的她身上的铠甲锃亮,琉璃莹突然觉得眼睛疼的发酸,用手挡住双眼,喉间酸涩,艰难的吐出几个字:“我等你回来。”   “傻瓜,等我回来做什么。”她甩手在马屁股上就是一记,马蹄飞扬,扬起她身后红色的披风。   琉璃莹驾着马跑出去几步,解下身上的绸带抛至空中,大声喊道:“你已经是我的驸马,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魂,我会在万窟岛等你回来。”   东霓笙心神一荡,拉住马绳,回眸定定的凝视着那张容颜,喃喃自语:“傻女人,怎么就看不出我是个女人呢?”   耳际喊杀声愈烈,她一咬牙甩了马绳:“走!”   若是没有多年后的相遇,她这辈子都不会知道那个被她称为的傻女人其实早就知道她是个女人。   “我知道你是女人,可你首先是我丈夫,南云国的女人不会因为丈夫的身份而质疑自己的婚姻。”   绸带在空中随风飘扬,没了束缚,徜徉在风的自由中,一如她此刻的心!她一定会等到那个人!因为那一回眸,就注定她们不会结束!   东凤城来势凶猛,有了紫衣骑和锁魂令者,犹如多了左右臂膀,琉璃贝拉也被他困了将近半个小时,但是东霓笙知道紫衣骑和锁魂令者素来都是速战速决,他们擅长的始终是暗杀,像这种在战场上的厮杀不可能会有长久战术。   她把南云军队兵分两路,以合围之势,想来一个绝杀。却没料到任玉山也来凑了个热闹,东霓笙攥着手中的缰绳冷冷的看着任玉山,几次三番要她的命,不,或许是要嗜血魂珠,可是现在她身上根本就没有他要的东西。   “任玉山!”有种咬牙切齿的恨意。   对面的男人笑的还是一如当初般狡黠,她都怀疑这男人是不是狐狸出山的,那笑不要提多假!   “丫头,我们又见面了。”他笑着,白发缭绕耳鬓,多了一分别样的风情。   东霓笙黑了脸:“这次又想要什么。”眼看东凤城那边就快破风而来,她一边迅速变化阵型,稳固军心,一边拿眼瞟任玉山,生恐他又来个偷袭。   她现在可真的是手无缚鸡之力了。要落在他手上,九叔铁定会陷入被动的地位。   “我想请你去我的魔宫坐坐,我们认识这么长时间了,都没去我的地方小住一段时间,你说可不可惜?”   这下脸更黑了,这人的脑子肯定不是一般构造。任玉山身后的魔宫侍卫在他的话落地后,整齐划一的跨前一步。   “在下紫衣骑风拂,前来领教魔宫宫主。”眼前人影一晃,风拂一身黑色劲装站在了东霓笙前面。   东凤城的紫衣骑第一战将风拂。东霓笙眯了眼,不知道东凤城的葫芦里放的什么药,不是想来杀她的吗?眼光在四周逡巡一遍,在不远处,那张英俊非凡的脸瞬间映入眼帘。   只是他的身上多了一种说不清的东西,是一种压抑太久的沉重,在接触到她的视线时,那抿唇微微一笑,看的她心酸无比。总是有太多的不能说,总是有太多的不可原谅,总是在不知不觉中两人越走越远,总是有走不回的路。   任玉山对风拂的挑战根本不予理会,双眼依旧盯着东霓笙,见她和东凤城两人的模样似乎有点了解楼王的意思了。对鬼妖的恶趣味他还真是不敢苟同,不过他也无聊的慌,既然嗜血魂珠得不到,那玩玩后辈也不错,他突然也很想知道让东燕启崩溃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场面。   抿唇而笑,一挥手,底下的护卫群涌而出,不需要任何指挥,动作快而狠,锁魂令者和紫衣骑在强大的魔宫面前也只有连连后退的份。   无意间瞄见树后的那道黑影,无声无息,若不是他武功超强,听觉灵敏,一般人根本无法窥的他半点气息。   手指上蓝色的戒指散发着诡异的幽光,如猫的眼睛,在黑暗中窥视着一切。见任玉山往他这个方向望来,他撇了头,帽檐下好看的薄唇弯起,下一秒便消失在了原地。   任玉山黑眸一眯,鬼妖这个人武功太过匪夷所思,他跟他交手时也完全探测不出他的底细,总是有意无意的避让自己。   眼看战况差不多,他挥手一记斩杀令,魔宫护卫把东凤城和东霓笙两人逼的退无可退,但对南云国的那群战士却是留了一手,没有赶尽杀绝。琉璃贝拉自是感觉出来了,心下疑惑,没认真去思考,见魔宫之人没有杀伐之心,便让军队慢慢从后面撤退了。   对于东霓笙他不是见死不救,而是他琉璃贝拉从来不会以卵击石,明知不会胜还往前冲在他眼里就是愚昧。    ☆、87   白茫茫的雪中横躺着两个人,身上的衣服血迹斑斑、破烂不堪,荒野之中也无居民,很难想象这样两个人居然没有被冻死。   其实离死也不远了,对现在没了内力护体的东霓笙来说,死或许也是种解脱。意识开始不听使唤,上次坠魔前的黑暗,毫无预兆的来临,暗黑河的幽冥使者,在河对面静静的看着她,她的心被悬起,惊恐不安,对死亡的本能恐惧来自灵魂深处。   元吉宗室的人死后都会成为下一代的幽冥使者。守护暗黑河,直到等到下一个坠魔者。   “笙儿,你醒醒。笙儿···”   一声声的呼唤,嘶哑的、饱含情深的,让听闻之人不禁落泪。她似乎在哪听过这个声音,啊,想起来,小时候她老是装死去吓唬那个假正经的小屁孩,然后他就会很紧张的在她身边哭···   黑色的长睫颤抖,他紧张的连呼吸都不敢,等她睁开双眸的刹那,他猛的把她拥入怀中,语音颤抖:“不要再吓我了好不好,我们不闹了,只要你活着,好好的活着,你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她躲在他的怀中,看着白茫茫的一片雪海,心中怅然。   一滴泪,缓缓从脸颊滑下。   他们开始了真正的流浪,身无分文,东霓笙的伤势算不上严重,只不过现在没了武功抵御不了沁骨的寒冷。在临近的地方找了间破庙临时住了进去,东凤城从邻村一家好心人家借了一件棉袄给东霓笙裹着,即便这样她还是冷的打颤。   没办法,他只能晚上不停的烧柴火以保证庙里的温度不降,自己却冻得双脚发麻。在皇宫里呆的久了,虽不太懂医理也好歹知道些有用的药草,白天采了些熬给她喝,渐渐的,她的脸色看上去不那么苍白了。   期间,天下格局又稳定了不少,如东霓笙所料,鞠府在皇室没撑过两个月就被昭华的铁蹄踏平了,南云过正式附属于昭华,鞠府的人被南云国痛恨异常,没过多久就被联合抄家了。乌夜、瑾兹、瑞东,一个个开始臣服,只因那人一马一剑横扫而来。   他不杀一个不该杀的人,却绝不放过一个该杀的人。他的雷厉风行还是在各国内掀起了不小的风波,再加上他的武功越发高深莫测了,更没人敢挑战他。   上个月,听说雪山老人的徒弟因不服上门挑战过一次,不过是以惨败而告终的。江湖也好、朝廷也好,谁敢不臣服?   从此燕皇便成了帝皇!   他,终于一统了天下!只不过是加快了他的脚步而已!   东霓笙裹着破棉袄听着东凤城刚从外面带回来的消息,含笑不语。   “他在找你。”他坐在火柴边,把刚劈好的柴火扔进火堆。声音平仄无奇。   她抬眸看了一眼他的背影,然后继续盯着外面的飞扬的雪。今年的天气特别的奇怪,断断续续下了十几场雪了,从未见真正放晴过,要再这么下去恐怕明年收成又不是很好了。   连年打仗,百姓受着颠簸流离之苦,上面压着下面欺着,这日子要多难熬就有多难熬。   “不回去吗?”   她抿了唇,低了头,许久才叹:“我还没做好见他的准备。”   “害怕了?”他突然很想笑,如今这样的结局真的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他是很怕她再一次的回到他的身边,却也害怕她从此没了笑颜。   东霓笙转过头来,看着他嘴角的笑,哀求道:“求你别笑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笑的有多难看?!   “你知道吗?其实在我心里我一直是恨他的,从我出生开始我就在他的光芒下长大,我做什么都比不上他,无论我做的多好,父皇都不会觉得我是最棒的,因为在他眼里只有那个人。那时候我想不通,我是父皇唯一的儿子啊,为什么他从来都不正眼瞧我一眼呢,在父皇的后宫中,我是他唯一的儿子,我不是该享受他所有的爱吗?”   “呵呵,可是我后来明白了,原来他的儿子不止我一个!”   东霓笙突然有点恼怒这样的东凤城,“那你以为九叔就是快乐的吗?他从小就生活在黑暗中,背后被人辱骂,还被关到池南壁一年,你知道那里的生活是什么样子吗?你从小锦衣玉食,脾气孤高傲慢,在皇宫中横行猖狂,会有人骑到你头上指责你吗?东凤城,不要老是觉得别人对你如何如何的不公,你该想想你到底有哪值得别人对你掏心掏肺的。”   骂完后她就后悔了,她老是这样说别人,自己何尝又不是这样的呢?总是一味的去乞讨别人对自己的宠爱,而自己又付出多少呢?   九叔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都是为了把自己留在自己身边,她怎会不知道?那样睥睨天下的九叔也有害怕的时候吧,他肯定一直害怕自己的离去,所以才会不折手段。   然,有些事真的不是用理由就可以抵挡一切的!她也会有很重要的朋友,她也会有一颗想守护别人的心。她爱九叔,只是···   天气微转暖后,东凤城带着她搬到了一个隐秘的山谷,那里的气候比外面还要温暖一些,鸟语花香,每日都能呼吸到特别清醒的空气,她的身子好的很快。   东凤城在山谷中搭了个茅草屋,围了栅栏,还很有情调的种了些蔬菜花草,日子过的倒也平淡。每日起来都能见到他在空旷的地方练剑,这样的日子似乎又回到了在雪山之时,悠闲到发慌。   “快来看。我在附近发现了一个好玩的地方。”他拎了水桶从远处跑来,气喘吁吁,还没来得及放下水桶就来拉她的手。   她急急避开,朝他努了努嘴:“先把水倒水缸。”   “哦。”他听话的依言。   “这有什么好玩的?”东霓笙看着眼前的破山洞,蜘蛛网都挂满了。   东凤城在她的鼻子上轻轻捏了一下,神秘一笑,牵起她的手往里面走了进去。东霓笙本能的想回避,身子却在下一秒被拉扯的向前走去。   逆着光线,他的背影瘦削了不少,身上的衣衫早已不是锦衣玉袍,缝缝合合,打了好几个布丁,穿在他身上平添了一份贵气,皇族出生的人就是如此,无论走到哪,无论身穿什么都无法遮掩那与生俱来的贵族气息。   走过荆棘满地的草丛,横手扫了不知多少的蜘蛛网,眼前突然豁然开朗,明媚的阳光刺眼射下,耳边哗哗的水声像是从天下灌下,气势如虹,让人震惊的哑口无言。   东霓笙愣愣的站在那,任由他牵着双手,抬头望着湛蓝如洗的天空,蝴蝶飞舞,美的不似人间。目之所及的地方,还有一处房屋,同样是间茅草屋,但从外观来看,明显是花了不少心血的。   真漂亮!东霓笙心里忍不住赞叹,真看不出来外面如此破旧,里面会是如此的仙境。   “喜欢吗?”他轻声询问,怕是惊扰了她。   她收回心神,转首对上那双盛满深情的双眸,心口一闷,立即低了头,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如其来的烦躁。“不喜欢!东凤城,你还有完没完了?你以为你是九叔吗?你以为你做他为我做的事我就会喜欢上你吗?别做梦了!”   沉默。死一般的沉寂。   他没有回答,耳边只有他沉重的呼吸。   她也不敢看他,知道这些话很伤人,可是明知没有结果的事又何必花那么多心思呢?长痛不如短痛,她这也是为他好。   “你就这么讨厌我?”声音酸涩,弥漫着无尽的忧伤,像是濒临绝望时最后的救赎。   不动容是不可能的,她攥紧了双拳,猛的一转身,咬牙,拼劲全力的吼出:“东凤城,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我不喜欢你,我喜欢九叔!我爱的是他!你为我做再多,我有的只会是感动,不会是爱,你懂吗?”   “我不懂!”他红了眼,也吼了出来,像只被激怒的豹,浑身开始燃烧着熊熊烈火,“我就是不懂,为什么?为什么我再怎么努力都得不到我想要的,为什么他想要的只要付出一丁点的努力就可以得到。我就是不懂!你告诉我啊?”他上前一步紧抓她两只手臂,凤目中似有火在烧:“他哪点比我好?我哪点不如他?为什么你就是喜欢他不喜欢我?”   看着他的眼睛心里更加的烦躁,她使出吃奶的力气甩了他的手,“我怎么知道?喜欢了就是喜欢了,我有什么办法!”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头顶响彻着震耳欲聋的瀑布声,轰隆隆的,现在听来是如此的恼人。他呆呆的站了一会,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一会笑一会哭,看着自己花了将近一个月时间堆砌起来的茅草屋,他任由自己的笑声扩大,整个山谷中都回荡着他的笑声。   像是一种无声的讽刺。他抬起双手,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伤痕,还有的尚未结疤,都是这一个多月不分昼夜的想博她一笑而做的,现在却像是一双双充满讽刺的眼睛,瞧着他的狼狈。   “为什么你可以如此绝情的一次次拒绝我?”   她不再理他,无论他说什么她都当做没听见,早上起来也不去看他练剑了,整日躲在屋里,中午他去找她吃午饭她也不出门,这样的僵持直到三日后,他忍无可忍破门而进,“东霓笙,你是不是决定一辈子都不跟我说话了?”   见他进来,她转了个身背向他,任他在身后气的浑身发抖。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才不是生他的气,她是在跟自己怄气,他怎么可能会知道在见到他为她打造的山谷时她心里的那种感动,若是没有九叔,她觉得她肯定是会喜欢他的。   身后沉默了许久,正当她以为他已经离开时,耳边响起他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不闹了行吗?不想理我也没关系,总得吃饭吧?你现在的身子怎么受得了这种饥饿。”   讨厌!讨厌!讨厌!能不能不要再关心她了?以为用这种温柔攻术她就会移情别恋吗?她东霓笙才不是那种人!而且她早已是九叔的人了!   “不吃!”她拍床而起,猛的推开他,就往外走,“你烦不烦啊!”   他伸手拉她,语气里有几近无奈的哀求:“笙儿,别这样了,你······若不喜欢,以后······我就不做这些事了。”   他的话断断续续,说的很不连贯。东霓笙任他拉着自己的手,没勇气转身看他。   他的性子一向孤高,为自己放低到如此的姿态,他心里恐怕也是别扭之极的。可是他知不知道,他越是这样,她就越心痛。   狠了心甩开他的手,声音里不含一丝感情,冷的仿佛陌生人般无情,“东凤城,以后我们就桥归桥,路归路吧,别再这么纠缠下去了。我不想再见到你。”   “一定要这样吗?”   在她跨出去之前他把她拉回来,额头撞上他结实的胸膛疼的眼泪簌簌而下,他的吻密集而下,带着霸道的占有,像一把火要把她全部燃尽。她惊恐的睁眸,双手推拒,却被他箍的紧紧的,想咬,嘴一张开被他乘隙而入,瞬间被攻城掠地。   他好恨!恨她的无情!恨她的自私!恨她对东燕启的迷恋!恨关于东燕启的一切一切!他夺了自己的皇位,夺了自己的天下,还要抢走自己喜欢的女人!凭什么他们就可以如此幸福的在一起?而自己注定要输!   他不甘心!不甘心!他一定要得到她!即便以后她恨他,他也要让她这一刻变成自己的女人!   她的挣扎反倒激起了他内心极度的渴望,吻的越来越急,她身上的味道实在太诱人了,他真的不想让任何男人得到她!她只能是他的!   “东凤城,你干什么···”   “你疯了!!!”无论她怎么嘶喊,衣衫还是一件件被褪去,锦帛被撕裂的声音成了亡命曲。内心的凄凉,眼泪绝了提般的涌出,都唤不回眼前这个男人的神智。   “我会恨你的···我恨你···”   “东凤城,你让我觉得恶心···”    ☆、88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门前的桃花虽不似皇宫中的那么鲜艳,却也别有一番趣味。   东霓笙抚着微拢的肚子,站在桃花树下怔怔发呆,没想到,桃花谢了还是会开的,去年的这个时候桃花开的没有今年这般好看呢!   那,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重来呢?   不一会就听到马蹄的声音从远渐近,一个人影从马背上跳下,身姿矫健,头发用一根丝带绑着,俊美无俦,毫无表情的脸在看见桃花树下的东霓笙时倏然绽放,东霓笙冷眼扫过,转身就朝屋内走去。   “你看,我买了什么,是你喜欢吃的······”   对于东凤城的兴高采烈,她显得冷淡之极,走进屋就把门关了起来,还是不想说半句话。她想她是恨他的吧!却始终下不了手杀他!   他把外面的消息全都封锁了起来,这一年来她都听不到任何关于九叔的消息,这山谷要出去也找不到出口,往往都是走了几天满身伤痕的被他拎了回来,他也没有半句话,沉默的为她清洗,对她愤怒的眼神他也只当看不见。   也想过杀了他算了,可每当手举到半空犹豫半响还是没用的放了下来,她讨厌这样的日子!讨厌这样的东凤城!更讨厌如此没用的自己!   如往常那样,今日他又出去买了许多日用品也添了点伙食,只是这次回来他比以前沉默了许多。东霓笙一如既往的搬着凳子躲到桃花树下晒太阳,对于他心情的好坏她不想多问。   他剥了橘子囊给她,“等过段时间就可以吃桃子了。”   她不张嘴,他无法,只好把橘子囊放在一边的椅子上,沉默许久,他问:“笙儿,你可是恨我?”   她笑,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指甲抠进木椅内,愣是咬牙没说出一个字,她怕自己一开口便会变成疯狗。   “我知道你恨我,可是我不后悔。”凤目中流转着熠熠生辉,他笑的有点凄凉,视线落在她微拢起的肚子上,他的目光微微柔和。他不后悔!他东凤城不会后悔!伤了她,他也不会后悔!   见到他目光落在自己的肚子上,她终于忍无可忍,猛的把手边盛水果的盆摔了出去,哐当当滚出去老远:“东凤城,你是个疯子!你以为你这是爱我吗?你以为你囚禁我一年就可以得到我的心吗?真正自私的人是你!”   她突地笑:“东凤城,你真是个可怜虫,一个连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可怜虫!”   他凝视了她半响起身走进了屋内,那背影再一次让她愣神了许久,只是她再也不会去可怜他了!   几日后,当黑压压的军队杀进山谷的时候,东霓笙终于知道东凤城的悲伤来自何处,原来他早料到了东燕启的到来!   再一次见到九叔,她心里五味杂陈,躲在茅草内偷偷的看他——他还是那么的好看,仍旧一身如仙白衫,俊秀优雅的脸部曲线,绯红色的薄唇上扬,淡雅温暖的笑颜,如漆点缀的晶亮眼眸好像也向这边看来。   她一紧张,头一缩,就躲在了桌底下去了。动作有点笨拙,才想起如今的自己早已不是那个天真单纯可以扒着他的小丫头了,如今的自己,又如何站在那个人身边呢?   “好久不见,凤城。”他笑的淡然,下了马朝他缓缓走来,步履缓慢,身后的军队整齐划一的下马站列。   “喝!”声音洪亮,让人闻之热血沸腾,即使不在战场也能感受到那种铁血铮铮的雄壮。   这就是他东燕启的军队!这就是他东燕启才能训练出来的军队!他,果真无愧那帝皇两字!   东凤城笑,看着他走到自己面前,“看来鬼妖都无法阻拦你的脚步。”   浅若梨花的笑,绯红色的薄唇扯出完美的弧度,他没有回答他的话,反倒见跟前的桃花树开的很艳,一甩袖,桃花纷纷而落,凌乱了眼。伸手拾取一瓣,紧握手中,摊开,已是粉碎。   “我来接她回家。”他笑的完美无缺。   然,东凤城却观察到了他的紧张和害怕。他笑着走近他,直盯着他眼眸深处,“东燕启,你输了!”   东燕启回望着他,终于一点点收了笑,东凤城笑的越来越猖狂,笑的眼角流了泪。   “怎么?恨我?想杀我?杀啊,你东燕启多厉害,一人一剑就能踏平这万里山河,可是,你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了!”他笑着退开,看着他身后黑压压的军队,“带这么多人来你东燕启也太高估我东凤城了吧?还是你觉得鬼妖会在暗地里保护我?哈哈,东燕启,你这盘棋输了,你玩不过鬼妖的。”   “东凤城,是你输了。”他冷淡的没有一丝情绪,落在东凤城身上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落魄的逃亡者。   对,就是这种眼神!他总是用这种眼神看着他,无论他做什么,怎么做,他总是用这种眼神让自己觉得绝望!歇斯底里的嘶吼,抛却一切伪装,他如一只困兽扑上永远高高在上的那个人!   还未触及他身体,人已经被踢飞,余情双手抱剑目无表情的站在那,连余光都吝啬给予。   东燕启走过去,蹲在他身边,脸上没了笑,整个人看上去多了一份凛冽的杀气。原来,他笑,他温和,只是为了掩藏骨子里的杀气!东凤城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让他恨了二十几年的男人,嘴角流淌出甜味,他却笑的极为动人:“九叔,喊了你二十几年的九叔,从未喊过你一声哥哥,现在我喊你一声哥哥。”   语气极为轻柔,东凤城微抬起上身,附在他耳边缓慢的说:“她现在是我的女人,而不是你哥哥的。”   瞳眸一缩,杀气尽显,抬起右手对着他的天灵盖就是一下。东凤城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做,嘴角的笑在倒地的那一刹那越来越大,身后是砰的一声巨响。   “东凤城!”惊呼声喊出,举在半空的右手僵凝,他抬眸望着从门后飞奔而出的东霓笙。   她似乎瘦了很多,眼睛凹陷比以前看上去更大了,只是少了份灵气,眼光落在她微微凸起的肚子上,那一刻体内急遽凝聚的杀气连他自己都差点没压制住,还是槿药提前一步在他身后点了穴道,鼻尖瞬时萦绕的淡香让那杀气渐渐淡了下去。   可是,看着她踉踉跄跄的跑到东凤城跟前,他还是怒了!从未有过的愤怒!   “东凤城,你醒醒。”她有点无措,手忙脚乱的在他嘴角乱抹一气,鲜血被她摸的到处都是,看上去更加的狰狞,她却无暇顾忌:“你别死啊!虽然我恨你,可是···我真没想过要杀你···你是我,哥哥啊!”紧紧把他的头揉进怀里,低了头埋在那逐渐冷却的身体里无声的哭涕。   她是恨,可是她真的不想再看到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个的离去!为什么呀,她就想好好的活着,好好的幸福的活着,为什么命运总是这样的捉弄人?没有体会过失去亲人的痛苦是不会明白她心里的痛,她不想要他们一个个消失,她宁可看着他们,即便他们有些时候对自己所表达的爱不被自己接受,可是至少她知道那是他们在乎她!   到了六月,天气就开始升温,琼楼宫的宫女们都忙着为主子定制新衣裳,款式都是去江上雪旗下的服饰店定做的。琼楼宫的主子不喜颜色太艳的,所以清一色的都选了白色和淡蓝色,若是定做多了,宫女们还能分到几件,这是别的宫的宫女享受不到的待遇。   青色长款,头戴黑宦纱,手中的拂尘让人一看便知这是个地位不小的宦官。   阳光照在他身上都显得无比的冷清,那人身上仿佛被罩了一层薄寒,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一种忧伤,匆匆而过的宫女们偶尔也会对他发愣,随即眼中也会流露出惋惜。长的如此俊俏,却落得如此的下场!   “绮公公,郡主正在找你呢!”一位小宫女提了裙摆从对面急急赶来,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见绮户向她看去的那一刻,脸唰的一下更加红了。   绮户点了点头,便朝琼楼宫正宫走去,在那正有一个人等他!一个他誓死追随的人!一个他用尽生命去爱的人!   层层纱幔如临仙境,风一吹就能激起千层浪,他站在门口望向里面,迎面一人跑出撞上了他。是风太医,见他伸手捂着胀红的脸,眼里盛满了敢怒不敢言的愤懑,他嗤笑:“希望你们走进琼楼宫的人明白,在这里谁才主人!”   风衣话甩了衣袖,“我看你们能荣宠到什么时候!哼!”   他站了一会,听到里面的叫喊,才一步步走了进去。地上又碎了一地的残片,点点猩红刺得他的眼生疼。他走过去熟练的拿出药箱,“怎么不让太医包扎一下?”   她冷笑:“他除了会开安胎药还会干什么!”   为她缠绷带的手一滞,转即,他说:“会开安胎药已然不错了,就怕连安胎药都省去了。”   她倏然低了眸看向正在为自己专心致志缠伤口的男人,他侧着身子,以一种比以前还要低微的姿势跪坐在她身前,心口一疼,抬起双手想要轻抚他的脸颊却被他提前躲了开去。她怒:“绮户,你莫不是嫌弃了我现在这个样子?”   他无奈一笑,抬头对上她晶亮的眼眸,“别故意气我了,你不嫌弃绮户现在这个样子已是不错,对你,我说过,定会守护你一生一世。”   说不感动是假的,从遇上绮户的那一刻,她就有种预感这个男人永远不会离开她,即便她想让他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可是有些人的幸福恐怕只是默默的守护一个人。   “皇上驾到!”殿外,太监尖着嗓子扯出来的声音听起来永远那么怪异。   东霓笙皱了眉,让绮户先退下去。他看了她一眼,眸中神色复杂,可脚步还是往偏殿走去。   明黄色的皇服,张牙舞爪的龙腾图,以往随意散着的长发被绾起,象征帝王的珠冠更添一分威严。威严?她愣怔,想笑,她的九叔何时也出现了皇室中如此陌生的威严?   他一路走来便阴沉着脸,尤其是在见到她颇为嘲讽的笑,但历年来的隐忍早就习惯把脾气往下降,他尽量放低声量,问:“笙儿,不开心吗?为何要发如此大的脾气?”环视一圈满地的狼藉,身后的太监很有眼色的立马让殿外追随的宫女进来打扫。   她看着底下的一群人,规规矩矩有条理的进行着一切工作,这就是生在皇室中的人?她还坐在床沿,微扬起头,看着眼前变的不再像那个九叔的男人,那笑,还是如此的温暖,眼神还是如此的深邃,让人看一眼便忍不住沉沦······   窗外的晨曦透过窗棂在他身上笼了一层金黄,淡极,却炫了人的眼,眉目间的蕴化竟比那晨光都要炫目。那双洞悉一切的双眸此刻正一顺不顺的盯着自己,张了嘴,不知该说什么,心里彷徨的害怕翻江倒海涌了上来。   “为什么?”开口,声音都在不由自主的颤抖。   他沉默了,撩了黄袍在她身边坐下,抬手抚摸着她越发毛躁的头发,眼中的忧伤浓烈的几乎让她落泪,她抬起手覆上他的眼,“到底有多少是真的?对我的好可是真的?对我的包容可是真的?现在,你的难过伤心可是真的?如果是真的,为什么要废了我一身的武功,你可知我现在是个废人?连多走几步路我都要喘上好几口气,你知道这种感觉吗?如果不是真的,为何现在还要留着我?”   “笙儿······”   “告诉我!”她嘶吼出声,手拿开后,他看到的是一张早已布满泪痕的脸,心中一恸,“我只想要给你最好的。笙儿,你怎不信我?”   “信你?”她冷笑,然后放声大笑,几近癫狂:“信你?信你,我把绮户害成了那个样子!信你,东凤城死在你的剑下!信你,我现在是一个废人!你来告诉我,你还要拿什么让我信你?好,就算,以前的过往不究,那你告诉我,你现在的后宫十八人是怎么回事?”   绯红色的薄唇轻抿,他握了拳又松开,压下心中莫名的火气,他宠了她这么多年,她居然还是要为别人来跟自己讨论该不该信的问题!   “笙儿,那几个人我会处理的,只是现在没办法,天下才统一,很多事情都在动摇,若是在这个紧要关头出了差错乱的已不是昭华,而是天下苍生,你可明白?”他还是柔声安慰。   她笑着走近他,扬了头,颇为挑衅的看他:“我若就要你现在把那几个女人处理掉呢?”   “笙儿,别胡闹!”眉头一皱,厉了声道,随即补充说:“相信我,她们只是充充场面的,在我心里只有笙儿一个人!”   “心里只有我一个人还天天留宿在楚绣宫?”她猛地推了他一把,可现在的她,连拍死蚊子的力气都没有,在他身上的那一下根本就软弱无骨。   她情绪不稳,所以自是没有注意到他脚步踉跄的往后退了一小步,很小的一步。他苍白了脸,沉默的盯着她看了一会,转身便走了。   东霓笙怎么也想不到他居然会就这样走了,一个解释也不给!她心里无声的大喊:你说啊!说啊!解释啊!只要你说句话我就信你!   泪眼朦胧中他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殿门口,来时的阵仗一下子就变的冷清许多。她终于放声大哭,肚子腆着,有点气喘,绮户从偏殿急急跑来,一把抱住她瘦弱的身子,在她背上一下一下的俯拍。这细小的动作,让东霓笙此刻的心更加的伤痛。   以前自己嚎啕大哭时都是九叔在自己的身边,也是用这样的方式安慰着自己。可是,现在的他,为何变了?一切都变了!她不会再信了!    ☆、89   风太医的药还是一如既往的往琼楼宫里送,日子在药味中渐渐的失了味道,琼楼宫的那位听说脾气也变的越来越糟,绮户不忍见她如此消沉下去,每日等候在德育殿前,槿药每每从门口路过都叹息不已。   “那个绮户又候在殿外了,爷还是不见?”把刚抓来的药让新来的宫女彤心拿下去熬,槿药走到东燕启面前蹲下,试了下水中的温度,不禁眉头一皱:“这水温还是稍差了点,药性还是没完全发挥出来,上次都跟彤心那丫头说了,怎么还是不长记性!”一贯好脾气的他都忍不住想要骂人。   东燕启抿唇一笑:“那丫头已经试了好几次了,你无需责怪,你要的温度也着实让人不好衡量。”顿了顿,道:“他想在门口等就让他在门口等吧,我现在是不会见他的。”   “爷不用跟他说清楚吗?”槿药一脸不忍,这样下去,爷也笙儿那丫头迟早是会有矛盾的。   任玉山已经来要了好几次嗜血魂珠和东霓笙,若是明着来东燕启或许还有七八层的把握,但是任玉山这人若是能明着来恐怕那几个名字都能倒着写了。   绣弯弯和魅罗皆去处理刚一统的死囚和刑犯,白衣和紫霄要重新分布地势格局的分布,槿药本来是要去医治在战争中患病的老弱妇孺,可是任玉山的出现大乱了所有的计划,他不得不留下来让其他御医去。   只有余情和眠,他还是有点不放心。毕竟在解毒方面还是他最在行。   “没想到鬼妖也会帮着任玉山。”见彤心进来,槿药站起身接过她手中的药碗,顺手敲打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啊你,让你把温度试好了再下药,看你把这温度试的。”虽是责备,也谁都知道这位长的漂亮的槿大公子通常只会嘴上说说,根本不来火的。   彤心调皮的吐了吐舌头:“还不是你的要求太多啦!”   东燕启拿着药碗喝了一口,“行了,你莫要责怪那丫头了,这毒也解的差不多了。”   “还是爷疼我。”彤心很狗腿的跑上去接过空碗,对着槿药递了一个得瑟的眼神,槿药又好气又好笑。   待彤心下去后,槿药转首开口刚想说东霓笙的事,却见爷愣愣的望着彤心刚离去的方向,他不好开口,只是心里明镜如他怎会不知爷的心思。   东燕启笑的无奈:“以前的笙儿也如这丫头这般无忧无虑,每天都调皮的想去捉弄人,层出不穷的歪念头,每天跟我抱怨最多的就是东千陌的暴躁脾气。”现在想想,若是不去理会那些政治,若是他能早一点放弃这些权利,或许他能保住的会是那些不多的快乐。   说到底,他仍旧是个自私的人!说不想要天下,根本就是骗天下人骗自己而已,若真不想,为什么不早带着她避世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凭他那时的人际网,想不被找到完全是绰绰有余的。   殿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大门被推开,响声很大,槿药皱了眉朝门口望去,见是琼楼宫的守卫,当下便有了不好的预感,眼前身影一晃,东燕启一把推开守卫,直奔琼楼宫方向。   守卫大概还未从晃神中醒过来,槿药也是心急,脚踏出去又缩了回来,支愣了半响问道:“出了什么事?”   守卫摸了一把汗,“今日琼楼宫来了两位太医,自称是给娘娘送汤药的,可是进去没一盏茶的时间奴才们就听见屋里传来了娘娘的喊叫声,奴才们一阵心慌进去一看···娘娘腹中的胎儿却是被引产了···”   扶着门框的手忍不住的颤抖了一下,槿药面色如纸,喃喃念道:“引产了···”   “是啊,地上一滩的血,孩子都半点大了,就那么躺在地上,奴才们也没见着娘娘。”说到最后年轻的守卫也忍不住哽咽起来,那场景实在是渗人,纵使是经历过战场风云的人也会为之颤然的。   七八月的天如此的炎热,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感觉好冷,冷的如此的透骨。   琼楼宫的人都那么直愣愣的看着帝皇颤巍巍的从大门口一路颠颠撞撞进来,未穿寸鞋,长衫底子根本就没有来得及换衣服。绮户出现在大门口拦住了他的去路,从未流泪的他,眼眶红的似要滴出血来,“为什么?为什么不来见她?为什么总是要让她受这样的罪?你不是一直都在保护她吗?你不是以天下为罩来护她一世的吗?那你现在告诉我里面现在躺的是什么!”   嘶吼声震耳,他拼了命的想要守护的东西守护的人,如今遭到这样的下场,你,东燕启又在何处?!   东燕启白了脸,眼神从绮户的脸上飘过,脚步似有千斤重。地上有那么多的血,多的就好像抽掉了人身上所有的血液,怎么会有这么的血呢?那个黑乎乎的肉团,那么恶心,那么恶心,恶心的让他忍不住想吐!   “哭?你东燕启也会哭?”绮户走到他的跟前一把扶起他的肩膀,赤红了眼吼道:“你知不知道她一直在等你的解释?你知不知道其实只要你来一趟,跟她说一句‘相信我’,她就会毫不犹豫的相信你,可是你呢?你在哪?躲在你的德育殿,躲在你那后宫里,你有什么资格说爱她?”   “放开!”槿药赶到时见绮户跟得了失心疯一样,心下一惊,运气劈开了缠着东燕启的手。   绮户情绪激动,其实根本就没有动武,此刻被槿药毫无预警的一下震的双手发麻,不一会血液就流淌了下来,绮户笑了,笑的低沉,那笑声中的讽刺逐渐扩大张扬的飘荡在琼楼宫的上空。   槿药一时无措起来,扶着东燕启的手一颤。   “你们除了保护你们的主子还会做什么?你,槿药是吧?若是你能借着这段时间能来给她开导一下,给她调配一些善药,她会过的好些的,真的。你们根本就不知道她要的真的不多,只要你们在她受伤的时候稍微安慰一下就好了。可是你们呢?你们这些所谓口口声声说爱她的人,在她如此无助的时候你们到底在哪!告诉我,你们到底在哪!”   东燕启苍白了脸,绯红色的薄唇紧抿一线,他无法去回答!因为他伤害了她!绮户说的不错,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不在!   槿药张嘴想为爷辩解,可是话在嘴里饶了千万遍始终无法说出口。有什么理由说呢?千万种理由难道就能构成她无条件的承受现在的痛苦吗?   彼时,余情从大门外走了进来,看见屋里的情形,双手一摆,下人们都有序的撤退了,他缓缓踱到东燕启的耳边道:“是鬼妖和任玉山,属下无能,未能追上!”   雪颜一肃,他冷了眸子:“出动暗烈骑,让子清去。我要魔宫这次在这个世上消失。”   余情和槿药俱是一惊,槿药劝道:“爷,让魔宫消失岂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就算暗烈骑再厉害也抵不过魔宫的十大长老,布阵阴阳术,可不是战场上能用的上的。”   “我去。”第一次失了耐性,他甩开槿药的手,转身之际眼前一黑,竟是硬生生倒了下去。   “爷!”   “爷!”   东燕启那厢在忙着如何铲平魔宫,鬼妖这边却是一路游山玩水,任玉山虽不情愿但也没主动提出要回去,理由只有一个,当然是有求于人。   东霓笙才被迫引完产,身子骨虚弱的很,每天被鬼妖也不知是□□还是补药的灌,愣是硬生生灌的胖了四五斤,自己甚是奇怪,在皇宫里那么大补特补都没把自己的身子给滚圆,在外面这么一溜遭居然浑圆了。   鬼妖笑呵呵道:所谓是药三分毒,这□□用的好自是可以比补药还有效的。   和鬼妖相处将近一个多月,她突然发现这个男人其实不像外面所传言的那般不近人情,只不过玩心甚起,没什么道德观念而已。比起任玉山而言,她还是较喜欢鬼妖此人,他就好似一阵风,仿佛世间的一切都不能捆束于他。   任玉山这妖孽就不同了,每次来找她不是要她命就是要嗜血魂珠,这次来找她肯定没啥好事,而且看他这一个多月来每次都将欲言又止的眼神将她望着,她就毛骨悚然的。   没了个孩子,她虽没个什么心理影响,毕竟那孩子不是她要来的,但好歹身体上受了创伤,他居然还每天跑来用精神挫伤她!   过了凤阳,鬼妖挑了个阴气忒重的城镇做休息地,东霓笙后来才知晓这个地方离魔宫不远了。   她有点惊恐。这两人居然是在绑架她。   鬼妖乐呵了:我都绑了你一个月了,你怎么笨成这样,今天才知道!   任玉山也有点不可置信:你当真以为我们把你弄出来游山玩水的?!   惊悚过后,霓笙淡然了,坐下准备谈判,才开了个头,外头就闯进个人急匆匆的拉了任玉山的衣袖就走,边走边嚷:要生了要生了······   东霓笙完全没摸着头脑,望着鬼妖的眼神有点委屈无辜:你们到底是唱的哪出啊?你们把我的弄没了,怎么把人家给弄生了呢?   鬼妖端着茶盏笑的甚是高深莫测。东霓笙是看出来,这家伙完全就一看戏的。   来到魔宫的第一反应就是:桃源。   鬼妖用他那斗大的帽子往头上一罩,无比惋惜道:“多好的一风水宝地,被他整成这副鬼样子。”   后来东霓笙才从魔宫里的人听说,这魔宫现在的样子还是任玉山就近一年赶出来的,以前的魔宫就如鬼妖所希望的那般阴沉晦暗的很,看看那些个桃花树、梨花树,长的红的红白的白,鬼妖每每痛心疾首,好似毁了他的尊严般重要。   梦雪生了个男娃。很漂亮,长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能把人心都看的软下来,东霓笙第一次能抱到一团柔柔的东西。   鬼妖说:“若是这孩子保不住,你那孩子就保住了。”   东霓笙抱着孩子犯傻,听的一头雾水。梦雪从床榻上艰难的爬起来,任玉山那老妖怪居然紧张的跟嗜血魂珠掉地上一样。   “对不起,我听玉山说了。这件事他没跟我打商量,若是我知道了,肯定是不准他这么做的。”梦雪的脸有点白,可霓笙总觉得自己现在的脸色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任玉山忒没情意的把这一个月来没说出口的话终于说了出来。他说:“丫头,我要隐退了。”   东霓笙还是愣着,不忘赞了几句:“好事啊,世间一大魔头要隐退,少了一忒大隐患啊。”   鬼妖噗呲一口茶水直泻千里,气势磅礴,甚为壮观。捂嘴咳嗽了三声,道:“你这丫头真不厚道。”   “我哪能厚道啊,我再厚道我手就哆嗦了。”她淡淡然瞟了一眼鬼妖,作势要撒手的模样,吓的梦雪差点晕过去。 ☆、90   时至今日东霓笙都没弄明白任玉山口中所说的隐退究竟是真是假,试想一个整日里揣着弘扬魔宫之伟大理想的人突然说自己要隐退愣谁也是不会信的。更何况当年任玉山爱自己的母亲爱成那样都没有撒手这一念想,如今这个姿色不是很上乘的梦雪凭什么让他有了如此决绝的念头?   东霓笙不信!鬼妖私底下也偷偷跟她咬舌根,说他也不信。霓笙就纳闷了,问他既然不信为什么还要帮他。这下轮到鬼妖纳闷了:我就是因为不信所以才要看看他到底是真隐退还是假隐退啊!   霓笙甚无语。可鬼妖也说了,当魔宫一代教主虽然得受点教中老不死的唠嗑,但相比较其他职位还是比较轻松的,只要偶尔寻个机会出去烧个火杀票人,其他时间基本上是能吃就吃能喝就喝。最后他相当慎重的点了一下头,得出一个结论:这是个相当有潜力的职位。   一晃都过了百日,在期间东霓笙对魔宫的构造方位也熟悉的差不多了,她嘴上虽没明确表示自己不想接手,但也没堂而皇之的拒绝。任玉山也就当她默认了,他乐的甚是轻松每天抱着孩子搂着老婆逛花园。   每每这时,东霓笙的脸色总是能比大长老见到自己时的脸色还要臭上几分。鬼妖一壶酒靠在栏杆上笑的放肆而招摇。   渐渐的,她也习惯了忘记。明晃晃的阳光下,脑海中还是会忍不住闪现某个人的笑,如沐春风,总能让人晃花了眼。心口疼的厉害时,她也学着鬼妖那般猛灌酒,可谁知鬼妖那看上去跟白开水没两样的酒居然比好运酒馆老板娘酿的酒还要烈。啜了两口她便开始说胡话了,两眼发花时总能看见一身白衣潇洒的九叔站在她面前。   第二日醒来后还是鬼妖那张阴气沉沉笑脸相迎的脸,鬼妖长的其实并不阴沉,面如冠玉,细眼长眉,就是眼睛里的死气太重。霓笙总是开玩笑说把他仍死人堆里都不会有人把他当活人。   然,鬼妖的医术确实让她心生佩服。都说鬼妖是医死人,毒活人的,霓笙觉得外界的这种说法有点太含蓄了些。殊不知,鬼妖此人根本就是个变态。   他总喜欢把人医的半死不活,一口气吊着,让你求生不能求死无门。今日给你来一剂灵丹妙药明日给你来一服穿肠□□。乐此不疲的看着你在他面前痛的死去活来,东霓笙被他折磨了好几次,但她韧性太过,就是死也没吭一声,这倒让鬼妖没了兴致。   任玉山说百日宴上他就把宫中一切事物正式交予她了,叫她这些日子耐心学着点,不懂的地方多走动走动下面的十大长老。   东霓笙暗地里摸了一把虚汗,就你这魔宫还要学着点?学什么?学怎么去杀人?难不成杀人还得杀点有内涵一点?   鬼妖听了这话思索了一会会,道:“他的意思是想让你怎么学学借刀杀人,以后别跟着他学,出去走一趟后面就跟了一群才狼虎豹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似的。”   东霓笙想想也觉得是个理,之后的日子还真去几个老不死的庭院走动了。这一走动,霓笙甚觉得人不能活的太长,活的岁数越长,这舌头就跟着岁数长长了似的。   月光如锦,湖面波纹泛潮。   她累了一天,从大门外走进来。见凉亭内坐了个身影,以为是鬼妖。他平时这个时间都在月下独酌,对影成三人呢!   一边走一边甩了甩酸痛的胳膊,无比怨愤的向凉亭内的身影抱怨道:“这些个老不死的简直比昭华城南北街上的大妈都扰人,耳根没个清净。你说这都是个什么事啊,我每天一去他们就跟我说些个任玉山的八卦,怨他这怨他那的。”   石桌上正好放着一壶清酒,她动手倒了一杯却见鬼妖还背对着她坐着,沉默的很稀奇。   咬了杯口,她笑:“又在想什么呢?不要告诉我这酒里你又洒了千娇百媚散。可是会死人的。”   鬼妖的背僵了一僵。她含笑一仰而进。大门口的一声鬼叫着实让她吓了一吓,这下了肚的酒都给喷了出来。   她顿时全身紧绷,目光紧紧盯着桌子边的人影,不为其他,刚才门口那声鬼叫不是别人正是鬼妖。鬼妖见到这个场景也是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走过来在唯一一个空位处坐了下来,扫了一眼神经紧绷的东霓笙,“瞧你这糗样,你不会连他都认不出来吧?”   呼吸一滞,东霓笙浑身僵硬。不是认不出来,而是不敢认。刚才没注意瞧,而且又是在晚上,所以才把他误当成鬼妖,那样的气质那样的风华怎么可能是其他男人能有的呢?   迎着灼灼月华他缓缓转了头,眉目间的清华自成风韵,朗目星眸,隐隐的笑中都夹着淡若似无的幽香。他直愣愣的瞧着她,眸光流转,将她瞧的心里更加发慌。   “笙儿。”开口,声音不复低沉幽雅,夹了一丝喑哑,听的她鼻端酸酸的。   她霍的起身头也不回的朝房间奔去。   他也跟着站起,却在跨出一步后愣是停住了。   鬼妖把着酒杯玩,笑的阴测测:“不需要帮忙?”   东燕启眼风往他身上一带,转身撩了袍子坐下,“不知鬼妖师尊这又是玩的哪一出?”   “你这一声师尊叫的甚得我心。”鬼妖笑的更加阴测测,却是将目光放在了东霓笙怦然关上的房门上,目光幽幽不知心底想的到底是什么:“东燕启,你知道你输在哪里了吗?”   他一愣。这确实是他不曾考虑过的问题。   “是不是觉得根本就没必要考虑这些个问题?”鬼妖看向他,眸中隐隐有萤火,勾了唇笑的邪魅异常:“你东燕启是不是觉得这天下再也没人能压得住你?”   他沉默。是的,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输在任何人的手下。今日被鬼妖如此一问,心底倒似牵了一根线出来。   “我知你性子内敛沉稳,你和丫头走到如今的局面还能保持一线希望完全是因为你的性子。东燕启,我鬼妖不得不承认你是千古难得一出的帝皇,无论在感情上还是在成就上,他能忍,固然好,可是所有的一切你都忍了,怎知其他人的想法?”   鬼妖的一番措辞虽算不上深得他的心却还是在平静的心湖起了涟漪。他只知道将自己认为好的一股脑儿灌给那丫头,他也认定丫头会喜欢他的好,他知道丫头对自己是有情的。   这些年过去了,本以为两人会越走越近,却不曾想却是越来越远了。   正当他思虑自己是否在什么地方做错了,鬼妖那厮眨巴着眼神秘的道出石破天惊的一句话:听师尊一句话胜读十年书,你要得到丫头还得听师尊我的,保准没错。   东燕启觉得若是那时没听了鬼妖那蛊惑人心的话或许之后就没那么多破事了。鬼妖此人虽然年龄一大把,可玩心重的不是一点半点的。   之后东霓笙在魔宫表现的更加卖力,翻遍了魔宫里所有的书籍,对那些个长老不耻下问,甚得任玉山的心。看东霓笙如此上进,他也放了心,孩子百岁宴一过直接闪人了。   东霓笙苦着脸将鬼妖从头瞪到脚,地上瓜子壳扔了一地。鬼妖连个眼风都没递给她。   东燕启正好从书房出来,见着这副情形愣了会,转身看向东霓笙,她鼻子里冷哼出声起身就离开了。   鬼妖翻着手中的民间小说书籍,笑道:“好几天没搭理你了吧。”   何止是好几天没搭理,而是根本就连正眼都没瞧过。东燕启嘴角噙笑看不出半点不开心,在鬼妖身边坐下倒了杯冷茶,慢悠悠道:“听说你最近迷上了民间的戏段子。”   手中的书搁下,啪的一声脆响。鬼妖抬头,笑的就像逢了知己:“我发现民间的这些戏段子真的是太神奇了,你们的这些情啊爱啊的这里面全有。要不要我读两段给你听听?”   “免了。”茶杯放下,东燕启突然有了史无前例的无力感。   鬼妖朝天看了一眼,然后再看了一眼那甚飘逸的背影,唏嘘了半响继续翻手中的话本子。   东霓笙很懊恼,相当的懊恼,她根本就不想当劳什子宫主,这些日子表现出的样子本来是想把九叔给送走谁知九叔没送走倒把任玉山给送走了。   东燕启推开房门看见桌边的人正苦恼的挠着头,巴掌大的小脸蛋布满愁云,他扯了唇角:“真想让我走?”   东霓笙微愣,没转头,语气冷的没有半丝温度:“不想你走还想留不成?”   他在她面前停下,绯红色的薄唇轻抿,好半响才叹了口气:“笙儿,别闹了。”   闹?他居然一直以为她是在使性子耍闹?   猛的起身,清丽眼眸瞪得大大的,含了几不可见的一丝嘲讽,她笑的从未有过的艳丽:“到现在你还以为我是在跟你耍性子是吗?到现在你还是以为你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给我带来不痛不痒的一点哀伤是吗?”   呵。她薄唇冷哼,抓起他的手放在她已经平坦的小腹上,那里面曾经也孕育了一个小生命,即使她有多么的不想要他,可是那仍旧是趴在自己身上的一块肉啊。   凤目中微显讶意,他抬起眼皮看她,心里突然涌起从未有过的害怕,害怕的双手都在微微颤抖,尽管颤抖的幅度很小,几乎不能察觉出来。   “你知道吗?这里曾经有个生命,我也曾是个母亲。九叔,每次在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到底在哪?如若你真那么爱我,你要保护的不是我这个人,而是这个地方住着的东西。”她笑着把他的手移到胸腔处,眼泪滑落,一滴足以灼伤他的手背,“我把它放在了你那里,你为什么不好好保护它?”   东燕启离开的那天,她站在魔天涯的山顶吹了一整天的风,直吹那颗本来就七零八落的心更加的七零八落。鬼妖上来不免嘲笑了一番,顺便带来了一个消息:任玉山已经把禅位的消息散布了天下。也就是说东霓笙你这厮已经是天下公认的大魔头了。   东霓笙撇头看了眼鬼妖嘴角甚隐晦的笑,然后面朝东方继续七零八落。天下都已经大定,她不觉得还会有什么大战,走出去也不用担心会有狼才虎豹在后面猛烈的追击。当然任玉山是个奇才。   只是,九叔的离开多少让她的心郁闷了。她那天说的多半只是气话,她怎么可能会讨厌他呢!她那么那么喜欢他,那么那么在乎他,所以才会斤斤计较啊!那么聪明的九叔怎么就被自己几句话给撵走了呢?   鬼妖猜出她的心思,低头想了想,然后忒郑重的告诉她:真是男人心海底针!   在后来的几天,魔天涯上来了一个人,东霓笙见到她时颇为惊讶,还记得当初离开时她满脸泪痕的在自己说面前说的“她会等她”。没想到琉璃莹竟是如此坚贞的女子,倒是让东霓笙颇为敬佩。   那日的晨光有点太过温暖,让她的眼睛突然生出点湿润。她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嘴角却是越来越弯,“还真是傻呢!”   琉璃莹亦是笑的眼泪扑簌簌,上前一把抱住她的腰,“说过要和你永远在一起的,我怎可不守承诺。”   东霓笙想,这真是个傻女人!所以她必须好好保护好这个傻女人!   魔宫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这魔宫教主可不是白当的,一纸书印强求上任的人必须当值十年,说白了就是卖身契。东霓笙清楚的记得那日七长老拿着那张纸条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一双小眼睛也不知道被什么力量撑的跟铜铃那么大:“别以为这个位置那么好坐,任玉山那个臭小子虽然不成器,好歹是把这十年坐了个足,我看你面泛红色,迟早是要被外面的那些个不正经的人勾了魂去。”   东霓笙反应了好半天才明白过来,这老头口中不正经的人大概说的是自己的九叔。九叔来的那几日,几个长老眼睛就跟粘了胶水似的粘在九叔身上,无论走到哪都能第一时间窥视到他的正确位置,就怕他半夜把这个还没上任的小主给拐跑了。   鬼妖却是乐的逍遥,每日把琉璃莹寻开心。每每把琉璃莹折腾个半死,东霓笙气不过,放出狠话来要跟他来个生死决战,其实也只是唬唬人的,凭她现在踩死一个蚂蚁都难。   然,鬼妖也不知是哪根神经搭错了,在听了她那句甚没威胁力的话后竟然慎重的思考了半日,然后慎重的给她道了歉。把东霓笙惊悚的几天没敢吃饭,就怕他在她的饭里面下个□□什么的。    ☆、91   过了几日东霓笙终于知道鬼妖给她道歉的原因了,其实也没啥,就是觉得她这个人真是老天忒不眷顾的一个人,所以连鬼妖这人也开始悲悯起她了。   鬼妖掩了面无比哀怨的跟她说道:“东燕启那家伙真是不够厚道,才短短几个月啊,就把我家可爱的霓笙给忘了。”   “······”   “他可真是天下底最不可靠的男人了。霓笙啊,我跟你说过这个男人你是制不住的。”   啪的一声。她把手中的书籍狠狠扣在桌上,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可以讲重点吗?”   “哦。”鬼妖故意拖长了尾音,边观察她的面部表情,然后特郑重的告诉她:“也没什么,就是你家九嫂有喜了。”   鬼妖本以为她会失控的跑出去,却没想到那丫头会很淡定的端坐在那,眼神很清明,甚至有点冷。她鼻端哼了声,拾了桌上的书继续翻阅。   鬼妖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不可思议的走出去,然后不可思议的给她送了一包用油纸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东西。   东霓笙抬眼看了他一眼,没理他。   鬼妖也很淡定的告诉她:“堕胎的。”   东霓笙认为鬼妖脑子有问题,正如鬼妖认为她脑子里塞了棉絮一样。两人无相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瞪了许久,琉璃莹端着碗莲子羹进来,吓的立马跑过去挺胸把鬼妖愣是撞了几步晃啊晃。鬼妖很不可思议的咦了声,用忒见鬼的眼神将面前的小丫头片子望了望。   琉璃莹一副护犊的强悍样:“别打她的主意!你个老不死的!”   噗。东霓笙含在嘴里的一勺子莲子羹就这么喷薄而出。   鬼妖面色有点青,也是,他活了这么大岁数还真没人敢当着他的面骂他老不死的。别看东霓笙平时跟他斗斗嘴什么的,胆子还没大到骂句不敬话。他性子乖张,下毒手段匪夷所思,东霓笙也是不敢正面跟他起冲突的。没像到今日的琉璃莹,胆子居然还真的长毛了!   东霓笙也是前几日才把鬼妖的岁数告之于她,她今日居然就用到了嘴皮上。霓笙以为鬼妖会出手,脑子里转了几个想法,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也只盼着这家伙能看在她现在是魔宫之主的份上饶几分薄面。   鬼妖冷着脸狠狠瞪了她们两人一眼,头一甩便走了出去。脚步稳的不能再稳,似乎,有点生气!   琉璃莹嘀嘀咕咕又说了几句,转身就看到东霓笙用戏谑的眼神将她望着。她面皮子一红,道:“被他欺压了这么久心里不爽的很。”   东霓笙还是笑,端起面前的瓷碗,勺子在碗中慢慢的转圈,“鬼妖此人玩心重,其实人还是挺好的。”   琉璃莹听的耳根子都红了起来,啐了她一声:“说什么混账话呢!”   “你还真想跟着我一辈子呢?我可是连我自己都养不活的,哪能养你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啊!”   “越来越没个正经样了。”青葱玉指在她而头上一指,收拾了空碗就走了出去。   门被轻轻关上,突如其来的安静让她的整个心都像被抽空了。九嫂?哪个九嫂?这么久没回去是不是又添了几个呢?想想眼泪就涌了出来,还真是天真,难道真以为他会为了自己放弃整个后宫,或者放弃整个天下?放眼天下她还真没见着有谁比九叔更适合那个位置。   十月后塘满园的荷花都悄然绽放,池塘里的鱼被琉璃莹喂的鼓饱饱的,足有一个猫头那么大。东霓笙有一次路过觉得忒稀奇,她记得上次来看这些鱼还没她的手掌大,问清楚了才知道又是鬼妖搞的鬼,真是什么药都研究的出来,也不知这鱼过两天会不会长的跟人差不多大了。   魔宫里的天气比外界稍微寒上几分,没了内力的东霓笙特别畏寒,再加上被强制引了产,身子是大不如前,早早就叫人做了厚厚的大氅,是用北狐山上的雪狸毛做成的,保暖效果奇佳。霓笙试穿了几天觉得穿的忒合心意,又叫人做了几件,顺便又给琉璃莹给裁了几件。   这本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谁知正好碰上雪狸紧缺,导致供不应求,彻底造成市场的大混乱。听说江陵一带的一富商用重金买了所有的雪狸毛,所以霓笙后来加的那几件大氅还没到手就在半路上被人劫了去。   东霓笙很生气,在魔宫叫宣了几天,终于发动底下的好事疯子积极的加入了这场大氅争夺战。鬼妖买了一大捆烟火棒天天幸灾乐祸的在那放,早上起来放了一根,吃了饭再来一根,晚上更可恶,点了烟竹在霓笙的房门口轰炸。   琉璃莹趁他不注意点了烟竹把他衣袍后摆给点燃了,鬼妖后知后觉的闻到一股子焦味,尾巴却已经着火了,琉璃莹在一片光火中拍手直嚷着“烧死你个祸害”。   东霓笙躲在窗后看着院子的两人,那么明朗的笑声不禁让她渐渐沉稳了下来。鬼妖,这人,其实还挺细心的。若是这两人在一起,未尝不是好事,鬼妖年龄大点也没关系,反正也看不出年龄来,就是偶尔想想跟一活成精的人睡在一起会有点惊悚而已。   “宫主,梦姬有请。”不知何时,房间站了一个人。东霓笙早已习惯身边毫无预警的飘来一个人,也不回头,只是淡淡的应了声。   她眯了眼,望了眼鬼妖的那个方向,眉头几不可见的蹙了一下。   梦姬是魔宫最神秘的一个人,天下人都以为魔宫宫主才是位高权重的那个人,接下来才是十大长老,其实不然,据东霓笙这几天的发现,魔宫宫主根本就是个跑腿的,也就是魔宫要出去作恶了,宫主必须带个头,身后跟着一大票舞刀弄枪的,久而久之外面恶名昭彰的自然是这个抛头颅洒热血的倒霉鬼宫主了。   实质却是宫主就一打杂跑腿的,不仅要受制于十大长老,最重要的是上面还压着一个不知男女不知底细的梦姬。听说这个人的武功高强,放眼天下还未能有人接他三招,但是他在天下的身份也就是个死人。   前面领路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长相看不清,低着头,长长的头发散了一肩,发尾用蓝色丝绢轻轻一绑。东霓笙盯着那人的背影看了许久,总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说不上来的感觉。   “到了,宫主。”少年弯腰退到一边,让出大门,轻轻推开。   屋内很黑,是黑的根本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而且外面的光线根本就照不进去。东霓笙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以前梦境中出现的暗河也不过尔尔。   前脚跨进去身后的门被轻轻带上,眼睛一时完全摸不清方向,她只能待在原地不动。   四周死寂一片,黑暗中蛰伏的恐惧如鬼魅一般如影随行直达四肢百骸。尽头无端响起一声掺了尖利锥子般的笑声,东霓笙一惊,但转念一想,现在自己是魔宫之主,这个梦姬再怎么变态也不至于把自己生吞活剥了吧!   哔啵一声,烛火台上的烛火顷刻间被点亮。她本能的伸手挡了眼睛,耳边是一声不辨男女的怪声:“秦黎的女儿,东霓笙?”   东霓笙皱了眉没回答。睁眼,入目的是一片白色帷帐,层层翻浪,根本看不到尽头。两边的烛火九魑青灯明明灭灭,照得屋内跟鬼屋差不多。   那人没有半刻迟疑,说:“没想到东燕启会毁了你一身功力,当真是废了心力了。秦黎穷尽一生也未在你这个年纪把魔功练至极致,我好不容易等到你一个好苗子倒是让他给毁了。”   梦姬梦姬,听说此人长年都在睡梦中渡过,醒来的日子也不过几天而已,最长不超过三天,最短也就醒个几个时辰。东霓笙听到关于他的传闻也就这么多,魔宫内的人都是对他三缄其口,所以眼下,她除了沉默也不好做出什么反应,要是搞不好一句话没表达好就把小命给送掉那就不好了。   屋内明明没有半丝风吹进来,可是那么帷幔就如被狂风瞬间卷起,唰的一声,烛火泯灭之前东霓笙看见一条白影以比绣弯弯还要快的速度站在了自己面前。悄无声息。背上猛窜起的凉意沁湿了厚厚的衣衫,放在两侧的双手情不自禁的攥起。   她知道面前站着一个人,却是动弹不得。此人身上压迫下来的气势,她从来没有遇见过。还有,那让人毛骨悚然的——死亡气息!   对!她终于知道刚才见到门口那个少年心里为什么总感觉怪怪的了!那少年身上散发的气息根本不是活人的,而是,死人的!!!   耳边突地一声叹息,“我本是想让你来承接暗河的守护使,可没想到东燕启竟会硬生生废了你的武功,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他的果断。元吉宗室在你这一代也算是绝后了,任玉山让你来继承魔宫的位置也甚欠考虑,只是你即已继承,我也不做他想,只是希望你把嗜血魂珠物归原主。”   东霓笙终于有了反应,强压下心头的恐惧,问道:“那嗜血魂珠是你的?”   “嗯。当年因着你父亲执意要练就一身绝世的魔功,我便借给了他我体内的珠子,没想到我这一睡竟然睡了那么久。”   “任玉山要夺回嗜血魂珠也是你因为你?”   “呵呵,嗜血魂珠是我的魂魄凝聚,要练魔功的人只要得到它便能事半功倍,所以天下人争抢也是在理的。世人只知这珠子是你们元吉宗室的,却不知是我梦姬赠予你父亲的。”   东霓笙咬唇想了一会,说:“可是现在它不在我这。”   “东燕启,他会给你的。”那人似乎很笃定,语气淡淡,音落,身边那种死亡气息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如来时一般。   从屋内出来,呼吸到外面的空气,胸口的烦闷顿的落地。抬眼就看见鬼妖靠着栏杆笑的一脸猥琐样。   霓笙有点火,语气不善:“原来你早就知道魔宫内有着这么个活死人。”   鬼妖瞪大一双眼睛惊奇的将她望着:“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你竟然不知道?!”   “······”   为了嗜血魂珠,东霓笙决定回昭华城见九叔。心里挣扎许久,不知该如何面对,想见他却又害怕见他。她还没犹豫好,就被鬼妖连人裹包给丢出了魔宫。   “瞧你那点出息,真是丢了魔宫的脸。”鬼妖忒鄙视她的孬种样。   东霓笙鼻孔朝天,心里极度诽谤鬼妖占着茅坑不拉屎,他什么时候成了魔宫的人了!   在路上磨蹭了几天,到达昭华城时已经是十月下旬,甫一进城,东霓笙就被城内的热闹给震撼住了。似乎每个人的眼光都在看她,似乎每个人都在谈论她,尽管每个人都在假装各自做生意。   可是,每个人身上穿着的红衣衫也太亮眼了吧?难道是昭华城市民统一装?九叔什么时候列了这么条不成文的规定?   她愣愣的行走在街道上,接受着万人瞩目的敬仰目光。呃,好像是有点敬仰的意思吧?会不会是她看错了?   街道旁突然跑出一对金童玉女,头上扎着的小辫子也绑了红色的丝带,脸上略施粉妆,看上去粉嫩嫩的。两人同时对她弯了腰,接着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两篮子盛满花瓣的竹篮,扬手一洒,漫天都是花瓣雨。   东霓笙有点傻眼,仰着头呆呆的看着被抛的高高的花瓣,心里莫名的被撞了一下。   人群中跑出一队人马动作迅速的铺卷开长长的红地毯一直延伸到她脚底,同时全城的百姓娴熟动作一致的跪下,高呼:“欢迎皇后娘娘回家。”   他,骑着白马,一身红衣,从远处踏来。嘴角噙着一贯温雅的笑,那双漆黑如墨玉的眼眸定定的看着她,眼底也溢满了笑意。他向她伸出手来,语气温柔的仿佛春风雨露,是她百听不厌的温润。   “可愿跟我回家?”   “笙儿,我用这天下来困住你,我不会找不到你。”   “笙儿,得天下,只是不想让你生活在动荡不安的天下。”   一抹笑绽放在她的嘴角,她抬了头,用手遮住眼睛。这个男人总是会那么轻而易举的攻陷她的心房。   他当着全城人的面把她抱上马背,亲吻掉她颊边的泪水,一言一句道:“我会好好守护它。”   她的心里尽管有时恨他,可是她知道他是真的在保护她,以他的方式,所以她选择了原谅。选择了陪伴。可是进了宫才想起鬼妖跟她说的那件事,到了琼楼宫,她一咕噜从他怀里滑了下来,问:“怀了你骨肉的是哪个妃嫔?”    ☆、92   搂在腰间的手顿时一紧,他低头望着她清澈见底的瞳眸,“佟妃的。”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每一个音都似敲在她的心坎。她的头高高的昂着,半响,抬手捋了捋耳鬓的头发,笑的漫不经心:“原来是她的,我还以为都是传言呢,没想到是真的。”   她转身离去被他猛的拽了过来,“你听我说。”   东霓笙突地伸出手挡在两人之间,“九叔,我累了。有事明天再说吧。你的解释,等我有时间再听好吗?”她很冷静,冷静的出乎意料,冷静的让他措手不及。   槿药见东霓笙走后才现身,看着那丫头消失的背影,看了一眼东燕启唤了一声爷。东燕启仿佛没有听到,在原地站了一会转身朝德育殿走去,槿药不敢上前,他也不知道此刻的九爷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佟妃的孩子来的意外,怕也是九爷这辈子都无法抹去的悔恨了。   若撇开旁枝错节的朝堂关系,这些个女人哪还能在后宫呆上这么长的时间,只是现在根基还未彻底稳固,六国尚且还在七零八落中,槿药知道爷冒不起这个险,所以朝堂上呈上来的女子他不得不收,但也从未起过什么真念。这个佟妃也是真真胆子大了点······   进了寝殿,就看见有个身着藏青色宦服的人正拿着烛火将桌上的心蕊挑开了些,听的身后开门的声音,他的手一抖,差点把烛台给打翻了。   东霓笙也是一愣,随即低了头像是做了错事的孩子般挪到他的跟前,轻声喊了声:“绮户。”   “回来了?”他风轻云淡的挑了重点,在她头顶揉了揉,“肚子饿吗?我让人下去弄点点心过来。”   鼻子一酸,她抬起通红的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他,“绮户,对不起。”   如今的绮户哪还是几年前那个骄傲莽撞的少年,一身的刺早就被拔光了,想想他的一生都是为了报仇而存在,仇报完了,也不知该如何过以后的日子。可是现在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他突然就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而存在的。   嘴角的笑淡如雏菊,他轻轻拥住她,她又瘦了。“不要跟我说对不起,永远也不要。”   东霓笙被接了回来,可是东燕启却没来看过她,那日在城中发生的事仿佛是一场梦。所有的人都过着正常的生活,只有她,每日听着那些宫女在嚼舌根,今日皇上又去哪个宫了,今日皇上又给哪个妃子送了什么······   这个宫里好像什么都是围着他转的,无论走到哪都能听见关于他的消息,那些宫女虽然没有当着她的面讨论她,可是她知道或许她现在早已成了天下人的一个笑柄。   槿药来看过她,只是她闭而不见,连绣弯弯也被她挡在了外面,她现在根本就不想见任何人,她挤不出一丝笑容来敷衍他们,所以又何必委屈了自己。   她没有忘记这次回来只是来拿嗜血魂珠的,待九叔空闲下来有时间见她,她要了嗜血魂珠自是要回魔宫的。如是,她安慰自己。   到后来连鬼妖都看不下去了亲自来了宫中提人,他一脚把门踹飞时东霓笙正好趴在窗户上抬头看阴沉沉的天,见把她大殿门踹烂的人是他,她连瞪眼都觉得是浪费力气。   鬼妖一指点在她的鼻子上,恨铁不成钢的怨愤:“瞧你这出息,难怪现在茶坊里说的最多就是你。”   东霓笙一听,倒来了劲头,竖起耳朵问:“说我什么了?”   无语。鬼妖摸了摸额头,在她对面坐下,自顾自摸了一杯冷茶:“都什么天了,还给你喝这么冷的茶?我说你要不要这么不要脸的?人家只不过是给了你点甜头你就忘了苦头的。”   东霓笙脸色一沉,起身就朝他的后颈猛的一拍。他一口茶喷出一丈,气势相当的惊人。   鬼妖瞪着眼睛有点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哽了半响,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你俩是不是一个娘生的啊?我怎么觉得老鼠生的儿子不仅会打洞还会钻孔的啊?!”   她两眼朝天一翻:“打洞和钻孔其实没啥本质区别。”顿了顿,问:“琉璃莹叫你来的?”   不用想也知道像他这种人哪是会来关心她死活的人,不过让人有点意外的是他居然会听琉璃莹的话过来一探她是不是死了。东霓笙看着他那副优哉游哉的样子就恨的牙痒痒,但也无法,谁让她打不过他呢!   到了十一月上旬,琼楼宫里添置了些冬衣,殿内也放置了不少暖炉,她没了内功护体,冬天对她来说来的倒是特别的早。不过没想到的是今年会在这个时节看到江上雪和宓无花,这两人还是如初见时那般,一个傻气一个单纯,她把江上雪从头到脚扫了个遍,突地笑了出来:“我说你是不是长的太标致了点。”   江上雪习惯性的红了脸,一边的宓无花只顾着吃桌上的饭菜,听的东霓笙的夸奖立即摸了一把嘴,连连点头:“是啊,连我爹都这么说呢!小雪,长的比我妹妹还漂亮。”   东霓笙听的喜上眉梢,脑袋凑过去加了一句:“那你娶回家做媳妇吧。”   本是无心的一句话,没想到那呆头鹅竟然认真的思考了一会,然后转头看着表情惊悚的江上雪忒慎重的说:“也不错,这次回去我就跟我爹爹说。”   东霓笙愣了一会,若无其事的拿起筷子夹了一个红辣椒放进嘴里。居然一点都不辣······   三人在一起胡闹了一阵,紫霄一身黑色锦衣进来,带着东燕启的口谕让他们三个都去书房。东霓笙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茶依旧是冷的,只是这一口居然会比平时冷在胸口的时间还长。鬼妖说的不错,这冷茶是不能再喝了,再喝下去,她的身子也就跨了。   书房内站了很多人,服饰各异,左边的是昭华臣子,右边的貌似是蛮夷的装扮,各个身材高大,肤色是健康的麦色。东霓笙进门第一眼看见的便是端坐在正中的男人,广袖博带,眉目间绝代风华自成韵然,绯红色的薄唇紧紧抿着,一看便是寡情淡薄的人。   她脑海中不知为何突然会冒出这四个字来。可能只是因为他如今身侧站着的紫衣女子吧,看她的长相颇有几分蛮夷的风格,长的倒是挺好看的,只是那眼神委实煞风景。   她顿时觉得好笑,摸了摸脸,笑的更欢了。屋中几人本都是静默,她这一笑,声音却是格外的大。几人目光唰唰扫过来,她竟浑然不觉,兀自笑的开怀。   江上雪在旁边稍微拉了拉她的衣袖,她也没反应。可能笑的有点用力,眼角有晶莹的液体掉落。   “莫不是疯了。”不知是谁轻描淡写的说了句话,声音清丽婉转,话却是刻薄了些。她心中想着,抬眸,见他已经站在她的面前,那一双深谷幽瞳漆黑的看不见底,似乎有着什么东西在里面翻滚,可是她看不懂。   她本能的倒退了一步,弯腰福了一礼,口中恭恭敬敬喊了声:“皇上。”   这样的她,陌生的让他呼吸一滞。连带声音都有点颤抖,他用极低的声音唤她:“笙儿。”   她低着头,似乎没有听到。两人僵持了一会,身后一道猖狂的笑赫然响起:“原来是你啊,几年没见,倒是长开了。”   东霓笙抬头,见来人竟然是记忆中有点模糊的花阴。此刻的他一身繁杂的华服,头戴九重冠,冠下那双眼睛依旧寒气逼人犹如鞘下的利刃。   东霓笙也眼尖,端的一眼,便又是一个福身:“见过突厥王。”   花阴挑了眉,含笑不语。只是那眼神着实冷的让人发颤。霓笙抬头,满含不屑的瞟了一眼。他先是一愣,嘴角的笑微微上扬了不少。   “你就是玲珑郡主?”那个紫衣女子站在东燕启的背后,用挑衅的目光将她生生的望着。   她这一抬头,本想无视眼前的人,却还是不期然的跟他目光撞上了。他沉默着,只是愣愣的望着她,绯红色薄唇抿的更紧了,脸色竟是有点发白。   霓笙为自己这个想法而觉得可笑,九叔会脸色发白?当真以为他是个普通男人了?别忘了他现在站着的位置是她这辈子都无法企及的了。他要的不是她这样一个废物,能与他并肩俯瞰天下的人必定也是个能与他并肩而战的人。显然,这个人,不再是她!虽然,这个原因是他一手造成的,可是她不恨他,因为恨不起来。   他给了她十几年的关爱与呵护,她怎能说恨就恨,她怎能说不爱就不爱了。无论他给她带来了多大的痛,始终都会淹没在这绵软如絮的爱海中。   想到此,她笑的甜美,看着那女子道:“不知道你是哪位娘娘啊?长的倒是挺漂亮的,只是我的九嫂太多了,我的记性又不太好,所以嫂嫂你可别生我的气啊。”嘴如蜜饯,眼神倨傲犀利,仿佛这里的所有人都将入不了她的眼。   “你······”佟妃上前一步正要训斥两句,却被东燕启不冷不热的一句话给驳了回去:“你们先退下吧。”   两边的官朝都是察言观色的高手,听的皇上这么一说,都敛了袖子福了福身退了出去。佟妃还想争辩几句,被上前来的花阴抓了手腕就拖了出去。   江上雪也识趣的拉着还在发愣中的宓无花退了出去,小心的带上门,叹了口气,对这个女子还真是有点头疼,她似乎永远也不知道局势两字是怎么写的,或许,一直被保护的太好了吧。那个人对她的宠溺,恐怕只有她还在恍恍惚惚患得患失,明眼人哪个看不出来,在当今帝皇心中,谁才是最重要的。   “笙儿。”   他哑着声音喊了两个字,她猛然抬头狠狠的瞪着他。真的是,狠狠的,她从未有过此刻这般的委屈。   那眼泪被她硬生生的逼回去,她将眼睛睁的大大的,连眨一下都不敢。她突然上前,踮起脚尖,凑在他耳边轻语:“这两个字,你也配?!”   这两个字,你也配?心口疼的失了跳动,他脚步不稳差点直愣愣的摔倒,只是他太过擅于伪装,太过擅于安静的消除所有的疼痛。喉间上涌的甜味被他逼着咽了下去,他笑的有点凄惨,抬起的手还是放了下去,“笙儿,你不信我了?”   “九叔,我信你。”她退了开去,目光清冷,直将他的一颗心望的沉了下去。她抬起手指着胸口,“可是,它疼了。这跟信不信没有关系。”   他一个踉跄,撑着旁边的桌子狼狈的站直了身子,第一次他近乎用哀求的口吻叙述:“她是突厥的公主,笙儿,突厥善战,六国才统一,我不想现在跟他们硬碰硬,再等一等,好吗?”他苍白着脸,话语都开始语无伦次。   她又是笑。那种笑,让他好害怕。不要再笑了,不要再笑了······求求你,求求你,笙儿······   可是她听不见他心底无声的恳求,她笑的如此的大声,好似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那是一种濒临绝望的笑。   “等一等?你居然跟我说等一等?”她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抬手摸了眼角不小心掉落的眼泪,真的是不小心掉的。   她冷静的舒了口气,找回来重新开口的勇气,“如若我知道得到这天下,会是这样的结局,九叔,我绝对不会让它发生的。一直以来,都是我躲在你的羽翼下,我也以为我可以这样肆无忌惮的享受你的宠爱,我可以霸占着,我可以无理取闹,我甚至可以忍受你对绮户、对东凤城做出那样的事,只因为我爱你,所以我选择了原谅。我也一直以为我们还是可以像以前那样继续走下去···”   “可以的。”他心一紧,想上前抓住她,她却早已退到门口,笑着摇头,“九叔,其实你的心里比谁都清楚不是吗?你何尝会不了解我?你何尝会不知道你若是跟别人有了孩子我又怎么会再跟你在一起?九叔,你是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不知道现在这个结果?你这些日子来不见我,不正是害怕怎么面对我吗?”   她开了门头也不回的离开。她不敢回头,身后的那个人此刻脆弱的让她害怕,她害怕自己再一次会选择原谅。可是有些错,不是说一句错了就可以重来的。   他终是忍不住了,嘴一张,血溅在了花岗瓷砖上,深红色的血,宛若开在原野上朵朵花簇。扶着桌子缓缓坐了下来,背后不预期的传来一股暖流,绵软醇厚的内力源源不断的灌入他的身体。   “爷,你为何不解释呢?”槿药蹙了眉,看着地上的血,心中又是一沉。   他却是苦笑,“解释?怎么解释?我的解释在她面前显得那么多余,她说的对,即便她还是相信我,可是我让她的心疼了,这就是我的错。”   “可是佟妃那孩子根本就是个意外,也是我的失职,若是郡主要怪罪的话,我去负荆请罪。”槿药低首,话语细弱蚊蚁。这件事本是他的失职,那日若不是他信了佟妃的话被调离了九爷的身边,也轮不到一个小小的突厥公主欺到他们主子的头上去。   东燕启的身子越来越不好,任玉山和鬼妖联手,有的毒可解,可有的是会潜伏的,他槿药虽然在医学上有点小成就,可是在鬼妖这个老妖怪面前他这点皮毛让他挠痒痒都不够。那阵子又正好是毒性发作的时候,那个不知好歹的佟妃竟然还敢给九爷下那种药,平时正常男子服食了这种药,完事后便也没什么了。   然,东燕启身上的余毒未清干净,又被那佟妃一顿乱锅粥乱搅,毒是蔓延的越来越厉害,最近更有往五脏内腑蔓延的趋势。这个时候,突厥王又来觐见,这个时间掐的这么准,让人不得不猜测这些人的本意。   东霓笙回到琼楼宫,见绮户的房间门开着,她顿了一下,脚步一转。门缝开的不大,正好能窥的里面的动静。绮户一身藏青宦服背对着大门坐在那,手上一起一伏,针线穿孔如梭,竟是熟练的若数家珍。   她定定的看着他穿针引线,看着那双曾是握剑的手,那个誓死要护她一生一世的诺言如今还总是在耳边响起。她的心像是被无数只蜜蜂啃噬,疼的无法自抑。   似是感觉到门口有人,绮户转过头来。她梨花带雨,哭的眼睛红红的。他心下一慌,忙丢了手中的针线,“怎么了?”话才出口又觉不妥,慌忙帮她拭去颊边的泪珠,犹豫半响轻声叹息,恐连自己也是无奈:“别再为他伤心了。我知你心里有他,可你也不能老这么折腾自己。”   胸口猛的一撞,她竟是两手牢牢的抱住了他的腰,埋首在他胸膛哭的更加厉害了。声音嘶哑惨烈:“笨蛋绮户,笨蛋绮户,你为什么不骂我?为什么不打我?为什么还要呆在我身边?都是我害了你。”   他愣了半响,倏然笑道:“说好要护你一生一世的,我怎可背弃我的承诺。”其实,是他私心的想用这个承诺占据她世界的一角吧!   她抽抽嗒嗒的问:“你在干什么?”   绮户脸色一红,支支吾吾了半响也道不出个所以然,霓笙狐疑的看了他两眼,走进屋一看,顿时惊的瞠目结舌。双手颤抖指着桌上的刺绣问:“绮户,这是你刺的?”她简直不敢相信,绮户的女红竟然好到这种程度。 ☆、93   用藤木支起的木架上赫然摆放着将要完成的刺绣图案,绣的俨然是一只展翅腾飞的凤凰,只是凤凰的颜色有点奇特,红艳中稍带黑色,那种黑似经过特殊的技艺调出来的,倒为这只绣画中的凤凰增添了一丝狂傲。   东霓笙凝神细细端详了半响,是太过孤傲,所以有点悲凉了吗?她不禁失笑,“做什么突然学刺绣了?”   “马上你生辰了,想着总得给你送点什么,又不想花点银子买,反正在这闲着也是闲着,所以就随便绣了。”他说的云淡风轻,仿佛这一切都是他无心之下所做的,也不需她铭记在心更不要她承他什么情。   霓笙也不说话,定定的望着他整理绣架的背影,鼻子突然酸的很,微抬了头,嘴角轻扯,“谢谢你。绮户。”   那背影一僵,手中的动作却未停。霓笙呆了一会也找不到什么话说便回了房,其实心里还是有点梗的,往常都是九叔紧锣密鼓的准备着她的生辰,今次却没了往常的那番对九叔的期望,或许心真的被刺痛了。   鬼妖在房间里等了许久见东霓笙总算失魂落魄的回来了,开口笑道:“看,我把什么给你偷来了?”说完随即顺手一抛,一物什总抛物线状撞入霓笙的怀中。   那赭红色的异样琉石在她手中散发着蕴然的光,早已失去诡异色彩的嗜血魂珠其实也不只不过是块漂亮的琉璃珠子罢了。   她捏在手中左右看了看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鬼妖笑:“你是想在那上面把梦姬的模样看出来不成?”   她兴致恹恹,也不问他这是怎么弄来的,她现在的心情杂乱根本没那心思再去想什么。拖着疲惫至极的身子往床上挪,“我累了,想睡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鬼妖抿唇不语,嘴角那抹似有似无的笑倒像是什么都在他控制之下般,把杯中的冷茶一仰而进,颇为感慨:“还是酒好,这茶喝着也忒没味了。”   霓笙这一睡便睡了三天三夜,直睡的昏天地暗,睡的绮户有点坐不住了,东奔西走找了不少太医,宫中的太医大多如此,把了脉开些补身子的药房就草草了事了。中途江上雪和宓无花也过来看过一次,两人本来打算和霓笙告别的,谁知这货睡的天崩地裂都摇不醒,最后两人只能带着遗憾离开了。   东燕启每次来琼楼宫都站在殿外站上一会便离去了,并没有进的屋来,绮户站在大门后看着那个人,双唇紧抿,眼中一丝阴狠一闪而过。怎么不恨?若不是为了她,他怎会甘心呆在这间囚牢中?   槿药奉命来给霓笙把了一次脉,回去复命,只道这丫头心脾劳累,精神紧绷所致,没什么大碍,休息两天就没事了。东燕启听完,放下手中的笔毫,想了许久甚是认真的问槿药:“我若放了她,你说是对还是错?”   槿药端着药碗的手不禁一抖,面色却是平静:“爷,郡主只是一时想不通而已,待她想通了自是会明白爷的苦衷的。”   他却只是苦笑:“依她的性子即便是想通了也只会是斩断我们之间的所有。”   槿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谁说不是呢?她曾经就不想被皇宫这座华丽的牢笼束缚,留下也只是因为找到了一辈子的依靠,可是如今却发现这个依靠一点都不牢靠,她怎么可能还会留下。   东燕启心里也是极苦的,谁说他不想抛开这一切而离开的,只是他能吗?走到这一步他都可以任性而为的抛却所以吗?即便他能,朝堂上跪着的几百号人可允许?即便他敢,突厥的铁蹄能踏回它自己的故土不?霓笙啊霓笙,你为何不为我想想?我知道你难受,可是等熬过了这段日子,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霓笙睡足了三天,懵懵懂懂醒来见到鬼妖放大的脸顿时吓的瞌睡虫全跑了,瞪着一双大大的双眼,口吃道:“你···你干嘛?”   鬼妖咧嘴嘿嘿一笑,摸了摸鼻子在她床边坐下,“见你睡的如此之香,怕你眷恋梦中的场景要是不回来我回去可不好交代,所以正想给你来点猛料。”   霓笙眼角瞥见他袖子下一东西上串下跳,心脏还噗通噗通乱跳,一把掀开被子跳出老远,“一天到晚就知道折磨人,哪天逼急了我小心我跟你同归于尽,反正我现在也没什么可留恋的了。”   鬼妖一只手半撑在床上,长发闲散的洒了一地,他那闲散模样加上英俊的外表,要不是年纪太大点还真是一尤物。他曲起一指在床沿轻轻扣了起来,语气还是那般的漫不经心:“以前见你外表柔弱,身上煞气却是极重,本以为是个坚韧的性子,没想到···”   霓笙身影一僵,她自是知道鬼妖话里的含义,可是那又怎么样?她本就是个没用的人,她就是个为了爱情寻死要活的,她就是没了他不想活的。在她的观念里,爱情本就是应该同生共死的,可是若是那个只是背叛了爱的初衷,那又该怎么办呢?   鬼妖笑了笑,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他本是无心之人,对人世间的情爱一事从来不会浪费过多的感情,人家的事也只是说一说就过去了,要不是这个人是东霓笙,他恐怕连刚才那句话都觉得多余。   “准备一下,该回宫了。梦姬那死妖怪,等不及了,恐怕再过个几日又要睡过去了。”他起身,带着身后长及半腰的乌发随着幅度摆动,“嗜血魂珠我也给你拿回来了,你留在这里还有什么理由?”他撇头一笑,眼底深不见底,却又仿若能洞悉人心。   霓笙心下心虚,不敢回答,只低了头装聋作哑。鬼妖笑:“我倒是希望东燕启能开一下窍,不过依他那性子现在恐怕不会有动静,现下时局动荡,突厥又虎视眈眈,你还是少在这节骨眼给他耍性子,你在他心里的分量难道连你自己都怀疑?”   平时见他一副什么事都不关心的模样,其实这家伙看的比谁都通透,只是平时玩心太重根本就不会关心别人,或者他也只会把别人的感情当成一种玩具来玩上一玩,若是你疼的死去活的时候他指不定在哪开心的手舞足蹈呢。   霓笙哼了一声,“少来管我的闲事。”气愤的掉头就走,要真走还得跟绮户打声招呼,上次没来得及跟他说,这次可万万不好再犯。走到门口,她刹住脚步,“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初你就是想让我和他两人折磨的死去活来,你以为我当真不知道东凤城的缘由。”   身后的男人挑了眉毛,不以为意。转眸望向窗外黑黢黢的天,与他一身黑色长衫融为一体,他本就是个黑暗中行走的人,黑夜对他来说倒比白日来的亲切一些。突然,他也有点寂寞了呢。活了那么久,久的太无聊了。任玉山那家伙也找到了一个能说话的人,那他呢?整日游荡在黑夜中的孤魂野鬼,没有心,没有感情。   扑棱棱的一阵翅膀扑腾的声音划破寂静的黑夜。他收回发愣的视线,笑着走到窗边,伸出苍白的手,突然飞进一个红艳艳的小不点悄然落在他的手指上。他点了一下它的脑袋,“好久不见啊,一见到你我就不是很开心呢。”   小家伙似乎能听懂人话,甚是不给面子的昂了头,若不是不能发出不屑的冷哼,少了几分气势。鬼妖也不在意,捏了它的嘴巴,从它红舌中取出一物来,转身在茶盏的茶洒在桌上,再把那物什倒入水上,突然黑色腾起,桌上俨然多了几个字。   鬼妖盯着那几个字看了一会,突的笑了。小家伙通灵性见鬼妖笑的阴恻恻的立即拍着翅膀眨眼飞的不见踪影。   这下倒轮到他去会会那个帝皇了。他可不记得他有允许别人把手伸到楼兰头顶的。即便是战无不胜的帝皇也不可以!因为,他鬼妖不允许!   东燕启穿戴整齐的站在凉亭下,今日月色极好,正是适合品酒赏月的时候,只是时辰晚了点,不知那丫头有没有睡。想的正出神,耳鬓呼过一丝凉风。也不见任何脚步声,那人凭空出现在了石椅边,正闲态悠然的自斟自饮了起来。   东燕启把头微微偏了偏,绯红色薄唇扬起,话语甚是温雅柔和,像是春风拂面撩人心扉:“你倒是在这宫中过的舒坦,我却不记得什么时候有请你来过。”   鬼妖也不客气,“这天下我鬼妖哪个地方没去过?昭华区区一个皇宫当年你还尚在襁褓时我就跑了不止上百次,如今还轮得到你来承个允诺?”他咬着杯子上下晃了晃,意态恣睢,完全不把皇家风范当回事。   东燕启不恼,在他对面坐下,“我听闻你们楼兰国近百年来都未曾踏进中原半步吧?怎么突然又出现了呢?还是你楼氏一族也开始野心勃勃了?”   鬼妖放下杯盏,高深莫测的将他望着,见他一身白衣气质卓然,眉目间是那种泰山崩于眼前的坦然,这人当真是看着很文弱的人哪!怎么就知道一天到晚揣摩别人的心思呢?而且还一猜一个准。当真是讨厌的不得了了。   屈指在桌上敲了又敲,他突然出声:“楼兰,现在不归我管。也不想管。”   月色当空,皎洁白纱轻盈若云。晚上风大,槿药拿了毛裘走进凉亭,边为他披上边责备道:“如今身子不比以前,应该小心才是。”   他却只笑不语,那双莹莹若辰光的眼睛静静盯着对面的人瞧。鬼妖却是一愣,随即笑的抚额:“看来是我下手下的重了点哪。”   东燕启笑着站起身,拉了拉身上的长裘,俯视他:“药总是一把双刃剑,用的好那就是救人良药,用的不好就是杀人□□。鬼妖你用毒用了那么长时间总该明白这个理吧?”   鬼妖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仰头又是一杯。嗅了嗅鼻子,酒的香味不浓不淡,只怕是后劲会很大呢。颇有点无奈的摇了摇头,如今的东燕启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楼兰,这个名字相当的久远了,久到连他都不知道怎么出现的。不问世事太久,恐怕各国都对这个国家印象不深,最清楚的也只不过是行踪飘渺不定。   琼楼宫门口今夜的宫灯特别璀璨,五彩斑斓,远远看去美的分外出奇。东燕启站在宫门口听着里面的欢声笑语,心口猛的一震,负在身后的双手逐渐收紧。   “好看吗?”温润低沉的男声低低的问起。   不一会便响起一个欢快和惊讶的欢呼:“绮户,你真是太棒了,楚绣阁的人都没有你绣的好看呢。”   “今日是你的生辰,给你的礼物。”   隔了好一会,“谢谢。”   东燕启咬牙,面色阴沉,猛的踹开大门,里面的两个人顿时一惊回首张望。槿药站在身后,心下也是一骇,爷从来都是不发火的,不管什么事他都极度的隐忍,更遑论会踹门。   东霓笙先是愣了愣,然后鼻子里哼了声转身就进了屋。树下还摆放着各色宫灯和点心,庆祝还没开始就被中断着实让人不爽。   她在房门上也恨恨踹了一脚,心里嘀咕:就你会踹啊!愤懑归愤懑,手心里还是冒了虚汗,毕竟长这么大她还真没见过九叔给过一个坏脸色。   可是明明是他的错,凭什么要朝她发火啊?简直是莫名其妙!   眼前光线一暗,头顶传来一声无奈的叹息,随即头被温暖的手掌包住,“是我失了分寸,别生九叔的气好不?”   她冷哼,把头别向一边:“笙儿敢吗?九叔现在是皇上,九五之尊,金贵的很,我是谁啊?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郡主,这名分也恐怕是要到头了,我哪敢跟你横,不是自找死路吗?!”   空气中沉默了半响,他在她身边坐下,鼻息有点重,身上淡淡的香味如丝般传入她的鼻尖,突然心酸的不得了,想哭,可就是流不出泪了。哭给谁看呢?她不想把自己的软弱暴晒在太阳底下。   “笙儿,我知你怨我,我也不奢求你现在就能明白我,但有些事不得不做,天下安定了,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你可了解?”他低了声音,嘴角的笑亦是无奈。   东霓笙闻言笑出声来,猛的转头看他,撞入他漆黑如墨的沉古瞳眸,“所以你理所当然的让佟妃怀孕是吗?所以你理所当然的给我这样一个理由是吗?只因天下未定,只因突厥的蠢蠢欲动,还是只因你已经放不下你所谓的天下?来给我这样一个解释,你不觉得你很可笑吗?你根本就是个没感情的怪物!”   啪的一声脆响惊了屋内的人。东燕启愣愣的望着自己的双手,有点无措。她低低的笑,低低的哭,站起身毫不留恋的就要走。   “不要。”他惊呼,拉住她的手猛拽向自己。不是的,他刚才不是故意的。   若她回一个头便能看见那个一向冷静淡然的九王爷眼中是怎样的惊慌失措。只是她咬了唇不肯回头不肯看他,直到冰冷的双手从背后抱住她,脖颈处有冰凉的呼吸。他说:笙儿,对不起。   “我算什么?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站在什么样的位置?还是你以为我叫你一声九叔,我这辈子只能以侄女的身份仰望你?你宠我,纵容我,偏袒我,难道只是因为你是我的九叔?呵呵,如果是这样,你何不趁早把我放了。”   环住她腰身的手不断的收紧,身子不期然被扳了过来,还没等她反应,唇上已经贴上来一片湿润冰凉,夹着丝丝缕缕的香味。她呆愣着不知如何回应,双手不知放在哪,只能瞪着一双大眼睛望着眼前长而卷翘的睫毛抖动着,肤塞冰雪,他的容貌一向是让人喷鼻血的。   吻从一开始的霸道和愤怒转而变成缠绵悱恻,柔软的如棉絮,让她忍不住飘飘然,脚底一阵无力。后脑勺适合的被托起,他突然埋首在她颈项低低的笑了出来:“很紧张?”   东霓笙颇为恼怒,一把推开他,“去吻你的佟妃去。我才不稀罕你呢。”   他拉过她的身子,在她的鼻子上轻轻一刮,“九叔的吻只属于我家笙儿。”   她被他说的脸红脖子粗,嘴上却还是不饶人:“九叔,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这种甜言蜜语了?我是不会信的,孩子都有了,你还想在这骗我。”   他叹了口气,把她整个的抱在怀里,“笙儿,相信九叔,九叔心里从来就只有你一个。至于那个孩子真的只是个意外。”张了张嘴,还是把后面的话吞进了肚,他中毒颇深还需要经过长时间的调理,若是现在告诉了她必定会让她担心。   “今日你生辰,九叔给你最后一个礼物。”他的话低沉缱绻,带着无限的诱惑力。霓笙微微一怔,什么叫最后一个礼物?   他松开她,低了头额头与她相抵,嘴角的笑涟漪般漾开,珠玉莹翠,美的炫了眼。“今日,我就把自己送给你。”   脖颈处开始弥漫开一大片桃红色,一直蔓延到耳根处,东霓笙突然觉得头有点晕,站都站不稳了。耳边依然盘桓着那蛊惑人心的声音:“笙儿,你要我吗?”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嘴上又被封了起来。这一次来的比刚才要猛,压抑许久之后爆发的渴望,她有点呼吸不上来,脑袋中有无数的花火在迸发,轰的她不知东南西北了。   “叫我的名字。”在进入她身体时,他在她耳边低沉的循循善诱,诱使她不断的呼唤自己。绯红色的薄唇轻勾一个完美的弧度,细密的吻落在她洁白如雪的脸颊上,仿若一个珍宝。    ☆、94   东霓笙以为这会是一个好的开始。至少不会太坏。想来还真是天随人愿,只不过有时好的太过就会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就好比现在的她,好似每日都飘在云端上一样。九叔夜夜留宿她的琼楼宫,搞的关系也白日化,偶尔都能听到宫里的讹传,鬼妖每回来都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有次东霓笙正在品味九叔刚送过来的突厥进贡的糕点,酥软甜腻,入口即化。鬼妖眨眼就坐在了她对面撑着下颌饶有兴趣的望了她一会,然后说了句:“最近你和那小子的事被说书人拿到台面上讲的唾沫横飞的。”   她咽了咽,那糕点很神奇的卡在了喉间,她很淡定的灌了一杯茶还是没融化那神奇的糕点。再淡定的灌了一壶茶,糕点下去了一点点。   东霓笙的脸色还是不正常。鬼妖手指扣在桌上敲了敲,另一手在她背上一摸,那糕点就那么滑溜溜的下去了。   她惊奇了。   鬼妖说:“你也别激动,最多也就说你个叔侄通jian而已。”   她又淡定了。   鬼妖左看右看,这丫头死活也不开口,叹了口气便走了。刚走槿药便带着绣弯弯来看她了,东霓笙突然神奇的发现绣弯弯这厮近两年居然一点都没有长大,连身高都停在那。槿药笑着给她解释,原来这厮早年活的太顺溜整日和槿药呆在一起,槿药又是个整天只知医术的人,自是呆在药房的时间比较多。   这呆在药房也不打紧,管好自己的嘴就好了。可问题就在绣弯弯这孩子最太贪吃,见什么吃什么,专挑槿药才研究出来的药丸吃,这一吃就吃出问题来了。长年累月下来,这个子也不渐长,容貌也不见改变。   东霓笙又惊悚了一把,胆战心惊的望了他一眼,“你多大了?”   绣弯弯抡起茶壶就想砸过去,可念着如今主子对她的宠爱委实没下的去手,鼻子里哼了声忒愤慨道:“你以为世上的老不死那么多啊,放心吧,我掐指一算,也就二十五左右吧。”   东霓笙嘴角一抽,这还要掐指算的???三人聊了会,绣弯弯就嚷着要走,这琼楼宫冷的很,他根本就呆不习惯。槿药被他闹腾的不行,只好起身离开,在将将出门前,他止了脚步,转头望她,语气里那么犹豫不决着实让东霓笙感觉不怎么好。   “若是以后要觉得爷对不住你,咬咬牙过去就好了,犯不着把自个逼得没了后路。”槿药的话很有含量。她没敢接。   内心忧心了几天,九叔也有两日没来了,也不知在忙什么。闲暇之余她只好前往他的宫殿探个究竟,可她若是知道会是这么结果她宁可这辈子就呆在琼楼宫了。   殿门内轻纱飘舞,一阵阵香味从里面散发出来,让人闻之沁人心脾,似有一种安定心神的作用。她扯唇笑了笑,估计是槿药给九叔点燃的。脚刚刚跨过栏杆,就听的里面一娇声惊呼:“你终于肯立我为皇后了?”   她的心猛地被一只手给扼住了。生生断了呼吸。   许久后另外一孱弱的声音淡淡响起,虚空飘渺。他说:“嗯。”   那声音如此之熟悉,熟悉到让她来不及反应,泪水就滚满了脸颊。不由觉得自己还真是好笑。放下脚,却是换了个方向朝自己的寝殿走去。   魂不守舍的回了琼楼宫,望了一眼冷清的宫殿,握了握袖中的嗜血魂珠,眸光最终还是暗了下来。   戏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可是想回魔宫了?”   偏头,鬼妖一身黑衣罩身,慵懒惬意的斜倚在栏杆上,嘴角的笑若有似无,似乎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到来。东霓笙突然有一种被人玩在鼓掌的感觉,顿觉气闷不已。愤愤然道:“你给我滚。”   于是她连夜上路离开了皇宫。这一次又没来得及通知绮户。   槿药寻来已经是第二日,望着再一次空空荡荡的宫殿,气的跺脚:“她怎么就不听劝呢,总是一声不吭就离开,去问问就这么难?”   绮户开了门,门前落雪凄清萧条,他俊俏的面上是越来越冷漠了,斜睥着底下站着的人,冷冷道:“明知皇宫不合适她,却偏偏硬要强加于她身上,还怪她不谅解?这是什么理?”   槿药咬了唇终是没辩出一句话来,走的甚是匆忙。   东霓笙终于在梦姬闭关前把嗜血魂珠给还了回去,梦姬圆满了,兴高采烈的再一次去睡大头觉了,也不知这一觉醒来又是今夕何夕了。   东霓笙望着那扇朱漆大门颇有些感慨,要是她也能这般一睡睡上个百八十年该多好?只是她还没练就那种高级别的武功,她也不会长生不老,要真是睡了说不定就一睡不醒了。   本以为接下来可以在魔宫安安稳稳的做个十年宫主,可没想到才过了几天就被诊出她已经怀孕了。她一惊,从鬼妖那搜刮来的上好琉璃盏就那么硬生生的给她摔裂了。   望着满地的碎片,晶莹的像是一滴滴眼泪。她愣了好半响,直到琉璃莹把面前的碎片清理干净,给她重新沏了壶茶,是她最喜的碧螺春。   闻着那清香的茶香,她动了动,换了个姿势,对琉璃莹道:“去把任老不死珍藏的桂花酿拿出来。”   琉璃莹动了动唇,却是一句话也没蹦出来,眼泪倒是唰唰的直往下掉。   她以为她不知放哪,“在西宫的地窖,进去左边第二间······”话还没说完就被琉璃莹扑上来一把抱住了,那丫头哭的厉害,话语断断续续的,她费力听了好久才勉强听的齐全。“笙儿,你别···这样···心里难受····说···说出来···你···你···这样···害怕···”   鬼妖从外面进来,眼风往地上一扫,用“你太不地道”的眼神狠狠瞅了一眼端坐在那的东霓笙。   “看你,自个心里难受就算了,还连带你娘子也哭的稀里哗啦的。”   鬼妖把桂花酿推到她面前,牵着唇笑,“要痛索性一次性痛个够。明日他可是要立突厥的那位公主为后了,你是打算明着抢还是暗着抢?我鬼妖奉陪到底。”   她拿着壶晃了晃,不满的控诉:“你竟喝了一大半!”   鬼妖笑着摸了摸鼻子,“怕你醉了耍酒疯,我就先代劳了。”顿了顿道:“至于你肚里的孩子,你若是不想要,大可跟我说,在下不才,稍微学的一点岐黄术。”   她嗤之:“狗屁岐黄,我看你使毒倒使的风生水起的。”   琉璃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擦在鬼妖身上,二话不说就要来夺东霓笙手中的酒蛊。手臂却被鬼妖一拉一扯,硬拉着离开了房间。   望着两人拉拉扯扯的身影,她噗呲笑出了声。没想到,到最后真正懂她陪她的却是害她的人,对鬼妖这人说不上有好感,她虽不是良善之人,可也从没那人命当草芥。可是鬼妖不一样,他无聊,无聊到可以把人命玩于鼓掌之中,从而体会着那些低贱之人在痛苦中悲悯、绝望、愤怒、报复。   他是如此的享受,也乐在其中。东霓笙有时是羡慕他的,因为他不会有感情,他活的没心没肺,可以一身轻松的踏过红尘万里不染一丝污垢。她常常如此半嘲笑半羡慕的道于他,让她想不到的是鬼妖通常会沉默很长时间,然后以一种半真半假的戏谑口吻说:“没心没肺的通常是寂寞到绝境的人,你又怎会了解我的痛苦之处呢?”   她想她或许真不懂。可她知道爱情这种东西才是真正令人痛苦的东西。一杯杯的酒酿,一杯杯的情仇,一杯杯的凄凉,脑袋空白一片,她到底是对了还是错了?是不是他有苦衷?一念至此,脑袋里会蹦出另外一声冷嗤:苦衷?苦衷就必须要践踏你的心吗?他不是口口声声说爱你吗?爱你就会娶别人?   是了,即便他有什么难言之隐,在东霓笙看来你娶了别人碰了别人就是背叛。这是不可饶恕的过错。     醉醺醺的听到外面传来打斗声,吵得她着实睡不着觉,翻了个身,手往桌上一捞,砰的一声闷响砸的她呲牙咧嘴,疼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突地一声低低叹息,冰冷的气息拂过耳边的发丝,她竟是又沉沉睡去。这一睡竟睡了三日三夜。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竟是鬼妖那厮,他端着碗姜汤坐在她床前,表情甚是悲苦,“都怪我,拿错了酒,三百年的桂花酿居然看成了三十年。”说完还唉声叹气了一会。   东霓笙的嘴角猛抽了抽,手还没靠到碗边边,门就被一道巨大的力量弹开。她伸头望了望,见三长老气势汹汹的站在门口,两道胡须被吹的风中凌乱。   “好你个鬼妖,还老夫的三百年佳酿!”   鬼妖又是一阵唉声叹气,拿着幽怨的小眼神觑了一眼一本正经端坐床上的东霓笙,低声在她耳边道:“没见过你这么忘恩负义的,看我以后还给你偷酒。”   三长老这阵势拉的委实大了些,追着鬼妖一顿狂追猛打,东霓笙想鬼妖这厮被自己养的胆子比以前小的不是一点半点的,如今见了谁都一副惊悚样,三长老的易容术天下无敌,他现在是看谁都是那老头子,不放点药出来痒上一痒真真对不起他闻名天下的绰号了。   这一闹又出了半个月余,东霓笙每日喝的酒从桂花酿变成梨花酿再从梨花酿变到果子酿,酿来酿去也忒没新意了些。鬼妖一脚跨进来就被冲天的酒气给熏了出去,从不爆粗口的鬼妖也实在没忍住:“靠,我说你不要孩子也不用这么个折腾法,要死也寻个痛快点的啊,从没见过你这么个死法的,人家给你抬棺材都怕赔了本。”   霓笙趴在黄木桌上咧嘴傻笑一声,看的鬼妖过来就一爆栗,“以前也没见你这脑袋木驴成这样啊。唉。”   过了半响,他终是没忍住,纵使如他这般冷情至肺的性子也抵不过这丫头如此矫情了。沉吟叹道:“外面闹翻天了,你倒是醉生梦死的很。不是我鬼妖插嘴,我本不管世人之事几十年有余,但那小子对你真是用了心的。你这一走,他把婚事都给推了,突厥一怒之下北上而攻了,若是以前的东燕启定是输不了的,可是他现在这身子···我也没想到槿药那家伙甚是没用的很,没用的很啊!”   她醉的一塌糊涂,迷迷糊糊听的他说了几句话,竖了竖耳朵,听的费力她也死了那条心,继续和周公下棋去了。次日清晨,被琉璃莹那丫头一阵猛摇摇的七荤八素,脑袋像是磕了门夹一样,“你这是做什?”   琉璃莹杏眼一瞪:“看看你把自己弄成什么样子了,还问我做什?!要不是那家伙良心尚未泯灭替你熬了药我才···”话还未说完眼睛红的跟兔子一般了。   她苦笑一声,瞅着那黑黢黢的药汤一阵发悚。眼睛咕噜一转,问:“鬼妖那家伙去哪了?”   琉璃莹一思忖道:“不知道。这家伙向来神出鬼没的,哪弄的清他去哪了,不过这次倒是打了招呼的,说是要出去救一个人。”   噗!口中的药全数浇灌了青黑地砖。霓笙手一抖,嗓子一抖,眉毛一抖,“你确定你没听错?不是毒一个人?”   “没听错。是救一个人,我听着比你还惊悚呢。”琉璃莹边数落边拾掇地上的瓶瓶罐罐,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对她道:“你连着这么多天都昏睡着,叫都叫不醒你,前几日我才从那些下人里听来,说是外面又打起来了,那个突厥蛮子这次是发了狠的,也不知什么缘故,跟帝皇打的死去活来的。那个本来要册立为妃的突厥公主也被撵回去了。”   闻言,她只是愣了半响,邃然淡淡应了声。琉璃莹见她态度如此淡漠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唤了人来把屋子打扫干净又关门出去了,临走前叮嘱了句:“若真想要这个孩子,还需注意自己身子才行。自个的身子只有自己知道,谁还会来关心呢?”   东霓笙把琉璃莹的话掂了掂总觉得她这是话里有话,这年头说话都喜欢揣着心思让别人猜去,可是她如今当真没那个心思了。醉了半个多月,才出的门就被三长老的河东狮吼给吼的一颤一颤的,这老家伙自是追不到鬼妖转而来问自己讨那世上难求的三百年佳酿来了。   她不禁仰头望天叹气,叹上三叹,移步来到正宫大殿,开了个小型会议,召见了十大长老,不过十大长老没来全,听说八长老和六长老此次去镜天坛布阵窥天道去了。霓笙沉默半响,对着底下一众老头子说道:“既然天道皆有轮回还是不要窥的好,这一窥若是窥出个劫数出来就不好了。”   老头子自是没料到她会说出此种话来,小怒未发就被接下来的话给震的炮火全开。   她露出甚是友好的笑打着商量的面子,往前倾了倾身子,屁股底下的团蒲被她挪了挪,“其实这位置我坐的甚是满意,只是天意弄人,前段时间本宫做了个怪梦,这怪梦才做了没多久本宫就被鬼妖那狗犊子验出有身孕了,恐怕上天都怜悯本宫这一大把年纪也没匿的良胥生个一二半女的,便拖了个梦让本宫圆满了。”   她圆满两字才出口旁边的圆墩石柱轰然碎了一碎,小心肝抖了几抖,她现下没个武艺傍身,鬼妖也不在,要是几个老不死发起疯来自己不是找死嘛!于是她觉得今日开这个小型会议开的很不和谐。   九宫的长老咬牙切齿:“好一个天意弄人!”   东霓笙低头丧气的回了屋,琉璃莹正拨捻灯芯把昏暗的屋子照的一亮,听的开门声回头笑道:“辞去宫主一职不急在一时,鬼妖离开前说了,你先在这养个个把月等他回来了再接手。”   她一听,耳朵如兔子般抖了抖,“他要接手?”   抖手把长袍给她披上,“嗯,听他是这个意思。也不知他脑子是不是最近不太好使,反正对咱们有利就行。”   东霓笙笑,“依他那个性子能定的下来?怕不到几年这魔宫是要被他剥皮拆骨了的,他若真有意接了手,反倒让我有点过意不去了。”   琉璃莹扶着她在床边坐下,拉下纱帐,瞅了瞅她微带笑意的脸颊,踌躇了会,才说:“你虽是我认定的郎君,可是你是女儿身我也不好阻拦你的终身大事。我知你对你那九叔情根深种,可是不妨再看看,鬼妖年纪大是大了点,可外表看上去不老就行,他那性子你即了解,有没有想过他一直在你身边徘徊不去是什么理?”   话戛然而止,一双晶亮明眸定定瞧着床边之人,似要把后面的话让那人自个揣摩揣摩。   东霓笙听了愣神,随即释然,转眸对上那充满期待和关切的眼神,心下一叹:这个傻女人!“鬼妖是什么样的人我自是了解的,是你多想了。他留下不过是想看一个结局,好让他无聊的日子多些盼头。”拢了颈边的袍子,见那双眼睛还是懵懂似解非解,倏然一笑却是多了一份孤寂的。   她转头望向漆黑的天空,星辰遍布天河轨迹,一如千年的孤独。“你可知,世上有一种人,总是在找一个理由,一个活下去的理由。”鬼妖便是这样的人。他活了那么长时间,总是一个人,寻不到活着的理由亦找不到死去的借口,于是总是游荡着。   她又怎会不懂他。他的眼神藏的再深也抵挡不了那比星辰日月还要悠远的孤寂,如一把利刃总是无形的刺穿她的心脏,剑柄这头是她的手,她清楚的看见那柄刺穿她和他的剑,连血带肉每日都在撕磨,疼的早已失去知觉。    ☆、95   东霓笙睁了眼,眨眨眼,再眨眨眼。幻影还是没有消失。床边的人噗的笑了出来,一双温柔的手抚上她的额头,“怎的才几个月没见就不认识我了?”   还是那个温润尔雅的声音,还是那个风华绝代的脸蛋,眼角眉梢都沁出的柔意,她的心不由颤了一下,猛的坐了起来,却被他一把拥进了怀里,语气里有担忧的急切:“还这么毛毛躁躁的,你让我怎么放心。”   东霓笙强自冷静了下来,环顾四周自己居然回到了皇宫?为什么?那帮老不死的居然就这么放了自己?对了,她居然把另外一个人给忘了!!!眼角瞥见那抹黑色的身影飘进来,恨得咬牙切齿:“鬼妖!!!”   鬼妖掏了掏耳朵,两手抱臂悠闲的坐下,“叫魂呢你!”   她一肚子火还没发出来,脸颊上一凉,“莫不是还在怨我?”   他的动作温柔至极,语声也从未有过的温柔,可没由来的东霓笙背后出了一阵冷汗,直觉告诉自己——他在生气!   可是为什么?   鬼妖看了看屋内的两人,然后转首对东霓笙道:“那边的事你别管了,安心的呆在这吧,无论你嘴上说什么囚牢,可你的心从未真正自由过,那些被你几百年的佳酿被你如此的暴殄天物还真让我伤心。”他站起身,冷冷往东燕启身上一扫,“欠你的总归是还了,若是有一天你还是让她如此伤心,我鬼妖定不会让她回到这个地方了,即便是天下你别妄想让它成为囚牢。”   霓笙看着他两袖清风的离开,大门敞开,她鼻子一酸,那个死变态居然也有未她说话的一天?!真是没被他毒死算是走了八辈子的运了!   手上被狠狠捏了一下,抬头撞进那双变的更加深沉的眼眸,隐隐闪过冰冷刺骨的寒意,还有怒火?   “你们似乎处的不错?”话音刚落,嘴就被狠狠咬上了。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大半天才反应过来她的九叔居然在吃醋!可彼时她已经被吻的七荤八素了,压根不知道如何抵抗。   “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走了?”他抱着她,修长白皙的手指把她的墨发有一圈没一圈的绕着,绯红色的薄唇轻贴她的耳旁,呵气墨润。   她掀下眼眸,淡淡的听着他一如既往的温柔话语,只是不再有任何的回应。东燕启手上的动作一顿,手指在她下颌一抬,定睛瞧了她许久,她长长的睫毛煽下形成半弧月牙状。   心里紧张的不得了,她从未感觉九叔会在她面前有如此大的压迫力,那种从骨子里便形成的强势,只要他愿意,随时都能散发出来。   他是生气了吧?因为自己的漠视!可是他对自己做出那样的事她怎能被他一吻就不伤心了?明明说着爱自己,为什么还要娶别人?就为了他的江山他的天下?那她在他心里到底占据什么样的地位?   她很想问出口,可是却不敢!她不怕他给不出解释,而是怕他给什么样的解释自己都会相信。   他就那样静静的凝视她很久,久到她都快认为自己的心脏要停止跳动,他才松了手。她还是敛眸从始至终都未看他一眼。   直到耳边传来压抑怒火的关门声。她才惊觉自己真的过分了。忍不住叹了口气,她就呕了那么口气,真的很讨厌这样的自己啊!   他这几天似乎都很忙,每晚都在书房内整夜的批阅奏章,经常会诏见刚被提任的左相和右相,霓笙在宫中还撞见过几次幕乌夜,不过只跟他有过几面之缘,所以并没有多大的热情。观察了几天她才念起鬼妖和琉璃莹似乎跟她提过现在正跟突厥打仗呢。   是为了自己?嗯?不可能,他都答应立那个佟妃为后了,怎么又好端端的打起来呢?   她正愁的找不到一个答案,就被人一个猛的拍了个后脑勺,力道足够她咬牙切齿的瞪向来人。绣弯弯一双眉毛拧的都快连在一起了,“我说你这个凶八婆为什么老要折磨我家九爷!”   东霓笙抬手也想给他来一下奈何这小屁孩的速度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连人家的袖子都没摸到一下,顿时来了气,“请你下手轻点,好歹我现在不是一个人了,要出个什么意外你负责还是我负责?”   很明显,某人无意间总是拿被自己鄙视的人做挡箭牌。绣弯弯更是以此为耻嘲笑她不止一次两次了,奈何某人却是乐此不疲。   槿药正好端了补药过来,瞧见两人又斗上了,摇头失笑,转头对绣弯弯道:“几日见不到你了怎生一回来就黏在这琼楼宫了?”   东霓笙瞟见绣弯弯脸上浮了两朵可疑的红云,顿时来了兴致,“咦”了声奸笑着凑过去。却被绣弯弯夺过补药往她面前一送:“赶紧把药喝了,要让九爷知晓我们几个没看好你,不知道要掉几层皮呢!”   她嗤了声,挥手一挡,力道有点过猛,瓷碗在地上碰撞出清脆的破碎声。站起身扶了扶衣袖,额前的发丝遮掩了清丽的双眸,她似笑非笑,也不见得有任何情绪,声音更是空洞的听不出一丝起伏:“为了肚子里的东西还真是麻烦你们几个了,几个大男人整日看着我这个废物想必也闷的慌。”瞥了眼地上的药汁,转身离去:“若真是在乎,会看一眼也如此吝啬?”   绣弯弯懵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暴跳起来:“你这女人怎么脾气越来越差了,不关心九爷的身···”他话还未说完却是被槿药一记眼风给截了下来。   槿药沉默半响叹了口气,“我一直以为他们两人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产生间隙的,想不到在感情上信任是赌不起任何赌注的。”   绣弯弯气的咬牙:“什么信任不信任,完全是那个凶八婆在无理取闹!”   九爷现在的身体大不如前,每日都在靠药接济,为了避免她担心还得小心翼翼在人前装成若无其事,她倒好,在这耍起以前的郡主性子了!想来就气,绣弯弯甩了袖誓死也不进这琼楼宫了。   槿药看了看地上的残片,眉头微蹙,战事紧逼,内忧外患,爷的身体又在此每况愈下,虽得鬼妖解了根本可是那毒性如此之强,早已残留在五脏内腑,能保得一命算是不错了。   幕乌夜在门外等了片刻,身后开门声响起,转了头就瞧见一个小脑袋从里面钻了出来,见到他立即笑的甜美可人,“幕将军,皇上起来了,进来吧!”   幕乌夜顿时紧绷了身子低头整了整衣冠跟在彤心后面穿过层层纱帐,还未走到里殿,一声被压抑着的咳嗽声传了出来,他猛的一顿,脚步是怎么也挪不动了。   彤心那丫头机灵,瞧见他的脸色便知道他担心的是什么,委了身,轻轻道:“将军莫担心,皇上身子虽比以前差了些,但好歹武功高强,再者槿大人也不是摆设你说是不?”   他难得扯了唇一笑,“倒是你这丫头有心。”   彤心眨眨眼,笑的好不俏皮:“做奴才的哪个不把主子的命拴在裤腰带上啊,彤心只是做到个本分而已。”   边说边撩起帏纱,里面的人早端坐在木桌前,身上披了见松松垮垮的外衫,乌发就这么披散着,看上去倒是比平时多了一份悠闲,眉宇间有一丝疲惫,却也遮不住那日月耀光般的倾城之美,见幕乌夜进来,挑了眉,指了指对面的空位,“来一盘?”   幕乌瞧着那黑子白棋,眉头微微一拧,“属下不会。”   东燕启笑的无奈,修长白皙的手指捏起一粒晶莹白棋,目光在棋盘上逡巡了会,一子落定,棋盘与棋子碰撞出的灵动之音让人为之一震。他懒懒的开口,声音醇厚慵懒,“你倒是个奇特的苗子,从未听说过不会下棋的将军。”   幕乌夜小小纠结了会,“皇上棋艺独步天下,属下会或不会都一样。”   东燕启放下手中的棋,低低笑了声:“你们最近是一个比一个圆滑了,朝堂还真是个会养人的地方,连你这般倔强的性子也被磨了磨。”说罢兀自叹了口气,声音悠悠:“也不知是好还是坏。”   说完屋内沉寂了许久,东燕启低头不知在思索什么,两道好看的眉几不可见的微皱,幕乌夜站在他面前只等着他下令,无需汇报,恐怕暗卫早就把外面的形势告诉了他,所以他要做的只是等候指示。   “如此。”他轻轻抬了头,嘴角噙着一丝白絮清然的笑,“让暗烈骑出动吧,原想着突厥是个好战的苗子,在这场战役中绰绰他们的锐气也是好的,倒时训练起来也总顺利些。不想呼□□烈竟是不知好歹,主意打到我头上来了,不吃些亏到时还不知怎么折腾呢!”   他转了头望向窗外,已是冬日,外面的风竟是有些冷冽,吹在身上有丝不易察觉的疼痛。他笑的干净纯真,眼底却是一派比冬日还要冷冽的坚冰,“若是实在不听话,手软恐怕是多余的。”   幕乌夜听的一惊,抬头看他,正巧他也转了头朝他看来,猝不及防低了头道:“是。”   “毁了,突厥那位置你权且去坐坐。”像是叙完家常般他挥了挥手,幕乌夜会意转身就离开了。彤心端了壶茶水进来,斟了杯热茶递上,“爷,那个琼楼宫的绮户来了,可要见见?”   端着茶杯的手有那么一瞬间顿了半空中,好半响才恢复了动作,心中一动,扯得脾肺一阵麻痒,捂了嘴又是一阵闷咳,彤心心里一紧干净跑到他身后为他轻轻拍打着,“爷,不是奴才说你,就你这身子要是再这么不爱惜自己,就算是再来十个鬼妖都无济于事,别说是槿大人了。”   她脸蛋红扑扑的,也不知是天气冻的还是急的,一双灵动水眸因含着嗔怒多了几分调皮,他心中讨喜这个小丫头,直觉跟霓笙小时候差不多,抬手在她脸上捏了捏,笑的温柔如絮,一向淡薄的声音里也多了一份欢喜,“年纪不小,倒学会管教爷来了···”   眼眸突的一沉,有些诧异的望向门口,手上的动作也犹如木偶僵硬。彤心狐疑的朝门口一望,顿时吓的身子往后缩了一缩。东燕启本能的把她往后护了护,可是这个动作在外人看来却完全变成了另外一种意思。   尤其是在东霓笙眼中!她平静的看着屋中的两人,冷静的出乎意料,出乎自己的意料。身后的绮户脸色冷了几分,担心她会受不了本想伸手扶她一把,却被她浑身散发的冷气呆愣在了半空。   她看了一会那两人,移开视线在殿中扫了扫,陡然展颜一笑,“听说你病了?”   东燕启已然恢复了神明,起身走过去,眼底眉梢都沾了笑意,“你怎么来了?如今有了···”   “我怎么不能来了?怕我撞了你的好事?”她笑的欢畅,掀眸朝他身后看了一眼,那般的清冷无味。东燕启突觉心中升起一股害怕,心智如他,怎会不知她在计较什么,当下急着抓住她的手想解释,她却先一步退了开,嘴角的笑依然明媚如昭旭,“我还道什么事拖的你不能来看我呢,原来是如此闺中之事。”   他听的心中也生了怒意,低了声一喝:“笙儿!”   “哟。说两句就有了护惜之心呢,好了,不说了,你们继续。”她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的表情,转身离开,又想起了什么遂转首又加了句:“听说你身体不怎么好了,我觉得你还是收敛些好。”    ☆、96   所有人都以为她只是在说气话,甚至连绮户也在开始规劝她。东霓笙突然觉得这些人都特别无聊,整天围着她和东燕启那点破事乱转,难道他们都没有自己的事要做吗?   琼楼宫的门当然从此以后都是闭门不开的,有绮户把关,多少还是能挡住些不想见的人。   东霓笙的反应却是出乎意料的乐观,小日子比以前过的还要舒心,泡茶赏花、嗑瓜子晒太阳,悠闲的不能悠闲。殿内的人经常能看见皇上坐在她身边陪她说话,她抿唇笑着,嘴里的瓜子不停,却是一句话也没接过。   绣弯弯带着余情没来少闹过,大抵就是骂她没良心,她一开始听着还挺新鲜的,听的久了觉得这小屁孩估计压根不止二十五,五十五还差不多。于是搬出鬼妖教她的五行八卦阵,在琼楼宫内耍的风生水起,两三个月下来还真把绣弯弯把大嗓门给关在了殿外。   东霓笙乐了,嘴里的瓜子壳吐得更加唾沫横飞起来。   绮户扫的更加卖力了。偶尔望她的眼神有点复杂,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个女人在想什么,包括东燕启。因为他再怎么聪明,怎么擅于算计,再怎么了解人心,终究是漏算了一点。   那就是东霓笙的狠心。其实她对自己的狠远远超过对别人。   所以当孩子生下来,听说是个死婴的时候,东燕启是无论如何也不信的。   他耐着性子去磨平她,耐着性子一点点的宠她,耐着性子让她慢慢明白自己的苦心,可是等来的却是她如此不顾一切的任性。   他把自己关在御书房里三天,不吃不喝,不见任何人。槿药担心他的身子,几次伸手敲门,却都咬牙忍了下来。三天后,他从书房内走出,神情有点疲惫,双眼却是从所未有的坚定,所有人见到他都是一愣。   他却只是笑着拂了拂袖子,仪态风雅高贵,双眸里的笑似是如温泉涌出,“你们,似乎都很闲哪。”   绣弯弯第一个跳了起来,摇手摆尾的往门口退去:“没没没,忙的很,忙的很···”余音还在缭绕人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槿药有点担忧,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那人淡淡捎了个眼风过来,“有空在这胡思乱想,还不如研究些药保住她的身子。”   槿药一愣,随即明白他的意思。东霓笙连着两次怀孕,第一次还被那么强行引产,虽得鬼妖的疗养,可那家伙毕竟还是使毒来的顺手些,总归是不放心的。   日子过的太快,她都快忘记今夕何夕了,眯眼躲在树影下张望那刺眼的日光,额头沁出的汗都是冷的。她伸出手,逆着日光看了看手中的纹路。   不知外面的算命先生灵不灵呢?她兀自在思索些无聊的问题,眼尖的瞧见几个宫女拿着扫帚围做一圈,眼睛时不时的往她这瞟。   她不禁发笑,这宫里的人还真是越发大胆了,大白天的就在背地里讨论自己的主子了。不过与现在的她来说,还真的是无所谓了。   她知道所有人都在议论她,所有人都在说她的残忍,任性,可恶。真是一面倒啊,九叔还真是好运,无论做什么,总是有那么多人站在他那边,似乎对的人永远是他,做什么都是的。   他说的就是对的,他做的就是正义。尽管心里可能动摇过,可就因为那人是东燕启,所以所有的事都可以贴上正义的标签。   日光被一片阴影遮盖住,她微愣,在看清那双白皙修长的手掌时,扯了唇苦笑,撑着身子让自己后退了些。语气不重不轻,淡然无味,一如现在的生活。“听说你绝食了?”   头顶的想起低沉的笑声,那双手压了下来盖住她的脑袋揉了揉,“还算有点良心,知道关心我。”   “你这话说的我可就高攀不起了,没听说吗?现在全昭华都在传,天下最没良心的女人就是我东霓笙了。”凉薄的笑声划过他的心尖,疼的心脏骤然一缩。绝美的笑突地有点苦,“笙儿···”   “嗯。”   “我错了。”   她挑了细长的眉,扯唇笑的张扬,眼里的刀风越发凌厉起来。“今日我是不是被魔障了?居然听到帝皇跟我道歉?”   “可你再怎么生我气也不该拿未出生的孩子出气。”语气里还是稍微了怨怼。   她站起身,树影婆娑倒映出她纤细孱弱的身影。第一次,她用那样的眼神居高临下的俯视他,“你可知,我每次都是用怎样的借口来安慰自己继续留在你身边的?你以为我真的不介意你跟佟妃的事?你以为我真的不介意你用那样的眼神去看别的女人?你以为我真的不介意,你和她的那个孩子?”她笑的有点残忍:“孩子?不就一个孩子嘛,这皇宫里冤死的被害死的孩子还多吗?你没看见这,四周都是冤魂吗?你不照样弄死了你的孩子。”   他僵住,犹如当头遭了一记晴天霹雳。   “他只是没看到我的眼泪,所以不知道我的痛而已。他会明白的。这就是我每次痛的死去活来硬给自己找来的借口。”她浅薄的笑着,眉角眼梢都捎了笑意,那么美,美的惊心动魄,美的让他手足无措。“可是于你,是不是借口就换成了‘笙儿她会明白我的苦心的,因为她不会离开我’,是不是这样?”   她俯身,抬起他的下巴,笑的奸诈,好似猜中了一个很难的谜题。   那双漆黑的眼眸里不再是波澜不惊,不再是胸有成竹的淡然,听见冰裂的声音,一点点一声声,从内部开始龟裂。他反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拉向自己,低头便寻吐出尖利话语的嘴唇,东霓笙不推不拒任由他急切的索取,双眼睁着大大的,好似在看好戏一般。   他终是无力瘫在她怀里,声音残破犹如破碎的玩偶,“笙儿,别这样好吗?我知道错了,你要打要骂都随你。”他不该总是想着天下,到底从何时开始那个最初的目的不再单纯,不是只为了护她的吗?可为何还是把她一次次的弄哭了呢?   她摇头。终是一句话也没再说。她真的累了,若是爱需要猜忌和妒忌,那她宁可不需要。现在的她理智和感情都混在了一起,怎么可能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她只是累了,仅此而已。   关上木门,她靠着门缓缓下移,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涌了出来。   “何必?他都这么低声下气的来求原谅了,你这倔性子死咬着牙就是不肯松口,疼着自己又伤着别人,你说你···”鬼妖过来扶她起来,眼神稍加鄙夷了一下。   望了望门外的身影,他笑的莫名其妙,凑过来打趣:“你会不会就这么把他给甩了?”   东霓笙擦了把脸,顺便白了他一眼,“别整天这么神出鬼没的,迟早被你吓死!”边说边往里屋走去,“带我去雪山。”   “你真决定把他甩了?”鬼妖一脸兴奋状。   啪的一声,她甩开凑过来的脸,“让我痛哭了那么多次现在来认个错就想我原谅,那也太便宜他了。”   鬼妖觉得很有道理,点头应和着。随即眼睛一亮,一掌拍在她的脑袋上,“人才啊,比我鬼妖还会折磨人,所以躲他几年以求心灵折磨。”   东霓笙忍不住翻白眼,我能跟你这种神人比?随便撒点药粉就能让人求生不能求无门的。   打点好细软,环顾了一眼四周,东霓笙硬着心抓着鬼妖遁了。   你就找吧!一年找不到两年总可以了吧?两年还不行,三年?要是三年还不行,我可以给你四年时间的···可,要是他不找了怎么办?东霓笙有点郁闷。他要是真不找,那她也会试着放手吧!嗯,或许······ ☆、97      已是入冬,枝头枯枝残叶凋零了大半,只有花圃里他前两年无意中得来的茶花还开的如火如荼,艳红的很。近来无事就喜欢对着那些茶花看上大半日,手中的书卷也不知何时被人拿了下去。   “九爷,皇宫里头近日对你的事传的颇沸了些,恐怕再过些日子皇上会你采取行动的。”   他偏了头,见是刚从那个怪老头手上接过来的暗夜七卫中的一卫,名字好像叫槿药。是个不错的名字。   他笑了笑,那一笑,竟是比那茶花还要美上几分,小小年纪就已经出落的如此绝艳,恐怕再过些年头这天下第一美人的名头也就被他占了足。   东燕启,昭华的第九位皇爷,也是最小的一位皇爷。昭华的开国帝君老来得一子竟是压过了前面几个儿子,他虽排行老九,但前面并不是有八位皇爷,在皇宫中能安安全全长大的皇子还真是不多见。死的死,伤的伤,残的残,早就见怪不怪了。   他想的入神,肩膀上突的一沉,槿药拿了件白色貂裘披在了他肩头,他转头见他紫色长裙坠地,稍带紫色长睫微微颤抖,不由失笑:“你这掩耳盗铃的方式真做的严密无风,女装穿的再习惯终是改变不了事实的。”   槿药倏然抬头,眸色微微一僵,随即扬唇笑的万物为之失色,“九爷说笑了,穿习惯了别人也就看习惯了。事实怎样没人会关心的,人们只会看到你愿意给的假象。”   黑色的眼眸闪过一丝诧异,颇有些无奈的笑笑,转首望着那枯枝残叶心里不免有点烦躁。东翟影对自己的身份一向都是讨厌的很,即便自己是他的亲生子,那又如何呢?他是昭华的皇上,一手遮天,他给个名分难道还会有人怀疑吗?原来,有些真相根本就不用存在。原来,有些假相如此的必要。   这一年他才十一岁,可这样的年龄在皇室就必须要有自保的能力了,更何况他还站在风浪尖口,多少人等着看他的笑话,看他的下场。   从出生以来他就知道自己是特别的,皇宫中每个人看他的眼神都流露出一种疑惑和怀疑,甚至连他那个仅有一面之缘的父皇都用那么奇怪的眼神望着自己。他那时很怕父皇,父皇没有他想的那么年轻,相反他的父皇居然是老态龙钟。而她的母妃却是如此的年轻,年轻到张狂的地步。   大家都称母妃为“妖粟贵妃”,他一直觉得这个名字其实很配母妃,不论从外貌还是性格都那么妖冶,只是她的眼神太过冷硬,连对待自己都没有一丝融化。   他小小年纪就被困在阴冷的冷宫中陪着母妃度过了六个年头,他那时什么都不懂,空落落的庭院只有一个哑巴奴才打扫,每日见到的人也只有那个哑巴奴才和时常冷着脸的母妃。母妃不怎么说话,多数时候也就那么无神的望着自己。哑巴奴才更不用说了,连个啊字都吐不出来。   所以他在六岁年根本就没有开口说过话,直到六岁那年母妃薨逝,他被接到宫外的府邸仍旧不会说话,那时分配到他府邸的夫子急的满头大汗,教了他整整一个月都没教他说个“啊”字。   直到有一日,有个长相清秀的男子手里抱着个婴儿误闯他的府邸,他的第一个字竟是跟着那个才一岁的孩子发出来的。   男人穿着灰色长衫,清癯的身子有种被风一吹就会倒的幻觉。小东燕启那日正端坐在书房窗户边看着夫子给他的四书五经,阳光从窗外洋洋洒洒照进来,冬日的阳光总是让人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在他快睡着的时候,耳边一声带着疑惑的咦字拉回了他神游在周公身边的魂魄。“这不是三王爷的府邸?”   四目相接,男子的目光有了短暂的停顿,他顿了顿,果断转身:“不好意思,在下找错地方了。”   咿咿呀呀的一阵惊天动地的呼喊成功牵制了那人的步伐。东燕启也探头朝他怀里望了望,是个长的粉雕玉琢的孩子,不知为何,东燕启总觉得那孩子讨喜的很,尤其是那双明亮的没有一丝污垢的眼睛,好似比那湛蓝如洗的天空还要干净几倍。   那双眼睛盯着东燕启望了望,然后不顾一切的伸出短手短脚一阵冲锋陷阵想挣脱桎梏,呜呜哇哇一通乱喊。男子皱了眉,转头看了看站在窗户边的他,然后看了看怀里不安分的小屁孩,突地扯唇一笑,眼里满是宠溺:“你这丫头,色字头上一把刀,这么小就知道好色,看来以后得好好教教你佛学才好。”   男子禁不住她的乱蹬乱踹只好把她往他怀里送,但又不放心,对方也只是个屁大点的孩子,所以腾出手来围了圈势以防万一。   东燕启心里有点忐忑不安又有点兴奋,她真的好小,抱在怀里有种很温暖的感觉。   小小的拳头塞在嘴巴里,满眼欢喜的盯着他的脸瞧,嘴里不停的冒泡泡,重复而单调的发出“啊啊啊”。   他张了张嘴,憋了好久也吐了个“啊”字。他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发出了声音,由于长时间没开口,声音自是有点生涩难听的,但是他怀里的小屁孩似乎能听懂吧,高兴的揪着他的前衫直往他脸上凑,嘴里的“啊”声更加高亢嘹亮了起来。   一边的六丑看的哭笑不得,他还真没看出来这丫头生来就一色胚子。   东霓笙大概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初吻早在一岁时就给了她心心念念的九叔。满口哈喇子抹了小东燕启一脸,他却难得开心的笑了起来。   晃眼他五年过去,他也早已把那个教会自己发声的小屁孩忘在了九霄云外,要不是在被贬去池南壁的那一年去了三王爷府替小郡主过生辰,他大概再也记不起那个孩子了。   他在昭华国过的极其小心翼翼,比任何一位皇爷都要如履薄冰,因为他除却一个皇爷的头衔没有任何的势力可以依附,母妃生前根本能帮衬的人是没有,恐怕倒打一耙的人倒是不少的。他能安全的活到关去池南壁其实也是个奇迹了。   那个生辰晚宴上他才知道她叫东霓笙,一种霓火漫天笙歌起的华丽,一瞬间他觉得那个名字竟是如此的配她!相对于东霓笙那时的活泼单纯调皮,他早就练成了一副泰山崩于眼前也能泰然自若的微笑,至于笑里面有几分真几分假恐怕连他自己都已经不知道。   然,她却是如此的单纯,为了一个陌生人的遭遇就能哭个三天三夜,哭的眼睛红肿,如丧考妣般的悲痛,连他早已冷硬如铁石的心都为之一颤。   他想,恐怕这辈子再也不会有人会如此为自己哭了,因为在他的心里总觉得眼泪是很珍贵的东西,怎么可能说掉就掉呢。她母妃再不快乐再难过的时候也未曾掉过一滴泪,他在生死边缘徘徊无数次的时候都未曾有痛苦的冲动。   可她却躲在他的怀里哭的如此的酣畅淋漓,痛彻心扉。   那一刻,他却低着头望着她毛茸茸的小脑袋笑了。真心的笑。所以才会有不知如何表达的美。   等天下皆在他掌控中时,蓦然回首,却发现一切原来都在开始时才是最美好的。跌跌撞撞一路摸打爬滚,早在不经意间初衷都已不在。   又是一个寒冬,他却觉得格外的冷。一年比一年的冷,原来不止是身体的问题,还有心里的空缺。   雪山的路封了好几年,三年前也不知是什么原因,雪山脚下的村庄都一个个消失,全部转移阵地。东燕启在它周围转悠了大半年,也未摸出上山顶的头绪。这不禁让他有点恼火。   槿药有次忍不住提了句:大概是鬼妖的杰作。   拽在手中的长剑被他狠狠掼在地上,胸中的烦闷无处宣泄。半响他抚额叹息,“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是他在捣鬼,否则笙儿会一消失就消失三年?”   他气的不是鬼妖,他气的是自己。为何没有再宽容她一点,都已经对她宠到这个地步了,再宠她一点又如何呢?她不要他得天下他弃了天下不就好了?她不要他坐镇朝野他携她游隽天下不就可以了吗?为何偏偏那时固执的认为只要安定了天下一切都会好起来。   终是忍受不了没有她的日子,东氏的天下恐怕也要毁在他的手上了。可是那又如何呢?王侯将相早已不是重点。   雪山上的雪似乎比外面的雪还要白上一分,握在手中有种不忍亵渎的错觉。她低着头看了看,笑着对一边弹奏的雪涯道:“看,它现在不会触手就化掉了。”   十指如飞滑过琴弦,铮铮悦耳飘荡雪山上空,空灵一如既往洗涤万物污秽。雪涯冰冷如雪的容颜万年不变,连眉头都未抬一下,“他来了。”答非所问,东霓笙却是愣了一下,沉默了会才恢复如常:“你这琴声练了个把年头了怎的一点也不长进?曲子也可以换换,老那么一曲,听的我耳朵都生出茧子来了。”   雪涯冷冷眄她一眼,语气里多了一丝未及察觉的怒意:“我没让你听。”——简直是对牛弹琴,一点风雅都不懂!   她刚才石崖上跳下去就听到远处雪山老头鬼哭狼嚎般的嚎叫:“臭丫头,赶紧来帮忙,你那相好的找上门来了!你让雪涯赶紧躲躲,掉层皮老头我可不管了!”   东霓笙一个趔趄狗吃屎摔趴在雪地里再也爬不起来。   雪涯手指一抖,琴弦断了一根。霓笙抬头望了他一眼,抖了抖又望雪地里缩了缩脖子。雪涯生气起来可是很可怕的···   耳边果然想起不紧不慢离去的脚步声,霓笙在心里默默叹了声:真的是不紧不慢啊!不过,他还是来了。   她知道的,他回来···只是,来的慢死了···她生气了···   不过,她还是高兴的想要死掉了!   于是乎,雪山顶有个很恐怖的奸笑声一圈一圈的回荡,阴魂不散。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坑爹小萌物】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不得做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